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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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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彌人追著我們沖進了樹林。

幽暗的光線與橫生的枝丫讓我們在這場賽跑中不至於一敗塗地,甚至還搶到了一匹馬。

細碎的月光在地面飛逝。

身後的追兵窮追不止,鐵蹄聲比印第安鼓點還要低沈迅速。

“他們要追上來了!快快!多雷!”我緊緊的抱著多雷的腰,幾乎在尖叫,“再快點!”

“喝啊!”他一再甩動韁繩,頓時,駿馬向發了瘋一般撒開四蹄。

一瞬間,無數的枯枝劃過了我的手臂,火辣辣的。

慌不擇路。

叢林的邊緣就在前方。

呼--

駿馬猛地沖了出去。

剎那,陰影褪去。

明晃晃的月光將前面的一切照的雪亮。

可是,那是什麽?!

就在前面,好幾座營帳黑壓壓的擋住了盤旋而上的石子路!

更有甚者,在黯淡的篝火中,我看見了好幾名帶著青銅面具的多彌士兵!

“攔住他們!”

“殺了他們!”

身後的士兵在咆哮,沈重的鐵蹄在逼近。

SHIT!

“趴下!莎拉!”

飛馳中,多雷將我整個兒的壓在了馬脖子上。

呼呼呼--

我感覺長矛的勁風就掃在我耳邊。

“喝啊!”再一次,多雷狠狠的給了駿馬一下。

長鳴一聲,鐵蹄更加暴躁的向前奔去。

一瞬間,它便踩翻了營地裏的武器架,踏碎還在冒著肉香的食盆,甚至還撞倒了一座帳篷。

轟--

身後一片混亂。

篝火的火苗不安分的竄到了營帳裏,被風一吹,便開始了張牙舞爪的扭動。

“天哪!著火了!!”

“嗷!我的腳!!”

“快去滅火!快!”

僅僅是幾秒鐘,我們便像風一樣從營地裏橫穿了過去,那些原本還攔在前面的士兵似乎一下子都把我們給忘了。

越過多雷的肩膀,身後那片明艷的光讓我忍不住大笑起來,可是,很快,笑容凝在了我的臉上,因為,我忽然聽見了溪澗的咆哮。

駭然回頭,眼前的東西讓我更緊的抱著多雷驚叫起來,“是懸崖!!快停下!!”

“噢!該死!!”

轟--

駿馬懸起了前蹄,幾乎是踏著懸崖的邊停了下來。

嘩啦啦--

細碎的石子沿著近十米高的懸崖滾了下去。

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

這裏是條死路。

難怪那些士兵會選擇先滅火,他們根本就是有大把的時間來收拾我們。

“怎麽辦?”心有餘悸的吞了口口水,我緊張的回頭看了一眼,“沖出去?”

“只能這麽辦。”多雷費力的安撫著受驚的駿馬,忽然,他擰起了眉,“這是什麽味道?”

“什麽?”

他再一次在空氣裏聞了聞,下一秒,臉色變得慘白,“火油?!”

轟--

說時遲,那時快。

劇烈的爆炸聲將眼前的一切都震的搖晃起來。

轟轟轟--

肉眼可見的沖擊波夾帶著沖天火光與飛沙走石向我們猛撲過來。

我張大了嘴,可是,在我能發出第一聲尖叫之前,那股彪悍的力量已經將我們連同駿馬一齊掀下了懸崖。

“啊!!”

嘩--

冰冷的溪澗就像無底洞。

強勁的水流讓我在水裏翻騰了無數圈。

水嗆進了肺,憋的我暈頭轉向。

我根本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東西,只覺得全身都疼痛無比。

“抓住我!莎拉!莎拉!”多雷的吼聲似乎在無數個世界之外,“嗷!”

“啊!!”

毫無預備的,我們被沖下了瀑布。

那股水流是那麽兇殘,以致於潭中的漩渦都沒法拉住我們。

嘩--

我們被浪頭拋上了岸。

“……噢……”鼻子裏嘴裏的水像泉水一樣往外噴,那感覺真是要命極了。

費力的撥開了臉上的頭發,我看了看四周。

多彌人早就沒了影。

而不遠處趴著的那個,不就是多雷麽?

可是,他臉朝下,一動不動,肩膀被血染透了。

“……多雷……嘿!你還活著麽?多雷!”

