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早, 司珂催東輿汽車的溫森，距離北京車展開幕，還有一周半的時間, 十分緊張了。而東輿汽車這頭, 他們連燈箱和海報都還懸而未決, 直接導致留給印刷廠和搭建展臺方的時間少之又少。

溫森一上午也是焦頭爛額, 臨到了12：30，才打電話給司珂，確定了下午兩點開會。

司珂在電話裏問：“你們這邊來什麽領導？我也請示下我領導。”商務禮儀司珂入公司之前培訓過，就是商談的雙方，職級上要對等，總不能人家來個總工程師, 她們這邊來個蝦兵蟹將。畢竟東輿汽車還是甲方爸爸。

溫森：“姐, 我們這邊就我師父、我、還有我們營銷部的兩位同事，我師父是我們公司總工程師Albert的徒弟哦，可厲害了。”

司珂：“什麽職級？我們這邊，讓Mandy姐出席，可以麽？相當於你們那邊的部門總經理？”

溫森：“姐，我師父還不到30歲呢, 在我們的職級體系裏是高級工程師, 還不算主管工程師，畢竟嘛, 工程師還是需要有閱歷的。不過，我師父又帥又年輕, 已經是我們公司最年輕的高級工程師了。”

“……”司珂沒有證據, 可他覺得溫森在吹他師父的彩虹屁, 關鍵是他說了這麽一通, 並沒有一句有效信息。司珂只好再問：“那要麽我讓我們設計部的設計總監參加一下？相當於副總了，在Mandy姐之下。”

“司珂姐，不用，不用。我跟你說啊，是這麽回事。我呢，算是新員工，目前就是每個部門都幹一個月，熟悉公司的所有部門運作。就是現在新員工培訓，不都是這麽搞麽。但是我是S大汽車工程學專業畢業的呀，我肯定將來是去技術部門上班的，目前HR定的呢，就是我跟我師父。等忙完北京車展，我就回技術部上班了。我師父呢，也是剛回國不久，Albert工程師已經和我們公司大領導們確定了大概的方向，就是吧，裏面有些專業術語的表述，畢竟隔行如隔山，怕我們營銷部的員工和你們溝通，表述不清，我師父是Albert的嫡傳啊，他能清楚傳達領導的意思。正好呢，也讓我師父融入一下國內的工作氛圍嘛。”

“哦，”司珂想了想，這一大串話裏，好像還是沒說清楚，她們這邊到底要不要領導出席，她只好說，“那這樣，我還是叫上我們的設計總監吧，畢竟平面的設計，要推翻重做的。我這邊呢，三個人，我、顧故，還有設計總監吳老師。我定個茶館，稍後把地址發給你。”

司珂讓顧故去幫忙跑趟設計部，去請吳三叔。吳三叔就是上次操刀改了21稿海報的人，因為資歷比較深，他們內部都稱“吳三叔”，對外叫他“吳老師”。司珂忙將行政部發的內部折扣商戶列表打開，裏面有行政部公關談下來的優惠商戶，拿著“棠之廣告”的員工工牌，可以享受88折優惠，商務宴請的話，還可以享受免費停車、優先訂座等福利。

她在表單上快速看了一圈，鎖定在了一家叫做“清風茶室”的店。茶室主營下午茶和咖啡，開在一處荒廢的工廠裏，空間比較大，環境清幽，還能遙遙見到市裏的古塔，頗有意趣。此前策劃部團隊活動，下午頭腦風暴的時候，Mandy請大家去過。是公司合作的企業，開發.票.也方便，都不用從新輸入公司擡頭的。

司珂打電話過去，報上棠之廣告的名字，預定了一間10人以內的雅間，這樣的話，七人參會，相對比較寬敞，也相對安靜。

顧故慢悠悠地走來，說：“吳三叔不去，說上回一張破海報，改了21稿，受了內傷了。簡直奇恥大辱，他怕他過去，忍不住打人。”

“啊？”這，貌似也是可以理解。畢竟吳三叔在公司裏可是設計大拿，司珂職位比較低，也許人家也是不想給她面子，也許單純因為不想去。那她的首要任務就不是考慮人際關系的那些彎彎繞繞了，說：“那……吳三叔可說了，能派別人麽？”

顧故楞了一下，“啊？這個，我倒是沒問。”

顧故是個富二代，公司裏的事情，能做60分，她絕對不會做到61分去，她這樣子，能在公司幹得長久，肯定是因為背後有人。曾有傳言，說公司大老板和顧故的爸爸是好朋友，這些消息只能聽，不能去驗證，司珂心裏了然。自然也就不好說什麽。“那我去問問吧。正好我也定好茶室了。”

設計總監的辦公室開著門，司珂敲了敲。待她說明來意，吳三叔也沒過多難為她，就問，“我派個別人去，行麽？我怕我真的會忍不住。”

司珂客套地笑了笑，“那麻煩吳三叔了，多謝支持。”

伸手不打笑臉人，吳三叔知道司珂這小姑娘，是個老實幹活的，就指派了一個全部門話最少的男設計師，跟著去了。

清風茶室裏。

司珂、顧故和設計師小哥提前二十分鐘到，開始布置會場。這樣的小型甲方需求討論會，也沒什麽覆雜的流程，三人就各自打開電腦筆記本，把同老板借來的投影投在墻上，鏈接了一下電腦，測試播放PPT和圖片沒問題了，就開始靜候對方。

最先到的是溫森，因為司珂是頭一遭和東輿汽車對接，雖然她此前在微信上和電話裏已經和溫森溝通過很久，相識已久，可確實頭一次面對面見真人。兩人靠著通電話，才認出彼此來。都頗為震驚。

