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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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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一道道光柱將房間照的透亮。

空氣似乎被凝固,我躺在床上,側耳傾聽著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喊殺聲,心臟在砰砰亂跳。

近了,更近了。

能聽見利器碰撞的聲音了。

能聽見沈重的腳步聲了。

甚至能聽見那些能讓人發瘋的喘息聲了。

猛的,帷幔外響起了一聲高亢有力的吶喊:“我的勇士們!拿起你們的武器!殺!!”

“殺!!”士兵們緊跟著高喊一聲,那一聲震撼天地!

沈重的鐵靴踏著沈重的腳步,走上了沈重的不歸路。

叮叮當當的碰撞聲,淒慘絕望的悲鳴在一瞬間充斥了我的耳朵,炎熱的風夾帶著濃重的血腥味灌了進來,它不斷的掀動著蒼白的紗帳,抖出一圈圈殷紅的波紋。

噢,我不禁擰起眉,因為那種溫熱的味道,還有刺眼的顏色讓我覺得胃裏一陣抽痛。

腳步聲從門口傳來,緩慢而沈重。它漸漸走近,停在了帷幔之外。

“亞?”

沒有回話。

忽然,毫無預示的,有什麽東西裹著紗帳斬了下來,撲面而來的危險味道讓我下意識的在床上一滾。

轟---

一把染血的長斧帶著風的呼嘯斬在了我剛才躺著的地方,床墊上頓時裂開一條縫,羽毛飛了漫天。

噢,上帝!

我驚出一手冷汗,死死盯住了紗帳外的影子,“你是誰?!”

依舊沒有回話,可是紗帳那一邊透過來的影子告訴我來人身材魁梧,魁梧到一個巴掌就能拍死我。

SHIT!

他到底是什麽人?!

我不住的用眼角掃視著四周,可是卻沒有能在視線範圍內找到一把能用的武器。

轟---

在我楞神的半秒裏,那把斧頭又劈了下來,這一次它劃開了紗帳。我不得不慶幸我是莎拉,否則我一定被他劈成兩段了!

可是,在慶幸之餘我又想罵娘,因為那個銅墻一般的身子堵在了我的面前,幾乎遮去了眼前所有的光線。

斧頭的蜂鳴讓我心有餘悸,而他一身可怕的肌肉讓我驚懼的不敢大聲出氣。我瞪著他,緊張的咽著口水,腦海裏飛快的猜測著他的來歷。

忽然,他脖子上系著的白色牙齒引起了我的註意,獸母之牙?

噢!該死的!他是赫勒人!那些侍衛呢?!

赫勒人又一次舉起長斧,就在那時,就在我將力氣全部蓄在腳底,準備閃避的時候,他忽然暴怒的咆哮了一聲,“厄啊---”洪亮的聲音差點震聾我的耳朵。那張沾滿血的臉對著我齜牙咧嘴,兇狠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剮著我,黑白分明的眼珠幾乎都從眼眶裏瞪出來。

可是,他卻沒有進一步動作,手指一松,長斧砸在了床沿,接著,他整個人直挺挺的往前趴下來,我立刻閃在了一邊。

轟---

那個巨大的身子臉朝下的撲了下來,他微微聳了一下肩胛便不再動彈,身下汩汩流淌的血水浸透了床單,浸濕了羽毛。

在他的身後,一雙剔透的眼睛正望著我,“公主,您睡醒了?”說著,他按住劍柄,將劍從屍體裏抽了出來,鮮血隨著利器飛上半空,染紅了殘餘的蒼白紗帳,也染紅了他額頭上的繃帶。

薩薩?!

那一刻,我仿佛看見了救星。我猛的從床上蹦了起來,跳到他身邊。背上,腳踝上傳來的一陣劇痛讓我眼冒金星,我立刻抱住他的手臂,晃了好幾下才穩住身子。

“看來我來的很及時?”他瞇著眼睛望著我。

“薩薩!那些侍衛呢?死亡騎士呢?!”

“所有的人都去戰場上殺敵了。”

“所有人?”我重覆了一聲,他的模樣讓我的心裏湧起了一陣奇怪的感覺,我不由松開了手,“那你為什麽在這兒?”

