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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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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並沒有在那座石塔裏見到迪奧所說的,受到驚嚇的孩子。

當沈重的石門在我身後轟然關閉時,我忽然意識到不妙。

是的,不僅僅是亞留給我的死亡騎士,甚至那些虔誠的特蕾莎信徒都被隔在了那一側。

“噢!”那一刻,我猛的撲了過去,可是密封的石門紋絲不動,“shit!你讓我將侍從們留在刑場上,就是為了做這個?”用力的敲了敲門板,我霍然轉過身,盯著不遠處的人影。雖然,在昏暗中我並不能看的很清晰,但是我還是盯住了他,突如其來的憤怒讓我的眼神一瞬不瞬,“你打算囚禁我?迪奧?”

他似乎笑了笑,隨後,走到我跟前,指著我身邊的藤椅,平靜的說,“坐。”

我沒有動,依舊盯著他,卻根本無法在那張被微笑掩蓋良好的臉上找出一絲想要的信息。

他溫和的回望著我,頓了一下,在我面前坐了下去,“你不需要緊張,莎拉,我只想和你單獨聊聊。”

“單獨聊聊?聊什麽?”

血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笑意,他再一次指了指藤椅,“我記得你的腳踝上有傷。”

他“善意”的提醒讓我感覺到了腳上那片不適的腫痛。

抓了抓藤椅的扶手,我慢慢坐了下去。

滿腹狐疑。

但是,那一刻,當正對他的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鎮定下來,“那麽,開始吧。”

他慢慢彎起了嘴角,“這裏只有我和你,莎拉。”

我不置可否的歪了歪腦袋。

那一瞬,我想我很明白他在暗示我什麽。

許久的沈默。

如果不是積滿灰塵的窗戶外傳來的陣陣海浪聲,我會以為時間已經停滯。

“我不是個會恭維女人的男人,莎拉。”也許是見我久不開口,他緩緩打破了沈默,“你知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身上的什麽吸引了我麽?”

“什麽?”

“你的真誠。”他回答,隨後,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你將你的愉悅完全浮現在臉上,那種微笑很美。我第二次見到它是在宮殿裏,你望著我,雙眼充滿渴望。”

他的話讓我不自覺的想起了他為我上藥的一幕幕,說實話,那些回憶挺美好,我不禁扯了扯嘴角,“是麽?”

“當然,這只是讓我的目光追隨你的原因之一,而另一個,則是你的慈悲。”他望著我,慢慢的收起了嘴角的弧度,這讓他的臉看起來有點冷峻,“你救了我的兒子,並將他平安的送回我的身邊。還有剛才,當你面對那些失去親人的子民時的……動容。”

不得不說,他的話讓我略有不安。

抿了一下嘴唇,我還是接過了他的目光,“誰看見了那幅悲哀的場景,都會動容……”

“那麽,告訴我,到底是誰造就了那幅悲哀的場景?莎拉,用你的真誠來告訴……”

“陛下,為什麽您會認為那和我有關?”我也打斷了他的話,帶著刻意的質問,“還是您想讓那件事與我有關?”

“我記得我說過,有一個孩子……”

“您甚至虛構了一個孩子,是麽?”

“莎拉,你一定要對我說謊麽?”他盯著我,溫和的眼眸裏第一次透出了點寒意,他的語調也和他的眼眸一樣,第一次透出了惱火的味道,赤果果的,“我只想知道這件事究竟是與薩薩有關,還是與其他人有關,比如赫勒人。而這,就是你的回答麽?”

他的話讓我的心“咯噔”一跳。

是的,正如你所想,不論這件事與薩薩有關還是與赫勒人有關,有一件事情已經非常明了。

他認定這件事與我有關。

可是為什麽?

他還在試探我麽?

又或許,他口中的孩子是真的?!

SHIT!

難道薩薩那個混蛋根本沒有弄幹凈?!

不得不說,那些想法讓我緊張。

“披上蓑衣,蒙上面紗,你認為這樣就夠了麽?莎拉?”緩了口氣,他再一次開口,恢覆了一貫的溫和,只不過他的話讓我越加不安。

他甚至知道那天晚上,我的裝束。或許,我們真他-媽的被看見了。

“還不說麽?莎拉?”他盯著我,眼眸像血一樣濃厚。許久,他忽然笑了笑,“也許我該換個問法。那麽,告訴我,昨天晚上,是薩薩脅迫了你,是麽?”

