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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拆穿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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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昭朝清楚地看到,他耳朵尖也紅了◎

聶峋心跳加速, 寂靜的燭火下,連呼吸都有些急促。

甚至, 捏著紅封和銀票的手都在發抖。

驀地, 蠟燭輕扇發出一聲劈啵聲。

聶峋這才從一片混亂與激動中,稍稍回神。

他擡眸,瞧著黑暗中晃動的燭火

夜風從半開的窗子溜進來, 如豆的燭火隨風晃動。

他白皙的面龐在黑暗與明亮中忽視閃,一雙漆黑幽沈的眸子裏映出跳動的燭火, 明明滅滅, 鬢側翻飛的發絲, 晃動著在身後空蕩蕩的墻上映出。

夜色特有的幽靜下,襯的這張臉愈發清越卓絕。

好一會兒他才似自嘲似好笑扯了扯嘴角, 連眼睛都因為這笑,稍稍瞇了瞇。

他怕不是瘋魔了。

穆大小姐那樣清貴仙姿之人,怎麽會想著養面首呢?

“呵……”

他垂眸, 看著手中的紅封和一百兩銀票, 又笑了一聲。

是他思想太齷齪,太冒犯。

好半晌他把那個決不能與人言的想法徹底粉碎掉埋藏在最深處。

但……

穆大小姐為什麽給他的是一百兩啊?

明明她最親近的丹若和桃枝每人才賞了十兩銀子。

難不成是裝紅封的時候,沒註意看錯了裝錯了?

聶峋越想越混亂,腦子裏思緒亂飛, 一會兒是她可能裝錯了, 一會兒是她可能就是對他另眼相待……

但不管思緒怎麽亂飛, 他始終想不出哪個才是準確答案。

他甚至連今日陳小公子跟穆昭朝超出他預料的互動, 還有兩人單獨交談的內容,都沒顧上多思量。

滿腦子都是這一百兩銀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穆大小姐到底是什麽意思?

以至於, 這一夜, 他都沒睡著。

就捏著這張銀票,揣著紅封,睜著眼睛到天亮。

當然這一夜沒睡著的不止聶峋。

還有林府眾多主子。

林家舅母這一出,到了晚上就已經在京城傳遍了。

且不說林家這次跟著來了那麽多下人,難保都是最嚴的。

郡主府那麽多人都撞了個正著呢,更別說莊子上還有那麽多人,從寧遠山莊回林府,一路要穿過鬧市,大街小巷的,焉能瞞得住?

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種八卦向來傳播得最快。

尤其是林夫人不分青紅皂白,一個長輩上門找晚輩的茬,被外甥女當場潑冷水趕出來,還在回府的路上驚了馬翻車摔進山溝裏。

任意一件單拎出來,都夠當許久茶餘飯後的談資,更別說,這麽多事一起發生。

再加上前兩日林正清隱疾發作被穆昭朝不計前嫌出手救了,以及在澄江樓被踹進茅坑……

這一樁樁一件件,簡直比慶玉樓開春新排的戲文還要精彩,可不是傳播更快。

更不用說,穆家大小姐本身就和林家大少爺林正清因著婚約的事糾纏許久。

一句話說,滿京城都被這毫無預料的大戲給看懵了。

各種揣測,各種解毒。

甚是離譜。

林夫人這個當家主母的名聲不說狼藉掃地,卻也是一落千丈。

看笑話的,冷嘲熱諷的,不知凡幾。

說白了,她這一趟門出的,把林府的臉面都丟盡了。

連帶著她娘家的臉面也丟了不少。

誰家養出個這樣刻薄不講道理的女兒臉上能有光啊?

