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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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的繁星為地面鋪上了一層銀輝。
夢之城的夜，到了。
我用力按著發漲的太陽穴，拖著做疼的腳踝努力的跟著薩薩的腳步。
沙沙沙沙--
隨著枝葉的搖擺，那些銀斑就像被濺起來了一樣上下跳躍。
樹叢外，巡夜的士兵不斷的在大路上來回，沈悶的馬蹄不止一次讓我們縮進樹幹的陰影裏。
七拐八彎，一片幽暗。
那一刻，我不禁擡頭向四周看了看。
噢，這地方可真是讓人難以忘懷。
曾經，為了躲避菲米斯的追捕，我與卡修曾試圖從這裏溜出去。
但願這一次，沒有人會將我們的馬給搶走。
草叢的盡頭，薩薩回頭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慢慢的移過去，分開草叢，警慎的往外張望著。
十幾米之外，隨風作響的樹影下，兩匹噴著鼻息的駿馬不安的點著地，它們的旁邊縮著一個人影，他似乎也很不安，身子不住的晃動。
“是瑞秋。”半晌，他似乎確認了，“跟緊我，我們必須盡快離開。”說著，他轉身抓著我的手腕把我扶了起來。
沙沙沙沙--
沙石在腳下響著，那聲音讓人從心底感到緊張。
薩薩的話非常對，我們得盡快離開，這種心驚膽戰的日子我受夠了。
“薩薩……閣下……”可就在我們接近目的地的時候，我忽然聽見那個人影發出了一聲低微的呼喚。
那一聲將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裏。
我不由頓住了腳步，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清楚的呈現在我眼前。
那個人之所以一直在晃動是因為他被掛在了樹上，鋒利的肉勾從他的鎖骨裏穿出來，沾滿鮮血。
噢！
一瞬間的驚嚇讓我猛的向後蹦了一步。
“……閣下……”他用無神的雙眼盯著我們，努力的發聲，可是一張開嘴，一串血沫便從他的嘴裏湧了出來，“……快走……”
那句話帶來的危險味道讓我的心猛然一跳。
幾乎是在瞬間，十幾個手持長劍的人影從幽暗的樹影裏竄了出來，他們的速度很快，就像餓虎撲食。
但是薩薩的速度更快，他一把攥住我的後襟將我扔上了馬背，隨後，自己翻上了另一匹馬。
“嗷！”如果我沒有立刻以一個極難看的姿勢抓住馬鞍，我想我一定會被揚起前蹄，長聲嘶鳴的駿馬扔下去。
“混蛋！”我用力的扯著韁繩，費力的在馬鞍上保持平衡，可還沒有等我坐穩，它忽然發了瘋一般邁開了四蹄，“噢！！”我尖叫起來，忽然之間的沖擊讓我差點翻下去，“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我們中了埋伏！”薩薩低吼了一聲，他一把抽出了馬鞍邊的利劍，猛的向後甩過去。
我驚懼的回頭看了看，那把呼呼盤旋的利刃讓緊隨的士兵們向後閃躲了幾步，那點時間救了我們，飛馳的駿馬越過了小東門的路障，轟地落在了城外，那一下差點把我震散架。然而，那並不算什麽，被月光照得透亮的沙地上，攔在樹叢前的那十幾騎才是真正的不妙。
“噢……”我伏在馬背上，緊緊的瞪著那些飛速靠近的身影，即使碎發被狂風吹進了眼睛，也不敢眨動一下。
飛馳的速度讓我們在幾秒鐘內便與他們短兵相接。
長矛呼的掃了過來，目標直指著我的腦袋。
“噢！”我大吼了一聲，扒著馬鞍向一邊歪了一下，鋒利的刃幾乎擦著我的頭皮掃過去。
當--
薩薩的長劍與他們的撞在了一起，火花四濺。他用力的將劍上的利刃隔在了一邊，餘勢不減的鋒刃狠狠地劈在了一名騎士的下頜上。
“厄啊~”空氣裏浮起了血腥的味道。
慘叫聲中，我用力的甩了一下韁繩。
電光火石，駿馬載著我們沖進了樹叢。
橫生的枝葉像刀子一樣在我身上劃著，帶出一道道火辣辣的疼痛。
瘋狂的鐵蹄踩著心跳橫沖直撞，“我們往哪走？！薩薩？！我們在往哪兒走？！”
“盡量往遠處走！”他在前邊吼了一聲，忽然猛地甩了一下馬鞭，頓時，他的駿馬像飛起來向前躍了一步，“小心前面！”
我得說他提醒晚了。
那是一個不大的深坑，我的馬直接踩了進去，下陷的前蹄讓我驚叫著從馬頭上翻下去，在地上滾了許多圈才停下。駿馬痛苦的嘶鳴，前蹄上斑駁的血跡與錯位的骨節昭顯著它再也無法奔馳。
“噢……”我掙了掙，全身的疼痛讓我根本無法動彈，“薩薩……”目光掃過天空，落在不遠的那一騎上。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調轉馬頭，似乎想回來，可是簌簌作響的枝葉讓他猛地扯住了韁繩。眼角的餘光告訴我有人圍了上來，頃刻間，我已經感覺到有冰冷的鋒刃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歐斯卡……”薩薩在那一邊咬牙切齒。
“薩薩，”那個滾圓的身影走到了我身邊，幾乎見不到五官的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虛假的微笑，“噢，還有您，殿下，您還好麽？”他示意人將我架了起來，在我面前躬了躬身子，“陛下在宮殿等候您，而那個死囚，”說著，他轉向薩薩，那一刻，那雙瞇起的眼睛裏瀉出了冷光，“薩薩，你最好能束手就擒，這樣，或許你能活到明天早上。”
士兵們圍了上去，甚至從薩薩的背後也出現了無聲的黑影。
誰都沒有動。
那雙結滿冰棱的眼眸掃了我一眼，他猛的調轉馬頭，向樹林深處沖去，幾乎在一瞬間，他四周的人都撲了過去。
