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浮夢三世（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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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皇朝如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早朝也沒什麽要緊的政務，沒一會兒就散朝了，本來也沒什麽事情，只是五皇子元成優走下石階的時候忽然栽了下去，那石階足有五六十級，平日裏大臣們早朝時光是爬這階梯就累得氣喘籲籲，如今五皇子竟然一個不慎栽了下去！
事發突然，當時好些人還沒反應過來，就那麽瞪著眼睛看著五皇子跟個球似的滾了下去，摔得鼻青臉腫，儀態全無。
眾大臣：簡直不忍直視！
看著五皇子被人擡著出去，宰相大人撫著胡須喟嘆一句，“五皇子這兩日想來是黴星高照，言行舉止應該更加小心才是啊。”
可不是麽！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昨天大殿上，五皇子向陛下進言時便跌了一跤，額頭撞到地上，直接磕出血來了，偏巧這兩日太子殿下傷勢加重，陛下本就心情不虞，見到五皇子殿前失儀，便在朝堂上將他狠狠訓了一頓，那可當真是，半分情面都沒留啊！
大臣們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就此事小小地發表了一下個人見解。絲毫沒有註意到，一只長了三條尾巴的雪白小狐貍偷笑著消失在墻角……
而元成優被擡回皇子府後，卻顧不得收拾自己的一身狼藉，連忙拉著自己的心腹，急切道：“怎麽樣，有沒有找到那個人？”
此刻元成優額上裹著紗布，面上青青紫紫的，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半分風度。
那心腹一臉菜色，“殿下，所有人都派出去了，找不到……”
元成優聞言面色大變，變得無比猙獰可怕，布滿血絲的雙眼幾乎要凸出眼眶，他掐著那個心腹的脖子，雙手用力過猛之下青筋突起，“廢物！都是廢物！”
那個廢物心腹被掐得兩眼翻白，面色青紫，其他下人全都跪在地上，戰戰兢兢抖如篩糠，根本不敢擡頭看主子一眼，自從那日五皇子從太子宮回來之後，就性情大變，變得越來越可怕，這兩日府裏被打殺的下人比過去兩年還多！
待到那個被活活掐死的心腹被人拖了下去，元成優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他扒開衣服，看著自己被毒素腐蝕得潰爛發黑的身體，心中漸漸絕望起來！
自從元淩空被封為太子後，他才意識到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對手！他的武力和才華都出眾得可怕，處理政務的能力簡直有如神助，他和幕僚日夜參謀都爭不過他！派出去的殺手沒有一個回得來！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自己苦苦經營這麽多年，憑什麽淩空什麽都沒做就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一切！就連他費盡心力請到的修者也被他奪了去！
在朱鸞被劫走的前兩日，一個手上有黑色詭異花紋的男子獻上了一種毒藥，聲稱可讓人痛苦至極地死去，且除了他，全天下沒有任何人能解開這毒。
元成優用一個不起眼的下人做了實驗後，便將之用在了淩空身上，結果很令他滿意，淩空雖然沒有立刻死掉，但他的情況果真一日比一日嚴重，而太醫們，也束手無策！
成功就在眼前，卻沒想到，淩空竟然醒了！更沒料到，淩空竟然能將毒素引到他身上，自己若是不能找到解藥，必定會落得跟那個下人一樣的下場！
元成優心中惶恐至極，回府後立刻服用了那人給的解藥，卻沒有半分效果！明明……明明他當時親眼看著那個人服毒之後才放心地用了他的藥的，怎麽可能會沒有效果？怎麽可能！
淩空引到元成優身上的毒素不過萬分之一，但元成優既沒有淩空的力量可用來壓制毒素，更沒有淩空超凡的忍耐力，當晚就忍不住將身體撓破了，舒服不過一會兒，面臨的卻是毒素更快的蔓延以及迅速發黑潰爛的傷口！
看著被抓破的傷口變得越來越大，元成優表面不敢聲張，私下裏卻發了瘋地尋找當初獻藥的人，然而當初那個人卻好像根本不曾存在，他動用了所有忍受卻尋不到半點蹤跡！