這麽大的事,自然沒人敢瞞林老太君,也瞞不住。

老太君知道後,差點沒氣死過去,還是秦媽媽一早就準備好了,提前讓老太君把藥丸吃了,才緩緩告知了實情。

哪怕如此,秦媽媽也還是不放心,請了大夫隨時候著,一旦老夫人情況不對,就讓大夫趕緊施救。

幸好,老太君挺住了。

頭一句問的就是穆昭朝情況如何。

秦媽媽在心裏感慨,老太君這怕是擔心掛念昭姐兒才生生撐住了這口氣。

知道外孫女一切安好,老太君面色這才好看些,也沒那麽急躁了。

但大兒媳婦做出這樣的事,滿京城現在不定怎麽嘲笑他們林家,她還是很氣。

偏偏,林夫人被潑了涼水又被郡主撞個正著,本就精神大震,回來的路上又遭遇意外翻車,當場就昏了過去。

被府上的車駕接回去後,也是昏迷不醒。

老太君就是氣得想罵人,也得先等林夫人醒過來。

原本府中就因為大少爺的事,低氣壓了好幾天,現下好了,連掌家主母都出了這樣的大醜,如今還昏迷不醒,府裏上上下下更是陰霾一片,別說大聲說話,就是呼吸都怕重了會被訓斥。

林府就在這樣的窒息中,撐過了下午,一直撐到燈火通明,深夜了,掌家主母終於悠悠轉醒。

然而,她一醒過來,想起今日發生的事情,她都不用出門打聽就能猜到現在滿京城是怎麽議論她嘲笑她的,當即兩眼一翻再次昏了過去。

老太君氣的可是不輕,聽到太醫說她沒事,不過是氣血攻心,再加上這幾日勞心勞力,好好休養一下不會有大礙,老太君看都沒看一眼,直接轉身走了。

林家大爺又氣夫人魯莽沒分寸,又心疼夫人昏迷不醒,還有那邊兒子也正臥床養病,又怕把年事已高的老母親氣出個好歹來,五味雜陳得緊。

老夫人下午知道事情後,就讓秦媽媽去莊子上給穆昭朝送了口信。

若不是現在林府亂成一團,她定然要親自去一趟莊子上看看的。

可現在滿京城的眼睛都盯著林家,家裏又這樣混亂,她也著實走不掉,只能派人先去莊子上看看外孫女。

至於女兒下午過來那一趟,她連這個女兒的氣都生,壓根也沒和她說什麽。

林月嬋不敢去莊子,想打聽情況,外加找娘家嫂子要個說法,沒成想,來了後,嫂子一直昏迷著,也沒要到什麽說法,還吃了自己母親的閉門羹。

當然外人並不曉得林府裏發生的具體事項,只知道林月蟬氣勢洶洶回了娘家,想著她可能是良心發現,或者覺得自己臉面受損,跟娘家嫂子鬧的。

這自然又是一番八卦。

至於她離開時,眼眶通紅,更是被各種解讀。

當然也有一些聲音譴責穆昭朝沒有教養,連長輩的面子都不給如是雲雲。

相比著看林夫人這個掌家主母的像話,這樣的聲音關註度就小多了。

老太君生生氣得到後半夜才睡。

翌日一早,天沒亮,又生生氣醒。

幸而有穆昭朝之前給備的薄荷油,提前預防著,頭風沒有發作。

但這一夜的冷靜後,老太君已經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個家不能再交給大兒媳婦管了。

大兒媳婦出身名門,家風也正,這些年一直管著家,也出過大錯,她想著自己年歲大了,哪怕有些過的地方,她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想著大兒媳婦到底還是多位兒女打算的人。

沒成想,這麽不堪大用。

再這麽放縱下去,林家的臉面丟盡都是小事,再惹出什麽禍事來,豈不是整個家族都要跟著蒙羞敗落?

她早飯都沒吃,當即就讓人把兒子找了來。

母子倆只說了一炷香的話,老太君就冷著臉把兒子也給攆走了。

他一走,老太君便傳了話下去。

大夫人身體抱恙,需要好生靜養,家中內務暫時由她來管。

簡而言之,就是把夫人的管家權收了回來。

滿府震驚,但又沒有特別超出意料。

發生了這樣的事,府裏沒個處置,讓外頭人怎麽說他們林府?

