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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溫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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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月光下,清雅至極◎

前幾日下了一場雨, 大降溫,莊子上也不少人著涼。

她聽少年的咳聲, 不像是剛得的, 怕也是那幾日著涼後一直沒好。

這種頑固的咳嗽,在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下,還是很要命的。

穆昭朝倒也沒什麽菩薩心腸, 只是覺著,同為炮灰, 對眼前這個比自己下場還慘的大反派有些同情。

更別說, 他現在只占了美和慘, 跟強還一點都不沾邊。

破舊的粗布衣,幾乎是掛在他身上, 可見他現在的生活有多艱難。

既然遇上了,隨手幫一把就幫一把,權當積福。

見他沒動, 穆昭朝神色微微有些詫異。

可烤橘子涼了效果就不好了, 剛剛拿過來時,她已經散了一會兒熱,這會兒剝開吃剛剛好。

難不成是不好意思?

她又等了片刻,見他還是不動, 穆昭朝有點著急:“拿著啊。”等會兒就涼了。

涼了不僅效果大減, 還很難吃!

她突然夾著烤橘子跑下來的行為本就讓人好奇, 又這麽催促, 丹若和穆初元都詫異地盯著她。

丹若還好一些,因為她一直都知道, 大小姐人最好, 心也善良。

穆初元就很好奇了。

聶峋看著那只瑩白如玉的手, 和手裏用夾子拿著的黑乎乎的橘子。

他實在看不懂她拿個烤的黢黑的橘子遞過來是何用意。

只是這一白一黑,對比太過明晰,有些刺到他……

低著頭的聶峋,腦海眼前,盡是曾經被□□作踐的屈辱畫面。

大冬天為了口吃的在一片笑聲中跟惡狗搶食,發酸發黴的剩飯,毫無征兆的毆打……

果然連她也像那些人一樣,作踐他。

可能是長這麽大,這麽多年,被□□作踐慣了。聶峋沒有那麽憤怒,只覺得覺可笑。

就因為他出身卑賤,就得遭受這一切?

呵。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已經習慣了,可聽到她的催促,聶峋只覺得胸腔戾氣翻湧,慘白的一張臉沈的像冰。

他擡頭,冷冷看過去。

這一眼,頓時楞住。

他雖見過穆昭朝許多次,但這還是第一次和她這麽近距離,對視。

那是一雙分外清澈空靈的眸子,他從未見過誰的眼睛這麽好看。

就在他楞神的瞬間,就見這雙極好看眼眸的主人,突然揚唇,沖他笑了笑。

“止咳的,”她清婉的嗓音,笑吟吟道:“剛聽你咳得厲害。”

聶峋:“………………………………”

他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甚至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可等他回神,看到的還是那雙沖著他笑得眸子。

不是聽錯。

所以……她不是要作踐自己?

他再次楞住。

穆昭朝看著他,面上沒太大波動,心尖卻是在他擡頭時,狠狠顫了下。

不是被他這張臉驚艷的,而是他深沈眸子裏翻湧的戾氣,有些驚到她。

當然,近距離看,這張臉更是無可挑剔,清雋俊逸的不似凡人,像是受天罰下凡歷劫的神仙。

見他先是戾氣翻騰,而後戾氣消散,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穆昭朝不太清楚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只知道橘子快涼了,涼了就沒效果了,於是她沖沖他眨了眨眼輕聲道:“快拿著啊……”

聶峋手動了一下。

沒等他手伸到跟前去接,一個熱烘烘稍稍有些燙的烤橘子,就被塞到了他手裏。

那一下燙的他下意識想扔掉,但很快反應過來,只是有點燙,並不燙手。

“把皮剝了,趁熱熱的吃果肉。”穆昭朝見他接了,怕他耽擱,又說了句。

聶峋:“……”

他看著她,片刻後,輕輕嗯了一聲。

見他是聽懂了,穆昭朝便沒再站在那兒,轉身回了亭子。

——剛剛那個眼神,還挺嚇人的。

果然有美強慘大反派的特質。

見她沒事人一樣轉身就走了,聶峋冷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

他說不清這是什麽感受,只覺得手裏那個黑黢黢的橘子,很暖很燙,從掌心緩緩蔓延至全身。

“別傻站著啊,”穆昭朝坐下後,見他還楞著,登時就急了:“快吃!”