我撲騰的聲音驚醒了他,那個濕漉漉的腦袋猛地從淺水裏彈了出來,緊接著,他從嘴裏噴出了大口的水。

浪花轟鳴。

水霧讓頭發,讓殘留的衣服,讓一切都沈重的像掛著一個世界。

然後,我們誰也沒有再開口,就那麽趴著,相互看著對方的狼狽相,然後,失聲大笑或失聲嚎叫。

一直叫到天昏地暗,一直笑到流出了眼淚。

那一瞬,我真想用我所知道的所有臟字來慶祝我們的大難不死。

可是,下一秒,我們都閉上了嘴。

因為,我忽然感受到了長矛貼著喉嚨的冰冷。

那柄利刃可一點也不友好,它迫使著我仰起頭。

“……噢,我看錯了麽?”身後的人忽然叫了起來。

目光掃去,那雙琥珀般的眼睛讓我將心臟惡狠狠的扔回了肚子。

“托爾曼!”

那一路,托爾曼只問了我一句話,“他們都沒有認出你,你要留在我的隊伍裏麽?”

我沒有答話,只是向他胸口縮了縮。

不止是因為疲憊,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驚。

當然,我倒是一點也不後悔當初的一時腦熱。

我想見那個混蛋。

想的發瘋。

但在隱隱的興奮背後,我依舊感到一種名為恐懼的東西。

直到這時,我才有時間認真的考慮了一下我的境地。

凡蒂到底有沒有傳給他消息?

如果凡蒂傳給他的消息是我死了,他會不會氣的抓狂?

如果凡蒂傳給他的消息是我逃了,他會不會恨的牙癢?

如果現在,他看見我出現在他面前,他會怎樣?

他會暴怒的沖上來割斷我的喉嚨?

還是,會擁抱我,親吻我,如至火海?

那些想法讓我更加亢奮,更加期待,也更加,恐懼。

恐懼到,微微發抖。

有那麽一刻,我覺得托爾曼的建議還是挺不錯的。

可是,當騎隊緩緩馳進山崖上,黑旗招展的營地時,我覺得我的什麽想法都是多餘的。

天已微明,帶著汗臭與血腥的風撩開了中央營帳的門簾。

隔著那個罅隙,我一眼就在昏黃的帳篷裏找到了那雙拉菲般的眼睛,他也一眼就盯住了我,先是一楞,然後,眼神變得惡狠狠的。

那一刻,我幾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肌肉猛然繃緊,堅硬如鐵塊。

心臟開始跳個不停。

他還活著。

雖然狼狽不堪。

“喔~我們的塞拉密勇士回來了。”薩薩的聲音在裏面響了起來。

骨節分明的手指掀開簾幕,下一秒,高大的影子立在了營帳門口。

那名男人灰土土臉,胡茬橫生,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屍體的漚臭。

“噢……神吶……”很明顯,他也在一瞬間認出了我,那雙如註清水的眼眸裏露出了一個驚詫又好笑的神色,“我的陛下,”他側了一□子,看向後面,“看,我們的隊長確實帶回來了不錯的消息。”

“不錯的消息。”他的身後,那名混蛋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重覆了一句,那聲音聽起來嘶啞極了。

看來,他是恨的牙癢。

將腦袋轉向托爾曼的胸口,我安然閉了眼睛,“我暈倒了,托爾曼。”

回應我的只有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進來!隊長!我需要你的情報!”帳篷裏傳來了摩亞戈很不悅的聲音,低沈,卻清晰,“讓女人上戰場!瞎胡鬧!”

那一刻,我忍不住笑了。

裏間與外間只有一簾之隔。

我趴在硬板床上,嚼著盤子裏剩下的黑面包,一瞬不瞬的盯著外面。

昏黃的簾幕那邊,我能隱約辨出好幾個人影,他們圍著淩亂的沙盤,低語不斷。

“那麽,那些北方人全死了?”是摩亞戈的聲音。

“對,全被燒的焦黑。”托爾曼回答。

“那麽,我們的援軍會安全一點,糧草,士兵,我們已經損失太多了。”薩薩接過話。

“不,”托爾曼說道,“他們在隘口以南至少還有兩處據點。這裏,還有這裏。”

一陣沈默。

“南下的路線都被我們的人封死了,他們應該被困死在隘口。他們是怎麽溜出去的?”半晌,亞汀斯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頓了一下,摩亞戈開口,“迪埃狡猾的讓人頭疼,看來,他的兒子,更甚。”