“殺啊！”
怒吼與尖利的撞擊打破了一剎那的寂靜。
鮮血橫飛起來。
他們的人太多了，縱使薩薩真的是戰神，他也抵擋不了多久。
長矛不住的沒入他的血肉，那些越來越多的傷痕已經說明了一切。
逃得了麽？
我不禁低頭看了看，那只長劍緊緊的貼著我的頸動脈，我毫不懷疑只要我稍微動一下，我就能享受自己溫熱的血水。
“您最好別想耍什麽花招。”歐斯卡忽然在一邊微笑著說了一句，可是那雙冰冷的眼睛卻透著毫不掩飾的警告，“陛下可以等您，也可以等您的屍體。”
SHIT！
我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目光轉回那個鮮血橫飛的修羅場，薩薩正奮力的隔開刺突的長矛，可是他的背後沒有眼睛，貫穿他鎖骨的利刃讓他慘叫了一聲，隨著長矛抽出的力道，他幾乎要從馬背上摔下來。
或許那個男人真的會死。
或許我他-娘-的真的逃不了。
可就在那時，樹林深處忽然響起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
沒有等我反應過來，一把巨劍忽然從樹叢裏橫飛了過來。
它的迅猛超乎我的想象，因為它直接將兩名士兵合著他們的盔甲削成了兩段。
轟--
最終，它沒入了樹幹。
慘叫。
鮮血。
一只精壯有力的胳膊握住了劍柄，只是輕輕一抖，便將那把重劍抽了回來。面具下，那雙無神的眼睛讓我的心咯噔一跳。
老憲姆？！
這個轉機似乎不錯，因為他矯捷的躍上了薩薩的馬背，一把將那名幾乎要落下馬的男人揪了回去。
“攔住他們！快！”一瞬間的□讓歐斯卡驚叫起來。
也幾乎是在瞬間，一直架在我脖子上的劍忽然掉在了地上，我身邊的士兵像軟皮袋一樣向一邊軟下去，他的喉嚨被割開，血水像噴泉一樣噴了我一臉。
“噢！”歐斯卡大叫了一聲，他猛地把手移到了腰間的匕首上，沒有等他動作，我的拳頭已經揍在了他的臉上。
砰--
那一下重極了，他慘叫了一聲，捂著鼻子滾進了士兵群裏。
好機會。
我暗笑了一下，可是剛準備轉身，一只有力的手已經攥住了我的胸襟，“我們又見面了，莉莉絲。”電鋸一樣刺耳的聲音就響在我耳邊，轉頭，那只裸-露著顴骨與牙齒的臉讓我驚叫出來，“卡裏斯！”
他似乎笑了一下，胸前一緊，他揪著我的衣裙，拎著我飛快的避開了追尋的長矛，退向了一邊。
在那裏，一匹滿身染血的駿馬正在不安的噴著鼻息。
躁動的馬蹄下，一具屍體靜靜的躺在那裏。
噢，這個怪物在什麽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做掉了他？！
不，不是怪物，至少此刻，他在我眼中就像天使！
可是，在離駿馬十步之外，飛速的腳步忽然滯住了。
“厄……”卡裏斯忽然松開了我，他跪在地上，用力的按住了自己的腦袋，那雙裸-露在外的眼球掃向了身後，“你做了什麽？”
順著他的視線，我看見歐斯卡在人群背後探頭看著他，他滿臉鮮血，齜牙咧嘴，“你們真的以為我不知道麽？”說著，他向士兵們揮了揮手，“抓住那兩個奸細！陛下有獎賞！”
長矛刺突過來，我飛快的在地上滾了一下，避開了那一波襲擊，可卡裏斯的運氣似乎沒那麽好，因為其中的一把長矛噗的沒入了他的肩頭。
“嗷！！”那一刻，他怒吼起來，下一秒他一把攥住了那只長矛，將它拉出了傷口，隨後，又猛的用力將長矛的主人拉近身體，緊接著，尖銳的指骨沒入了他的喉嚨。
幾乎來不及慘叫。
卡--
一聲清脆的撕裂聲後，斷裂的氣管與舌頭被那個他活生生的從那名士兵的喉嚨裏扯了出來。
當他將手裏那團鮮血淋漓的東西扔在地上的時候，我覺得我渾身都抖了一下。
他果然還是個怪物。
飈濺的紅黑色液體不禁震懾了我，也讓那些緊隨的鋒刃都向後縮了一下。
就在那一秒鐘內，呼呼作響的巨劍再一次飛了過來，這一次，它“轟”的砸在了我們與士兵之間。
灰塵的背後，是老憲姆震耳欲聾的怒吼，“上馬！走！他們在晚飯裏做了手腳！”
卡裏斯在發抖。
那種顫抖並不僅僅來源與奔馳的駿馬，更多的，是來自於我的背後，被鎧甲覆蓋的身軀。
身後追兵的聲響已經遠去，在躍過一條幾近幹涸的小河時，他忽然拉住了韁繩，身體歪向一邊。
砰--
他一頭栽在了河底的淤泥裏，飛濺的水花他身側哭喊成一片。
頓了一下，我還是從馬背上爬了下來，費力的在河水中走了幾步。
“快起來，卡裏斯，我們不能停在這裏。”我跪在他的身邊，用力的搖了搖他的肩膀，可是，他只是趴在水裏悶哼了一聲，全身不斷的抽搐。
噢，這個情況看起來可不妙，“嘿！卡裏斯！”我扳著他的肩膀，想把他他翻過來，可是，他痙攣的厲害，全身都繃的緊緊的，我根本扳不動他。
看來歐斯卡在他的晚飯裏下了不少料。
為什麽我不丟下這個怪物只身逃走？
可是，在我站起身的時候，我發現我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跑。
亞的軍隊駐在哪兒？
薩薩和老憲姆又在哪兒？！
我一無所知！而叢林裏又充滿了危險，迪奧的人，菲米斯的人，或許還有赫勒人。
噢，真是該死。
遲疑的片刻間，我腳下的人抖的更厲害了，那種毫無規則的顫動就像隨時可能停止的心跳。
“SHIT！”我不由低聲咒罵了一句，重新蹲下身子。
是的，他還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
“卡裏斯！張嘴！”我用力的扳住了他的下頜，手指塞住了他的鼻孔，迫使他張開了緊咬的嘴，同時將岸邊摸來的枯枝捅進了他的咽喉，上下攪動。
“嘔---”那一刻，他猛地翻向一邊嘔吐起來，難聞的穢物順著水流向了下游，可是那味道依舊讓我胃裏狠狠的翻騰了一下。
嘔吐之後，他的痙攣似乎好了一些，甚至還有力氣□了幾句。
