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憶雨殿待了一段時間後，她又回了千雲殿，看見千雲殿裏的東西一如既往的幹凈大方，心裏有些發酸。

已經得知一切真相了，知道為什麽惜辰要放手放得那麽幹脆了，也知道自己所受的一切折磨還有苦難是怎麽來的了。現在想想，似乎是把一切弄清楚之後，事情就沒有那麽好辦了。這樣的話，她身邊的男人確實是太多了，而且還都是上好的貨色。她總不能真的招男寵，然後將他們都納入囊中吧。

那自己就太累了……

還有卓雲逸，她又應該以什麽樣的態度來對他。

呃……似乎是她想多了。就算是她真的想招他們為男寵，也要這些上好的貨色答應才行啊？而讓那幾個心比天高的家夥當男寵，除非她真的把萬雪山毀了。不，把萬雪山毀了也不可能。把他們囚禁起來他們還有自盡這一招保存最後的尊嚴……

……呸呸呸，這想的都是啥！

冷千雲搖搖頭，把自己從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裏抽離出來。

她擡頭看看天，似乎又下雪了，千雲殿裏還是冷冷清清的。一如既往，依舊帶著一些幽幽的冷香，還混著青荼的殘味。對，熟悉的香味。

冷千雲揚了揚嘴角，“出來吧。”

對面的那棵巨樹搖了一搖，從上面“嘩嘩啦啦”地落下了一大片雪塊，濺得地上到處都是雪塊點。樹上緩緩地落下一個人，恍若星辰，明若銀河。

冷千雲瞇了瞇眼睛，微微笑了一笑。似乎，他比以前更漂亮了。

看見惜辰，她聳了聳肩，若無其事的樣子，“下這麽大雪，你一直在這裏不冷嗎？”

惜辰搖了搖頭，臉色極其蒼白，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麽，卻什麽也沒有說。

是呀，都過去了，還要說什麽呢？她最終也像他們一直想努力的那樣，離萬雪城越來越遠，離萬雪山越來越遠，離靈界越來越遠。還有，離他，越來越遠。

千雲，但願，以後我永遠都不會再看見你。我害怕，一不小心，就會回頭。

我不能回頭。

我們都不能回頭。

冷千雲一直看著他，看著，看著，看得他不好意思後，聲音冷冷地，“你以前就是因為這個離開我？”

惜辰沒有說話。

那表示默認。

或者說，也只能這樣。她留在萬雪城，就只會引來無窮無盡的紛爭，給萬雪城帶來不可預計的災難，他不能冒這個險。

不能讓萬雪城冒險，更不能讓她冒險。

嘆了一口氣後他搖搖頭，“不是。”

“哦？那是為什麽？”冷千雲側臉問他。

“你是妖女。”惜辰有些默然，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語氣疏離得讓人覺得可怕。

“有你在，遲早會害了萬雪山。我不能冒這個險。”

“嗯。”冷千雲點點頭，語氣平靜，心裏竟然也沒有什麽波瀾。她笑笑，“我早就知道，像你，除了萬雪山，又有什麽能讓你這樣上心？……其實，這樣的話，我也是挺開心的。”

“至少說明你不是因為寒竹徑那個賤人才對我放手的，那就說明，我的魅力其實是比她高的。”她哈哈地笑著，笑著笑著，直到看見惜辰黑著一張臉，眉頭皺得不能再深時才停了下來。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寒竹徑那個孩子不是你的？”

“……”

惜辰轉過臉去，不願意再看她。在她嘰嘰喳喳的時候，他一轉身，走出去好遠。

直到他確定她看不見他的時候，他淡淡地笑了，“對呀，不是我的，我怎麽會背叛你呢？我怎麽舍得……我當時怎麽就舍得讓你受了那麽多苦呢？”

他的肩膀不停地顫抖，聲音發啞，“可是，我就是忍心了，又怎麽辦呢？”

雪下得越發大了。惜辰仰頭看看天空，腦子裏一片空白。

那個時候，她還不是這麽老練冷漠的，她很調皮。還有，她很依賴他。

害得寒竹徑流產的時候，他也知道不是她的錯。只是，他還有萬雪山在手上，以及，他還要為她的未來做打算。鳳冥出手後便施法離開，冷千雲道行淺，並不知道。而寒竹徑卻一清二楚。只是她自己不說，並且還將這件禍事嫁禍給冷千雲。