“既然知道還有兩處據點,那麽,我先帶人去拔掉它們。”薩薩開口,“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圍困著對面的那些人,我倒是想看看是北方山林的石頭,是不是也能被他們當成糧食吃掉。”

“不用,你呆在這裏。”摩亞戈比他更早起身,“我去,托爾曼,你和我一起走。”

一瞬間,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走向門口。

“摩亞戈將軍,我們能不能帶上多雷.康納。”在門外,我聽見了托爾曼這麽道,“他或許能告訴你更多關於那個據點的事情。”

沈默了一會兒,我聽見了他們的最後一句對話,“帶上他。”

營帳裏寂靜下來。

那種猛然的死寂讓我猛地推開盤子,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沙沙沙--

腳步聲在一深一淺的靠近。

砰砰砰--

心臟在嗓子裏狂跳。

我分辨不出來,我是在期待,還是在畏懼。

轉瞬,野獸般的呼吸已經響在了我的床邊。

粗糙的手指觸碰著我的臉頰,厚厚的老繭讓我脖子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猛地立了起來。

“你是想自己醒來,還是想讓我弄醒你?”他開口,炙熱的氣息就掃在我的臉上。

那溫度在一瞬間撫平了我心中所有的忐忑。

睜開雙眼,我像觸電一樣從硬板床上彈起來,吊在了他的脖子上。

說什麽都是多餘。

瘋狂的親吻就夠了。

拉菲般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他也緊緊的抱住了我,用力的回應我。

尖銳的胡茬隨著他的動作摩擦著我的皮膚,又癢又疼。

“誰讓你離開凡蒂?”吹進脖子的氣息比火還要滾燙。

我不禁瑟縮了一下,沙啞的開口,“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是不是還活著。”

“你對所見還滿意麽?”

“還好……”幹笑了一聲,我將額頭抵在了他的額前。

說實話,這麽做,我是想在他的眼睛裏尋找些東西,驚喜,或者感動一類的,可遺憾的是,我什麽也沒看出來。

“錯,太糟了。我眼前的男人就像一盤餿掉的肉。”

“恩?”幹涸的嘴角挑了起來,他用堅硬的手指扣住了我的腰,危險的按壓著。

“不是麽?”我立刻按住他的胳膊,惡意的舔了舔他的嘴唇,“他的味道嘗起來糟透了。”

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我想,就是流浪狗也會棄之不顧。嗷!”毫無預兆的,那個混蛋把我扔在了床板上。

轟--

堅硬的雙肘砸在我的耳側,緊致的鉗制讓我根本沒法逃走。

也不想逃走。

炙熱的火海從他的眼中傾瀉,落在我的皮膚上,滲進了我的每一個細胞。

那高溫烤的我口幹舌燥。

“來。”

迫不及待。

他想。

我更想。

親吻。

撫摸。

手指探進了他的衣襟。

可那一刻,我卻楞了。

一手炙熱。

指縫中滲出的黑紅液體讓我差點驚叫出來,“你在流血?!”

他沒有答話,而是嘶了口氣,滿臉痛苦的按住了肩膀。

我立刻從間隙裏滑了出來,讓他趴在了床上。

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他的後背已經被血染透。

撕開布料與繃帶,我一眼便看見了他肩胛上那個觸目驚心的傷口。

它已經裂開,而且感染的很厲害。

血痂,膿液還有草草塗上的藥膏掛滿了縫合線。

只是拉開繃帶的這一小會兒,腥臭味便鉆進了我的鼻孔。

“噢……天哪……”

“安靜一點,莎拉。”他齜著牙開口,嗓音發悶。

伸出手,我覺得我該為他弄一下傷口,可是,我卻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你到底做了什麽?傷口怎麽會變成這樣?!”

“每天晚上,我們都要與北方人交火無數次。”

“那麽,該死的醫師呢?你不會讓他給你重新包紮麽?!”

“他已經死了。”

昏黃的燭光一閃,完全的熄滅。

營帳裏昏暗一片。

睜著焦澀的眼睛往外看了一下,我跳下了床,“我給你上藥。”

他恩了一聲。

可是,當我抱著那些布條與藥膏從外間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合起了眼睛,似乎睡著了。

我輕輕幫他撩起了他的頭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原因,微弱的晨光下,我發覺他的臉其實一點也不黑。

相反,他的皮膚就像死人一樣,慘白慘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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