眼看著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元成優眼前忽然閃過許多面孔，有幼時為了讓他能被貴妃收養而自殺的婢女生母，有為了他甘願獻出性命的忠仆，也有許許多多的，被他親手殺死的人……最後定格在那張戴著木制面具，眸似寒星的臉上。
元成優雙目赤紅，是他！都是他！若不是淩空非要爭位，他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他為什麽不一直當個廢物！
此刻的他早就忘記了，若不是自己當初用抹了毒的箭矢暗殺淩空，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而被元成優詛咒的淩空，此刻正一邊享受著朱鸞溫柔的照料，一邊操縱著系統的任務面板。
而正專心地餵他喝粥的朱鸞，根本不知道面前這個正專註而溫柔地看著她的男子，心思根本沒有放在她的身上。
輪回空間配置給輪回者的系統都是精心制作出來後，進行無數次覆制後交給輪回者的。每一個系統雖然都是覆制體，但是它們作為最高端的科技文明，運算與處理能力遠遠超乎人類的想象，系統精靈作為操作者，可以更改系統的部分數據，卻無法篡改其內部的核心。能夠改變系統核心運轉的，只有管理者。
這是輪回世界眾所周知的規則。
然而，眼前這個男子，他的意念幻化成一只無形的手，正飛速將一竄竄數據輸入系統的核心內部，以一種隱秘的、絕不會被管理者察覺的方式，緩慢地改變著系統的運行和計算方式。
淩空將一個個陷阱埋進系統內部核心，再用其他數據一層層覆蓋防護，待到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的唇角微微一勾，挑起了一個格外溫柔的弧度。
那個人可真是厲害，他已經預感到他快要醒過來了……
不過，那正好，到時候，他一定會喜歡自己送給他的禮物。
至於其他的……
當朱鸞舀起一勺粥，擡起頭看向那人時，剛好看見他淺淺勾起的笑容。彼時窗外鳥語花香，一束陽光斜斜地從敞開的窗戶裏落了進來，正好灑在他的臉上，他的面具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一雙墨黑的眸子裏仿佛也有金色的光芒在跳動，他唇邊原本不明意義的笑容，也變得格外溫暖也柔和……
朱鸞的心跳忽然加速，手裏的瓷碗險些掉到了地上。好半晌，她才調整好心情，只是看著淩空的目光，帶著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濃情蜜意。
此刻的她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欽慕的人已經換了芯子，也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些看起來無比美好的東西，只是面前這個人閑來無事的偽裝……
一碗粥還沒餵完，外面忽然傳來了內侍驚喜的聲音。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那小太監匆匆奔了進來，見到兩人後連忙行了禮道：“殿下，郡主，天大的好消息啊！原神醫到京城來了，如今正在宮外！”
“真的！”朱鸞大喜，原神醫叫什麽沒有人知道，但他行醫十幾年，凡是他經手的病人，沒有一個不藥到病除的，在民間的威望極高，十年前，太後得了頑疾，本已病入膏肓，禦醫院束手無策，卻叫原神醫一副藥湯給拉了回來，從那以後，他就得了神醫的稱號，還是陛下禦封的！由此可見其醫術之高超。
得知原神醫來了京城，朱鸞非常高興，她上前握住淩空的手，道：“原神醫雲游四方，就連陛下也找不到他，如今他卻剛好來了京城。淩空，一定是老天爺在保佑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見淩空不說話，她以為對方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連忙站起來道：“我現在就去把原神醫帶過來！”
朱鸞滿臉笑容，步履匆匆地奔了出去，坐在床上的人卻漫不經心地擡頭看了看外面晴朗的天空，墨黑的眼裏閃過一絲嘲諷，老天爺？那算是什麽東西？
半個時辰後，容貌清俊卻滿頭華發的男子坐在床前，兩指按在淩空的手腕上，閉著眼睛沈默不語。
半晌後，他收回手，看著躺在那裏，雖然戴著面具，但明顯風華正茂的男子，輕輕嘆了口氣。
