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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識擡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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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辛夷換下了那件羽毛裙,穿了一件改良長袖旗袍,看起來沒有那麽顯身材,又搭了一件披肩,這才去了梁先生那桌。

“梁先生,很抱歉,讓您久等了。”白辛夷坐下來,疏離又不失禮貌的和梁先生打招呼。

梁先生是一位小開,也是工部局的買辦兼英文翻譯,三十歲左右,戴了一副金絲邊眼睛,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喜歡附庸風雅,尤其喜歡有氣質的美女。另外,也極為自負。

“那就罰酒三杯好了。”沒等梁先生開口,他身邊一個帶著鴨舌帽的年輕人立刻說道。

白辛夷輕輕地開口,聲音不卑不亢:“非常抱歉,我們做歌女的,為了保護嗓子是不喝酒的。”

“白小姐,我們梁少爺這麽給你捧場,你總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吧?”男人繼續勸:“要不就喝一杯,意思意思。”

“這位先生,您恐怕沒明白我的意思。這不是一杯還是三杯的問題,而是我根本不能喝酒。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白小姐,你這就是不識擡舉了,以我們梁少爺的身份,別的舞女和歌女還不得上趕著,偏偏白小姐推三阻四的拿喬。今天這酒,你還是喝了吧!”

“這位先生,我再說一遍,我不能喝酒。你們真要想請人喝酒,就請我們舞廳能喝酒的。”白辛夷也惱了。難怪父母不想讓她在舞廳上班,魚龍混雜的舞廳,遇到難纏的客人是家常便飯。

“白牡丹,你是不是給臉不要臉?”鴨舌帽男人一拍桌子。

一直沒做聲的梁先生呵斥鴨舌帽:“阿平,你幹什麽?向白小姐道歉!”

阿平的口氣立刻變得諂媚起來,“少爺,這白小姐實在是不識好歹,從她到大上海開始,您就一直給她捧場,都三個多月了,可她就這麽吊著您,阿平實在是氣不過。”

“我什麽時候吊著梁先生了?梁先生第一次送花籃我就說了,不用破費,你們要是喜歡聽我唱歌,買票進場就好,不用額外給我小費、送花籃。我唱歌你們聽歌,僅此而已。”白辛夷差點被氣笑了。

她很肯定,原身是個非常自愛的姑娘,每天只唱歌,從不陪酒陪吃,而舞廳也從不逼她做她不願做的事。當初原身簽約大上海,也是看中大上海的風氣好,不像別的舞廳和夜總會汙濁不堪。

“白小姐,阿平不懂規矩,我已經訓斥他了。酒不喝就不喝了,我想邀請白小姐出去白相白相,還請白小姐賞光。”

白相你個頭,白辛夷在心裏呵呵兩聲,感情這倆人一個黑臉一個紅臉啊。

“聽聞梁先生出了名的愛妻,梁先生和梁太太伉儷情深,我可不想讓梁太太誤會,惹梁太太傷心。”白辛夷說的非常誠懇。

梁先生的臉上迅速爬上了一絲陰霾:“你?”

“白牡丹,你也不打聽打聽,多少女人想做我們少爺的如夫人,我們少爺看得起你,你別不識好歹。”阿平又拍了一下桌子,表情兇狠,“我們已經去過你家了,你家爸爸姆媽已經答應讓你做我們少爺的如夫人了。”

“不可能,我爸媽絕不會同意的!”白辛夷不假思索地說。

如夫人,不就是妾嗎?她爸媽絕不可能讓她做人家的妾。

這一刻,白辛夷真想一拳砸到姓梁的臉上,大罵一句,去你媽的如夫人!

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白辛夷仿佛發誓一般:“我白辛夷,就是死也不會做人家的妾。”

阿平也傻眼了,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說了。事實情況是,他們才去了白家,剛一說讓白牡丹嫁給少爺做如夫人,就被那個拄著拐杖的男人破口大罵,那個五六歲的小赤佬還撲上來咬少爺。

要不是怕白牡丹以後真成了少爺的如夫人嫉恨他,他就一腳踹上小赤佬了。

“好,很好,有志氣!”梁先生一雙陰郁的眸子死死盯著白辛夷,白凈的臉上出現了龜裂。

白辛夷渾身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有種被毒蛇盯上的不適感。

“我梁某豈是強人所難之人,既然白小姐心高志遠只想做正妻,不願做梁某的如夫人,”梁先生頓了一下,發狠一般,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那就祝白小姐得償所願。”

白辛夷輕笑:“還請梁先生不要遷怒我的家人,否則,牡丹不介意和梁先生玉石俱焚!”