這樣也剛好能堵了一些不中聽的話來。

只不過夫人能不能承受的住這樣的打擊和屈辱,就不知道了。

畢竟管家權被收回,是對她整個人的否定,夫人向來自尊極強,又極重面子,怕是還有的鬧。

林夫人昏睡了一夜,體力精神都在藥物和針灸下,恢覆了一些,第二日一早也醒了。

醒來後,她惦記著兒子,還沒來得及問兒子的情況,就得知管家權被收回的噩耗,當即又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府裏上上下下,又是一番人仰馬翻。

這幾日,府中壓根就沒有清凈過,鬧得上上下下,都心神不寧。

但老太君一出手,就直接震住了場面。

處理了幾個辦事不力的管事,又做了人員調動,很快府裏各處又都恢覆正常運轉。

至少在外人看來,林府沒亂。

同時也從側面說明,林夫人這個掌家主母有多遜色。

老太君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縱使再生氣,一夜之後,也消了不少,至少沒有再怒氣上頭,兒媳婦她也不打算罵了。

就讓她好好養病,好好反思,若她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改一改性子,管家權日後還交給她。

若是不能,那這個家,她還是不要再管了,免得釀出大禍!

這個事情,一大早就傳到了穆昭朝耳朵裏。

她剛洗漱完,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先聽外祖母派來的人說了一通話。

“……老太君說了,”來人是老太君身邊的大丫鬟慶芳,她恭恭敬敬把老太君的話轉述完:“莊子上這些人也任由昭姐兒處置,身契奴婢已經帶了過來。”

說著,雙手捧著身契要遞給穆昭朝過目。

穆昭朝看了一眼,原本不想接,但想了想還是接了。

她看了看:“外祖母的意思我知道了,麻煩慶芳姐姐回去的時候跟外祖母說一聲,我這邊都沒事,連累她跟著擔心了。”

慶芳笑笑:“老夫人確實很擔心昭姐兒,就是這兩日怕是不得空過來莊子上,老夫人說了,等過兩日,就來莊子上瞧昭姐兒。”

穆昭朝也笑了笑:“本來該我去看望外祖母的。”

慶芳看著穆昭朝:“老夫人就知道昭姐兒會這麽說,特意讓奴婢轉告昭姐兒,老夫人說,祖孫之間,不必如此客套,她都曉得你的孝心。”

風口浪尖,這幾日她確實不好去林府,再加上,也怕林家舅母又發瘋。

在莊子上,任她作為,去了林府,她總得顧及一下外祖母的情緒,鬧大了事小,外祖母有個好歹事大,幹脆避一避。

“那就把這些拿回去罷。”穆昭朝把身契遞給慶芳:“人你一會兒也都帶回去罷,到底是林府的人,我就不處置了。”

慶芳楞了一下,想明白什麽後,上前又把身契接過來:“昭姐兒思慮周到。”

穆昭朝笑笑:“我周到什麽啊,本來也不是我的人,不歸我管,免得被人說我越俎代庖,沒得鬧心。”

她忙得很,沒那麽多功夫在這些事情上耗。

外祖母態度明確,她也不想追究什麽,都讓外祖母處理好了,想必她老人家要比她處理的得更周全些。

“跟外祖母說,我過幾日就去看她。”慶芳走前,穆昭朝又交代了一句。

慶芳應下,穆昭朝這才笑出了聲。

管家權被收回去,林家舅母不得個一年半載的沒臉出門啊?

