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紫衣出塵埃，眉目秀氣。

風澤雙手別在身後，淡淡地，“她不見了？”眉頭緊皺著。

“是，我說話硬氣了些，她出去了，就一直沒回來。”

“我把她交給你，有過讓你吼她罵她欺負她了嗎？”風澤眼睛靜靜地看著前方的湖面，眉目裏有些悵然，“卓雲逸，有時候，不能得寸進尺了。”

卓雲逸眼睛裏是一絲嘲諷，無所謂地往後退了兩步。

“那有本事你自己出面去找她，又何必還要請我幫忙？”

“砰”的一聲，男子被一個拳頭打趴在地上，嘴角浸出一絲鮮血。

卓雲逸擦了一下嘴角的鮮血，笑了笑，“現在人間的七重門聯合妖界已經開始對她下手了，你還在這裏躲著不肯出面，你口口聲聲說放不下放不下，你這樣就叫做放不下？！”

風澤沒有理會他，只是朝著遠處招了招手。立刻一只靈巧的雪白飛鳥躥過來，靜靜地落在他手心。

“去找她。”

飛鳥“嗖”地一聲飛開，影子一瞬間消失在天空。

卓雲逸撲過去一拳打在他臉上，出手不比他之前的那一下輕。

“你是死人嗎？你自己不會去找她？風澤，我真搞不懂你，明明想她想得要命，卻還是硬生生地躲在這裏不肯去見她，你何必那麽糾結！”

“她未必就想見我。”

“她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她也不是憶雨了，你就不能放下以前的種種好好地對待她嗎？”卓雲逸撲起來再朝他臉上打一拳。

風澤閃身讓開，眼睛裏是平淡的光輝，“月兒還沒有找到。”

卓雲逸猛地楞住。

風澤淡淡地，“你回去找她吧，在我找到月兒之後，我會自己去看她，現在，你幫我好好照顧她。”

風澤看著卓雲逸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嘴角微微揚了揚。

那一年。

她死死地抱住他，對著月息兒冷冷笑著，“我死，也要拉著他陪葬，月息兒，你想跟他雙宿雙飛？做你的鬼夢去吧！不可能！”

她全身都是血，奄奄一息，卻還是帶著倔強，對著他哭著臉一笑，“我要死了，你開心了？”

風澤看著緊緊抱著自己胳膊的她，靜靜地靠在他身上，眉目無光，眼神裏僅有的，是深深的絕望。

風澤心裏有什麽東西要破裂開來，完全的空洞。

自己將她約到這裏來，說，“我們談一談，最後的機會，我聽你解釋。”

她歡呼雀躍地跑過來了，換下了他一直不喜歡的藍光紗，他說那是華而不實的東西，空有其表，不如純純白白的色彩來得自然，來得簡單。

於是她穿上了勝雪的白長紗，精心打扮地跑了過來。

然後，等待她的是躲在暗處一直想置她於死地的雪山一族，他一手布置下的。他不能讓任何對雪山對月息兒有威脅的事物存在。

包括她。

她，他，還有月息兒都是雪山千萬年來幻化的最高神靈，她最小，一直在他的照顧下慢慢成形成靈，他也一直寵護著她，將她當做妹妹，當做親人。

一直是這樣覺得的，還有他的愛人，月息兒，也是這樣認為的。

直到她在見了一對人間眷侶後，聽見了人間的那些情愛故事，便纏著他，“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歡我？”

“……”

風澤自動忽略這句話，然後攜著月息兒離開。留給她一個淡漠的背影，“等你長大了明白了什麽叫喜歡再說。”

憶雨便默默地站在他們後面，小臉上的器官都要糾結在一起。

“風澤，我是真的喜歡你！”她哭啞著嗓子，“我是真心的，而且，我早就成靈了，我的靈力也不比你差！你為什麽不信我！”

月息兒緊緊拉著他的袖子，也寵溺地朝她笑了笑，“果然，比我剛見你時，長這麽大了。”她用手比劃比劃，“看，這麽大。”

眼神裏是戲言，傻丫頭！

沐風憶雨咬著嘴唇，直到將下唇咬出了一顆血珠，腥甜腥甜的。

……

風澤閉了閉眼睛，面前晃出了那個丫頭純潔明亮的笑容，脆生生的聲音，“我要死了，你高興了？”

她要死了？她交付了魂魄和心神給地魔，怎麽會死呢？憶雨，你不生不死，不幻不滅麽？你怎麽會死？

直到看見她吐出大片大片鮮血，咧著嘴看他，笑得諷刺。

露出牙齒，血紅色的，被血染成炫目的紅色。她最喜歡的紅色。

心裏一陣刺痛。他怎麽會相信，相信她真的會不管不顧，然後為了得到自己，放手不顧萬雪城萬千靈人靈獸性命，跑去妖界成為妖界靈女。

而自己，將她騙過來，親手解決了她的生命？

為什麽心裏一陣惡寒。

他抱著她未絕氣的身體跳下萬丈冰窟。小雨，不會了，真的不會了。我不會再放手不管你了。我會冰封你，修好你的魂魄。

你，回來！

……

月息兒站在清風臺上，任寒風撕扯著自己的身體。

“你陪她沈睡在雪山最底處？那我呢？”

“我就去離你最近的地方，以我自己的方式陪著你好嗎？”