那句話讓我微微瞇了瞇眼睛。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有與我做交易的打算。

他想拉攏我。想鏟除薩薩。

這看起來對我似乎並沒有壞處,可是,那一刻我並不想那麽做。

不是麽?或許我能在他這裏活下來,可是,一旦我走出去,亞汀斯會不會第一個把我的腦袋扭下來?

畢竟,脖子被他掐住的感覺還記憶猶新。

那個混蛋很可怕,但是,即使那樣,本能的,我也不想失去他的庇護。荊棘的背後潛藏著無數的危險,無數次的解救讓我默認了他的可靠。

可是迪奧呢?

我對他似乎一無所知,他所作的種種都讓我覺得他像一個冒著泡的泥沼,看起來柔軟溫熱,可一旦掉下去,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不,是赫勒人。”盯了他一會兒,我低聲開口,“你知道,皇城裏並不安全,甚至我的房間都被……”

“是麽?”他打斷了我的話,那一刻,他的神色忽然變得有點嚇人,甚至嘴角那抹微笑也顯得很猙獰。

我頓住了,忽然之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根本就不想知道這件事到底與誰有關,他只想讓我將薩薩拖下水。

“是不是又有分別麽?”哼笑了一下,我反問。

他似乎楞了一下,隨後笑了,“你很聰明,莎拉,你知道該怎麽做。”說著,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望著我,王冠在昏暗中閃耀著冰冷的光華,“我發誓能給你你所想要的一切,而且,我並不想看見你為了薩薩,為了他們,而被那些信徒們撕成碎末。”

根本沒有給我選擇的餘地。

他明明白白的告訴了我,如果我不就範,他不介意捅破那個關於特蕾莎的彌天大謊,而這個謊言的代價是要我的命。

SHIT!

這些男人都是這麽混蛋。

他們從來不介意讓女人用性命去埋單。

就像此刻,那個混蛋,那個讓我陷入僵局的該死的混蛋又在哪兒?!

“我們該走了,莎拉。”幾乎沒有給我抱怨的時間,迪奧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從藤椅上拉了起來,一瞬間的不穩讓我猛的栽進了他的胸口。

“噢!”我用力捂著陣痛的鼻子,只覺得頭暈眼花。

“去國王廣場的一路上,你會有很多時間考慮。”他順勢伏在我的耳邊說了一句,隨後,便拖著我走向了封閉的門口。輕揚的發絲擦著我的臉頰,冰冷的。

沈重的鐘鳴打破了凡蒂城裏凝固的炎熱,從四面匯集而來的人影漸漸填滿了高臺下那片被照得發白的空地。

人群瞇縫著眼睛仰望著高臺,時而低聲交談著,臉上傳播的不安輕而易舉的傳染了我,讓我緊張的吞了口口水。

上午那種中暑的感覺又回來了,此刻,我只覺得一切景物都在我的眼前扭曲。

扭曲的驕陽似火,扭曲的各式衣衫,還有扭曲的充滿狐疑的目光……

我不禁捏了捏手心,一手汗。

噢,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脫身?我該向誰求救?

心煩意亂中,我側頭看了看站在身邊的迪奧。

他也轉頭看了我一眼,一如既往的溫和與平靜,“做你該做的事情,莎拉。”他低聲開口,微涼的氣息卻像最炙熱幹燥的風暴,將我的喉嚨烘的發幹生疼。

我該做的事情?!SHIT!什麽狗屁事情值得我去做?!

指認薩薩麽?!那個混蛋……

那個混蛋竟然還沒有出現?!

難道卡修是爬過去的麽?!這麽長的時間,足夠他在北門與刑場之間做好幾個來回!

他……

那一瞬,不好的預感忽然緊緊的攥住了我。

他舍棄了我?

不……似乎又不是這樣……似乎……是更不好的狀況。

顫抖的鐘聲尾音在炙熱的空氣中悄然而逝。

就在那時,有一名侍衛滿頭大汗的小跑上高臺,在迪奧耳邊低語了幾句,那一刻,溫和的君王微微笑了,他擡起了手臂,頓時,高臺下鴉雀無聲。

“我的子民們,”他開口,溫和的語調中帶著厚重的沈痛,“或許你們對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有所耳聞,凡蒂城裏混進了奸細。”

高臺下轟的議論起來,迪奧再一次擡了擡手,示意所有人噤聲。

“赫勒的奸細再一次混進了我們的家園。”

他的話讓我猛然一震,不可思議的望向了他。

什麽?!

