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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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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聽聞沈柔不見了,眼底掠過一絲喜色。

看衛景朝的舉動,又是一陣恨鐵不成鋼的惱怒,當即怒喝:“你去哪兒嗎?”

衛景朝頭也不回。

他腦子裏此刻空空蕩蕩的,只想著沈柔萬萬不能出事,當即要去找她。

長公主深吸一口氣,忍住怒罵的沖動,冷冷道:“你要去找她?”

“終止這場婚禮,去找一個女人?”長公主高聲質問,“你是昏了頭還是蒙了心?難道不止今天的典禮,意味著什麽?”

衛景朝腳步一頓。

長公主聲音裏帶著寒意:“今日婚若禮因你而終止,那就是讓洛神撿了個大便宜,平白無故站在制高點,順理成章將你踩在腳下,你以後休想再與她鬥。”

“你確定,現在要離開?”

衛景朝閉了閉眼,心底掙紮了片刻,終究是喚道:“陸黎。”

陸黎默默抱拳,“侯爺。”

“帶三千人馬去找她,定要把她安全無虞地帶回來。”他聲音又冷又沈,“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陸黎一凜,“是。”

陸黎走後,衛景朝神色仍是莫測的難看。

長公主嘆口氣,安撫道:“憑陸黎的本事,肯定能將她帶回來,你不必憂心。”

衛景朝一顆心不上不下的。

不知為何,他心底總是不安。

就像是被一根線栓的風箏,隨時要無根無底。

他心底默念。

但求沈柔無礙。

過了今日,他便去拜佛,去求神,謝滿天神佛,護佑她平安無事。

衛景朝與洛神公主的婚禮,在宮中奉天殿舉行。

相約到吉時,衛景朝從長陵侯府出發,洛神公主從公主府出發,兩人雖不同行,卻同時至奉天殿,舉行婚禮。

吉時至,衛景朝騎馬出門。

大街上人山人海,道路兩側擠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

新郎官身著赤紅官服,頭戴朝冠,飾以珠玉,騎在通身無一根雜毛的白馬上,俊美挺拔,蕭蕭肅肅,如青松玉石。

另一邊,洛神公主同樣穿了赤紅朝服,策馬前行,嫵媚淩厲的臉上含著笑意,望之不可親近。

兩隊人馬,同時行至宮門口匯合。

圍觀的百姓們看著兩人絕世姿容,不禁紛紛議論起來,是何等匹配。

兩人眼底,同時掠過不悅之色。

洛神公主騎在馬上看他一眼,倏然笑道:“表兄面如冠玉,著實風度翩翩,叫人不敢逼視。”

衛景朝沒有多言,擡手道:“請公主先行。”

話音甫落,從人群中驟然沖出一群手持大刀的刺客,沖衛景朝這方人馬砍去。

戰亂突生,百姓們頓時往四周躥,急急忙忙四散著逃命,再也顧不得眼前的熱鬧。

洛神公主騎在馬上,漠然註視一切,巋然不動,只唇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瞧瞧,多好的計劃。

她的夫君死在大婚當天,她傷透了心。

隨即,刑部會查出來殺人的是宗室裏道貌岸然的叔叔們,他們狼子野心,欲奪皇位,不顧血脈親情,想要殺掉她們這對夫妻。

她這個可憐的寡婦,合該順理成章接手夫婿的兵馬,替夫君報仇雪恨。

洛神公主想到此處,臉上的笑意更盛幾分。

然,她並沒有得意多久。

又過片刻,從另一側再沖出一隊人馬,手持突火木倉,瞄準了洛神公主這邊的人,一木倉一個準。

洛神公主臉色倏然一變,冷硬著聲音問身後的侍從:“怎麽回事?”

衛景朝擺脫了追殺,慢慢策馬到她跟前,居高臨下笑道:“公主焉不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洛神公主臉色呈現出一種頹敗之色。

她盯著那波人,慢慢問:“這是什麽武器?”

“於逸恒在蘇州府研究出來的,叫突火木倉。”衛景朝笑了聲,“我打匈奴用的就是這個,如今正好給公主一個驚喜,做我們新婚的賀禮。”

洛神公主微微闔眸。

她不是傻子,誰輸誰贏,一眼便知。

大刀和突火木倉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語。

她傲慢道:“我沒有失敗,若我有這樣的武器,今日不一定鹿死誰手。”

衛景朝語氣平靜:“落後就是最大的失敗。”

洛神公主怔然,整個人呆立當場。

她全然無法反駁衛景朝的言論。

若今日手持突□□的是匈奴人,他們會因為敵人手中是大刀,就放過敵人嗎?