嬌小瘦弱的身體，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肢。決絕地，躍下清風臺。

沐風憶雨，我好恨你，你憑什麽搶走我所有的東西？憑什麽！

……

風澤伸出修長的手指抵住額頭，腦袋裏一團亂麻。似乎感覺到月息兒也出現了，而且還在攪和這件事。

月兒，你呢？這些年來，你也是一直沈睡著的麽？

“風澤，起風了，小心涼。”花禧手裏拿著一件袍子，笑盈盈地遞給他。

風澤默默地將衣服系好，一臉淡漠。

花禧往後退了一步，看著他俊朗的容顏，又看了看卓雲逸。

風澤揮了揮手，示意卓雲逸離開。

卓雲逸冷哼一聲，卻沒有要走開的意思，兩眼緊緊盯著花禧，嘴角帶著一絲妖邪的笑。

花禧紅著臉低了低頭。

風澤面色一冷，“我說過，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也說過，我們倆足可以以假亂真，也許哪一天我真取代了你的位置也說不定。”卓雲逸笑著，眼神妖邪。

風澤沒有理會他，只是轉過身對著花禧，“你要說什麽？”

冷淡的風吹過他的長衣，衣角擺動，紫袍飛揚。

“月息兒大人她……她有音訊了。”

花禧似乎很高興地說著，然而眼神裏卻有一股失落。

完全落在了卓雲逸眼裏。

萬年不變雲淡風輕的風澤似乎眉梢間也帶了一絲喜悅，“是麽？”

“是，似乎在東南海一帶。”

風澤垂眼，有些淡然，“東南海麽？”

“是。我們要去麽？”

“嗯。”風澤點了點頭，“明日便去吧，眼下將現在的事處理好再說。”

“是。”花禧沈沈地點了點頭。然後躬身退下，對著卓雲逸燦然笑一笑。

卓雲逸也拋出了一個媚然的笑。然後在花禧轉身離開時，給了他狠狠一記拳頭。

“你去找月息兒？千雲她現在生死未蔔你就放手不管嗎？這些年來，天煞他們對她折磨羞辱，眼下鳳冥也居心叵測，風澤，你還是這樣鐵石心腸對她不管不顧。早知道這樣，你當初何必要救下她？！”

“你救下她，口口聲聲說要補償她，這就是你要的補償？！”

“你這樣不珍惜她，到頭來，一定會嘗到永久失去她的痛苦！”

“砰”的一聲，卓雲逸被打翻在地。

“這句話，還輪不到你來說。”眉目輕揚，帶著一絲傲氣，以及一份狂傲，“誰都可以，但是你沒有這個權利。”

淡淡地笑了笑，“眼下清漪還好？”

“你……”

卓雲逸冷冷笑了，“好，很好！風澤，你總有一天會因此感到後悔，我一定會讓你嘗到失去她的滋味！”

風澤反手一揚，卓雲逸被摔起，又重重地跌在地上，嘴裏吐出來幾口血沫。

“就憑你？你的相貌，你的靈力武功，都來自於我，你，拿什麽跟我鬥？”

卓雲逸咽下那一口鮮血，冷笑了一聲，“但畢竟，我不是你！”

“啪！”地一聲，卓雲逸又被狠狠地摔了一下。

“你最不該的，就是說這句話。”末了淡淡地看了看遠方，面前一片淒清。

“至少，還有惜辰。別忘了，在她是冷千雲的那兩百年，都是那個男人一直照顧著她寵著她，她已經不是沐風憶雨了，在冷千雲心裏，你什麽都不是……”

“噗……”卓雲逸又吐出了一口鮮血，疼得眉都皺了起來，卻還是冷笑著，“這些天來我陪著她，當然知道她對惜辰用情多深，風澤，你千算萬算偏偏漏了這一點，冷千雲她根本就不需要你，你遲早會……”

“滾！”

風澤劍眉輕皺，語氣冰冷，“在我不想殺你之前，馬上滾！”

“滾？哈哈……風澤，你還是怕了？你還是怕真的失去她，那既然這樣，你何必瞻前顧後，你去找她呀！鳳冥已經插手，事情已經不可收拾了，你還要躲在哪個角落裏繼續找月息兒嗎？月息兒心智能力都在千雲之上，她不需要你的照顧！需要你插手幫忙的，是冷千雲！”卓雲逸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定定地看著那個一直淡漠著的男子。

風澤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擔心你該擔心的事。”風澤還是看著遠方的湖面，“聽說，清漪最近身體不太好，你應該多去看看她。”

卓雲逸僵硬在那裏。

站立了許久。

似乎清醒地明白，那個人是定不會出手的，卓雲逸終於是冷冷地笑了，“你不去找她，那我去找！風澤，如果有一天你發現那個姑娘早就變了心對你冰冷漠視，你要記得，那是你自找的！”

他看過冷千雲對惜辰翻臉不認人的時候，他清楚地知道她的脾氣。

千雲，如果哪一天你覺得也要用巴豆害一害風澤，我還是會幫你。

想到這裏，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揚起，面前，似乎又晃過那個姑娘明明很開心卻還是死命裝大氣憋著的笑容。就像九月裏的太陽，不熱烈，不暖和，卻帶著她獨有的倔強的色彩。

瞬間，溫暖充斥著他的心房。

淡漠地走開。

千雲？千雲？還是該叫你小雨？你到底該以什麽角色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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