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中，古老的石梯一圈又一圈盤旋往上，奧蘭二世端著燭火走在前面，金色的王冠散發著淡淡的光暈，將他整個兒籠罩起來。我跟在他身後，有些吃力。塔樓裏很狹窄，很悶熱，汗水流了出來，浸濕了傷口，一陣刺痛。我不由扶著石壁，輕輕喘了喘。

不期，一直白皙修長的手伸在眼前，“別停下。”

奧蘭二世的聲音很柔和，沒有一絲冷，他的眼眸褪下了白天的銳利，一片安詳。

我看著墻壁上晦澀的圖畫，“凡伊...這是誰的名字麽？說起來，這個地方是做什麽的？”

“墓地。”

“什麽？”我嚇了一跳。

“如果你不想單獨留下來陪他，就別停下。”他微笑著說。

“他？”我用眼角瞟了瞟四周，忽然覺得身上一冷，立刻握住了奧蘭二世的手，一路向上攀去。

“我們要去哪？”

“天堂。”

“什麽？！”

猛的，一陣狂風熄滅了燭火。浩瀚星海毫無預兆的撲進眼中。

天啊。

那一刻，我以為我站在蒼穹之巔，伸出手就可以觸摸到蕩漾的星光。

千年萬年的風從星海中吹來，衣袂隨之起舞。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壯麗的星空，滿眼的，四面八方的，它們的璀璨幾乎點亮了整個空曠的宇宙！

靈魂，被深深震撼！

我猛的抓住奧蘭二世的手臂，大叫起來，“天哪，這裏真的是天堂！奧蘭！這裏真的是天堂！”

他似乎僵了僵，隨後將我引向露臺的欄桿邊。

不夜的撒格。通紅的篝火，明艷的火炬從四面八方延伸至很遠很遠，連天接地！

絳紅的整齊的民房，氣勢恢宏的金殿，巨大的乳白色圓頂，巧奪天工，盡收眼底。

隱隱，似乎能聽見喧鬧的手鼓，清脆的口哨，我不由想起那一天被篝火點燃的一雙雙眼眸，血液開始沸騰。

“這就是撒格，我的撒格。美嗎？”奧蘭二世握著欄桿，靜靜的看著，嘴角掛著一絲笑。

“太美了。難怪你會稱呼這裏為天堂。”我側頭看他，那雙深藍的眸子裏落盡星光，“你常來這裏嗎？”

他點了點頭。

“一個人來？”

他又點了點頭，然後輕輕補充，“因為另一個人已經不在了。”

“另一個人...就是...他？”

他繼續點頭，“對。我最敬重的師長。”

他看著遠方，寂寞的笑。那一刻，我覺得他不再是奧林匹亞山巔遙不可及的神，而是一個在黑暗中徘徊的孤魂。

“為什麽願意帶我來這裏？”

“因為你願意來。”

“很害怕寂寞？”

“什麽？”

“即使不信任我，也要帶我來這裏。說明你很希望有人一起分享，不是嗎？”

他笑了笑，風呼嘯著吹過。他的清冷的長發隨風飛揚，浮在我臉上，仿佛在追尋一絲溫暖。我用指尖輕輕挑起一絲，“王...”

“叫我奧蘭。”他打斷我，“就像剛才那樣叫我奧蘭...許久沒有人喊過我的名字了...”

他看著我，眸子亮晶晶的，目光裏沒有壓迫，沒有幽深，只有坦然的，透明的...入骨的寂寞。

帝王...

“奧蘭...”我輕輕吐出他的名字，嘆息一般。

他笑了，一種如釋重負的笑。

我擡起手，順著他的臉頰一直向上觸到王冠，冰冷的沈重的王冠。

我輕輕的將它摘下，順勢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了他。

沒有欲望，沒有目的。

只有安慰。

他的身體僵了僵，“莎拉，你的膽子真的很大。”

“王，你希望我膽小嗎？”

“不。”他輕輕攬住了我的腰，“叫我奧蘭...”

那一個晚上我們只是相擁著，他傾述，我聆聽，他回憶，我沈默。

陪伴我們的是呼嘯的風，浩瀚的星海，還有不夜的撒格。

“我愛撒格，所以，我不能容忍有人傷害他。”那一刻，他看著我，目光如火，“莎拉，你必須向我起誓，說你不會傷害撒格，永遠不會！否則，我會殺了你。”

我看著他，沒有躲閃，這個孤獨的帝王是這麽脆弱的愛著他的國家，“我起誓，奧蘭，我起誓。”

“莎拉...”這一次是他吻了我。

鐺---王冠落在地上。

這一刻，他不是王，他只是奧蘭...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回房間的，我只知道中午醒來時，已經躺在那張大的離譜的床上了。

我翻了個身，回想著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由撫了撫嘴唇，神一般的奧蘭二世，冰冷的吻，恍如一夢。

“你醒了？”

清冽的聲音讓我吃了一驚，仰頭看去，奧蘭二世正站在帷幔外看著我。那雙深藍的眼睛幽深似海，帶著壓迫。

帝王...

“奧蘭...”

他似乎吃了一驚，隨後又平靜下去。“你自由了。”

“啊？”

“走吧。離開撒格，越快越好。”他淡淡的說，看了我一眼，轉身消失在門外。

***

輝煌的王城大門轟然打開，又轟然關閉。如同一個牢籠...如同競技場的牢籠...而誰又在裏面廝殺？

轉頭，那個拉菲般的男子正斜靠在馬車邊，抱著雙手對我微笑，紅寶石耳墜如火。

“亞。”我看著他，忽然撲了上去。緊緊的擁抱，瘋狂的親吻。當他把我推進馬車時，我才想起來我不該玩火。可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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