“神醫在來之前已經看過那支毒箭了吧！覺得如何？”淩空問。他聲音溫和，目光也是沈靜而柔和的，讓人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心中安寧。
明明身中劇毒，日夜忍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這個人卻依然沈靜溫和不露一絲頹意，當真是人中龍鳳！也難怪，自己那個向來不著調的師弟，願意為了他收心了。
原崢心中嘆息一聲，看著躺在床上的青年，搖了搖頭。
淩空聞言，有些黯然地閉上了眼睛，當他再度睜開眼時，眼底已經沒有半分頹喪，依然平靜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神醫可否告訴我，這是什麽毒？”
原崢沈默了片刻，有些沈重地開口道：“是妖毒。”
“妖毒？”
“嗯。”原崢點頭道：“這妖毒不是指的妖怪所擁有的毒物，而是那種無法理解的詭異毒物的統稱。原某行醫十數載，自認這天下沒有治不了的病，沒有解不了的毒，但對這陰毒無比的妖毒，原某實在是束手無策。不過，令原某感到驚奇的是，這妖毒分明是一沾身就能要了人的命，且陰毒至極，中毒者死前還要受盡折磨。不知殿下是如何撐到現在的？”
“神醫就當……我體質特殊吧！”
淩空顯然不願多講，原崢也不是那種刨根問底不知禮數的人，遂不再多問，卻道：“’神醫‘這兩字，殿下就不要再叫了，原某愧不敢當啊！”
淩空卻搖頭道：“我對解毒一事早就不抱希望了，還請神醫告知，我……能活多久？”
原崢沈吟片刻，道：“原某手中，有一些靈藥，解毒是沒辦法了，但至少可為殿下延壽兩年。”而這兩年，還是淩空體質特殊才能給出來的。
原崢原本以為，這個年輕人在聽到自己只有兩年可活時，就算不陷入絕望，卻也難免黯然傷心，卻沒想到，他反而笑了笑，聲音溫和而開朗，“原先生所說的靈藥，是來自靈山吧！”
原崢面上平靜依舊，心中卻是一驚，他是怎麽猜到的？
“原止說過，他是從靈山來的修者。而他下獄不過幾天，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原先生就來到了京都，而且，你們都姓原。”
淩空說到這份上，原崢也明白了，敢情是美色當前，小師弟連自己的師門都賣了。不過，他倒是越來越好奇這位傳聞中奇醜無比的太子殿下，面具下的，究竟是一張怎樣的臉了？
“淩空有一事相求，還望原先生應承。”淩空道。
原崢對眼前的太子殿下可是欣賞的很，聞言立刻道：“殿下但說無妨。”
“我命數無幾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朱鸞。”淩空垂眸，纖長濃密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紛亂的情緒，卻顯出幾分落寞來，“我不想讓她為我傷心，為我難過……”
原崢聞言，想起那個一身紅衣的女子一臉激動欣喜將自己引進太子寢宮時的情景，不由嘆息一聲，一是為太子和朱鸞郡主這對苦命鴛鴦，二是為了自己那個初戀慘遭夭折的師弟。
“殿下放心，原某必會為您保守這個秘密……”
窗外，朱鸞的身子無力地靠在墻上，她的雙手極力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即使如此，眼淚卻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個勁兒地往下掉，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吾愛朱鸞……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願……
——你喜歡的真是我？還是我對你的好？
——經歷一番生死，我才明白……什麽規矩，什麽禮教，都不及你展顏一笑……
——現在，我們的關系已經不一樣了，不是麽？
——我不想讓她為我擔心，為我難過……
前世今生，淩空說過的話一直在她耳邊回蕩。
她一直忘不了他把她從泥地裏挖出來那一幕，一直忘不了他親手為她刻下墓碑時的黯然，一直忘不了他那雙比夜空還要好看的眼睛溫柔地看著她時的樣子！
忘不了！
忘不了！
忘不了！
不！她不相信，這毒無藥可解！不相信淩空這樣好的人，會這樣淒慘地死去！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
淩空躺在床上，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紅影，眼裏閃過一絲惡意的光芒。
