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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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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人是誰?

慕時漪眉心微蹙,眸光落在他走遠的背影上。

“夫人,在看什麽?”花鶴玉站在她身後,黑眸微瞇泛著冷光,骨節分明的手掌穿過幕籬,幹燥掌心覆在她眼簾上,擋了慕時漪探究的視線。

“殿……”慕時漪輕咬著舌尖,她聲音頓了頓,低不可聞的驚呼,帶著難為情,嬌艷紅唇微微發顫:“夫、夫君,我……我只覺得剛剛那位小郎君格外眼熟,似乎在哪處見過。”

“是麽。”花鶴玉勾著唇喉結滾動,夾著無奈嘆息聲,滾燙熱氣噴灑在慕時漪羞紅的耳廓旁。

他問道:“要不,為夫讓町白把人給抓來,好好審問一番,剛剛那小郎君是何時冒犯了我家夫人,讓夫人這般記得他,竟然覺得隱隱熟悉?”

花鶴玉這是,吃醋了嗎?

就像她給蒼狼遞紅豆糕那次,看似不染凡俗塵埃的太子殿下,似乎也在悄悄吃醋。

慕時漪摁著砰砰亂跳的心口,搖頭拒絕:“夫君今夜不是還有大事要辦,可別耽誤了,那人若是下回遇到,再問也不遲。”

“也會。”花鶴玉捏著手裏的白玉折扇,用扇骨親昵點了點慕時漪的眉心,“自然一切聽從夫人的。”

這人,真的越發放肆,慕時漪只當未曾聽見他話中深意,提著裙擺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馬車在涼州主城各處街巷穿行,花鶴玉用金鉤挑起車簾一角,指著外頭街景同慕時漪介紹,他低沈嗓音帶著幾分黯啞,如冬日裏灼灼炭火,馬車中二人幾乎肩並著肩。

他捏著手裏的書卷,看著漫不經心,卻字字句句都勾著慕時漪的思緒,一行人最後在涼州知州的府衙前停下。

花鶴玉與慕時漪進去時,陳羹年恰巧才回到府衙中,他無妻無子孑然一身,生活上難免粗糙,府衙後院就是住的地方,身旁也就一個啞仆在照顧他的起居。

“殿……”陳羹年聲音一頓,在外他有些不知如何稱呼,畢竟他是太子的老師,自然不可能像他下屬一樣叫他主子。

花鶴玉朝陳羹年行了個晚輩禮:“老師,您在外喊學生表字‘謙君’便可,日後學生與夫人難免要時常在老師府上叨嘮一二,您可以對外宣稱我是您的遠房親戚,也是您的學生。”

慕時漪站在花鶴玉身後,心想原來他的表字叫做謙君,“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太子殿下不就是一塊千年難得一遇的璞玉麽。

町白、蒼狼以及陸青城等人也陸續趕到,幾人在知州府衙中對於今夜行動,再次商議,就連難以預料的各種變數花鶴玉也單獨列出來細說一番。

眼下就是不知這以涼州城中埋有前朝寶藏的消息,這塊大肥肉能釣出多少人來,花鶴玉回故意用北歧前朝密寶為誘餌,這算計的除了山匪外,趙夜清自然也在其中。

只不過趙夜清這人太過於滑溜,幾次暗探抓到一點他的蹤跡,這人還沒開始行動,就立馬銷聲匿跡。

夕陽金燦燦的餘暉落在潔白無暇雪地上,放眼望去茫無涯際。

涼州城內炊煙裊裊,市井叫賣聲此起彼伏,伴隨這越來越暗的天色,城裏城外也悄無聲息多了許多生面孔。

山林裏,寒風拂面,像刀子一樣刮得人臉頰生疼,簌簌的落雪聲,掩蓋了雪地裏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終於殘陽餘暉消失殆盡,暗黑的雲卷著無盡黑夜沈落,微涼月輝徐徐高升,清冷的光透著雪地裏無處藏匿的刺骨冰寒。

松林青翠高聳,松葉尖尖上綴著白雪,遙遙一眼望去,茫茫雪海中偶爾夾著翡翠青碧,接天連地,直指青雲。

前方隱隱有聲音傳來:“大哥,這些日來兄弟們挖到的北歧前朝寶藏的位置,就在前頭小山丘後面的山洞裏,那些珠寶埋得深,經年累月還塌方過,手下的人有悄悄挖出一點,大哥也看了,都是真正的好東西。”

山中風很大,把那人的聲音吹得斷斷續續,聽得有些不真實。

“還要往前走?”男人走在前頭,腳步未停,聲音低沈。

他手裏握著長長的彎刀,用黑巾蒙面,身後還跟著近百號伸手極好的大漢,他們動作幹脆利落,若不是一身兇神惡煞山匪打扮,看他們的舉止姿態,說是城中守備軍估計也有人信的。

一行人沒走多遠,就聽見不遠處雪地裏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那些人三五成群吊兒郎當。

“喲,關大哥來了。”為首的刀疤男看見關戾州一行人,他嘻嘻一笑,趕忙站起身上前打招呼攀交情。

隱在山林裏的其他山匪看著刀疤男人騷斷腿的操作,心裏皆是一楞,大家不是說好的悄悄摸進來,各憑本事不要內鬥,不要驚動涼州城守備軍。

這楞頭青是誰?