自此以後，他看見寒竹徑那張媚臉就覺得惡心。

不想了，想這些又有何用？

惜辰拂手，將身上的雪花掃落，然後回頭看了看風雪裏的千雲殿，冷清得讓人窒息。極遠極遠處，有一個纖瘦的影子，靜靜地立在那裏，安靜得如出水芙蓉。

惜辰又回頭看了看，漸漸看出了端倪，冷千雲的身後，突然出現一大片鮮紅，像是誰的影子。

那是……月息兒？

“千雲，快跑！”惜辰飛一般沖向她，即使他的速度如驚雷一般，卻還是沒來得及抓過她的衣角。他忘了，這個冷千雲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不學無術的冷千雲了，她身上有沐風憶雨全部的功力，至少在現在來說，除了原本就有天賦，又修煉了兩萬年的鳳冥，沒有人會是她的對手。

冷千雲黑著一張臉，一個甩手，遠遠地將月息兒提起來，看著她一身紅裝，嘴角揚起，發出一絲輕蔑的笑，“呦，打扮得這麽騷氣，要給誰看呢？”

人間有一個說法，人死之前如果穿著大紅的衣物，那樣死之後魂魄就會不得安生，然後化為厲鬼……難不成月息兒是這個想法。冷千雲搖搖頭。

被冷千雲看得發怵，月息兒發了火，“你看什麽？”

“看美人兒咯。”

“你……胡說！”月息兒的意思是她根本就不是抱著這種想法來看著她的。她的眼光，不是欣賞，而是像把玩……像把玩一個寵物。

“胡說？難不成你不是個美人兒，而是個無鹽女？”冷千雲故意地叫喚著，“那就你這樣醜了吧唧的，又是怎麽當上萬雪山靈女的？”

她繼續腆著臉笑，“要不，你退位讓賢得了！……你看我怎麽樣？啊？”

“沐風憶雨你這個賤人！”月息兒發出了哭腔，原本塗抹在臉上的紅胭脂已經融在一起，顏色極重。她哭得時候聲音也是細細的，完全是一個淑女。當然，考慮她是淑女的時候，要忽略她月圓時的發瘋狀態。

“呦，哭起來還是挺漂亮的。”冷千雲又繼續沒臉沒皮地說著。

“……”

月息兒停住哭，瞪大眼睛看她，像是在看什麽奇跡。

冷千雲拍拍手然後扯出一條帕子給月息兒擦了擦眼淚，胡亂抹了一通後，她將帕子送到月息兒的手裏，嘆了一口氣後道。

“其實，你不用這麽討厭我的。我和風澤沒什麽。”

“……”

“你是真的善良溫柔我知道，這樣對我你心裏也不好受對吧。我記得你以前從不害人的，我是你害得第一個人，但願，也是最後一個。”

冷千雲又長嘆一口氣，似乎看透了一切，“女人哪，真是長了一顆七巧玲瓏心啊。”

“嫉妒，小心眼，黑心腸……你是，寒竹徑也是……”

惜辰在後面抖了一抖。

“說到這裏我想起來了，我一直嚷著報仇報仇，現在對我來說，報仇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哈哈哈……”

惜辰又抖了一抖。

“來，月兒，過來。”冷千雲一招手，月息兒立馬飄過去，一片雲一般的柔軟。

“你幹什麽？”

“你別緊張，我不害你。”

“……”

然後惜辰便看著冷千雲舉著一個美女從千雲殿走出去，仰天大笑，全身都是邪氣。

風澤以及鳳冥幽幽地冒出來，看著她一身狂放的樣子，不禁都往後退了退。

“鳳冥，你說，小雨不會走火入魔了吧。”風澤眉目間透著一份擔憂。

“你放心，她只是一時間明白了所有事，心裏有些憋屈，所以要發洩點邪火而已。”鳳冥搖了搖頭。末了又說，“她會不會鬧出人命？”

惜辰搖搖頭，“不會，她一直覺得被整得半死不活比死透了更痛苦。”

三個人面面相覷。

☆、大鬧萬雪城1

寒竹徑以及月息兒都被綁在木頭柱子上，交叉成一個十字，乍一看像風車。

“大風車，吹起來！”冷千雲拍了一個巴掌，兩根木柱繞著中心緩緩地轉起來，順時針慢慢地動著，還挺有趣的。

“不太漂亮……”冷千雲忽視了她們倆毒辣的目光，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們一樣漂亮的衣服。

月息兒和寒竹徑都是極其漂亮的人兒，這樣看她們這樣狼狽，冷千雲有些過意不去。狼狽？要狼狽也要漂亮地狼狽啊！

她半蹲著，呼地吹了一口氣。頃刻間，大風狂作，吹得兩位傾城佳人的大裙子止不住地飛揚，揚成漂亮的弧度。

“風啊，吹大些，吹大些！哈哈哈……”冷千雲“咯咯”地笑著，“寒竹徑你個小賤貨，你也有今天！”

“……”

“冷千雲，你不得好死！”

冷千雲冷哼了一聲，搖搖頭，無奈地說，“拜托啦兩位美人兒，我在你們倆的手裏分別死過一次，你覺得還有比打碎魂魄還有受盡火刑以及你的銀鞭更慘的死法嗎？”

