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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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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塔可山脈是一望無際的,那些深灰色的高山一直延綿到天的盡頭。

而我更不知道卡修口中的亞所在的北方究竟在哪兒,所以,像無頭的蒼蠅一樣在崇山峻嶺中撞了兩天,我還是迷路了。

如果不是在那片幹涸與冰冷交織的松葉林裏,遇上了從北方南遷的一群費卡德獵戶,我想,我現在已經饑渴致死,見到了那些在地獄詛咒我多時的人們。

那些費卡德獵戶與加納一樣,有著憨厚的笑容與淳樸的眼睛,他們給了我水,還有食物。

他們以為我是出逃的費卡德女人,想要去北面尋找失散的情郎,所以,他們像同伴一樣照顧著我。

比如現在,我只需要躺在平板車上,瞇眼看著亮堂的天空,甚至不用像其他的女人一樣去搭手安營煮飯。

小車隊一路避開大路往南,據說是為了避開北方的殘兵與艾倫來自的地獄死騎。

來自地獄?

那個詞曾讓我笑了。

可是,當我開口詢問他們口中的“不死王”在哪裏的時候,他們臉上真實的恐懼卻讓我不敢深問。

“他不是在為你……我們覆辟國土麽?”

“我寧願他永遠不來。北方人說,他經過的地方,屍臭滿地,屍橫遍野……我寧願我永遠不會見到他。”說話的是萊維,他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有著一臉可愛的雀斑。

“你相信那些北方人的鬼話麽,親愛的?他們變賣了整個提坦!”

“但是他的軍隊進村的那天,我父母死了……”

那句話讓我閉上了嘴,伸手揉亂他那頭發紅的頭發。

北方人毀了凡蒂,我能想象那位君王在暴怒中會怎樣虐殺他的仇敵,也能想象那片怒火會波及多少無辜的生命。

如果說萊維所說的那片地獄慘狀沒有讓我感到寒冷,那一定是假的,沒有東西比失去生命更可怕。

可是,越是如此,我越想挨近他。

你永遠都無法想象此刻我的心有多躁動。

我想見那名拉菲般的混蛋,想的受盡了煎熬。

我越來越害怕史書中對他的描述。

暴虐的君王,忽然消失的王朝。

那究竟會是什麽?!

懼怕。

山路盤旋著,顛簸著。

在與獵戶們同行的第三天午後,我覺得自己身上的肌肉在溫熱的泉水中活了過來。

“你真的要離開麽,莎拉?”在我掙紮著爬上馬背的時候,還沒有馬鞍高的萊維牽住了我的韁繩,他的眼睛裏閃動著很真誠的焦慮與關切,“山裏有很多野獸,一到晚上就非常危險,他們會吃人!”或許是見到我不變的臉色,他皺起鼻子,轉頭求助的看向了那名埋頭在石頭上霍霍磨著匕首的男人,“凱利爾叔叔……”

“我與我想去的地方越來越遠了,親愛的。”擰了一把頭發上的水,我微笑如常的打斷了他的話,“哪怕北方真的有座地獄,我也要去那裏把我的男人找回來。”說著,我也望向了那名一直在磨刀的男人,笑著開口,“凱利爾,你要把我捆起來麽?否則,我的雙腿一定會邁向北邊。”

“呼--”高大的男人扭著厚實的肩膀站了起來,深陷在眼眶裏的那雙眼睛就像頭頂湛藍晴朗的天空,“拿著它去玩命吧,莎拉!”他的嗓音深沈而渾厚,像極了凡蒂露臺外的海浪。

手中一沈,那把還帶著體溫的匕首已經落在了我的掌心,尖銳的鋒刃被打磨的纖薄無比,午後的陽光打在上面,閃出了一層奪目的光暈,一如他身上那層薄薄的熱汗。

“喔!”我彎起了嘴角。

“拿著它去找你的心上人,我們以後還得活著見面!”

“凱利爾叔叔!”

長滿老繭的手掌落在了孩子的頭頂,沈重的力量壓的他縮起了脖子,也截住了他後面的話,“走吧,莎拉,小心點!女神保佑,你可別死在大山裏!”

將匕首插-進腰帶,我笑了,對著那張線條鮮明的臉。

“同樣的祝福送給你,凱利爾!”