吶，他現在忽然有些期待那個人快點醒過來了！到時候一定會很有趣，雖然他看不到。這點真是叫人遺憾啊……
他剛剛想到這一點，便覺得眼前一片昏沈，靈魂仿佛要飄起來，又好像被一股巨力撕扯著往另一個地方而去。
他皺了下眉，有些不滿，還真是說到就到，但他卻沒有絲毫反抗的意思，而是順便閉上了眼睛……
淩空覺得自己好像沈進了一個水潭子裏，周圍全是冰冷的水流。他的身體就在那樣一片水域中漂浮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要過多久……
下面滿是黑色的水草，那些在水中隨意飄蕩的水草就像一陣陣毫無目標的黑色輕煙，或者說，它們本身就是那些黑色的、詭異的煙霧凝固成的。
但是在那麽一瞬間，它們卻好像有了意識，或者說受控於某個意識，它們開始向著漂浮在水面的那個人伸展著身子，用那些長長的、黑色的草葉，將那個人的手腳、身體一層層地纏繞起來，並拖著他往水域深處沈了下去。
它們纏得非常緊，拖動的時候卻非常地輕柔，好像怕把那個人吵醒，而那個人，也確實如它們所期望的，隨著它們沈入無底的水域中，越沈越深……
淩空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抱著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之後，箭矢入體的聲音響起。
他夢見自己中箭昏迷，那個女子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夢見她一遍遍地替他擦拭身體，親手為他換藥。
他還夢見他醒了過來，睜開眼的那一刻就是那個女子擔憂關切的眼神……
不，這不是夢，這是自己真實經歷的……
不，這是夢！自己沒有經歷過那些事情！
不，這不是夢！他還能感覺到她手上的溫度，感受到她指尖的柔情……
不，這就是夢！
這到底是不是夢？
淩空忽然睜開眼睛！
水流猛地灌進他的眼裏，過了一會兒他才適應過來。一低頭，卻看到一大堆黑色的水草纏著自己，正拉著自己不斷往下沈。
淩空有些不悅地盯著那些纏著自己的水草。
水草拉著他往下沈的動作猛地一滯，而後爭先恐後地散開，像是遭遇了史前巨獸！唯恐再跑慢一點就屍骨無存！
待那些水草全部散開，淩空便開始往上游去。
沒過多久，他就浮出水面，卻發現，自己在一個十分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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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突然，當時好些人還沒反應過來，就那麽瞪著眼睛看著五皇子跟個球似的滾了下去，摔得鼻青臉腫，儀態全無。
眾大臣：簡直不忍直視！
看著五皇子被人擡著出去，宰相大人撫著胡須喟嘆一句，“五皇子這兩日想來是黴星高照，言行舉止應該更加小心才是啊。”
可不是麽！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昨天大殿上，五皇子向陛下進言時便跌了一跤，額頭撞到地上，直接磕出血來了，偏巧這兩日太子殿下傷勢加重，陛下本就心情不虞，見到五皇子殿前失儀，便在朝堂上將他狠狠訓了一頓，那可當真是，半分情面都沒留啊！
大臣們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就此事小小地發表了一下個人見解。絲毫沒有註意到，一只長了三條尾巴的雪白小狐貍偷笑著消失在墻角……
而元成優被擡回皇子府後，卻顧不得收拾自己的一身狼藉，連忙拉著自己的心腹，急切道：“怎麽樣，有沒有找到那個人？”
此刻元成優額上裹著紗布，面上青青紫紫的，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半分風度。
那心腹一臉菜色，“殿下，所有人都派出去了，找不到……”
元成優聞言面色大變，變得無比猙獰可怕，布滿血絲的雙眼幾乎要凸出眼眶，他掐著那個心腹的脖子，雙手用力過猛之下青筋突起，“廢物！都是廢物！”
那個廢物心腹被掐得兩眼翻白，面色青紫，其他下人全都跪在地上，戰戰兢兢抖如篩糠，根本不敢擡頭看主子一眼，自從那日五皇子從太子宮回來之後，就性情大變，變得越來越可怕，這兩日府裏被打殺的下人比過去兩年還多！