“我只是來確認一下。”他挑起嘴角,甩了甩手裏的劍,零星的血水落了一地。

我終於知道他到底哪裏不對了。

是的,晃動的深色劉海下,那雙剔透的眼睛沒有任何溫度,冰冷的薩薩帶著可怕的戾氣與殺氣,我不由後退了一步,“確認什麽?”

“確認...您的生死。”微冷的手指劃過了我的脖子,他似乎有些遺憾,“亞汀斯竟然沒有下得了手麽?”

那一瞬,他的氣息變得很危險,像一頭緩緩逼近的獵豹,牙齒與利爪已經準備就緒。

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我猛地推開他,轉身便逃,可是在三步之外又被他扭了回去。

砰--

他反扭著我的手,將我狠狠的推在墻上,撞擊的痛的我差點叫出來。

“松手!薩薩!”我用力掙了掙,可是除了讓自己更痛之外,沒有任何效果。他抵在我身後,一聲不吭,鐵鉗般的手越來越緊,巨大的力氣幾乎要將我的胳膊擰斷。

“薩薩!難道你不知道為什麽亞沒有殺我麽?!因為我還有用,我現在還是特蕾莎,不是麽?!”我仰著頭叫起來,他可怕的沈默讓我出了一手冷汗。

“特蕾莎?”他重覆了一句,帶著隱忍的怒火,“剛才在廣場上,我真想殺了你。你的愚蠢差一點葬送了我們,你知道麽?”說著,他用力擰了一下我的手腕,劇痛讓我慘叫一聲。

SHIT!他不會想來真的吧?!

“我已經向他,向亞發過誓,不會有第二次!”

“第二次?”他低聲重覆著,手微微松了一下,緊接著,又扭的更緊,“還有第二次麽?”

“啊!”

“你真的很危險,莎拉。”他伏在我的耳邊,嘴裏微冷的氣息讓我發抖,“...什麽?”

“你就像一條毒蛇...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麽迪奧會答應把軍隊給亞汀斯麽?”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莫名其妙,可是我也沒有空去理解他的意思。手腕上的痛讓我齜牙咧嘴,“...因為...因為他將我作為人質,留在凡蒂,不是麽?”

他冷笑了一下,“為什麽可以用你交換他的軍隊?你以為迪奧是傻子麽?”說著,他的手又用了一下力。

“啊!混蛋!放開我!你要擰斷我的手麽?!”

他哼了一聲,抓著我的肩膀,巨大的力量讓我轉了過去。“砰”,背撞在墻上,那一下讓我想哭。

是的,他的眼神告訴我,也許他並不想擰斷我的手,但是他想擰斷我的脖子!

“亞汀斯沒有殺了你,他真是個傻子。”劍架在了我的脖子上,鋒刃冰冷,而他的話更讓人瑟瑟發抖,“他是我的兄弟,或許我應該幫幫他,不是麽?”

我驚懼的瞪著他,我不知道亞以後會不會殺我,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逃走,我現在就會被眼前這個男人幹掉。

“薩薩...”我緊緊貼著墻,慢慢向一邊挪著,鋒利的刃似乎隨著那個動作劃破了我的脖子,火辣辣的疼,“我不會再...”

他面無表情的跟上了一步,劍尖在日光裏反射著耀眼的光,“有一次就夠了。”

一次,就夠了...

深深吸了口氣,我猛地睜眼,用雙手壓住劍身,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將它往回推去。或許薩薩沒有預料到我會這麽反擊,他楞了一下,劍柄居然沖出了他的手掌,狠狠的撞在了他的咽喉上。