聶峋:“……嗯。”

垂下頭,慢條斯理把黢黑的橘子皮剝掉。

剝的時候,他總算明白她剛剛為什麽用木夾子夾著了。

因為會弄臟手。

也對,她手那麽白。

這黑渣渣確實不適合留在她手上。

烤橘子算不上好吃,甚至有些難吃,但對於聶峋來說,壓根算不得什麽。

他吃過這世界最多的苦和折磨,這烤橘子,在他看來甚至還有點甜。

一邊吃著一邊想,或許之前那次卸果樹時,她朝他走來,並不是要找他麻煩,是他小人之心了。

目睹著一切的穆初元:“……”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覺得胸口堵得慌。

他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趕回來,一口水都還沒喝上呢,這、這送信的小廝倒是先吃上了熱乎乎的烤橘子。

穆初元看了看站在那兒一口口認真吃橘子的聶峋,又看了看自顧自煮茶好像他根本不存在的穆昭朝,胸口更堵了。

可到底是第一次見面。

他回來的路上心急如焚,迫不及待想要見一見這個意外失散多年的親妹妹,甚至快到京城地界時,他都因為激動,有些緊張,一路都在盤算,見了她,第一句,該說什麽。

他想了一路,也排練了一路,可真真到了跟前,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那股因為從未見過的陌生感,和血脈的共鳴,讓他產生一種非常奇特的情緒。

怕,但又不自覺想親近。

察覺到對面有道視線一直盯著自己,穆昭朝頭也沒擡,只假裝沒看到。

她不是很清楚原主和穆初元的關系,依照劇情而言,穆初元和原主關系似乎並不是太好。

再加上穆初元死得早,又一直在外帶兵打仗,兩兄妹確實交流不多。

是的,穆初元這個男主角,在他自己為主角的書裏,英年早逝了,所以那本書be。

雖然覺得有那麽點不太舒服,可劇情安排的男主角要be,她一個炮灰,又能做什麽?

況且那都是好幾年後的事,離現在還早呢。

她現在的關註點還在穆初元要找她麻煩上。

穆昭朝自己推測的是,穆初元也偏心穆朝陽,要不然穆昭朝也不至於走到絕路上去。

反正肯定兄妹關系不好。

所以,她早就打定了主意,不清楚穆初元的真實目的,在他開口前,她肯定不會主動開口的。

就等他先開了口,她再借機行事。

見這個妹妹假裝不知道自己在看他,只若無其事地煮自己的茶,穆初元在心裏嘆了口氣。

罷了,慢慢來吧。

畢竟這麽多年都從未接觸過,她對他陌生也是正常。

更別說,她回家後的經歷並不太好,現在還搬到了莊子上一個人住,若有怨氣,他也覺得正常。

他只是有些……心疼。

聽著那送信的小廝吃橘子的聲音,穆初元舔了舔有些幹巴的嘴唇,在心裏嘆了口氣後,認命地繼續寫回信——不能太魯莽,別嚇著她。

晝夜疾馳回京,在她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出現,已經夠意外的了,不能給她留下更不好的印象。

察覺到那道視線消失,穆昭朝緊繃的神經也放松了些,在腦海中問系統:“他什麽情況?”

系統:[誰?穆初元?]

穆昭朝:“那個大反派。”

系統:[禦王府歌姬沈腰所生,沈腰是西域奉上的胡姬,身份低微,被禦王寵幸後有了他,但沈腰並沒有母憑子貴,反倒成了林側妃的眼中釘,在沈腰生產時買通她身邊的人,把他替換成了一個死胎……]

穆昭朝:“……”她就說呢,王府的公子,怎麽會這麽慘!