待到那個被活活掐死的心腹被人拖了下去，元成優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他扒開衣服，看著自己被毒素腐蝕得潰爛發黑的身體，心中漸漸絕望起來！
自從元淩空被封為太子後，他才意識到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對手！他的武力和才華都出眾得可怕，處理政務的能力簡直有如神助，他和幕僚日夜參謀都爭不過他！派出去的殺手沒有一個回得來！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自己苦苦經營這麽多年，憑什麽淩空什麽都沒做就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一切！就連他費盡心力請到的修者也被他奪了去！
在朱鸞被劫走的前兩日，一個手上有黑色詭異花紋的男子獻上了一種毒藥，聲稱可讓人痛苦至極地死去，且除了他，全天下沒有任何人能解開這毒。
元成優用一個不起眼的下人做了實驗後，便將之用在了淩空身上，結果很令他滿意，淩空雖然沒有立刻死掉，但他的情況果真一日比一日嚴重，而太醫們，也束手無策！
成功就在眼前，卻沒想到，淩空竟然醒了！更沒料到，淩空竟然能將毒素引到他身上，自己若是不能找到解藥，必定會落得跟那個下人一樣的下場！
元成優心中惶恐至極，回府後立刻服用了那人給的解藥，卻沒有半分效果！明明……明明他當時親眼看著那個人服毒之後才放心地用了他的藥的，怎麽可能會沒有效果？怎麽可能！
淩空引到元成優身上的毒素不過萬分之一，但元成優既沒有淩空的力量可用來壓制毒素，更沒有淩空超凡的忍耐力，當晚就忍不住將身體撓破了，舒服不過一會兒，面臨的卻是毒素更快的蔓延以及迅速發黑潰爛的傷口！
看著被抓破的傷口變得越來越大，元成優表面不敢聲張，私下裏卻發了瘋地尋找當初獻藥的人，然而當初那個人卻好像根本不曾存在，他動用了所有忍受卻尋不到半點蹤跡！
眼看著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元成優眼前忽然閃過許多面孔，有幼時為了讓他能被貴妃收養而自殺的婢女生母，有為了他甘願獻出性命的忠仆，也有許許多多的，被他親手殺死的人……最後定格在那張戴著木制面具，眸似寒星的臉上。
元成優雙目赤紅，是他！都是他！若不是淩空非要爭位，他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他為什麽不一直當個廢物！
此刻的他早就忘記了，若不是自己當初用抹了毒的箭矢暗殺淩空，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而被元成優詛咒的淩空，此刻正一邊享受著朱鸞溫柔的照料，一邊操縱著系統的任務面板。
而正專心地餵他喝粥的朱鸞，根本不知道面前這個正專註而溫柔地看著她的男子，心思根本沒有放在她的身上。
輪回空間配置給輪回者的系統都是精心制作出來後，進行無數次覆制後交給輪回者的。每一個系統雖然都是覆制體，但是它們作為最高端的科技文明，運算與處理能力遠遠超乎人類的想象，系統精靈作為操作者，可以更改系統的部分數據，卻無法篡改其內部的核心。能夠改變系統核心運轉的，只有管理者。
這是輪回世界眾所周知的規則。
然而，眼前這個男子，他的意念幻化成一只無形的手，正飛速將一竄竄數據輸入系統的核心內部，以一種隱秘的、絕不會被管理者察覺的方式，緩慢地改變著系統的運行和計算方式。
淩空將一個個陷阱埋進系統內部核心，再用其他數據一層層覆蓋防護，待到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的唇角微微一勾，挑起了一個格外溫柔的弧度。
那個人可真是厲害，他已經預感到他快要醒過來了……
不過，那正好，到時候，他一定會喜歡自己送給他的禮物。
至於其他的……
當朱鸞舀起一勺粥，擡起頭看向那人時，剛好看見他淺淺勾起的笑容。彼時窗外鳥語花香，一束陽光斜斜地從敞開的窗戶裏落了進來，正好灑在他的臉上，他的面具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一雙墨黑的眸子裏仿佛也有金色的光芒在跳動，他唇邊原本不明意義的笑容，也變得格外溫暖也柔和……
朱鸞的心跳忽然加速，手裏的瓷碗險些掉到了地上。好半晌，她才調整好心情，只是看著淩空的目光，帶著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濃情蜜意。