對,狠狠的,那一刻,我甚至聽見了一聲悶響,他沒來得及慘叫,就砰的歪在了地上,蜷縮成一團,不再動彈。

哐啷--長劍砸在了我的腳邊,我猛的後退了兩步,沖出門去。

那一下夠他受的,喉嚨遭到猛擊的結果就是劇痛或者休克。我不知道那種休克能持續多久,我只知道得盡快離開這裏。

門外就是廣場的高臺,站在那裏幾乎可以俯視整個戰場。

我撲在木質的欄桿上,看著士兵們在每一條街道上拼殺,來回推動著戰線。

吶喊,慘叫,殘肢斷臂,血肉橫飛。

忽然,一架赫勒人的戰車突進了廣場裏,他們在空地上左沖右突,呼呼旋轉的長矛一瞬間將好幾名艾倫士兵削成了兩截。鮮血濺在騎手的臉上,讓他們看起來就像地獄死神一般可怖。

可是,下一秒,更多的艾倫戰士吼叫著撲了上去,硬是將赫勒騎手從戰車上拖了下來,巨大的沖力讓其中的一個一頭撞在了石雕上,腦漿崩裂。

噢,上帝啊!那些白花花的漿液讓我差點嘔吐出來,那裏是地獄麽?!

摔在地上的赫勒人還沒站起來,身上就被艾倫戰士的長矛刺出了五六個窟窿,淒厲的慘叫沖擊著我的耳膜,讓我毛骨悚然。

鮮血在流淌,刺眼的顏色就像我腳下黏黏的液體,將風也染成了暗暗的血紅。

我有些無措。我知道必須離開高臺,可是我也不想去那裏!猶豫不決中,薩薩轉醒了,那雙剔透的眼眸望著我,冰冷如霜。他握起劍,坐起身。

我不由抽了一口涼氣,再不走,就沒命了!

下去!

我緊緊扶著欄桿往下挪,緊隨身後的腳步讓我發瘋。

快一些,再快一些,踏過那些血水,跨過那些屍體,或許在某一個地方我可以甩開他!

戰士們在廣場上紛亂的跑動,時而填補著前線的空缺,時而清理著突進的赫勒人。甚至有好幾次,長矛貼著我的脖子掃過,吹箭貼著我的頭皮飛走。

噢!上帝!

我不敢回頭,因為我知道薩薩就在人流的那一邊,他在冷冷的望著我,手裏的劍在日光裏泛著白光。

有誰,有誰能幫幫我?!

忽然,在那片嘈雜血腥的戰場裏,我瞥見了一個人影,他在一條半傾塌的小巷裏飛快的掠動。

鬼魅一般的速度,滴血的長發。

亞?!

那一刻,我的指甲差一點掐進了掌心!

對,向他求救,向那個混蛋求救!我狂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邁開腳步奔了過去。

吶喊聲,悲鳴聲,飛濺的血水,碎裂的屍體,那些應該在電影裏才出現的荒唐東西現在就籠罩在我四周,驅趕著我向那個殘暴的男人靠近。

飛旋的利器掃過我的頭頂,血水灑在我的額頭上又流進了眼睛,視野裏一片叫人瘋狂的顏色。我一步一步的向他挪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那一路似乎讓我走了幾千年。

亞...

或許,我也只能向他求救。

他身邊最後一名戰士倒下了,那雙拉菲般的眼睛回頭看了一眼,那一刻,怒火幾乎從裏面噴了出來,“莎拉?滾回去!”他沖著我吼起來,卻忽略了身後呼呼作響的長矛。

“亞!”我尖叫起來。

“厄啊--”一身慘叫,他踉蹌了一步,猛的轉回身,長劍狠狠一掃,將撲向他的赫勒人的腦袋砍飛。巨大的腦袋甩動著鞭子在空中轉了幾圈,骨碌碌的滾在了我的腳邊,還沒有閉上的眼睛直直的盯著我,嚇得我大叫了一聲,坐倒在地上。

“蠢貨!滾回去!你來這裏幹什麽?!”他的劍狠狠的劈碎了另一名赫勒人的胸膛,在一聲慘呼中,深紅的血噴泉一樣湧上了半空。做完那些,他快步走了過來,頭發上盔甲上手上臉上劍上都滴著血水,那種顏色與他的眼睛和耳墜一樣,紅的刺眼。

他一把將我從地上拎起來,憤怒的咆哮,“滾回去!”

“亞。”

“滾回去!去找薩薩!”

薩薩?!

“不!”我憤然拒絕,看來他似乎還不知道薩薩要殺我,我回去就是死,與其被他幹掉,還不如讓我在這裏抓緊一絲生機,“薩薩要殺我!你讓我去送死麽?!混蛋!”說著,我抽出了亞腰間的匕首,瞪眼睛吼起來,“我就呆在這兒!我哪也不去!”