司珂的震驚在於，溫森說話很是老練，碎話多得讓人覺得他是個社會老油條。可真人看著不大，身高180左右，藍色牛仔褲配黑白格襯衫，雖然是單眼皮，但是眼睛很大，眉清目秀的，看著跟個大學生差不多，怪不得一口一個“司珂姐”叫著。

溫森看見他口中的“司珂姐”時，眼前一亮，雖然對方穿著襯衫裙配淺黃色西服，一副很是職業的樣子，可那水靈嫩白的模樣，估計也就20出頭，跟個漫畫裏的小姑娘似的。

他伸手和司珂禮貌性握了握手，就說：“我帶著兩位營銷部同事打車過來的，我師父自己開車，從工廠那邊過來，快到了，這有停車場麽？”

“你師父怎麽稱呼？車牌多少，我去接他吧。”司珂說。

溫森：“我師父叫……”

顧故起身，指著窗外說：“珂珂，我去吧，我看見進來一個車，是東輿汽車的新款。”

“行，辛苦顧故了。你就叫我師父陸工就行。”而後，溫森有樣學樣，隨著顧故的叫法，叫得極自然，問：“珂珂，我這麽叫你行麽？”

“……”這種感覺讓人不適，畢竟，司珂和溫森頭一次見面，她尷尬地說：“隨意。”

“你叫我Vincent也行，叫森森也成。這不是顯得咱們熟悉一點，工作更好推進麽？”

熟個屁，好油膩。年紀輕輕，這麽油膩也是不容易。司珂心裏想著，嘴上卻說，“溫森挺好的，比Vincent感覺讀起來更好聽呢。”

司珂從不是個社恐人群，可也算不上社交NB癥那種人，尤其在工作場合，她中規中矩慣了，從不和甲方攀熟。一來，都是打工的，位置和人設是工作給予的，並不屬於本人，她只需要當好工作裏的那根螺絲釘就行了。二來，尤其是女孩子，一旦在工作裏，太過於自來熟，很容易被人誤解，被占了便宜去。

此前她在工作場合見過好幾回，在餐桌上朱迪迪長袖善舞的樣子，被對方摸個手啊，勸個酒啥的，雖然在旁人眼裏，覺得這是應該，都在社交範圍內。可是這會引起司珂生理不適，覺得犯惡心。所以她尤其註重。

多多少少對於溫森的熱情，她是帶著一點警覺和抵觸心理的，因此，司珂走出了包間，去清風茶室的收銀臺，拿茶水單。

包間在茶室正門的左邊，收銀臺在右邊，司珂拿了茶水單再回包間時，甲方的四個人已經全了，只見包間裏，除了她的六個人，都已經坐在長茶桌兩邊，她面對的是設計小哥和顧故。背對著她的是東輿汽車的四個人。

司珂拿著茶水單，走到了溫森邊上，將茶水單遞給溫森，又側臉對著那個工程師說：“陸工哈，想看看喝——”

在看見陸工臉的那一刻，司珂楞住了，她眼睛眨了眨，似恢覆了一些神識，把方才的話，說完，“看看喝什麽茶？”

只見陸工陸行川起身，對著司珂伸手，“你好，我是陸行川。”

周圍的五個人，都盯著兩人握手呢，司珂只好伸出手來，五指輕輕握了一下，“您好。”

兩只手並沒有真正地握在一起，商務地不能再商務了，這個握手，堪堪只讓司珂碰到了陸行川的掌溫，僅僅只有0.1秒。

而陸行川，才要松動五指去握手時，司珂已經將手撤回了。

他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而後他嘴角扯了扯，收回手，坐到了座椅上。

司珂轉身去坐回自己的位置，她從背對著陸行川，到自己的椅子上，只有不過十步。這十步之遙裏，她腦中迸發了很多奇怪的念想。

有陸行川的手掌，怎麽還是那麽溫熱？一如從前，有些柔軟。明明看起來指節骨骼那麽修長，不過是白皮包著骨頭罷了，哪裏來的柔軟呢？

還有一些慌亂的想法。他不是在讀博士麽？對，上次他和奶奶說了，貌似是在工作的。

北京那麽大，怎麽會偶遇呢？

世界小麽？是緣分麽？孽緣吧。

怎麽才能讓自己不胡思亂想了。這是工作啊，工作！司珂，你清醒些吧！她在心裏跟自己說。

司珂扭頭看了一眼，顧故自動坐在離投影最遠的位置，設計小哥自動坐在離投影最近的位置，C位留給了司珂。她別無選擇，坐在了中間。

溫森是個極開朗的人，加上他看見司珂就有些過於興奮，就開始巴拉巴拉，將雙方都介紹了一遍，還怕陸行川聽不懂似的，把東輿汽車和棠之廣告的合作也講了一遍，之前修改海報和展廳的事情也稍微幾句帶過，而後，將現場交給司珂。

司珂打開電腦：“北京車展整體設計的PPT，我放一下最新我們更改微調的方案。大體上和之前說的變化不大，只是3D圖有些細節進行了修改。然後讓我們的設計師，給大家放一下海報、燈箱、展板的平面部分設計。”

設計小哥放著PPT，眾人都看向屏幕。陸行川的位置，餘光剛好能瞥見司珂。

好在茶室的窗簾被拉上，燈光也關掉，黑暗中，只有屏幕點亮著。他稍稍側了頭，望向他的珂珂，偷偷地在黑暗裏，打量著她。

他的珂珂，頭發長了許多，人更清瘦了。微卷的長發，一半披在肩前，一半落在背後，頗有些柔情似水的味道。原來她工作中是這個樣子。淡黃色的西服襯得她有了同以前全然不同的韻味，是成熟的，是有女人味的，是非常好看的。

他的目光楞在她身上，時間過得真快啊，還好，還是那個姑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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