不可能的。

失敗就是失敗。

無論是由於什麽原因。

衛景朝望著眼前的戰局,聲音溫和:“妹妹,等你死後,我會給你報仇。”

“屆時,你的那些叔叔、堂兄弟、侄兒,一個也別想登上皇位,你九泉之下,盡可以安息。”

洛神公主冷眼瞧著,心底早已明了,今天的情況。

他們兄妹天生就是一樣的人。

冷心冷肺,黑到了骨子裏。

今天她想要殺了衛景朝,嫁禍給藩王們,借著遺孀身份,順理成章接收衛景朝的兵權。

衛景朝的想法,與她一般無二。他想殺了她,借著為鰥夫的身份,打著為未婚妻報仇的名義,屠盡皇族,理所當然登上皇位。

可惜她棋差一招,滿盤皆輸。

洛神公主闔眸,慢慢道:“你以為,自己贏了嗎?”

衛景朝肆意笑:“難道是公主贏了?”

“沈柔該走遠了吧。”洛神公主望著天上的太陽,輕籲一口氣,“我將沈元謙放出去,給他假的身份文牒,他肯定會帶沈柔走。”

“然後我的人,把他們抓走……”

衛景朝臉色猝然一變。

盯著他眼底的驚慌,洛神公主勾唇,“我一死,你的心肝寶貝兒,也休想活過今日。”

她看著衛景朝格外難看的神情,笑吟吟道:“表哥,美人鄉英雄冢,果真名不虛傳,你這樣的人,也有了軟肋。”

衛景朝咬牙:“你利用沈元謙?”

他絲毫不意外沈元謙還活著的消息。

旁人不知道,他卻一清二楚,洛神公主與沈元謙私下往來好幾年,郎情妾意好不快活。

洛神公主會私下抱住他的命,實在是意料之中。

只是,

沒想到,她會狠心至此,連枕邊人都不放過。

“一個男人罷了,如何與我的皇圖霸業相提並論。”洛神公主淡淡道,“我倒是真心想放他走,可惜不放心表哥,覺得表哥沒有表面上這麽溫善可欺,只能再借他一用。沒想到,這一步沒走錯。”

衛景朝最終只咬了咬牙,恨聲道:“你會遭報應的。”

“當不了皇帝,屈居人下,就是我最大的報應。”洛神冷冰冰開口,“世上沒有更可怕的事情。”

衛景朝理都沒理她,策馬欲走。

洛神公主淡聲道:“駙馬爺這就走了?不做你的面上功夫了嗎?”

衛景朝回頭,眼神似萬年的寒冰。

“洛神。”他慢慢道,“若是沈柔少一根汗毛,我必讓你生不如死。”

宮門口唯有他們兩方人馬,百姓們早已紛紛散去,禮部兩個官員在動亂中被打暈,扔在了一旁。

衛景朝擡手,讓人綁了她,冷冷道:“暫且送進地牢裏。”

隨即,他催動馬匹。

剛走了沒有兩步,迎面飛奔而來一個騎兵,沒有下馬,氣喘籲籲道:“大將軍,陸將軍有話稟告,說人在城南,曲江池畔,請大將軍速至。”

衛景朝用力揮動馬鞭,迅速往曲江池趕。

他不敢去想現在的情況,若是沈柔落在洛神手裏,會受到什麽樣的折磨。

她那麽嬌弱可憐,怎麽能承受呢?

更不敢想,沈柔為什麽會出現在曲江池。

是不是有人想將她扔進去?

衛景朝一路胡思亂想著,一個時辰的路程,生生壓縮至半個時辰。

到曲江池畔時,四周圍著數千官兵。

衛景朝策馬擠到最前頭,目光落在池畔。

沈柔一身素衣,站在岸邊高高的堤壩上,狂妄的江風吹動她長長的發,烏黑的發絲纏在臉上,襯出那張小臉慘淡無血色。

她站在堤壩上,足底已挨著水面。

身體搖搖晃晃,隨時要倒下去。

衛景朝目眥欲裂,倉皇下馬向她奔去。

還沒走兩步,被陸離拽住了胳膊:“侯爺,姑娘不許我們過去。”

衛景朝腳步一頓,以為沈柔是嚇壞了。

他雙手顫抖著,竭力放輕聲音道:“柔兒,是我,你別怕,我這就接你下來。”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十步之遙,衛景朝擡腳欲過去。

沈柔低頭,居高臨下逡巡著他的臉,目光從他那張堪稱完美的臉上,一路下滑,看到他赤紅的官服,繡了金線的靴子,腰間掛著的鴛鴦錦囊。

最後,落在他袖口精細的繡紋上。

——小小的一對喜字,精巧得很。

她輕聲道:“恭喜你啊。”

衛景朝腳步一滯。

恭喜……

衛景朝腦海一空,只餘下一個想法。

她知道了。

她全都知道了。

他心口一緊,慢慢放輕聲音,“你先下來,我慢慢跟你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想和洛神成婚。”

沈柔搖了搖頭,遲鈍至極地看看太陽。

解釋?