他沒有說話,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

“亞!你後面!”

猛的轉身,他橫起了長劍。

鐺---

刺耳的碰撞聲差點撕裂我的耳膜。交錯的長劍與長矛在日光下咯滋作響,鋒芒耀眼。

亞的臉有些扭曲,面色血紅,紅寶石耳墜在輕輕顫抖。

是的,赫勒人是天生的戰士,那高大的身材與隆起的肌肉無時無刻不在昭顯著他可怕的力量。幸好路障讓他們沒有辦法一字排開,不然,我想亞已經死了很多次了。

我剛想撲上去,卻在那一瞬看見了路障後的吹箭手的吹箭筒對準了亞。

我的天!我立刻捏了捏手裏的匕首,猛地將它甩了過去。銳利的鋒芒噗的沒進了吹箭手的左眼。他長長地慘叫一聲,捂著眼睛翻下了車駕。

長矛手紅著眼睛怒吼了起來,強壯的胳膊繃的緊緊的,巨大的力量壓著亞不住的往後滑動,鐵靴在石子路上留下了兩道深深的溝壑。

“幹的不錯!”他咬著牙說。

骨碌碌,吹箭筒滾到了我的手邊。

就在那時,另一名赫勒人從路障上爬了過來。他看了看亞,嚎叫了一聲,舉起斧頭便撲向了我。

噢!上帝!

他獵豹一樣的飛速讓我沒法躲開,而且把寒光閃閃的斧頭絕對可以將我砍成兩半!

我的手上沒有任何能保護自己的武器,情急中,我拾起了吹箭筒,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使用,沒有時間猶豫,我一把扯下了插在筒邊的針,將那只小針護在了臉前面,向他懷裏撞過去。

“啊----”我的尖叫起來,那一聲驚天動地,但是又很快被四周的尖叫與謾罵聲埋沒。

噗—

我感到那支針刺進了赫勒人的血肉。他急促的慘叫了一聲,斧頭貼著我的背砸在了地上。隨後,他開始了劇烈的抽搐,仿佛羊癲瘋一般毫無規則的亂顫。最後,他癱在我的身上不再動彈。

噢!我急促的喘著氣,心跳的飛快。

我一把將那名赫勒人推開,驚懼的盯著那雙還沒有完全閉上的眼睛,深紅色的血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像一道血色的瀑布。

看著那個毫無生氣的身體,我不由抽了一口氣,他,死了?!

“莎拉!”亞的怒吼喚回了我。就在那時,又一隊赫勒人沖了過來,呼呼的長矛不住的掃向他的脖子。猛的,他往下一縮,向我的方向竄了幾步,拎起我便往後退去。

赫勒人身材高大,奔跑飛快。所以,即使丟棄了戰車,他們也很快的追了上來。

“亞,後面!後面!”日光下那些攢動的人影和利器讓我尖叫。

他猛的將我往地上一扔,長劍鐺---的隔開了追來的長矛,緊接著,在長矛再次刺來的罅隙裏將長劍一揮,洞穿了長矛手的心臟。

鮮血伴著慘叫,灑了亞一頭一臉,也浸透了我的衣裙。

可是,我們再也無處可退,因為那一瞬間,赫勒人已經將我們圍的嚴嚴實實。

旋轉的利刃,暴怒的眼神讓我的精神繃得緊緊的。

掌心冒著汗,額頭冒著汗,全身都在冒著汗。可是我不敢擦,因為這種時刻一個破綻都會要我的命。

我不禁攥了攥手裏那支吹箭,我唯一的武器。

誰都沒有出聲,我們與赫勒人用灌滿殺意的目光對峙著,烈日下一片夢一般死寂。我靠在亞的身後,一瞬不瞬的盯著那一張張被嗜血扭曲的臉,“二對六,有勝算麽?”

他頓了頓,“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那句原本絕望的話讓我忽然笑了起來,因為我忽然想起了在沙漠裏,我們對付克羅的往事。那一次好像也是這樣,三對十,可是運氣卻偏袒了我們。

“你在笑什麽?”

“亞,不向我祈禱麽?特蕾莎或許會庇佑你!”

“莎拉,握好你的武器,他們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修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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