正好,她也不想再在什麽宴席上看到她,惹得人心煩。

“大小姐這麽開心啊?”丹若進來詢問是否要準備吃早飯了,見大小姐滿臉笑,也笑了。

“嗯,”穆昭朝笑著點了點頭:“確實心情還不錯。”

她原以為昨日她就已經夠解氣的了,今日更是神清氣爽。

正說著,她突然想起件重要事來,讓丹若去把慶芳追回來。

慶芳都快走出莊子了,見丹若跑得氣喘籲籲,以為昭姐兒有什麽要緊事吩咐,忙匆匆折回。

“莊子的名字我想改一下,”穆昭朝道:“這封信你替我轉交給外祖母罷。”

原本她也沒動過給莊子改名的念頭,但昨日的事,她不想再發生第二次,哪怕是她占上風,她也不想再經歷。

名字改了,免得總有一些人,還覺得這莊子是林家的。

慶芳怔了下,接過信後又道:“來的時候,老夫人吩咐過奴婢,讓奴婢務必轉告昭姐兒,這莊子既已是昭姐兒的,如何處置,昭姐兒都可自行裁決。”

穆昭朝笑笑:“我知道了,不過信還是轉交一下。”

慶芳笑著應下。

穆昭朝這才讓丹若把人送出去。

慶芳也清楚穆昭朝現在身邊伺候的人不多,就沒有讓丹若送太遠,出了院門,就讓她回來了。

丹若回來就見大小姐拿著筆正在寫什麽。

她湊過來看了看,問道:“大小姐打算給莊子改個什麽名字啊?”

穆昭朝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不過她沒說,只道:“過幾日你就知道了。”

說著便把寫好的紙折好,裝起來。

見大小姐神神秘秘的,估計是在盤算著什麽,肯定有她的計劃,丹若很識相的沒再繼續打聽。

正準備吃早飯的功夫,穆初元和聶峋一快來了。

看到穆初元穆昭朝倒是沒什麽反應。

就是看到聶峋,她面色頓了一下。

昨日是休息,今日不能還休息罷?

一個新兵,天天不在營裏訓練,真的不會被除名麽?

見穆大小姐盯著自己,聶峋主動解釋道:“今日要跟著陳將軍外出歷練,時辰還早,我就想著先過來大小姐這邊,看看有什麽活要做,等會兒再回去,來得及。”

穆昭朝:“……”

行罷。

這樣跑來跑去,不累麽?

她這莊子離城區可不近。

但瞧他神采奕奕,穆昭朝只得把疑問摁了回去。

他這偏執的性子,說了他也不會聽的,隨他罷。

反正等會兒吃過早飯,也是要去城區的,正好順路,等他時間到了,回去找小陳將軍也方便。

等用了早飯,準備出發去城區時,聶峋尋到個眾人都在忙,只有他和穆昭朝的時機,把困擾了他一夜的問題,問出了口。

他嗓音壓得很低,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小小聲道:“昨日大小姐給我的紅封,可是裝錯了?”

穆昭朝正看著那邊正在充當勞動力,把砍好的菜放到板車上讓丹若和桃枝拉出去按著名單和條子分發給來領今日份青菜的各府上。

正奇怪聶峋去了哪裏,耳畔乍然傳來他壓低的嗓音,把穆昭朝驚了下。

“什麽?”她轉頭看著他,眼底露出幾分疑惑,他是什麽時候到她身後來的,剛剛不是在砍菜麽?

冷靜了一夜,原本已經心緒平靜的聶峋,對上她的視線,竟又緊張起來。

他壓住心緒,佯裝平靜的又重覆了一遍:“昨日大小姐給我的紅封,可是裝錯了?”

穆昭朝頓了片刻,笑了:“哦,你說紅封啊,沒有裝錯,就是要給你那張。”

話落,她眼中也有些不解,沒想到他會過來問她是不是裝錯了紅封。

十兩和一百兩差別那麽大,怎麽可能裝錯?

難不成是沒想到她會給他封那麽多?

還是又在自卑,覺得自己不該拿那麽多?

聽她這麽說,聶峋眉頭微微動了動:“可……”

那是一百兩!