“哼!”梁先生深深地看了白辛夷一眼,站起身,擡腳就走。

“白牡丹,給臉不要臉,你等著,有你好看的。”阿平甩下一句威脅的話,跟在梁先生身後走了。

***

包廂內,三個穿著西裝的男人,靠在沙發上,面前站著一個穿著制服的年輕侍者。

小侍者瞥了一眼那個氣度不凡的英俊男人,立刻移開了眼睛,不敢再看這個極富壓迫感的男人,轉而看向穿格子西裝的男人。

“梁先生是工部局的買辦和翻譯,父親是大華紗廠的股東,大家都叫他梁少爺。他以前不怎麽來大上海,但自從牡丹來了以後,他就三五不時的過來給牡丹捧場。但牡丹對他一直不冷不熱的,話也不多說。梁先生也不生氣,照樣……..”

格子西裝男打斷了侍者的話:“他們剛剛在說什麽?”

“我不敢離得太近,聽的不是特別清楚。”小侍者恭敬地說。

“就說你聽到的。”格子西裝男擡了擡下巴。

“梁先生要娶牡丹做如夫人,牡丹不同意,說誓死不做妾,還讓梁先生不要遷怒她的家人,否則就和梁先生玉石俱焚。梁先生的手下威脅牡丹,要讓她好看。”

侍者剛一說完,格子西裝男人就嗤笑出聲:“如夫人?都什麽年代了,大清國早就亡了,還如夫人?”

“如夫人是?”靠在沙發上的外國男人,疑惑地問格子西裝男。

他自認是中國通,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可中國文化實在是博大精深,這突然冒出來的如夫人,又是什麽意思?

“就是妾。”

外國男人聳了聳肩,這下他聽懂了。

“好了,你出去吧,別讓人發現。”格子西裝男給了侍者十塊錢,讓侍者出去了。

等小侍者喜滋滋的出去,外國男人這才看向了沙發上的英俊男人:“靖之,你似乎對這個白小姐很感興趣啊!”

傅靖之甩過去一個犀利的眼神:“還不是你不分場合的胡說,我要清楚她是誰的人。”

“那你知道她是誰的人了嗎?”凱文戲謔地沖傅靖之眨眨眼:“我看你就是太謹慎了,就算她知道你駐紮在徐州又怎麽樣?都幾天了,也沒見她去告密啊。我覺得她就是個有點聰明的普通女孩,沒有你想的那麽覆雜。”

“長官,我也覺得凱文說的有道理。你看,咱們□□白道的人都找了,也沒查出什麽。或許白小姐就是比一般人聰明,能力強些。”

“你們見過普通人會反跟蹤,又有這麽好的身手嗎?”傅靖之反問道。

他通過關系問了軍統的人,軍統確認她不是自己的人,也找租界和幫派的人調查過,種種跡象表明,她應該不是特高課的人。不然,憲兵隊早就行動起來了。

那就只有是G黨的人了,可看著又不太像。他在德國上軍校時,接觸過□□黨人,他們矢志不渝,意志格外堅定。這個白辛夷,怎麽看都顯得稚嫩了些。

她的履歷也非常簡單,八年前從外地搬來,一家人住在一棟石庫門房子裏。父母都是謹小慎微的人,兩個讀小學的雙胞胎弟弟,一個六歲的小弟弟,一家人溫馨和睦。

資料顯示,她就讀於一所教會中學,學習非常刻苦。上學期間既沒有接觸過□□黨,也沒參加過什麽學生運動,只顧著埋頭讀書。因為品學兼優,還多次拿到教會頒發的獎學金。

她放棄讀大學,來大上海舞廳唱歌,是因為家裏突遭變故。總的來說,這是一個孝順懂事的姑娘。

見傅靖之像是在想什麽,凱文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子:“靖之,你不會是看上這個白小姐了吧?”

凱文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他認識傅靖之八年,頭一次見他這麽關註一個女孩。

作為當年大軍閥傅玉湘最器重的兒子,傅三公子可以說是叱咤整個上海灘,多少名媛千金和交際花想投懷送抱。可惜,連個衣角都沒有沾上。

說出去恐怕沒人相信,已經過二十六歲的傅靖之,連戀愛都沒談過。

“你閉嘴!”傅靖之將手邊的車鑰匙砸向凱文:“我讓你準備的貨,你什麽時候能備齊?”

凱文一聽,立刻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傅三公子,你還是饒了我吧,我就是一個診所的合夥人,這麽大的量我上哪給你弄去?”

“那就先搞一批最緊急的,錢不是問題。”

“我只能盡力而為了,不過,我倒是能推薦一個人,非常有路子。”

傅靖之平淡無波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波瀾,“誰?”

“杜宇軒,青幫太子爺。”

作者有話說:

白相:游玩,玩耍的意思。

小赤佬:小鬼,成年人稱呼小孩,有罵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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