啪--

馬鞭驟響,駿馬嘶鳴著揚起了前蹄。

一路飛馳,一路塵煙。

直到半山腰,當我回過頭,我依舊能看見山腳那些忙碌的灰黑色人影,還能感受到他們偶然擡起頭時望向我的關切的目光。

地勢越來越高,我甚至能在針葉林間呼吸到帶著雲翳的空氣。

透亮的光線早已隨著落日遠去,或許,在夜晚更深露重來臨前,我該為自己找個棲身之所。

一面搓著手,一面拉著韁繩,我咯吱咯吱的行走在稀疏的樹幹間。

這些落葉松非常高,枝幹筆直。

雪亮的星子就像在尖銳的樹頂閃耀著,讓這個夜晚顯得更加清冷。

按照凱利爾所說的,離這兒不遠有一座廢棄的村莊,聽說幾天前,那個傳言已死卻未死的“不死王”剛領著他的鐵騎踏過那兒。

他的本意是讓我繞過那裏,可是我滿心只希望那個混蛋還在那兒。

如果我撲了個空,我還有多少體力在這片無垠的大山裏活下去?

如果我能毫發無損的抵達山巒那一邊的提坦,是不是說明,我也有成個不錯的獵戶的潛質?

那個不合時宜的想法,讓我忍不住咧開了嘴。

可是那道弧度還沒有彎到頭,一陣細碎的聲音便讓它便僵住了。

“吼--”那是讓我無比膽寒的野獸的嘶吼,來自於我的側前方。

目光掃過去。

針葉墊在月光下一片雪白,這讓樹幹的陰影漆黑濃重,然而,就是在那片漆黑裏,我霍然看見了一只比我還要高的黑熊!

噢!我的上帝!

我差點腳軟的坐在地上。

夏末秋初的季節讓那頭畜生在樹邊走來走去,顯得焦躁而亢奮。

那雙漆黑冰冷的眼睛讓人脊背發涼。

忍不住摸了摸腰間的匕首,可是,如果它真的襲擊我,那麽小的刀片能劃開它盔甲般的毛皮麽?

“吼--”黑熊再一次不耐煩的沖我吼了一聲,笨重的腦袋向上一揚,露出了兩排掛著腐肉的尖利牙齒。

淡淡的腐臭味襲來,那一刻,我幾乎屏住了呼吸。

抓著駿馬的嚼子,我死死的盯著它的舉動,慢慢向後退著。

我只期待等我能退出它的領地,只期待它的敵意不要那麽明顯。

然而,就在我後退的時候,我側後方也傳來了一聲野獸的低吼。

腥臭的味道仿佛掃在我的後腦勺上,讓我的脖子一下子就僵了。

濃重的黑影在地上拉出了一道修長的痕跡,很明顯,我後面還有一只。

在這求偶的季節,黑熊沒有理由不成雙入對。

“吼--”後面那只的咆哮更加不耐,充滿了攻擊的欲望。

我慢慢轉過頭,正對上那一雙瞪起的發紅的圓眼睛,長滿鬃毛的背夾聳了起來。

OH!SHIT!

電光火石,在它躍起的一瞬間,我尖叫一聲,猛地抱著腦袋貼在了駿馬的身側。

可是,那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依舊透過了駿馬的身體,將我遠遠的撞飛出去。

“嗷!”

轟--

重重的落地,我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住。

駿馬也轟然倒在了不遠處。

“恢--”它仰頭奮力的嘶叫,卻怎麽也沒能掙紮著站起來。

漆黑的液體從它身下汩汩而出,在滿地的松針裏蜿蜒,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那味道讓我忽然覺得憤怒透頂。

我果然還是見不到那個混蛋麽?!

我要在這裏餵野獸了麽?!

見鬼!誰也不能讓我死在這種鬼地方!

神也不行!

一把扯出了那把尖銳的匕首,我扯著變了調的嗓門對著那兩個黑影嘶吼起來,“過來,畜生!我會告訴你們招惹我的後果!”

“吼--”

血味明顯讓黑熊更加興奮,尤其是後來的那只。

它踱了兩步,猛地一甩身子,頓時,毛發倒豎,似乎一下子大了一倍!

“吼--”

它再一次伸長脖子,對我咆哮。

呼--

就在我眨眼的一瞬,那個龐大的身體消失在了原地,它的速度快的就像飛行的榴彈炮!