憑什麽大家都按照規矩行事乖乖藏好,就他能近水樓臺先得月,去和關戾州攀關系?其他躲著的不同幫派的山匪也開始蠢蠢欲動。

關戾州沒說話,冷冷盯著刀疤男人,許久才問:“你是哪派的匪頭?”

刀疤男人吹了一聲口哨:“嘻嘻嘻,大哥有所不知鄙人是蒼梧過來的小匪頭,聽說涼州境內出了北歧前朝的寶藏,順道來看看。”

“嘖。”關戾州眼神冰冷,“你這順道順得也挺遠的,翻了幾座山?”

刀疤男人開始掰著手指頭數,他說得有理有據,聽著到不像瞎忽悠的話,只是他忽然話鋒一轉:“關老大,今夜想必各家來的兄弟也不少,這倒時候大家一擁而上,是先來後到,還是先分後搶?這林子這麽大,關老大這般行事是不是過於謹慎了。”

“你們說是不是啊,各個山頭的兄弟們?”刀疤男一身悍匪味,身量極高個頭又大塊,他這一吼,震得山林間松樹枝丫上雪沫子嘩嘩的往下掉。

寶藏就在不遠處,所有人都不敢同關戾州搶大頭份額,但誰知道這個男人會不會想要獨吞,再加上被刀疤男人這麽一含,那些藏在暗處的山匪,貪婪的小心思都被喊出來了,一個個蠢蠢欲動。

這時,林中有人接話道:“我們是不是都過於謹慎了,涼州城守備軍陸青城估計早就在被窩裏呼呼大睡,這鳥不拉屎風都能吹斷人耳朵的鬼天氣,誰會出來?”

“哈哈哈……!可不是就這個理呢,他NN的,害老子躲了這麽久。”

“關老大吃肉,我們後頭喝湯的,不也得出來趕口熱乎的麽。”

陸陸續續有人從雪地松林裏走出來,霎時間這寂靜山坳中,就像鍋裏燒煮的涼水,毫無預兆就沸騰起來,咕嚕咕嚕滾著泡。

“怎麽辦?”關戾州身後的男人,神色謹慎小心,他總覺這事不太對。

關戾州濃眉微蹙,按照之前商議好的法子,他們伏雁嶺的山匪打頭陣,若是沒有危險,剩下的各幫派的小股山匪再各自分臟。

這樣若是有埋伏,既不會被一網大盡,後續分臟也不至於大動幹戈。

可隨著自稱是蒼梧過來的山匪這麽一攪合,本就是散裝暫時合作的山匪,自然瞬間各自為營,都隱不住貪婪心思。

關戾州冷眼往四周一瞧,所有人都暴露了,也沒有隱藏下去的必要,就算陸青城涼州七郡全部的守備軍,也,人手也不夠去抓他們這些隨時能一擁而散的山匪。

他沈聲道:“既然如此,那麽今日各位就各憑本事,但誰若敢不服規矩見血出了人命,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一處極為隱蔽的山丘後方,慕時漪被花鶴玉用雪白的大氅裹在懷中,外頭實在太冷了,她也顧不得害羞,她眼睫輕顫瞇著漂亮鳳眸看著山坳裏的那群悍匪。

她看著這一群人中插科打諢的刀疤土匪,隱隱覺得幾分熟悉:“殿下那刀疤土匪不會是蒼狼扮吧?”

花鶴玉怕雪吹進她眼中,細心用手擋在外頭,聲音淡淡:“是他。”

慕時漪驚呼,而後有些感慨:“我瞧著蒼狼那模樣,當年若不是遇到殿下,這會子估計早當土匪去了。”

町白站在一旁極為認同:“可不是麽,當初蒼狼這小子要不是膽大,半夜去偷殿下的幹糧,結果被我們一頓胖揍,也不知怎麽的跟了我們十來天,甩都甩不掉。”

“最後在蒼梧和北留邊界,殿下問他想不想吃飽,他似懂非懂點頭,於是他就被殿下給撿回去了,因為算是蒼梧撿回的狼崽,這名兒還是西風公公給取的。”

那時候是十年前,花鶴玉的年歲也極小吧,慕時漪不禁想到,當時的他也只是十二三歲的少年郎,一朝隕落沒了皇後庇佑跌入泥潭深淵,身中劇毒,卻消無聲息刻苦隱忍多年。

那時的她,帶著同樣年少的西風、町白、還有更多她不曾認識的一群人。他們翻過了北留的茫茫黃沙,跨過東胡無人的戈壁,隱匿在部族王庭之間,做著最驚心動魄的部署,只等時機成熟,直沖青雲萬人之上。

花鶴玉把慕時漪悄悄探出大氅外的腦袋,又給悄悄塞回懷中,嗓音平淡:“安排蒼狼出去,不過想把這水給攪渾,關戾州能忍,並比代表其他人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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