可是,他根本沒有看我,那雙鮮紅的眼眸直視著臺下,幽深無底。

“那些奸細殺害了我們的士兵,他們讓年輕的妻子失去了丈夫,讓幼小的孩子失去了父親,更讓衰老的母親失去了摯愛的兒子。”他緩緩的說著,聲音漸漸變得高亢,“悲傷,眼淚,這就是我今天在海邊的墓地所看見的一切!我們曾試圖用仁慈來化解一切,甚至打算為他們,為那些無數次帶給我們噩夢的赫勒死囚的靈魂祈福,可是結果,我們得到了什麽?!赫勒人又用什麽來報答了我們?!”說著,他猛的指向了身後那一排哭泣的女人與孩子,“是恐慌!是傷痛!是鮮血!”他高擡起雙手,蠱惑激揚的語調甚至讓我也感受到了沸騰的怨怒,“子民們,我對他們的恨意無以覆加,作為艾倫王,守護子民是我的責任,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傷害你們!會遭到天譴又怎樣?!在這裏,我,迪奧.蘭道向你們發誓,我將為我逝去的同胞,為我熱愛的兄弟們覆仇!用他們的鮮血!我將殺光他們!”

高臺下有一瞬的寂靜,隨後,人們舉起了雙臂,爆發出一陣撕裂天宇的咆哮,“殺光!殺光!殺光!”

高亢的吶喊甚至那些圍著廣場的衛兵們,他們也憤恨的揚起了手裏的利器,與人群一齊咆哮。

震耳欲聾,那聲音讓我覺得手臂發涼。

是的,我一點也不懷疑,如果這時候這些憤怒的人們知道我根本不是什麽特蕾莎,我真的會被他們撕成碎塊。

迪奧點了點頭,再一次擡手示意人群安靜。

“對這一夥奸細,我們並不是毫無頭緒。”他的聲音又恢覆了柔和,卻帶著殘酷與冰冷,“因為,他們一把火燒了城防監獄的同時,也救走了裏面關押的一名死囚,而這名死囚,已經被我們搜出來了。”

他的話讓我有一種聞之色變的撼動感。

剛才在我腦海中浮現的更加不好的狀況隱隱開始成型。

遠遠的,廣場的角落裏推出了一架囚車,隨著木輪刺耳的聲響,它一路向我們靠過來。

陽光下,那張面如死灰的臉讓我差點將眼珠瞪出來,“艾瑪!?”

迪奧適時的掃了我一眼,不悅的眼神讓我立刻閉上了嘴。

他指著那名被銅鎖捆的嚴嚴實實的女人,緩緩開口,“這個女人,就是唯一活著的死囚,艾瑪.懷特,她曾是古老的懷特家族的女兒,無限風光。可是,她骨子裏卻流著背叛的血液。先是塞拉密,而現在是赫勒!”

那些話讓我深切的感受到了這個男人的無情與可怕,他在將他曾經的女人往絕路上推。

“她就是那些兇手的同夥,雙手沾滿了艾倫人的鮮血!”

人群激動起來,如果不是衛兵用力阻攔,我想他們一定會沖上去揍她。

無數的石子從人群中甩了出來,有幾顆砸中了艾瑪的額頭,鮮血淋漓。

“去死吧!賤人!”

“殺了她!”

……

或許痛覺讓她的深思回到了這個世界,她慢慢擡起頭,灰色的眼睛在雜亂的長發下閃出了一絲顯示她還活著的光芒。

侍衛們打開了囚車,拽著她的頭發將她拖上了高臺。

哐啷--

她與銅鎖一齊被扔在了我的腳邊。

掙紮了一下,她擡起頭,用那雙無神的望著迪奧。

幹裂的嘴唇不住的張合,她在說“救我”,可低啞的聲音在人群憤怒的吼叫中顯得微乎其微。

我得說她的悲慘模樣讓我心驚肉跳,因為不安,還有一些憐憫。

可是,她所求救的男人卻無動於衷。

“迪奧……”她再一次發出那種嘶啞低微的呼喚,那雙死灰般的眼眸動蕩著無限的乞求,“我沒有……”

“如果你和那些奸細們沒有聯系,為什麽獨獨你活著呢?”迪奧垂頭望著她,微微彎下腰,扳住了她的下巴,拇指擦拭著她嘴角邊蜿蜒的血跡。“是誰救了你?艾瑪,告訴我,告訴這些受傷的子民們!”