原來是被調包了。

[沈腰生產就是意外動了胎氣,林側妃本就沒打算留她,生下他就咽了氣,林側妃本想把他也殺了,但出了點意外,被常來府上送菜的菜農給救了,後來被一個娼妓收養,娼妓在他五歲的時候就死了,他便開始流浪。]

穆昭朝:“……………………”這未免也太慘了點。

系統像個沒有感情的閱讀機器,繼續:[他便頂著娼妓之子的罵名,茍延殘喘,被嘲笑,被辱罵,被毆打,被□□……就長大了。]

穆昭朝忍不住又看了那少年一眼。

心裏的唏噓已經被同情占據大半。

真是慘不忍賭。

穆昭朝雖然也很慘,但至少,那戶農家從未虐待過她,只是自己家條件太差,能提供給她的也有限。

不像他,五歲就開始流浪,獨自謀生。

她實在想不出,一個五歲的孩子,要怎麽靠自己在這個世界活下來。

從某一方面來說,穆昭朝是有些佩服他的,能長到這麽大,還沒有瘋掉,無論毅力還是心性都不是常人能比。

[十五歲這一年,]系統沒管穆昭朝心裏到底是怎麽洶湧起伏的,繼續當閱讀機器:[他被禦王府找回,恢覆了身份,被開永帝就是如今的皇帝,賜名聶峋,]

穆昭朝視線從小爐子上移開,看向已經吃完烤橘子的少年。

原來,他叫聶峋啊。

名字還怪好聽的。

[但就算被找回府,]系統繼續:[他在王府的日子也沒有很好過,禦王府的孩子太多了,禦王也早就忘了他母親沈腰,壓根沒把他放在心上,所以王府裏對他也沒有很重視,再加上林側妃怕後面牽扯出更多的事,意圖除之而後快,他的日子就更艱難了。]

系統:[禦王妃早年便吃齋念佛不管內宅之事,都有林側妃掌管王府,林側妃本就記恨當年沈腰搶了她的風頭,奪了她的恩寵,自然不可能善待他。在林側妃手下,他甚至比流落在外時,還要艱難,幾次都差點死掉。]

穆昭朝:“…………”她已經找不出詞來形容他的慘了。

系統:[後來他意外被王妃救了,就跟王妃所出的三公子關系比較親近,太子意外病逝後,眾皇子爭奪皇位打的你死我活,最後讓只知吃喝玩樂的禦王撿了漏子,禦王登基後,立王妃為後,皇後所出的三公子也成了最矚目的儲君人選,但禦王從前沒有立世子的念頭,登基後也沒有立太子的想法,王妃所出的大公子出生沒幾日就夭折,林側妃所出的二公子便成了禦王長子,但三公子才是嫡子,是以三公子和林側妃所出的二公子因為都有名分便鬥得你死我活,聶峋幫著三公子,很艱難地爭到了太子之位。]

穆昭朝:“大男主文的男主是誰?”

系統:[三公子,聶峘。]

穆昭朝點了點頭,果然如此。

沒等系統開口,她便道:“後來他們兩人反目成仇了?”

系統:[是,後來因為政見不合,聶峋和聶峘徹底決裂,但聶峋領兵打仗厲害,在軍中很有威望,聶峘還要仰仗他,暫時也不敢動他,後來他行事越來越張揚,聶峘也就越來越容不下他,最後聶峋起兵造反,被聶峘斬殺在禦書房外,聶峘登基,主線劇情完。]

穆昭朝有點想不通,他既然和男主聶峘關系最親近,又為何會和聶峘決裂,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最後起兵,是要奪位罷?

他自己想當皇帝?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一個理由能解釋得通。

這樣的話,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離那個位子只有一步之遙,做出什麽事,都是有可能的。

想得到什麽,且付出行動去爭取,倒也沒什麽可指摘的,只不過他不是主角罷了,就註定了沒有好下場。

就和原主穆昭朝一樣。

她錯了麽?