我不由松了口氣，扣著他的鎧甲讓他坐起身，這時，我才註意到他身下那些不斷擴散的暗紅的水花。
是血。
“噢……”看著他肩上那個濕淋淋的傷口，我不禁嘶了口氣，停了一下，只能手腳並用的將他從水裏架起來。
“站起來！卡裏斯！”可是，沈重的重量幾乎要將我壓垮。根本無法邁步，我不禁側過頭，有些惱火低吼了一句，“廢物！難道你指望我能把你擡到幾十米之外的林子裏麽？！”
架在我肩上的胳膊僵了一下，那張讓人做噩夢的臉轉了過來，他在看我，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球。
說實話，被那種東西盯著，我心裏有點發毛，惡狠狠的對視了一眼，我移開了目光，“站直些！”說著，我咬著牙邁開了腳步，他也配合的盡量站直了身子，奮力的往前挪著。
步履維艱。
當我們走進樹叢的昏暗時，我直接往前趴倒在地上，徹骨的疲憊讓我一動也不想動。
夏蟲在樹叢深處鳴叫著，叫的人心煩意亂。
冷汗與熱汗在我的皮膚上更替，仿佛將我不住的拋入火海與冰洋，那感覺就像最惡毒的折磨。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種難受中躺了多久，我只知道忽然之間有人將我翻了過去，突出的石塊按在了我的背上，讓我輕輕抽了口氣。
熱氣噴在我的臉上，睜開雙眼，是卡裏斯。
他伏在我的臉前，用那雙突出的眼睛直直的瞪著我。
滴答--
溫熱的液體從他的肩頭落在我的肩上，散發出一陣甜腥味。
“噢……”我微微瞇起了眼睛，打破了那陣詭異的寂靜，“怎麽？”
“你真的是迪奧的侍女麽？”他盯著我，刺耳的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沙啞，“我倒是聽說亞汀斯從塞拉密帶回來一個女人。”
我用力按住了那只開始不規矩的手，撐著身子試圖從他身下滑出去，“我是誰重要麽？倒是你，你們合夥做了一出戲欺騙了我。”
尖銳的指骨勾住了我的下巴，火辣辣的疼，不用想也知道劃破了皮，而如果我繼續向後挪動，那道傷口一定會更長更痛，我不禁擰起了眉，停住了動作，“你想幹什麽？卡裏斯，我救過你的命。”
他沒有答話，那雙眼球似乎越過我的肩膀看向了其他的東西。本能的，我也想回頭看看，可是他忽然揪著我的肩帶惡狠狠的把我摔在了一邊。
我驚叫了一聲，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噢……”我費力的跪起身，手肘與膝蓋的擦痛讓我忍不住惡狠狠的沖他吼起來，“你到底想幹什麽？！怪物！”可是，那個他手中的匕首上穿著的扭曲的蛇卻讓我立刻閉上了嘴。
然而，那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個怪物忽然甩下了手裏的匕首朝我走了過來。
“怪物？！”他重覆著，眼中殺氣騰騰。
瞬間的□讓我覺得氣溫仿佛一下子降到了零度以下，我瞪著那個靠近的人影緊張的吞了口口水，將力氣全部集中在了腿上。
是的，如果他發瘋，我只能逃。
可是，縱使他吃了歐斯卡下過料的食物，他的速度也依舊讓人吃驚。
上一秒他明明還在五步之外，下一秒他已經出現在我臉前。
我的心猛然一跳，想都沒有想便將手裏的石子甩在了他的臉上，隨後，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可是，我剛轉過身，頭發便被他從後面死死的扯住。
“啊！”
“如果你想死的話，可以再那麽叫我一次。”他惡狠狠的抓著我的頭發，力氣大的直接將我從地上提起來，“我可不在意你到底是不是亞汀斯的女人。”
“噢！很疼！”我齜著牙，用力的按著幾乎要被揭開的頭皮，幾乎要叫起來，“我知道了！松開我！”
頓了一下，他放開了我的頭發，順手狠狠的推了我一把。
我砰的跪在了地上，得到自由的那一剎飛快的向前爬了幾步。
“厄……”那個怪物在我身後悶哼了一聲，下一秒，甜腥的血味竄進我的鼻子。轉過頭，在細碎的月光下，我看見他跪在地上，一大團黑紅的液體在身下漫開。
血。
噢……
我不禁向後縮了縮。
就在那時，他忽然擡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讓我不由的又向後縮了一下。
“過來！”他卻低聲命令我，很明顯，他也看懂了我的一萬個不願意，“否則，你可以永遠呆在那裏！”
SHIT！
我不禁瞪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蹭了過去。
“幹什麽？”
他沒有回答，而是盤腿坐在地上，並伸手攥住了我的裙擺。
嘶---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撕走了我裙子上的一大塊布。
尖利的嘶聲讓我驚嚇的向後跳了一步，“你要幹什麽？！”
他依舊不回答，只是解開了鎧甲的搭扣，將布片纏在了傷口上。做完那些，他才擡頭，忽然對我笑了，如果我沒看錯，那是赤-裸-裸的譏諷，“你認為我想幹什麽？”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裏，熏得人頭暈眼花。
晃了一下，我也坐在了地上，學著他盤起了腿，“下面我們該怎麽辦？薩薩他們在哪兒？或者，你知道亞的駐地？”
“我當然知道。”他回答，動了一下，或許是失血過多，他並沒有如願的站起來。
“他們在哪兒？”我不禁追問了一句。
他斜眼看了我一下，慢慢的，似乎笑了，“你想一個人去找他們？”
“你讓人感到害怕。”我回答的非常誠實。
“是麽？”
“當然……甚至有傳言說你會吃人。”
