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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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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

殿外樹梢上的積雪簌簌的往地上落,時不時發出沈悶的撞擊聲。

殿中,昏黃燭火,花鶴玉披了一件朱紅的狐裘大氅,站在帝王榻前,他眉眼漆深瞧不出情緒,斑駁燭影落在挺直瘦削的背脊上,清雋側臉透著幾分病氣的蒼白。

花鶴玉垂在袖中的手緊了緊,唇角勾著一絲冷意:“父皇,兒臣今日想問,當初母後是如何死的?”

“你母後?”帝王的聲音夾著一絲壓抑許久的怒。

他死死盯著花鶴玉,渾濁的眼中透著咬牙切齒的恨:“她是病死的!”

“日後莫要在朕面前提你母後的事,人死不能覆生,她都死了這些年了,也枉費你時時惦記著。”

“朕累了,你退下吧。”

花鶴玉的眼神黑沈沈的,像冰封許久的寒潭,似乎下一刻就能把人給溺斃在裏頭,他下頜線緊繃盯著帝王的眼睛:“父皇不願說?”

“那兒臣問,母後離世那晚,父皇可在母後宮中?太後可在?柳妃可在?”

殿中氣氛驟然凝住,沈得比外頭寒風簌簌的宮道更加冰寒。

帝王很嚴狠厲,不過是一瞬功夫又被他極快的壓了下來:“太子!你在質疑朕的話?”

“你母親是病死的,這關太後何事?關柳妃何事?”

花鶴玉忽然笑了,唇角扯著涼涼的笑意:“父皇的意思兒臣知曉了,兒臣告退。”

太子來得突然,離去得也十分突然。

他大步走出大明宮殿外,也寒入骨髓的夜風吹著,胸口悶著的鈍痛淡去幾分,那種心悸的抽痛感依舊折磨得他喘氣都痛。

“殿下。”西風趕忙上前,宮燈被風吹得悠悠晃動。

花鶴玉語調帶著淺淺的疲憊:“回去吧,孤今日累了。”

西風小心在前頭打燭引路,花鶴玉走得很慢,這天走了多年的宮道,第一他令他覺得陌生,曾經年歲小時,母親牽著他走過,他也曾被父皇扛著走過。

可如今花鶴玉看來只覺諷刺。

他瘋狂想念慕時漪身上的體溫,瘋狂想把她緊緊抱在懷中似乎只有這樣,他那顆幹枯而千瘡百孔的心,才能感受到那麽一絲絲他還活著的錯覺。

等花鶴玉離去很久後,帝王看著寢殿中搖曳燭火,他忽然開口問:“當年柳妃離宮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年歲太久,久得朕都忘了?”

帝王這話宛若是對空氣說的,黑暗中卻有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道:“陛下,柳妃二十多年前便已離宮,方才太子殿下問你時,太子殿下問的事,如今算起來,也過了快十二年了。”

“皇後死了都十二年了?”這瞬間,帝王似乎反應不過來。

他沈重的身體倚靠在龍榻上,鼻中喘著粗氣:“你說朕身體,是不是真的不太好了?自從裝病這一年來,時時想不起事。”

“朕當初要覆滅宋家和徐慕兩家的計劃,朕想著的是,真還活著,身體健康的活著,把大燕推向父皇和祖父都不可能達到的高峰。”

“陛下想要的自然能有。”黑暗中那道蒼老的聲音頓了許久才道,但怎麽聽著都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

其實帝王和宣威大將軍慕重雲同歲的,當年他們多意氣風發的年紀,在蒼梧邊關相識,可轉眼,慕重雲依舊年輕,是人人敬畏的宣威大將軍,而他除了帝王這個至高無上的頭銜外,大燕百姓似乎從未記得他的功勳。

夜涼如水,花鶴玉回到東宮。

西風才把寢殿的宮門推開,花鶴玉垂眸擡步走進,下一瞬間。

一陣帶著女兒香的軀體,飛撲進花鶴玉懷中。

花鶴玉渾身一僵,正要把人給推開,然而那股屬於慕時漪身體的嬌軟女兒香一陣陣往他鼻尖探去:“殿下,可是想我了?”

“時漪?”花鶴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慕時漪也不說話,一個勁的往花鶴玉懷中鉆去,緊緊摟著他的脖頸,嬌小的身體,只要輕輕一用力,就能把人給橫抱起來。

西風輕手輕腳上前關上寢殿宮門,屋裏燃著燭火,昏暗中因為她的到來,在這寒冷徹骨的深夜裏,帶著絲絲暖意。

“夫君……時漪像你了。”慕時漪聲音嬌嬌顫顫,貝齒咬著飽滿的唇瓣,嬌俏烏眸中帶著明晃晃的媚色。

花鶴玉覺得自己快瘋了。

他用盡全力把人給摁在懷中,涼薄唇瓣沒有絲毫停頓吻上她的紅唇,沙啞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發現的著急:“今夜別走了,陪著孤,孤一個人在宮中實在太冷了。”

“時漪,你不在我實在是冷,心都是寒的。”