“噢!”我大叫了一聲,想往後挪,可是,挪動的速度又怎麽抵得上那畜生飛撲的萬一?!

幾乎在同一時間,我感到自己被一座山給壓垮了。

咯啦--

後腦勺觸地,肋骨在不堪重負的哭喊。

該死的!

它可真重,重到讓我都無法呼吸!

“吼--”

野獸的怒吼就在我的頭頂。

有那一瞬,我無比感謝卡修那件又厚又大的蓑衣,如果不是它的緩沖,或許我的骨頭也被壓碎了好幾根!

“嗷---”我用盡全身的力量繃起了肌肉,卻一動也不能動。

“吼--”

尖銳的牙齒在我的臉頰前晃動,下一秒,它們惡狠狠的咬向我的肩頭。

“噢!!”我沖著那雙發紅的獸眼怒吼起來。

對死亡的懼怕讓我快要哭出聲。

發了瘋的抽出了被壓麻的胳膊,我不顧後果的扭身,將攥著匕首的拳頭捅進了那張血盆大口!

“去死吧!!”

“吼--”

頜力無限的嘴在並攏。

就在它要絞斷我的手腕的時候,一聲突如其來的咆哮撕裂了我的耳膜。

“吼--吼--吼---”

我幾乎要被那聲音震得耳朵流血,眼冒金星!

幾乎在同一瞬間,一捧炙熱的液體從黑熊的鼻子裏噴出,淋滿了我的胸口,緊接著,從它的創口裏冒出一枚沾滿血沫的刀片!

“吼--吼--吼---”

黑熊在狂嚎,笨重的身體猛地滾向一邊。

那一瞬,壓在身上的巨大力量驀然一輕,我飛快的將手抽了回來。

自由了!

大口的吸了口帶著血腥的空氣,我撐起身子,驚魂未定的看著那頭痛的滿地打滾的畜生。

也不知怎麽的,我忽然怪笑了起來。

笑的滿身都是冷汗,笑的渾身都在打抖。

可就在那時,眼角的餘光讓我的臉都扭曲了,因為我驀然發現另一只黑熊已經離我很近了。

配偶的受傷明顯讓它變得怒不可遏。

至少,那嘴呲出的尖牙與高聳的脊背已經昭顯了它進攻的決心。

FVCK!

那副景象讓我罵娘。

此刻的我可沒有了武器,如果再被它撲一次,我都能想象我被開膛破肚碎屍遍野的慘狀!

“不不不!”爬起身,我提起傷腿轉頭就跑,可那個動作就像是行動指示燈,讓黑熊也邁開了四腿。

砰砰砰--

大地都在它的腳下在顫抖。

SHIT!

身後緊隨的黑影讓我真想破口大罵!

憑什麽這麽笨重的畜生也能奔跑的這麽矯捷?!

砰砰砰--

近了!

更近了!

我幾乎能聞到從它悶吼不斷的喉嚨深處冒出的腐臭!

“不!”我仰頭嘶喊,尖利而絕望。

可頭頂那枚冰冷的月亮會憐憫我麽?!

它就貼在我的身後了!

它就要咬碎我的後腦勺了!

噢!不!!

那一瞬,絕望將我徹底淹沒。

亞!

亞汀斯!

混蛋!!

誰來幫幫我?!

誰來救救我?!

我不知道神是不是聽見了我的呼喊,就在那一刻,我看見了一個人影忽然從針葉林的陰暗裏撲出來。

他精準的擠進了我與黑熊之間。

可是,野獸巨大的沖擊依舊透過他堅硬的身體,傳到了我身上,我們幾乎是一同尖叫著撲了出去!

轟--

針葉林外是一段陡峭向下的石子坡,幾乎與平面成六十度角。

當我的後背觸上那些硌人的石塊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我或許會被摔死。

在那種情況下,我只能與那個人影緊緊的抱成一團,飛快往下滾。

他已經很用力的將我的腦袋按進他的胸口了,可是,那一路上,我的肩膀,我的膝蓋依然撞上了無數巖石,全身的疼痛就像著了火。

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清。

向下翻滾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我的後背沒有再觸上任何東西。

完蛋了!

那是在半空裏,我唯一來得及想的東西。

“嗷--”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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