這一次他又沒有答話，突然之間的陰郁讓我立刻閉上了嘴。
SHIT！
難道我這麽倒黴，又他-娘-的說中了他的禁語麽！？
惶惶中，我悄悄看了他一眼，忽然註意到他袒-露的胸口上的那支雪白的牙齒。
獸母之牙？
我不禁楞了一下，再一次望向了他的臉。
森森白骨上，那雙眼球依舊陰郁的盯著我，讓人心裏發毛。
“是的，他們說的沒錯。”就在那片死寂快要將人逼瘋的時候，他忽然出聲打破了它，“我吃了我的親弟弟，他的心肺，還有整條胳膊，我甚至在湯裏看見了一節沒有砍碎的手指。”
“噢……”他的話可真讓人倒胃。
“濃湯裏，他的味道和豪豬幾乎沒有什麽區別，甚至更加鮮嫩……”
“夠了！”我皺起臉，打斷了他讓人作嘔的話，“我對你的事情可沒有一點興趣！”
他低頭悶笑了起來，抑揚的笑聲在夜色裏顯得猙獰而恐怖。
我覺得自己在發慌，心臟在砰砰亂跳。
“沒有興趣麽？”那一瞬，我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竟然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拖著比樹影更濃黑的影子朝我走過來，停在我的面前，用那雙裸-露的眼球俯視著我，“你對曾經的讚恩……讚恩之狼沒有興趣麽？”
“當然，不。”我仰頭盯著他，想向後挪一步，可是尖銳的指骨已經掐住了我的下巴，猛的將我扯到了他的臉前。
白森森的顴骨在我眼前晃著，那些恐怖的東西讓我的掌心有了一絲濕意，“你發什麽瘋？！”
“所有的女人都一樣，是麽？”那一刻，他的聲音變得很嚇人，那雙眼球病態的轉著，這讓那上面的血絲在我眼前一覽無餘，“告訴我，如果亞汀斯也變成我這個樣子，你還會和他上床麽？莉莉絲？”
我確信他並不想知道答案，因為他忽然收緊的手指讓我只能張開嘴，卻根本吐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你不會的。”他自己回答了疑問，繼續盯著我的眼睛，轉動的眼球幾乎要碰到我的睫毛，“你知道，是誰把我弄成這樣的麽？”
“不……”我憋出一個詞，用力的扳著他的手指，在那點罅隙裏吸進了一口微薄的空氣。
而他依舊不需要我的回答，只是自說自話，“女人。梅裏塔。”很顯然，那個名字讓他激動起來，激動的手指甚至都開始發抖。忽緊忽松的禁錮不斷折磨著我的頸動脈，讓我的腦袋嗡嗡直響。
“我那麽相信她，她卻和別的男人聯手將我弄成了這個樣子！她把我弄成這個樣子，還要對我尖叫，怪物！”說到最後，他的手指猛然扣緊，那種力道仿佛想把我的腦袋擰下來。
噢！
無法呼吸讓我難受到了極點，我不禁向後聳了一下身子，惡狠狠的踹在了他的膝蓋上。
砰--
可是，他的膝蓋就像鐵柱一樣巋然不動，倒是我自己的腳上傳來差點斷裂般的疼。
“女人，真是可惡，是麽？！她應該去死！是麽？！”他的手指收的更緊了，那雙暴怒的眼球也靠的更加近。
但是，即使那麽靠近，我想，他也並沒有看著我，他只是在我眼中尋找著其他的東西。
比如，他口中的那個女人，梅裏塔。
然而，無論他在尋找什麽都不重要，我只知道，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死在他手裏！
我張大嘴，想尖叫，可是，怎麽也無法發出聲音。
耳邊傳來隆隆的轟響，情急之中，我一把攥住了他胸口的利齒，將尖銳的那一頭狠狠地捅進了他的傷口。
“厄啊！”劇痛讓他觸電般的扔開我，向後退了好幾步，跪倒在地上。
我也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充滿血味的空氣猛的灌進了肺裏，讓我劇烈的咳嗽，咳的胸口傳來一陣悶痛，“卡裏斯……”我扶著樹幹，惡狠狠的瞪著他，“你的女人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倒是很遺憾她怎麽沒有了結你！”
“了結我？”布滿血絲的眼球轉了過來，充滿殺意，但只是一瞬，他忽然哈哈大笑出來，笑的向後倒在地上，不住的痙攣，“了結我？哈哈……”
我一瞬不瞬的瞪著那個身影，將從他脖子上扯下來的獸母之牙護在臉前，直到確認自己已經退到一個安全的距離，才轉過身一瘸一拐的沖出了樹叢。
那一刻，當我踏在月光下的那一刻，我不禁松了一口氣。
身後，樹叢裏的怪物止住了笑聲，刺耳而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把馬上的烈酒帶給我，我會把你帶到亞汀斯那去。”
把我帶到亞汀斯那去？
頓了頓，我走向了那條鋪滿星輝的溪水。
說實話，我並不想與那個喜怒無常的怪物同行，一點也不想。
那麽，我還有一絲可能只身逃脫麽？
安撫的摸了摸駿馬的腦袋，我在溪水邊跪下，開始用力擦著臉上汙濁，可是擦了一會兒後，我的雙手還是垂了下去。
我沒有食物，沒有水，也不知道方向，這麽冒然的逃進叢林無異於的找死。
偏偏我他-媽-的一點也不想死。
“FUCK！”那些讓人沮喪的現實讓我忍不住狠狠的一拳砸在淤泥裏，濺起一片水花。
也就在那時，我忽然聽見有什麽東西從空中甩了過來。
本能的，我想避開，可是，沒有等我有所動作，那東西已經緊緊的纏在了我受傷的腳踝上。
一瞬間，巨大的力量讓我直接仰面滑倒，而直穿骨髓的劇痛更是讓我幾近咆哮的痛呼了一聲，“嗷~~~！！”
無數的宿鳥拍著翅膀湧出了樹叢。
紛亂的腳步圍在了我身側，模糊發熱的眼前，我隱約的看見一夥黑色的人影，有人在說，“歐斯卡大人，我們找到她了！”
歐斯卡！？