“夫君。”慕時漪嬌嬌|喘|息。

眼底壓著瀲灩波光,她幾乎軟成一灘水,被花鶴玉揉進懷中,纖細如白玉的指尖,越發主動扯開他的衣襟:“時漪不走,陪著殿下。”

“好。”

這一夜,帝王本已經大好的身體似乎嚴重了些。

太後因永安宮大火的事,暫時遷去了空置了十多年的萬華宮,萬華宮當年是皇後所住,巍峨宏偉,十年間保養得當。

但是對於移居萬華宮一事,太後似乎不太願意,拖了好幾日也未曾動身。

後來還是太子親自相請,直接把太後給請到了萬華宮內居住,太後才去的,對於太子這一舉動,又得了朝中大臣的誇讚,說他孝心感人,實為天下人的典範。

但被強行移居萬華宮的太後,她哪怕在病中也發了好大的脾氣,把殿中東西丟了一地,惡狠狠道:“孝心?”

“太子對哀家能有孝心?”

“他是恨不得哀家就死在這萬華宮中,當年皇後不就是死在這裏的麽,這麽晦氣的地方,偏偏要強迫哀家來住。”

太後罵完,當日夜裏就得了夢魘。

後來的時日,更是時常被夢中的鬼怪驚醒,她死死的拉著書竹的衣袖:“書竹,這宮中有鬼,可是皇後的怨靈在找哀家的晦氣。”

“書竹,哀家不想住這萬華宮,明日你去尋陛下說,哀家要換個地方住。”

“不不不,明日你讓人去宋家,去把我哥哥叫來,我要間老鎮國公!”

太後似乎有些發瘋的跡象,禦醫給開的藥方用了也沒見多大的效果,後來連禦醫都不讓瞧了,反而信了鬼神的偏方。

宮中是不是有奇裝異服的人士或是煉制仙丹的道士,在萬華宮中住下,只因為太後夜裏要時時驅鬼,若是不驅鬼她夜裏定然睡不著。

轉眼從新歲伊始,一個月時間悄然過去。

太後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她時常白日睡覺,夜裏就讓宮人把萬華宮點滿了燭火,見不得一絲黑暗的影子。

至於太後要離開萬華宮的事,她數次找了帝王,帝王以政務繁忙退了,那些送到鎮國公府的消息,更是石沈大海,連一絲信件都未回覆。

在這期間,也只有令不清的宋貴妃,時不時往宋太後宮中走一走,因為宋貴妃這人,心思不壞就是蠢得夠可以,只要三皇子沒在她面前拘著她,她還想著和宋太後搞好關系,拉攏朝臣,為自己兒子日後登基做準備內。

春轉眼過去。

夏初時節,百花繁盛綠意盎然,陽光更是前所未有的明媚。

冬雪已悄然融化,滋養著腳下的土地。

各家各府被今年難得大雪困了一整個冬春的宴會,終於如雨後的繁花,開始悄然覆蘇。

無數請柬像雪片一樣往永安侯府中飄去,往日無媒婆上門問津的慕家二姑娘慕窈窕,更是成了堰都人人想娶回家中作正妻的對象。

至於兩年前和輔國公府世子方晏儒和離後的慕時漪,竟然也莫名其妙成了搶手的對象。

以宰相府獨子悄悄爬墻想要給慕時漪信開始,老鎮國公長孫因為和宰相府獨子爭風吃醋,還從馬上摔斷了腿,據說還是因為宰相嫡子爬墻送信的事。

可是人人都知道鎮國公府宋家和慕家可是素來不和的。

而這之中,那個因為某些事情被禁足在公主府中半步不能出公主府的慶安長公主也給慕時漪送了請柬,據說要給慕時漪做媒!

郡王世子更是過分,他原本日日和花三皇子鬼混在一起,自從花三失蹤回堰都後,郡王世子也不鬧騰去青樓了,酒也不喝了,整日逢人就說慕時漪是他嫂嫂。

比起之前和花三瘋批,現在整個人都有種腦子不太清楚的瘋傻。

至於這事件的女主角慕時漪,她連面都沒有露半分,總人只打探到她從上元節宮宴回府後,就日日呆在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些宴會請柬更是一概不理。

堰都皇宮,東宮寢殿內。

慕時漪幽幽從花鶴玉床榻上醒來,她揉著酸脹的胳膊和後腰,咬牙喚山梔進來伺候她穿衣。

從堰都皇宮上元節宮宴後,慕時漪就悄悄在東宮住下了,她日日帶著宮中陪著花鶴玉,平日裏練字看話本子,不出門似乎也不會無聊。

花鶴玉下朝後,便會回來陪她,二人就像真的夫妻哪怕。

東宮中人少,物也少,宮殿奇大怪冷清的,加上平日裏花鶴玉就不喜歡人近身伺候,慕時漪在東宮住了這麽久,倒是沒人發現她的存在。、

她捏著永安侯府送來的那些給她的拜帖,唯獨把安慶長公主那一張抽出來:“殿下,你說我要去嗎?”

花鶴玉摟著慕時漪纖細的腰身,語調淡淡:“當年皇後暴斃的那杯毒藥,就是安慶親手餵下去的。”

“她求你,不知是想保住自己的命,還是想保住她的女兒蘇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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