此刻的她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欽慕的人已經換了芯子，也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些看起來無比美好的東西，只是面前這個人閑來無事的偽裝……
一碗粥還沒餵完，外面忽然傳來了內侍驚喜的聲音。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那小太監匆匆奔了進來，見到兩人後連忙行了禮道：“殿下，郡主，天大的好消息啊！原神醫到京城來了，如今正在宮外！”
“真的！”朱鸞大喜，原神醫叫什麽沒有人知道，但他行醫十幾年，凡是他經手的病人，沒有一個不藥到病除的，在民間的威望極高，十年前，太後得了頑疾，本已病入膏肓，禦醫院束手無策，卻叫原神醫一副藥湯給拉了回來，從那以後，他就得了神醫的稱號，還是陛下禦封的！由此可見其醫術之高超。
得知原神醫來了京城，朱鸞非常高興，她上前握住淩空的手，道：“原神醫雲游四方，就連陛下也找不到他，如今他卻剛好來了京城。淩空，一定是老天爺在保佑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見淩空不說話，她以為對方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連忙站起來道：“我現在就去把原神醫帶過來！”
朱鸞滿臉笑容，步履匆匆地奔了出去，坐在床上的人卻漫不經心地擡頭看了看外面晴朗的天空，墨黑的眼裏閃過一絲嘲諷，老天爺？那算是什麽東西？
半個時辰後，容貌清俊卻滿頭華發的男子坐在床前，兩指按在淩空的手腕上，閉著眼睛沈默不語。
半晌後，他收回手，看著躺在那裏，雖然戴著面具，但明顯風華正茂的男子，輕輕嘆了口氣。
“神醫在來之前已經看過那支毒箭了吧！覺得如何？”淩空問。他聲音溫和，目光也是沈靜而柔和的，讓人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心中安寧。
明明身中劇毒，日夜忍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這個人卻依然沈靜溫和不露一絲頹意，當真是人中龍鳳！也難怪，自己那個向來不著調的師弟，願意為了他收心了。
原崢心中嘆息一聲，看著躺在床上的青年，搖了搖頭。
淩空聞言，有些黯然地閉上了眼睛，當他再度睜開眼時，眼底已經沒有半分頹喪，依然平靜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神醫可否告訴我，這是什麽毒？”
原崢沈默了片刻，有些沈重地開口道：“是妖毒。”
“妖毒？”
“嗯。”原崢點頭道：“這妖毒不是指的妖怪所擁有的毒物，而是那種無法理解的詭異毒物的統稱。原某行醫十數載，自認這天下沒有治不了的病，沒有解不了的毒，但對這陰毒無比的妖毒，原某實在是束手無策。不過，令原某感到驚奇的是，這妖毒分明是一沾身就能要了人的命，且陰毒至極，中毒者死前還要受盡折磨。不知殿下是如何撐到現在的？”
“神醫就當……我體質特殊吧！”
淩空顯然不願多講，原崢也不是那種刨根問底不知禮數的人，遂不再多問，卻道：“’神醫‘這兩字，殿下就不要再叫了，原某愧不敢當啊！”
淩空卻搖頭道：“我對解毒一事早就不抱希望了，還請神醫告知，我……能活多久？”
原崢沈吟片刻，道：“原某手中，有一些靈藥，解毒是沒辦法了，但至少可為殿下延壽兩年。”而這兩年，還是淩空體質特殊才能給出來的。
原崢原本以為，這個年輕人在聽到自己只有兩年可活時，就算不陷入絕望，卻也難免黯然傷心，卻沒想到，他反而笑了笑，聲音溫和而開朗，“原先生所說的靈藥，是來自靈山吧！”
原崢面上平靜依舊，心中卻是一驚，他是怎麽猜到的？
“原止說過，他是從靈山來的修者。而他下獄不過幾天，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原先生就來到了京都，而且，你們都姓原。”
淩空說到這份上，原崢也明白了，敢情是美色當前，小師弟連自己的師門都賣了。不過，他倒是越來越好奇這位傳聞中奇醜無比的太子殿下，面具下的，究竟是一張怎樣的臉了？
“淩空有一事相求，還望原先生應承。”淩空道。
原崢對眼前的太子殿下可是欣賞的很，聞言立刻道：“殿下但說無妨。”