S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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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之城的夜，到了。
我用力按著發漲的太陽穴，拖著做疼的腳踝努力的跟著薩薩的腳步。
沙沙沙沙--
隨著枝葉的搖擺，那些銀斑就像被濺起來了一樣上下跳躍。
樹叢外，巡夜的士兵不斷的在大路上來回，沈悶的馬蹄不止一次讓我們縮進樹幹的陰影裏。
七拐八彎，一片幽暗。
那一刻，我不禁擡頭向四周看了看。
噢，這地方可真是讓人難以忘懷。
曾經，為了躲避菲米斯的追捕，我與卡修曾試圖從這裏溜出去。
但願這一次，沒有人會將我們的馬給搶走。
草叢的盡頭，薩薩回頭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慢慢的移過去，分開草叢，警慎的往外張望著。
十幾米之外，隨風作響的樹影下，兩匹噴著鼻息的駿馬不安的點著地，它們的旁邊縮著一個人影，他似乎也很不安，身子不住的晃動。
“是瑞秋。”半晌，他似乎確認了，“跟緊我，我們必須盡快離開。”說著，他轉身抓著我的手腕把我扶了起來。
沙沙沙沙--
沙石在腳下響著，那聲音讓人從心底感到緊張。
薩薩的話非常對，我們得盡快離開，這種心驚膽戰的日子我受夠了。
“薩薩……閣下……”可就在我們接近目的地的時候，我忽然聽見那個人影發出了一聲低微的呼喚。
那一聲將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裏。
我不由頓住了腳步，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清楚的呈現在我眼前。
那個人之所以一直在晃動是因為他被掛在了樹上，鋒利的肉勾從他的鎖骨裏穿出來，沾滿鮮血。
噢！
一瞬間的驚嚇讓我猛的向後蹦了一步。
“……閣下……”他用無神的雙眼盯著我們，努力的發聲，可是一張開嘴，一串血沫便從他的嘴裏湧了出來，“……快走……”
那句話帶來的危險味道讓我的心猛然一跳。
幾乎是在瞬間，十幾個手持長劍的人影從幽暗的樹影裏竄了出來，他們的速度很快，就像餓虎撲食。
但是薩薩的速度更快，他一把攥住我的後襟將我扔上了馬背，隨後，自己翻上了另一匹馬。
“嗷！”如果我沒有立刻以一個極難看的姿勢抓住馬鞍，我想我一定會被揚起前蹄，長聲嘶鳴的駿馬扔下去。
“混蛋！”我用力的扯著韁繩，費力的在馬鞍上保持平衡，可還沒有等我坐穩，它忽然發了瘋一般邁開了四蹄，“噢！！”我尖叫起來，忽然之間的沖擊讓我差點翻下去，“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我們中了埋伏！”薩薩低吼了一聲，他一把抽出了馬鞍邊的利劍，猛的向後甩過去。
我驚懼的回頭看了看，那把呼呼盤旋的利刃讓緊隨的士兵們向後閃躲了幾步，那點時間救了我們，飛馳的駿馬越過了小東門的路障，轟地落在了城外，那一下差點把我震散架。然而，那並不算什麽，被月光照得透亮的沙地上，攔在樹叢前的那十幾騎才是真正的不妙。
“噢……”我伏在馬背上，緊緊的瞪著那些飛速靠近的身影，即使碎發被狂風吹進了眼睛，也不敢眨動一下。
飛馳的速度讓我們在幾秒鐘內便與他們短兵相接。
長矛呼的掃了過來，目標直指著我的腦袋。
“噢！”我大吼了一聲，扒著馬鞍向一邊歪了一下，鋒利的刃幾乎擦著我的頭皮掃過去。
當--
薩薩的長劍與他們的撞在了一起，火花四濺。他用力的將劍上的利刃隔在了一邊，餘勢不減的鋒刃狠狠地劈在了一名騎士的下頜上。
“厄啊~”空氣裏浮起了血腥的味道。
慘叫聲中，我用力的甩了一下韁繩。
電光火石，駿馬載著我們沖進了樹叢。
橫生的枝葉像刀子一樣在我身上劃著，帶出一道道火辣辣的疼痛。
瘋狂的鐵蹄踩著心跳橫沖直撞，“我們往哪走？！薩薩？！我們在往哪兒走？！”
“盡量往遠處走！”他在前邊吼了一聲，忽然猛地甩了一下馬鞭，頓時，他的駿馬像飛起來向前躍了一步，“小心前面！”
我得說他提醒晚了。
那是一個不大的深坑，我的馬直接踩了進去，下陷的前蹄讓我驚叫著從馬頭上翻下去，在地上滾了許多圈才停下。駿馬痛苦的嘶鳴，前蹄上斑駁的血跡與錯位的骨節昭顯著它再也無法奔馳。
“噢……”我掙了掙，全身的疼痛讓我根本無法動彈，“薩薩……”目光掃過天空，落在不遠的那一騎上。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調轉馬頭，似乎想回來，可是簌簌作響的枝葉讓他猛地扯住了韁繩。眼角的餘光告訴我有人圍了上來，頃刻間，我已經感覺到有冰冷的鋒刃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歐斯卡……”薩薩在那一邊咬牙切齒。
“薩薩，”那個滾圓的身影走到了我身邊，幾乎見不到五官的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虛假的微笑，“噢，還有您，殿下，您還好麽？”他示意人將我架了起來，在我面前躬了躬身子，“陛下在宮殿等候您，而那個死囚，”說著，他轉向薩薩，那一刻，那雙瞇起的眼睛裏瀉出了冷光，“薩薩，你最好能束手就擒，這樣，或許你能活到明天早上。”
士兵們圍了上去，甚至從薩薩的背後也出現了無聲的黑影。
誰都沒有動。
那雙結滿冰棱的眼眸掃了我一眼，他猛的調轉馬頭，向樹林深處沖去，幾乎在一瞬間，他四周的人都撲了過去。
“殺啊！”
怒吼與尖利的撞擊打破了一剎那的寂靜。
鮮血橫飛起來。