大紅的喜袍穿在身上,白馬上還系著紅花。

他能解釋什麽呢?沈柔閉著眼就能猜到。

他不愛洛神公主,只不過政治聯姻,他心裏只有她。

好沒意思啊。

真的好沒意思。

沈柔望著他的臉龐,心裏仍是疼的難受,可是卻沒有淚。

她慢慢道:“衛景朝,你喜歡我嗎?”

衛景朝的心擰成一團,匆匆點頭道:“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沒想和洛神成婚。”

“乖,你先下來,我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你。”

他的話,沈柔一個字都不信。

可她卻溫溫柔柔的笑了,就像過去的許多個日日夜夜一樣,“你愛我?那你為什麽騙我?你答應過我,再也不騙我的。”

衛景朝嗓子幹啞的厲害,心臟幾乎要跳出心口,啞聲道:“我沒有騙你,沒有,我一定會娶你。”

沈柔猝然笑了聲。

她覺得可笑,又覺得可悲。

為什麽會愛上他呢?

她不明白。

好在,以後也不用去想了。

她的笑容中,竟帶著一絲解脫,“你既然愛我,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衛景朝心裏驀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他幾乎是哀求了,:“我什麽都答應你,你先下來,我求你。”

沈柔垂下睫毛,又問:“什麽都答應……你不會再騙我吧?”

衛景朝哀求道:“我發誓,此生絕不會騙你,你快下來。”

沈柔的目光,緩緩從他臉上移開,落到平靜無波的江面上,慢慢道:“那你聽好了。”

“我的要求就是,等我死了,替我照顧好母親。”

衛景朝臉色大變,心跳漏了一拍。

沈柔笑著看他:“你說的,不會再騙我。”

衛景朝跌跌撞撞往堤壩上奔去,撕心裂肺的喊:“柔兒!不要!別!”

“沈柔,你敢!”

“沈柔!”

可是沈柔沒有看他,緩緩踮起腳,向後倒去

她輕盈的身體宛如一只翩然的蝴蝶,倒入靜靜流淌的江水中,迸裂出一片水花。

衛景朝瘋了似地想去拉住她。

可他離的太遠了,遠得好像永遠也奔不到頭,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掉下去,被無盡的江水吞噬,卷入無底的漩渦。

衛景朝攀上江堤,隨著她跳入茫茫水中。

陸黎一驚,連忙指揮人下去撈人。

曲江池表面安靜無波,底下卻波濤洶湧,流速極快,哪怕是這樣快的速度,也沒有人摸到沈柔半片衣角。

她消失在了水中,像是一塊冰,一片雪,落入水中被融化。

衛景朝被人從池水中拉起來時,天色已黑沈沈的,一彎月牙灑在地上。

陸黎沒下水,身上幹幹凈凈的,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人,道:“侯爺,我派人去曲江下游攔了,但馬匹的速度……”

陽春二月,正值曲江上游化雪的汛期,水流一日千裏,非車馬可及。

衛景朝楞楞坐在地上,不顧濕漉漉的衣袍,翻身上馬。

江水中泡了半日,他虛弱得厲害,險些從馬上掉下來。

陸黎攥緊他的馬韁,“侯爺!下來!”

衛景朝惡狠狠瞪著他:“松手!”

“沈姑娘體弱,江水中浸泡半日,便是找到,人也沒了。”陸黎怒道,“你清醒一點,事已至此,發瘋有什麽用!”

衛景朝身板挺的筆直,一張臉冷冰冰的,咬著牙,一字一頓道:“閉上你的嘴,她不會死!”

陸黎亦滿腹怨氣,怒道:“我與你說,將事情告訴沈姑娘,你不肯。如今對我發火,有什麽用處?”

“又不是我逼死的她。”

衛景朝呆呆坐在馬上。

陸黎把他從馬上拽下來,用力扔進一旁的馬車裏,怒道:“我已派人沿著下游找了,不用侯爺親自出馬,不管是生是死,總會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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