丹若和桃枝都只是十兩!

差太多了。

穆昭朝打斷他的話,笑著道:“你應得的,安心拿著罷。”

聶峋咬了下嘴唇。

他應得的?

他不明白自己哪裏應得這麽一大筆賞錢了。

給他封這麽多,確實有一部分臨時起意的成分。

主要還是穆昭朝想讓他過得寬裕些。

營裏雖然有兵餉,但他一個新兵,到手肯定沒幾個錢。

無論什麽時候,沒錢都寸步難行。

桃枝和丹若跟著她,吃穿住行等等一切,都有她來兜底,而且每月還有月例拿,平日裏也會跟著有些賞,她們要好過不少。

聶峋就不一樣了。

連馬都是小陳將軍借給他的。

除了之前見他穿過的一套陳府上的衣著,之後就都是營裏的訓練服。

手上肯定不寬裕。

幫都幫了,也不在乎再多幫這一點點。

本來他每日往莊子跑著,就很辛苦,離得遠不說,營裏訓練任務又那麽重,他幾乎沒有歇息的空檔,到了莊子上,就埋頭苦幹,請的長工都沒他勤快上心。

給他工錢他肯定不會要。

穆昭朝便想以這種方式補貼一些給他。

美強慘就是容易讓人心軟憐惜,再加上他確實很拼,穆昭朝從原本的同情加少許憐惜,,這段時間相處之下,慢慢轉變了些,現在是憐惜占了大半。

“這段時間你幫了我不少忙,”見他嘴角輕抿,似乎在思考自己哪裏值得這麽多,穆昭朝幹脆鼓勵了他一番:“我都記著的。”

聶峋瞬間擡眸,眼睛都亮了。

穆昭朝心道,讓一個人樹立自信,還真不是件容易事,她笑了笑又道:“昨日,馬車……我都說了很承你的情。”

說著她沖聶峋眨了眨眼。

提示他昨天,他那麽縝密地設計林家舅母翻車一事。

本就藏了滿肚子思緒一夜沒睡的聶峋,被她這麽近距離一拋眼神,呼吸頓時就是一窒。

穆昭朝又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聊表心意。”

聶峋眸色閃了閃:“大小姐對我恩重如山,這本就是我該做的,我也不是……”

“知道,”穆昭朝打斷他的話,笑著看著他:“你不圖這些,但我想給,不可以麽?”

聶峋:“………………”

他心臟狠狠在胸膛撞了下,看向她的目光更是一點點……變了。

穆昭朝原本是想讓他安心拿著,順便開了個小玩笑緩解一下有些凝重的氣氛。

卻看到他看著的目光一點點變了。

這就罷了,嘴角還抿了起來,看她的眼神分外奇怪。

穆昭朝:“?”

他、他在想什麽?

正想告訴他不要多想,她就是單純想感謝一下他,哥哥剛好裝完菜,轉過頭喊聶峋過去幫忙。

聶峋看了她一眼,忙應了一聲,快步過去幫忙。

走的時候,穆昭朝清楚地看到,他耳朵尖也紅了。

穆昭朝:“………………”

他剛剛到底腦補了什麽?!

然而,聶峋已經走遠了,這會兒收拾妥當,正一起往外走,穆昭朝總不好這個時候特意把他喊出來詢問這麽一點兒小事。

太正式了,反倒顯得她心裏有鬼。

而且……

許是她剛剛看錯了呢?

穆昭朝原地深呼吸了兩次,快步走過去。

到跟前,就聽哥哥說道:“今日要多招幾個人,莊子上每日活不少,且人員有時有些雜亂,我再給你尋兩個身手好的就放在院子裏。”

穆昭朝朝聶峋看了一眼。

見他正心無旁騖地推著板車,神色表情都恢覆如常。

耳朵尖的紅暈也褪去。

一點兒也瞧不出剛剛的樣子。

穆昭朝:“?”