他們的人太多了，縱使薩薩真的是戰神，他也抵擋不了多久。
長矛不住的沒入他的血肉，那些越來越多的傷痕已經說明了一切。
逃得了麽？
我不禁低頭看了看，那只長劍緊緊的貼著我的頸動脈，我毫不懷疑只要我稍微動一下，我就能享受自己溫熱的血水。
“您最好別想耍什麽花招。”歐斯卡忽然在一邊微笑著說了一句，可是那雙冰冷的眼睛卻透著毫不掩飾的警告，“陛下可以等您，也可以等您的屍體。”
SHIT！
我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目光轉回那個鮮血橫飛的修羅場，薩薩正奮力的隔開刺突的長矛，可是他的背後沒有眼睛，貫穿他鎖骨的利刃讓他慘叫了一聲，隨著長矛抽出的力道，他幾乎要從馬背上摔下來。
或許那個男人真的會死。
或許我他-娘-的真的逃不了。
可就在那時，樹林深處忽然響起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
沒有等我反應過來，一把巨劍忽然從樹叢裏橫飛了過來。
它的迅猛超乎我的想象，因為它直接將兩名士兵合著他們的盔甲削成了兩段。
轟--
最終，它沒入了樹幹。
慘叫。
鮮血。
一只精壯有力的胳膊握住了劍柄，只是輕輕一抖，便將那把重劍抽了回來。面具下，那雙無神的眼睛讓我的心咯噔一跳。
老憲姆？！
這個轉機似乎不錯，因為他矯捷的躍上了薩薩的馬背，一把將那名幾乎要落下馬的男人揪了回去。
“攔住他們！快！”一瞬間的□讓歐斯卡驚叫起來。
也幾乎是在瞬間，一直架在我脖子上的劍忽然掉在了地上，我身邊的士兵像軟皮袋一樣向一邊軟下去，他的喉嚨被割開，血水像噴泉一樣噴了我一臉。
“噢！”歐斯卡大叫了一聲，他猛地把手移到了腰間的匕首上，沒有等他動作，我的拳頭已經揍在了他的臉上。
砰--
那一下重極了，他慘叫了一聲，捂著鼻子滾進了士兵群裏。
好機會。
我暗笑了一下，可是剛準備轉身，一只有力的手已經攥住了我的胸襟，“我們又見面了，莉莉絲。”電鋸一樣刺耳的聲音就響在我耳邊，轉頭，那只裸-露著顴骨與牙齒的臉讓我驚叫出來，“卡裏斯！”
他似乎笑了一下，胸前一緊，他揪著我的衣裙，拎著我飛快的避開了追尋的長矛，退向了一邊。
在那裏，一匹滿身染血的駿馬正在不安的噴著鼻息。
躁動的馬蹄下，一具屍體靜靜的躺在那裏。
噢，這個怪物在什麽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做掉了他？！
不，不是怪物，至少此刻，他在我眼中就像天使！
可是，在離駿馬十步之外，飛速的腳步忽然滯住了。
“厄……”卡裏斯忽然松開了我，他跪在地上，用力的按住了自己的腦袋，那雙裸-露在外的眼球掃向了身後，“你做了什麽？”
順著他的視線，我看見歐斯卡在人群背後探頭看著他，他滿臉鮮血，齜牙咧嘴，“你們真的以為我不知道麽？”說著，他向士兵們揮了揮手，“抓住那兩個奸細！陛下有獎賞！”
長矛刺突過來，我飛快的在地上滾了一下，避開了那一波襲擊，可卡裏斯的運氣似乎沒那麽好，因為其中的一把長矛噗的沒入了他的肩頭。
“嗷！！”那一刻，他怒吼起來，下一秒他一把攥住了那只長矛，將它拉出了傷口，隨後，又猛的用力將長矛的主人拉近身體，緊接著，尖銳的指骨沒入了他的喉嚨。
幾乎來不及慘叫。
卡--
一聲清脆的撕裂聲後，斷裂的氣管與舌頭被那個他活生生的從那名士兵的喉嚨裏扯了出來。
當他將手裏那團鮮血淋漓的東西扔在地上的時候，我覺得我渾身都抖了一下。
他果然還是個怪物。
飈濺的紅黑色液體不禁震懾了我，也讓那些緊隨的鋒刃都向後縮了一下。
就在那一秒鐘內，呼呼作響的巨劍再一次飛了過來，這一次，它“轟”的砸在了我們與士兵之間。
灰塵的背後，是老憲姆震耳欲聾的怒吼，“上馬！走！他們在晚飯裏做了手腳！”
卡裏斯在發抖。
那種顫抖並不僅僅來源與奔馳的駿馬，更多的，是來自於我的背後，被鎧甲覆蓋的身軀。
身後追兵的聲響已經遠去，在躍過一條幾近幹涸的小河時，他忽然拉住了韁繩，身體歪向一邊。
砰--
他一頭栽在了河底的淤泥裏，飛濺的水花他身側哭喊成一片。
頓了一下，我還是從馬背上爬了下來，費力的在河水中走了幾步。
“快起來，卡裏斯，我們不能停在這裏。”我跪在他的身邊，用力的搖了搖他的肩膀，可是，他只是趴在水裏悶哼了一聲，全身不斷的抽搐。
噢，這個情況看起來可不妙，“嘿！卡裏斯！”我扳著他的肩膀，想把他他翻過來，可是，他痙攣的厲害，全身都繃的緊緊的，我根本扳不動他。
看來歐斯卡在他的晚飯裏下了不少料。
為什麽我不丟下這個怪物只身逃走？
可是，在我站起身的時候，我發現我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跑。
亞的軍隊駐在哪兒？
薩薩和老憲姆又在哪兒？！
我一無所知！而叢林裏又充滿了危險，迪奧的人，菲米斯的人，或許還有赫勒人。
噢，真是該死。
遲疑的片刻間，我腳下的人抖的更厲害了，那種毫無規則的顫動就像隨時可能停止的心跳。
“SHIT！”我不由低聲咒罵了一句，重新蹲下身子。
是的，他還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
“卡裏斯！張嘴！”我用力的扳住了他的下頜，手指塞住了他的鼻孔，迫使他張開了緊咬的嘴，同時將岸邊摸來的枯枝捅進了他的咽喉，上下攪動。
“嘔---”那一刻，他猛地翻向一邊嘔吐起來，難聞的穢物順著水流向了下游，可是那味道依舊讓我胃裏狠狠的翻騰了一下。
嘔吐之後，他的痙攣似乎好了一些，甚至還有力氣□了幾句。
我不由松了口氣，扣著他的鎧甲讓他坐起身，這時，我才註意到他身下那些不斷擴散的暗紅的水花。
是血。
