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

朱鸞神色恍惚，過往的一切走馬觀花般從她腦海中一一掠過，許多她以為模糊的往事都在這一聲呼喚下被一一喚醒，讓她如今被怨恨蒙住的雙眼重新獲得了清明。

十世輪回，一世百載。

一直等不到、找不到、見不到……從最開始的信心滿滿道最後的絕望瘋狂，這個過程好像十分漫長卻又十分短暫，到後來，連她自己都分不清了，自己愛的到底是那個人，還是愛著那個人時刻骨銘心的心境。

第十世的時候，她終於達成所願，只是那個時候，她已經不記得輪回之前的事情了。當愛上那個霸占太子身軀的外來靈魂時，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卻又心安理得。在他離開後，得償所願的她在即將湮滅之時卻意外附身到一個叫阿洛的臭丫頭身上。

她就留在阿洛的身體裏，並日日吸取她的一部分力量滋養靈魂。

阿洛被輪回之主選中，之後等級一點點地提高卻能一直使用本體進行任務，不過是因為她有一半以上的力量都被她取走，導致她實力與等級不對稱，被輪回之主歸入特殊群體中。

她寄居在阿洛的體內，卻並不是時時刻刻清醒著的，雖然也驚嘆過輪回空間的奇妙，卻並不十分在意。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淩空也是輪回者的一員，發現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在她面前重新上演！

時空真是奧妙無比，她回到了過去的過去，並在往事的重溫中喚醒了所有過去的記憶！

原來所謂的三世情深都是假的，愛著她的那個人，她愛著的那個人，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現實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以前所有的堅持都不過是她傻乎乎的自以為是，而那個在她眼中情深似海的人，是否心裏在嘲笑她不自量力、自作多情？

她發誓報覆他！於是，當那個人帶走阿洛，並說可以幫助她時，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可是當站在淩空面前的時候，她心裏忽然就後悔了，她告訴自己，只要淩空跟她說一聲值得，只要淩空告訴她她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就會像以前一樣對他好，就可以把過去的一切都忘掉！

然而即使被劍指著，即使他明知道這一把劍可以輕易將他誅殺，卻仍不肯說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原來，他竟連這麽簡單的三個字也不屑給她……

就在她心如死灰之際，他卻開口，喚道：“阿洛。”

“你知道！”朱鸞猛地擡頭看他，空洞的眼睛裏忽然有了一絲神采，如同漆黑的夜幕一點點亮了起來。那肆意燃燒著的火海也因為主人的意志平息下來，只餘幾點星火沾著白霧燃燒著。

“沒錯。”淩空點頭，又朝著朱鸞走了幾步，“早年我在系統商城兌換過一項技能，可以探知靈魂。第一眼見到阿洛的時候，我就察覺到她身上有不對勁的地方。她是一體雙魂，雖然那另一個靈魂跟你有不一樣的地方，但本質上，卻沒有區別。之後的幾次接觸，更讓我確定了這一點。所以，我才願意將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納入羽翼。”

聞言，朱鸞目光顫了顫，她緊緊盯著他，“就算靈魂一樣又怎麽樣，那些你的覆制體，靈魂氣息也跟你一樣，難道他們就都是你？”說道這個，朱鸞嘴角勾起，眼裏露出嘲諷。

“是的，就算是靈魂氣息一樣，也不能絕對說明就是你。直到在拍賣會上，我看到阿洛額間顯出的火羽。而你的本體，是火鳳凰。”他們兩人間的距離並沒有多少，幾句話下來，他已經走到了她面前，伸出手，他小心地碰了碰她額間只剩半片的火羽。

那個時候，他雖然被死亡彼岸陷害，卻並不是什麽都看不到，那間包廂內，段蒼穹和阿洛為他做的，他都看到了。

“所以，你現在是什麽意思？”朱鸞咬著唇，擡起頭看著他，那雙美麗的鳳眸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淡薄的霧氣，氤氳朦朧。

“作為一個男人，有這樣一個女人願意為我付出這麽多，我不是不感動。但是——”淩空一句話壓下了朱鸞的所有希冀，“這些感動之類的情緒在我心裏停留不過十幾秒，就消失了。黑暗王說我是個沒有心的怪物，我不承認這一點，因為我知道我有心也有感情，然而那些情緒，像是被另一種強大的力量硬生生拿走了，即使殘留下那麽幾分，也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慢慢消散。但我知道它們曾經存在過。”

“對於曾經留在我身邊的人，雖然已經沒有任何的感情，甚至就算他們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會有一分動搖，但我告訴自己必須要給他們留好退路。就算沒有了感情，也一定能有其他什麽東西可以代替它。你也一樣。”

淩空看著朱鸞，指尖抵住她額間的火羽上，磅礴的靈力從他指尖灌入其中，那片力量耗盡，僅剩一半的火羽瞬間紅光大漲，“即使有過感動，但無論再來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一樣——不值得！你記住，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值得你為他付出那麽高的代價，也沒有任何人值得你耗費千年的時間去尋找和等待，我也一樣。如果你心甘情願，認為值得，那我告訴你，在你為了他付出這麽高昂的代價之時，無論他曾經對你多好、給過你多少愛與感動，他都再也配不上你了。因為真正值得你付出的人，不會讓你為他受苦……”

真正值得你付出的人，不會讓你為他受苦！

聽到這句話，朱鸞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她感受著從他指尖湧進她體內的力量，聲音顫抖地低吼，“所以呢？你現在要送我走？”

“回到那個世界去吧！那裏才是你的根，你的本體是鳳凰，回去涅槃之後，你會忘記一切，獲得新生！不會再有痛苦，也不會記得我這麽個人。”

火羽中積蓄的力量達到極致，朱鸞那半透明化的身體漸漸凝實，明明只是一個靈魂，卻散發出不亞於活物的勃勃生機！同時，虛空中傳來一股召喚之力，那聲音急切地呼喚著，要將這流落異世的孩子接回去。

朱鸞在淩空的轄制下完成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淩空將自己送走，她睜大眼睛，歇斯底裏地大吼：“我恨你！”

我恨你！

恨你！恨你……

這聲音在這片白茫茫的空間裏回蕩著，淩空抿了抿唇，半晌才吐出一句，“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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