難不成他剛剛只是害羞不好意思,是她感覺錯了?

穆昭朝又盯著他仔細看了看。

穆初元見妹妹不理自己,就盯著阿嶺看,哭笑不得道:“阿嶺也不能保證日日都能來莊子上,現在他是在西山大營,等過段時間出城訓練,再過來就不方便了,還是得在院子裏放兩個有身手的才放心。”

穆昭朝收回視線,看著哥哥,點頭道:“好罷,身手什麽的我也不懂,哥哥看著辦罷。”

聽妹妹答應了,穆初元這才松了一口氣。

昨日回去後,他想了一夜,覺得還是得派人保護妹妹。

妹妹這生意做著,人員難免覆雜些,有人守著,至少能保證她的人身安全。

不說旁的,再有舅母這樣來鬧事的,至少都無法進得了院子。

晨曦的微光穿透山間薄霧灑落大地,像是給山莊攏了一層柔光。

丹若和桃枝尤其開心。

雖然今日有許多正事要辦,但說起來也是去市集逛了。

丹若都好久沒有跟大小姐一起去市集了。

聽著兩人嘰嘰喳喳,說著市集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穆昭朝也被吸引了註意力。

認真說來,這還是她穿過來後,第一次出門逛街。

聽著丹若和桃枝聊的內容,穆昭朝不禁也來了興致。

聽著聽著,她突然問穆初元:“哥哥,澄江樓的菜很好吃麽?”

穆初元正在盤算著是給妹妹院子裏放兩個人還是放四個人,聽到她突然提及澄江樓,一時間沒太懂。

“不是都說澄江樓是京城最好的酒樓,”穆昭朝又道:“菜很好吃麽?還是有什麽別的特色?”

她沒去過,穆昭朝本人也不曾去過,所以她對澄江樓並沒有印象,只能先問問穆初元。

若值得去,她今日也帶著丹若和桃枝去一趟,若一般般,那就不去了,另尋有趣的地兒去。

“尚可,”穆初元認真道:“不如你莊子上的菜色好吃。”

他這般說,聶峋也在心裏暗暗點頭,確實,穆大小姐莊子上的吃食,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媲美。

穆昭朝一點兒都不謙虛:“那當然了,澄江樓的菜色再好,也比不上我莊子上十分之一。”

若是旁的,她肯定不敢如此說大話,但要單論菜的味道,還真是底氣十足。

“澄江樓還有旁的特色麽?”穆昭朝又問。

這麽出名的酒樓,自然不單單菜式出色這麽簡單,肯定還有旁的可取之處。

“澄江樓東家原本是釀酒的,”穆初元想了想說道:“他家的酒很不錯,尤其是三十年以上的佳釀,在京城沒有敵手。”

穆昭朝點了點頭,明白了。

酒水哪個時代都很受追捧。

她今天也去嘗嘗好了,看看到底有什麽特色。

一直默默在心裏美,面上佯裝平靜,安安靜靜推車的聶峋突然開口道:“其實,三十年佳釀也不如穆大小姐莊子上的青汁。”

穆昭朝剛想問他怎麽知道,視線落到他臉上時,突然想起來,他之前曾在林家做過工,想來是跟著林正清的時候有機會嘗到一些。

再者,他打小在京城大街小巷混跡,雖然日子艱難坎坷些,但什麽行當都有混過,想來嘗到過澄江樓的酒,也不算什麽。

問出來反倒會傷到他敏感的自尊心。

穆昭朝便把話又咽了回去。

她沒問,丹若卻是心直口快地問出了口:“你喝過呀?是什麽味道的?你形容一下,我還沒去過澄江樓呢!”