“噢……”看著他肩上那個濕淋淋的傷口，我不禁嘶了口氣，停了一下，只能手腳並用的將他從水裏架起來。
“站起來！卡裏斯！”可是，沈重的重量幾乎要將我壓垮。根本無法邁步，我不禁側過頭，有些惱火低吼了一句，“廢物！難道你指望我能把你擡到幾十米之外的林子裏麽？！”
架在我肩上的胳膊僵了一下，那張讓人做噩夢的臉轉了過來，他在看我，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球。
說實話，被那種東西盯著，我心裏有點發毛，惡狠狠的對視了一眼，我移開了目光，“站直些！”說著，我咬著牙邁開了腳步，他也配合的盡量站直了身子，奮力的往前挪著。
步履維艱。
當我們走進樹叢的昏暗時，我直接往前趴倒在地上，徹骨的疲憊讓我一動也不想動。
夏蟲在樹叢深處鳴叫著，叫的人心煩意亂。
冷汗與熱汗在我的皮膚上更替，仿佛將我不住的拋入火海與冰洋，那感覺就像最惡毒的折磨。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種難受中躺了多久，我只知道忽然之間有人將我翻了過去，突出的石塊按在了我的背上，讓我輕輕抽了口氣。
熱氣噴在我的臉上，睜開雙眼，是卡裏斯。
他伏在我的臉前，用那雙突出的眼睛直直的瞪著我。
滴答--
溫熱的液體從他的肩頭落在我的肩上，散發出一陣甜腥味。
“噢……”我微微瞇起了眼睛，打破了那陣詭異的寂靜，“怎麽？”
“你真的是迪奧的侍女麽？”他盯著我，刺耳的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沙啞，“我倒是聽說亞汀斯從塞拉密帶回來一個女人。”
我用力按住了那只開始不規矩的手，撐著身子試圖從他身下滑出去，“我是誰重要麽？倒是你，你們合夥做了一出戲欺騙了我。”
尖銳的指骨勾住了我的下巴，火辣辣的疼，不用想也知道劃破了皮，而如果我繼續向後挪動，那道傷口一定會更長更痛，我不禁擰起了眉，停住了動作，“你想幹什麽？卡裏斯，我救過你的命。”
他沒有答話，那雙眼球似乎越過我的肩膀看向了其他的東西。本能的，我也想回頭看看，可是他忽然揪著我的肩帶惡狠狠的把我摔在了一邊。
我驚叫了一聲，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噢……”我費力的跪起身，手肘與膝蓋的擦痛讓我忍不住惡狠狠的沖他吼起來，“你到底想幹什麽？！怪物！”可是，那個他手中的匕首上穿著的扭曲的蛇卻讓我立刻閉上了嘴。
然而，那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個怪物忽然甩下了手裏的匕首朝我走了過來。
“怪物？！”他重覆著，眼中殺氣騰騰。
瞬間的□讓我覺得氣溫仿佛一下子降到了零度以下，我瞪著那個靠近的人影緊張的吞了口口水，將力氣全部集中在了腿上。
是的，如果他發瘋，我只能逃。
可是，縱使他吃了歐斯卡下過料的食物，他的速度也依舊讓人吃驚。
上一秒他明明還在五步之外，下一秒他已經出現在我臉前。
我的心猛然一跳，想都沒有想便將手裏的石子甩在了他的臉上，隨後，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可是，我剛轉過身，頭發便被他從後面死死的扯住。
“啊！”
“如果你想死的話，可以再那麽叫我一次。”他惡狠狠的抓著我的頭發，力氣大的直接將我從地上提起來，“我可不在意你到底是不是亞汀斯的女人。”
“噢！很疼！”我齜著牙，用力的按著幾乎要被揭開的頭皮，幾乎要叫起來，“我知道了！松開我！”
頓了一下，他放開了我的頭發，順手狠狠的推了我一把。
我砰的跪在了地上，得到自由的那一剎飛快的向前爬了幾步。
“厄……”那個怪物在我身後悶哼了一聲，下一秒，甜腥的血味竄進我的鼻子。轉過頭，在細碎的月光下，我看見他跪在地上，一大團黑紅的液體在身下漫開。
血。
噢……
我不禁向後縮了縮。
就在那時，他忽然擡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讓我不由的又向後縮了一下。
“過來！”他卻低聲命令我，很明顯，他也看懂了我的一萬個不願意，“否則，你可以永遠呆在那裏！”
SHIT！
我不禁瞪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蹭了過去。
“幹什麽？”
他沒有回答，而是盤腿坐在地上，並伸手攥住了我的裙擺。
嘶---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撕走了我裙子上的一大塊布。
尖利的嘶聲讓我驚嚇的向後跳了一步，“你要幹什麽？！”
他依舊不回答，只是解開了鎧甲的搭扣，將布片纏在了傷口上。做完那些，他才擡頭，忽然對我笑了，如果我沒看錯，那是赤-裸-裸的譏諷，“你認為我想幹什麽？”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裏，熏得人頭暈眼花。
晃了一下，我也坐在了地上，學著他盤起了腿，“下面我們該怎麽辦？薩薩他們在哪兒？或者，你知道亞的駐地？”
“我當然知道。”他回答，動了一下，或許是失血過多，他並沒有如願的站起來。
“他們在哪兒？”我不禁追問了一句。
他斜眼看了我一下，慢慢的，似乎笑了，“你想一個人去找他們？”
“你讓人感到害怕。”我回答的非常誠實。
“是麽？”
“當然……甚至有傳言說你會吃人。”
這一次他又沒有答話，突然之間的陰郁讓我立刻閉上了嘴。
SHIT！
難道我這麽倒黴，又他-娘-的說中了他的禁語麽！？