灰色的眼珠飄向了我,那一刻,我不禁後退了一步。

迪奧挑了一下嘴角,用力的扳了一下她的臉。

他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氣,因為那一下讓艾瑪痛苦的擰起了眉頭,“我的衛兵告訴我,他們是在‘那位大人’的府邸搜到你的。”

很明顯,艾瑪聽懂了他的誘導,可是,閃動的眼眸裏卻露出了更深切的乞求,“迪奧……我從來沒有……”

“誰救了你?!告訴我他的名字!!”

“我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迪奧再一次笑了一下,只不過那個笑容異常殘酷,“你令我蒙羞,艾瑪,十幾年前是這樣,現在,也是。”說完,他狠狠的將她甩在了地上。

一邊的侍衛們走了過來,孔武有力的胳膊將那名毫無反抗之力的女人拎了起來,綁上了高臺一角的刑柱。

緊接著,是兇狠的質問,無情的皮鞭,絕望的□與飛濺的鮮血。

“不要停,直到她親口說出來!”

艾瑪低垂著頭,她的手腕被緊緊的鎖在了刑柱上,劉海的陰影裏完全的遮住了她的眼睛,可是混合著血沫的眼淚卻不斷的流下來,染臟了她的臉頰。

那幅景象讓我心慌,是的,在她身上我看見了不就範的後果。

那名看似溫和的男人根本就有一顆比誰都冷酷殘暴的心!

血肉橫飛。

艾瑪不再出聲,她胸前的傷口向外翻著,在陽光下顯得非常可怕。

一片寂靜,無論是高臺上,還是高臺下。

持鞭的侍衛回頭看了看迪奧,那張被烈日烤的通紅的臉上有些疲倦,“陛下,她暈過去了。”

“潑醒她。”

我移開了目光,可是那聲潑水聲依舊讓我抖了一下。

“……薩薩……”低微的呼喚就像啜泣一樣。

“你打算說了,是麽?”那一刻,迪奧從我身前走了過去,“薩薩?他串通赫勒人,救了你?”

沒有回話。

“薩薩?他可真是喪心病狂。”他的聲音陰冷之極。我不禁向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名男人正撩起她黏在臉上的劉海,讓那雙灰色的眼睛暴露在烈日裏,可是,刺眼的陽光下,她甚至沒有瞇一下眼睛,“那麽,他的接應是誰?”

艾瑪像屍體一樣靜默無聲,她一動不動,任憑渾濁的水珠順著她的頭發,一滴接著一滴的滾落在腳邊。

高臺下早已議論成一片。

“薩薩閣下?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他的弟弟與赫勒小妞糾纏不清,而且,他效忠的那位殿下……”

“是啊,他的兒子還流著赫勒人的血。”

“但是特蕾莎殿下似乎對亞汀斯殿下……”

……

什麽?

低語中傳來的名字,我再一次體會到了迪奧的可怕。

不僅僅是他的冷酷,還有他縝密的心思。

我一直以為他只是想借機鏟除薩薩,可是,他卻不動聲色的讓人們去猜忌那名拉菲般的男人,猜忌我。

噢,我不禁望向他的背影。

他到底還會有多可怕。

艾瑪沒有再發出聲響,可忽然,那雙灰色的眼珠越過了迪奧的肩膀,死死的盯著我。

你知道被屍體盯著的感覺麽?

那一瞬,我根本動彈不了,天地間,仿佛只剩下自己越來越重的呼吸聲。

許久,染著血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她張開口,用嘴形告訴我,“他們……魔鬼……”

我楞了一下,就在那時,一口鮮血卻從她的嘴裏飈濺出來。

“混蛋!”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只聽見了迪奧的一聲怒吼,他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幾乎在咆哮,“張嘴!混蛋!”

牙齒一松,一團濃血落在了地上,等我看清楚那團東西的時候,我不禁捂著嘴向後跳了幾步,與身後的女人們一齊失聲驚叫起來!

那是半截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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