理性而言,沒有,反倒是她的行為都十分合理。

只可惜啊,很多事,並不是能用‘道理’來解決的。

美強慘,他現在占了美和慘,只差被禦王府找回,就能屬性點滿了。

十五歲?那不就是明年。

系統:[是的,明年冬天。]

穆昭朝點點頭,那也就是說,他也不會在外面流離太久,禦王府的日子再刀光劍影,也比在外面病了連藥都沒得吃強一些。

穆初元覺得有些奇怪。

穆昭朝怎麽一直瞧那個送信的小廝?認識他?

可剛剛兩人的互動又不像認識。

他也沒敢問,匆匆寫完回信,遞出去。

丹若看了大小姐一眼,自覺地接過來,給那少年送過去。

聶峋拿著信,本想謝一謝她,又覺得自己不夠格,只低著頭行了個禮,正要走。

“等一下。”那道清婉的嗓音再次響起。

聶峋停下,擡頭就看到她從亭子裏三兩步走過來。

“這幾個都給你罷,”穆昭朝把手裏的橘子遞給他:“回去自己烤一烤吃了。”

聶峋:“……”

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的聶峋,突然覺得眼眶有點酸。

他接過,認真道:“多謝大小姐。”

穆昭朝擺了擺手:“沒什麽大不了的,幾個橘子而已。”本來也不好吃,酸的要命,被這麽鄭重的道謝,她還有點不太適應。

聶峋卻並不覺得這是‘沒什麽大不了的’,於她而言可能是。

但對他來說,不是。

但他並沒有解釋什麽,只把這份善意記下。

等他拿著信快步離開後,穆昭朝這才輕輕嘖了一聲。

穆初元終於忍不住了:“你認識他?”

穆昭朝回頭看他,淡淡道:“不認識。”

明明對著一個小廝還笑著說話,對自己就這麽冷淡,這對比,穆初元想當看不見都難。

她這麽討厭自己?

可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為什麽?

穆初元想不通,也不敢輕舉妄動,等她在自己對面又坐下後,才從眾多想說的話裏擠出一句:“你身體好全了麽?”

穆昭朝擡頭看他一眼。

對上穆初元真誠且帶著濃濃擔憂的視線,穆昭朝:“……”

“嗯,”片刻後,她點了點頭:“已經好了。”

穆初元像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開了這個頭,兩人之間那種陌生疏離還有隱隱尷尬的氛圍被打破了些,穆初元這才道:“我叫穆初元,是你的哥哥。”

穆昭朝點頭:“我知道。”

穆初元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來他想聽的那聲‘哥哥’。

不過他並不氣餒,還不熟悉,她不知道怎麽喊出口也是正常的,這都沒關系。

“你在莊子上住著還習慣麽?”他問。

妹妹搬出府到莊子上獨住,是前幾日一個朋友從京城去邊關換防,他才知道的。

具體什麽情況那個朋友也不清楚,只說他妹妹搬出了伯爵府,又說了這一年妹妹在京城的遭遇。

這些他都不知道,家裏來信從來不說,只說一切都好。

他當時就明白了,家裏一直在瞞著他。

當天晚上他就請了命,帶著幾個隨從便連夜回京。

剛剛來莊子的路上,他留在府中的書童匆匆給他說了大概。

說她是自請搬出來的,還有前段時間落水的事。

只一聯想穆初元就知道絕不可能是自願。

就算是,那也是在府中待不下去,沒辦法了,才搬出來的。

當初,昭朝被找回來,他就給家裏寫過信,讓家裏暫時把朝陽送去外祖母家,這樣才能盡快修覆和昭朝這麽多年缺失的親情。

父親母親來信就說一切都好,都很和睦,他就信以為真。

沒想到——

他是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

早知道會這樣,去年他就該請旨回京。

但願現在還不晚。

穆昭朝拿不準他到底什麽意思,便點了點頭:“還行,以前住的地方比這差多了,沒什麽不習慣的。”

穆初元:“………………”

他突然特別心疼。

他的妹妹,那麽小的時候就一直在外吃苦,他都不知道,也什麽都做不了。

領兵打仗受傷流血他都不眨一下眼,這會兒卻胸口疼得不行。

“如果住著不習慣,或者不喜歡,我接你……”

穆昭朝打斷他的話:“不用,我在這挺好,清凈。”

穆初元把後面的話咽回去,有些沈默。

看來她回來後,受了不少委屈。

“府裏發生的事,”穆初元想了想,道:“我一直不知情,也是前幾日才聽說。”

穆昭朝:“?”終於到正題了麽?要說落水的事,給穆朝陽出氣了?!