惶惶中，我悄悄看了他一眼，忽然註意到他袒-露的胸口上的那支雪白的牙齒。
獸母之牙？
我不禁楞了一下，再一次望向了他的臉。
森森白骨上，那雙眼球依舊陰郁的盯著我，讓人心裏發毛。
“是的，他們說的沒錯。”就在那片死寂快要將人逼瘋的時候，他忽然出聲打破了它，“我吃了我的親弟弟，他的心肺，還有整條胳膊，我甚至在湯裏看見了一節沒有砍碎的手指。”
“噢……”他的話可真讓人倒胃。
“濃湯裏，他的味道和豪豬幾乎沒有什麽區別，甚至更加鮮嫩……”
“夠了！”我皺起臉，打斷了他讓人作嘔的話，“我對你的事情可沒有一點興趣！”
他低頭悶笑了起來，抑揚的笑聲在夜色裏顯得猙獰而恐怖。
我覺得自己在發慌，心臟在砰砰亂跳。
“沒有興趣麽？”那一瞬，我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竟然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拖著比樹影更濃黑的影子朝我走過來，停在我的面前，用那雙裸-露的眼球俯視著我，“你對曾經的讚恩……讚恩之狼沒有興趣麽？”
“當然，不。”我仰頭盯著他，想向後挪一步，可是尖銳的指骨已經掐住了我的下巴，猛的將我扯到了他的臉前。
白森森的顴骨在我眼前晃著，那些恐怖的東西讓我的掌心有了一絲濕意，“你發什麽瘋？！”
“所有的女人都一樣，是麽？”那一刻，他的聲音變得很嚇人，那雙眼球病態的轉著，這讓那上面的血絲在我眼前一覽無餘，“告訴我，如果亞汀斯也變成我這個樣子，你還會和他上床麽？莉莉絲？”
我確信他並不想知道答案，因為他忽然收緊的手指讓我只能張開嘴，卻根本吐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你不會的。”他自己回答了疑問，繼續盯著我的眼睛，轉動的眼球幾乎要碰到我的睫毛，“你知道，是誰把我弄成這樣的麽？”
“不……”我憋出一個詞，用力的扳著他的手指，在那點罅隙裏吸進了一口微薄的空氣。
而他依舊不需要我的回答，只是自說自話，“女人。梅裏塔。”很顯然，那個名字讓他激動起來，激動的手指甚至都開始發抖。忽緊忽松的禁錮不斷折磨著我的頸動脈，讓我的腦袋嗡嗡直響。
“我那麽相信她，她卻和別的男人聯手將我弄成了這個樣子！她把我弄成這個樣子，還要對我尖叫，怪物！”說到最後，他的手指猛然扣緊，那種力道仿佛想把我的腦袋擰下來。
噢！
無法呼吸讓我難受到了極點，我不禁向後聳了一下身子，惡狠狠的踹在了他的膝蓋上。
砰--
可是，他的膝蓋就像鐵柱一樣巋然不動，倒是我自己的腳上傳來差點斷裂般的疼。
“女人，真是可惡，是麽？！她應該去死！是麽？！”他的手指收的更緊了，那雙暴怒的眼球也靠的更加近。
但是，即使那麽靠近，我想，他也並沒有看著我，他只是在我眼中尋找著其他的東西。
比如，他口中的那個女人，梅裏塔。
然而，無論他在尋找什麽都不重要，我只知道，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死在他手裏！
我張大嘴，想尖叫，可是，怎麽也無法發出聲音。
耳邊傳來隆隆的轟響，情急之中，我一把攥住了他胸口的利齒，將尖銳的那一頭狠狠地捅進了他的傷口。
“厄啊！”劇痛讓他觸電般的扔開我，向後退了好幾步，跪倒在地上。
我也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充滿血味的空氣猛的灌進了肺裏，讓我劇烈的咳嗽，咳的胸口傳來一陣悶痛，“卡裏斯……”我扶著樹幹，惡狠狠的瞪著他，“你的女人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倒是很遺憾她怎麽沒有了結你！”
“了結我？”布滿血絲的眼球轉了過來，充滿殺意，但只是一瞬，他忽然哈哈大笑出來，笑的向後倒在地上，不住的痙攣，“了結我？哈哈……”
我一瞬不瞬的瞪著那個身影，將從他脖子上扯下來的獸母之牙護在臉前，直到確認自己已經退到一個安全的距離，才轉過身一瘸一拐的沖出了樹叢。
那一刻，當我踏在月光下的那一刻，我不禁松了一口氣。
身後，樹叢裏的怪物止住了笑聲，刺耳而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把馬上的烈酒帶給我，我會把你帶到亞汀斯那去。”
把我帶到亞汀斯那去？
頓了頓，我走向了那條鋪滿星輝的溪水。
說實話，我並不想與那個喜怒無常的怪物同行，一點也不想。
那麽，我還有一絲可能只身逃脫麽？
安撫的摸了摸駿馬的腦袋，我在溪水邊跪下，開始用力擦著臉上汙濁，可是擦了一會兒後，我的雙手還是垂了下去。
我沒有食物，沒有水，也不知道方向，這麽冒然的逃進叢林無異於的找死。
偏偏我他-媽-的一點也不想死。
“FUCK！”那些讓人沮喪的現實讓我忍不住狠狠的一拳砸在淤泥裏，濺起一片水花。
也就在那時，我忽然聽見有什麽東西從空中甩了過來。
本能的，我想避開，可是，沒有等我有所動作，那東西已經緊緊的纏在了我受傷的腳踝上。
一瞬間，巨大的力量讓我直接仰面滑倒，而直穿骨髓的劇痛更是讓我幾近咆哮的痛呼了一聲，“嗷~~~！！”
無數的宿鳥拍著翅膀湧出了樹叢。
紛亂的腳步圍在了我身側，模糊發熱的眼前，我隱約的看見一夥黑色的人影，有人在說，“歐斯卡大人，我們找到她了！”
歐斯卡！？
S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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