聶峋有選擇地回道:“就是酒味,比別處的酒醇香一些罷了,但比不上大小姐莊子的青汁。”

丹若對酒沒什麽興趣,她就是對澄江樓感興趣,也不是饞吃的喝的,就是想去看看,滿足一下好奇心。

見她追著聶峋問個不停,穆昭朝笑著對她道:“中午不回來,到時帶你們去澄江樓吃飯。”

丹若和桃枝歡呼一聲,兩人又開始湊到一起嘀嘀咕咕。

見她們興致這麽高,穆昭朝頗有些哭笑不得,正輕輕搖頭,瞥見聶峋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面色、眼神都很平靜,看的這一眼,也沒什麽不尋常。

只看了一眼,便自然地收回視線,繼續專註推板車。

穆昭朝也沒太在意,剛剛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

正跟哥哥說早上慶芳來傳外祖母的意思,說著說著,穆昭朝話音突然一頓。

林府的事,穆初元昨晚就知道了,他從莊子離開後,先去了趟林府見外祖母。

外祖母昨晚就已經透露了要收回舅母管家權的意思,原本他以為外祖母會緩幾日,打算這兩日過來跟妹妹說一下這個事,讓妹妹也開心一下,沒想到外祖母這麽迅速,今日就把話傳了下去。

這樣也行,當斷則斷,免受其亂。

見妹妹說得興起,他沒插話,就默默聽著。

瞧她剛剛還眉飛色舞,突然停了話音,臉色也有些奇怪,穆初元已經上揚的嘴角頓了下,輕聲問道:“怎麽了?”

穆昭朝沒說話,甚至連腳步都停了下來。

穆初元眉心微緊:“是什麽東西忘拿了?”

穆昭朝依然沒說話,但這次有了動作,她緩緩轉動脖子看向聶峋。

聶峋和丹若他們本就走在前面,還沒有察覺到這邊的異樣。

等眼風裏撇不到穆昭朝身影了,聶峋率先停下,回頭看過來。

兩人視線對上。

穆昭朝眼皮輕輕跳了兩下。

看著聶峋的目光也慢慢覆雜。

聶峋不明所以,微微蹙眉,透出擔心。

“到底怎麽了?”幾次問話得不到回答,穆初元急了:“是哪裏不舒服麽?不舒服今日就不去了。”

穆昭朝看著聶峋。

心情十分覆雜。

澄江樓、做過林正清的小廝、知道林正清的個人習慣……

原本她沒往這方面想。

可昨日,他都那麽大膽,眾目睽睽之下,還對林家舅母下手。

她很難說服自己,那日在澄江樓,把林正清踹進茅坑的人不是他。

指向太明顯了。

而且她心裏的直覺,比昨日還要濃烈!

聶峋見穆大小姐這般看著自己,又看穆初元這麽緊張,一顆心也提了起來,他壓住擔心,緩聲問:“大小姐是有話要吩咐麽?”

穆昭朝心情覆雜地搖頭:“沒有。”

聶峋:“……?”他不信。

她這個神色,這個表情,分明就是有事。

但她都說了沒有,聶峋也不好這個時候追問,只是不說話,擔心地看著她。

穆昭朝卻收回了視線。

“走罷。”她道:“我沒事。”

穆初元也瞧出妹妹有事,他下意識看了聶峋一眼。

聶峋也擡眸看著他,兩人視線相接的瞬間,便又收回。

顯然都知道對方看出了穆昭朝有事,只是默契地都沒再追問。

這之後往莊子外走,穆昭朝沒再說一句話。

饒是走在最前面的丹若和桃枝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她們回頭看了看,見大小姐面色不佳,兩人一句話不敢再說,安安靜靜湊過來,守在大小姐身邊。

穆昭朝只是在想事情,並不是不高興,一到門口,思緒就被外頭的喧鬧打斷。

前幾日早上來領菜的只有陳府和溫府,今日可是熱鬧的不得了,十幾匹馬,十多個人,又互相都認識,打招呼寒暄,一時間熱鬧的跟早市似的。

見穆昭朝和穆初元出來,被自家主子提點過的眾人又紛紛同兩人打招呼。

那股覆雜情緒就此被打散,穆昭朝臉上現出笑來,讓聶峋幫著丹若和桃枝一一分發。

本就是對個條子,把砍好的菜分一下,並沒有什麽覆雜程序,很快便分好,這些人也沒多待,拿了菜便陸陸續續走了。

莊子外安靜下來。

丹若下意識看向大小姐,見大小姐心情還不錯,湊過來笑著道:“莊子上菜,好受歡迎啊!”