寒竹徑咬緊了牙齒，“那你想怎麽樣？”

“報仇報到我開心為止咯。”

“……”

躲在暗處的三個人也有些於心不忍，看著那大風車吱溜吱溜地轉……還真是只有她想得出來。

“鳳冥，你時刻看好她們的氣息，若是弱了，立刻救她們下來。”

鳳冥“哧”了一聲，“你放心，冷千雲那個丫頭下手有分寸，她只是傷皮不傷骨，寒竹徑還有月息兒的功力完全撐得下去。”

“……”

“她……那她這樣是想幹什麽？”風澤扯了扯嘴角，說不出話來。

“萬雪城的人一定在後面，她最想幹的事就是讓寒竹徑丟人，這樣的好戲她一定會讓他們看的。”惜辰抱著玄光，一臉淡漠。

“……”

風澤和鳳冥像看什麽怪胎一樣看著惜辰。兄弟，被轉的好歹也是你的結發妻子啊，你就這樣無動於衷？

原來冷千雲還有這樣的癖好，這，這不是比沐風憶雨還惡劣嗎？風澤無話可說。

果然，後面陸陸續續地來了很多人，對著面前的大風車指手畫腳。寒竹徑以及月息兒恨不得馬上把臉皮割了。

“這，這是……”

“咦，這不是寒竹徑大人嗎？”

“是，是……那，那那個穿紅衣的女子是……”

“為什麽我覺得跟玄金樓裏的靈女大人的雕像很像？”

“似乎是……”

……

大家在下面嘰嘰喳喳的，忽然一個尖銳的聲音叫起來，“那你是誰？為什麽要綁起我們的聖女大人？”

“聖女大人？靠，我連你們的靈女大人都敢綁！”冷千雲動動脖子，“怎麽樣？”

“……”

“你的聲音……你是冷千雲？”阿泰極其驚訝。

冷千雲擡眼看了看他斷了胳膊的身體，笑了笑，“嗯，怎麽樣？還敢休了我把我賣進青樓嗎？”

她笑得風情萬種。

阿泰的鼻血刷地流了下來。冷千雲拿出一塊藍光紗，仔細地幫他擦好，然後又把紗布塞到他手裏，“收好，留作紀念。”

阿泰還是傻傻地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

鳳冥站在後面，冷哼一聲，“看，又多了一個情敵了。”

“算不上。”惜辰冷冷地說，“我們的條件，阿泰只配給我們掃地。”

“……”

“你們說，什麽時候告訴卓雲逸，千雲已經回來了？”風澤突然發問，立刻引來一陣沈默。

惜辰垂著眼，漂亮的眼睛盯著雪白的地上，那裏結著一層厚厚的冰，可以映出自己的影子。像冷千雲說的，他的好看，用漂亮來形容比英俊更好。

“非要告訴他嗎？把千雲留在這裏，憑著我們三個人還怕保護不了她嗎？”他終於還是說出了口。

“不是保護不了，而是，她會繼續惹事。到時候，誰也收拾不了。”

“……”

“她又會惹出來什麽事？”

“她喜歡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三個，你說，她選擇誰好？”鳳冥又挑了挑眉，戲謔地說。

當然，只是笑話，他們想做的，不過是為了讓她遠離紛爭，在時光的磨礪中不停地消耗自己的靈力和銳氣，成為一個平凡的人。

那樣在很多很多年後，他們再公平競爭也不遲。

三個人還在那裏沈默著，人群裏又傳來一陣歡呼。他們擡頭看過去……還有一個……

風影河紅著臉被人群推過去，“去呀，去呀，你娘子……”

風影河走到她面前，聲音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他面色嬌羞地，“千雲，你回來了？”

“回來了。”冷千雲點點頭，然後大聲地，“因為還顏珠已經找齊了。”

“丫頭，你確定你找齊了？”地方長老看了看月息兒，又看了看寒竹徑，再看看冷千雲，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微微瞇了瞇眼睛，一臉的悲哀。

妖女又出世了，眼下的情況，壓根就不會有誰是她的對手。何況唯一不是一把老骨頭的鳳冥，現在又不知所蹤……老天，這可怎麽辦？

這時候，他看見天煞又從遠處走來，神色匆匆……地方閉上了眼睛，心裏充滿了恐慌。

老朋友，對不起了，我現在自保要緊啊！我趕緊開溜了……

正要走，冷千雲叫住了他，“長老，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他說。

一直到天煞過來，他的腿都在抖。天煞和火邪過來了，他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樣撲過去，“妖女……妖女回來了……”

天煞冷哼一聲，“瞧你那點出息……”然後他擡頭看了看“大風車”。

“月兒……”他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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