“我命數無幾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朱鸞。”淩空垂眸，纖長濃密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紛亂的情緒，卻顯出幾分落寞來，“我不想讓她為我傷心，為我難過……”
原崢聞言，想起那個一身紅衣的女子一臉激動欣喜將自己引進太子寢宮時的情景，不由嘆息一聲，一是為太子和朱鸞郡主這對苦命鴛鴦，二是為了自己那個初戀慘遭夭折的師弟。
“殿下放心，原某必會為您保守這個秘密……”
窗外，朱鸞的身子無力地靠在墻上，她的雙手極力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即使如此，眼淚卻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個勁兒地往下掉，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吾愛朱鸞……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願……
——你喜歡的真是我？還是我對你的好？
——經歷一番生死，我才明白……什麽規矩，什麽禮教，都不及你展顏一笑……
——現在，我們的關系已經不一樣了，不是麽？
——我不想讓她為我擔心，為我難過……
前世今生，淩空說過的話一直在她耳邊回蕩。
她一直忘不了他把她從泥地裏挖出來那一幕，一直忘不了他親手為她刻下墓碑時的黯然，一直忘不了他那雙比夜空還要好看的眼睛溫柔地看著她時的樣子！
忘不了！
忘不了！
忘不了！
不！她不相信，這毒無藥可解！不相信淩空這樣好的人，會這樣淒慘地死去！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
淩空躺在床上，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紅影，眼裏閃過一絲惡意的光芒。
吶，他現在忽然有些期待那個人快點醒過來了！到時候一定會很有趣，雖然他看不到。這點真是叫人遺憾啊……
他剛剛想到這一點，便覺得眼前一片昏沈，靈魂仿佛要飄起來，又好像被一股巨力撕扯著往另一個地方而去。
他皺了下眉，有些不滿，還真是說到就到，但他卻沒有絲毫反抗的意思，而是順便閉上了眼睛……
淩空覺得自己好像沈進了一個水潭子裏，周圍全是冰冷的水流。他的身體就在那樣一片水域中漂浮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要過多久……
下面滿是黑色的水草，那些在水中隨意飄蕩的水草就像一陣陣毫無目標的黑色輕煙，或者說，它們本身就是那些黑色的、詭異的煙霧凝固成的。
但是在那麽一瞬間，它們卻好像有了意識，或者說受控於某個意識，它們開始向著漂浮在水面的那個人伸展著身子，用那些長長的、黑色的草葉，將那個人的手腳、身體一層層地纏繞起來，並拖著他往水域深處沈了下去。
它們纏得非常緊，拖動的時候卻非常地輕柔，好像怕把那個人吵醒，而那個人，也確實如它們所期望的，隨著它們沈入無底的水域中，越沈越深……
淩空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抱著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之後，箭矢入體的聲音響起。
他夢見自己中箭昏迷，那個女子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夢見她一遍遍地替他擦拭身體，親手為他換藥。
他還夢見他醒了過來，睜開眼的那一刻就是那個女子擔憂關切的眼神……
不，這不是夢，這是自己真實經歷的……
不，這是夢！自己沒有經歷過那些事情！
不，這不是夢！他還能感覺到她手上的溫度，感受到她指尖的柔情……
不，這就是夢！
這到底是不是夢？
淩空忽然睜開眼睛！
水流猛地灌進他的眼裏，過了一會兒他才適應過來。一低頭，卻看到一大堆黑色的水草纏著自己，正拉著自己不斷往下沈。
淩空有些不悅地盯著那些纏著自己的水草。
水草拉著他往下沈的動作猛地一滯，而後爭先恐後地散開，像是遭遇了史前巨獸！唯恐再跑慢一點就屍骨無存！
待那些水草全部散開，淩空便開始往上游去。
沒過多久，他就浮出水面，卻發現，自己在一個十分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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