穆昭朝沖她笑笑:“走罷,時辰不早了。”

莊子裏城區遠著呢,她們又是坐馬車不能跑太快,等到那邊就得上午晌了,那麽多事情要辦,耽誤不得。

丹若忙點頭,扶著她上馬車。

穆昭朝沒忍住又回頭看了聶峋一眼。

聶峋本就一直留意著她情緒的變化,見她看過來,聶峋心頭微動。

他知道了,穆大小姐有話要跟他說。

就在他要上前時,就見穆大小姐突然轉過頭,直接上了馬車。

“走罷。”清婉的嗓音從馬車裏傳出來。

聶峋:“………………”

馬車行了沒多會兒,穆昭朝覆雜的心情就平覆了。

是她主觀臆斷,把聶峋當成跟丹若一樣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

別看他只比丹若大了兩三歲,人生閱歷卻比丹若豐富坎坷多了。

也是她以貌取人,把他當成是乖乖順順的單純小少年。

是她大意了!

昨日她還震驚,他膽子怎麽這麽大。

結合今天的事來看,他膽子何止是大,他壓根就是不要命,不怕死。

她擰著眉頭,思量了一會兒,最後長長出了一口氣。

也是,他那樣的惡劣成長環境,能長成現在這樣已經十分不易。

況且他也沒做什麽惡事。

就是看不過,替她出氣。

把人踹進茅坑,他是怎麽想到的啊?

這可比打斷林正清一條腿,還解氣呢!

想到這裏,穆昭朝忍不住笑出了聲。

之後一路,穆昭朝心情都很好。

等到了城區,從馬車下來時,穆初元見妹妹心情好轉,總算放心,看到有賣糖葫蘆的小販,他喊住小販,準備買幾根哄妹妹開心。

丹若和桃枝忙著收拾隨身的物什,穆昭朝站在陽光下,看了眼正眼巴巴瞧著她的聶峋,朝他點了下下巴。

聶峋忙松開韁繩,快步走過來。

穆昭朝看了眼正在從荷包裏找碎銀子付錢的穆初元,壓低了嗓音對聶峋道:“你膽子怎麽那麽大,林正清認識你,萬一被他看到,你就慘了!”

聶峋沒聽太懂,擡眼露出幾分疑惑。

穆昭朝心道你還裝,我都知道了!

她嗓音又低了些:“那日,澄江樓,也是你,對不對!”

一路上心神惶惶,以為自己哪裏惹了她不開心的聶峋:“………………”

這肯定的語氣,聶峋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露了餡。

他又不想騙她,可這事在他看來是有些下作,他怕她會把自己當成一個小人,頗有些慌。

穆昭朝皺著眉頭又道:“再跟你說一遍,不能冒險!你這兩次事出發點都是好的,但就是太冒險了,以後謹記。”

聶峋驚喜擡眸。

她眼裏並沒有什麽瞧不起的神色,只是擔心自己被發現。

聶峋心情登時陰轉晴。

他正要點頭保證不會再冒險——

“阿棠!”

少女歡快的嗓音,打斷了他。

穆昭朝看過去,正是溫青茵。

她挽著羅沁的胳膊,正開心地沖她招手。

見她看過來,溫青茵則帶著嫂子一起過來。

碰上溫青茵,穆昭朝也很開心,只不過她嘴角剛剛牽起來,就看到溫青茵和羅沁身後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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