見她突然神經緊繃,連看他的眼神都帶上了防備,穆初元心裏那叫一個百味雜陳。

他是她的親哥哥,她這麽看他,防備他,回家後她到底經歷了什麽啊?

見他目光覆雜,穆昭朝也更警覺了些。

“哦。”她道。

就算她不是他那本書的炮灰,但總歸硬碰硬她會是吃虧的那方,不如拖一拖看。

穆初元滿腔話,被她這不鹹不淡的‘哦’給堵了回來。

他就是再遲鈍,也看出來了。

她不喜歡他。

第一次見面就表達出了不喜,只能是被遷怒。

穆初元心裏有些難過。

但也不想剛回京,剛見面就強迫她接受自己,讓她不開心。

“我這次回京,”他想了想,又道:“會在家裏多住些日子,你若有什麽事,隨時都可以讓人去找我。”

穆昭朝:“?”不找她麻煩麽?

見她一臉疑惑,穆初元一邊難過一邊擠出個笑:“怎麽這麽看我,我是你親哥哥啊!”

穆昭朝沈思片刻,點頭:“行。”

她不想跟伯爵府再有什麽聯系,更不想跟那家人再來往,但也不是徹底斷絕關系,畢竟她孤身一人,想活的輕松些還是很難的,尤其在京城這地界,伯爵府大小姐的身份,雖沒那麽好使,至少一些宵小不會欺到她頭上。

既然他不找她麻煩,她也就給他幾分面子,不那麽針鋒相對。

見她點頭,穆初元笑了。

穆昭朝被他笑得有些迷糊。

但實話實說,穆初元笑起來還是很帥的,很有感染力,而且看她的眼神很親切,穆昭朝不自覺放松了許多。

看她沒那麽緊繃警惕了,穆初元又開心又心疼。

兩人沈默了片刻,穆初元主動道:“給我喝點水可以麽,渴了。”

她應當是比較內斂害羞,那他就主動點好了,做哥哥的自然要處處讓著妹妹,想著妹妹。

穆昭朝覺得很奇怪,他這語氣,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沒發現,她並不歡迎他麽?

但擡頭,就看到他正笑著盯著自己。

很溫柔。

是穆昭朝都能感覺到的溫柔。

這一瞬間,穆昭朝心裏升起一個念頭:原主這個哥哥,似乎也還行。

他也沒找她麻煩,客人上門,做主人的上杯茶也是應該的。

穆昭朝便給他倒了杯剛煮的水果茶。

穆初元捧著,吹了會兒,一飲而盡:“好喝!”

穆昭朝覺得他有些誇張,擡頭就見他又把杯子遞了過來:“我還能喝麽?”

穆昭朝便又給他添了杯。

一連喝了五杯,就在穆昭朝打定主意看他到底能喝幾杯時,穆初元終於把手裏的杯子放下了。

還以為多能喝,這就不行了?

穆初元左右看看:“有海碗麽?這杯子喝著不解渴。”

穆昭朝:“………………”

丹若多聰明啊,看了一會兒就看出來大少爺是很想親近大小姐的,便在大小姐給了個眼神後,就跑去了廚房拿海碗。

穆初元到底是武將出身,又長途跋涉不眠不休這麽久,累不說,吃不好也就罷了,關鍵,喝水都不方便。

他是真的渴了。

又喝了三大海碗,穆初元總算喝飽了。

放下碗後,他還打了個不大不小的飽嗝。

穆昭朝:“……???”

她看他一會兒,最後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這一聲笑,似乎打破了兩人之間那層無形的隔膜,穆初元也笑了:“讓妹妹見笑了,實在是路上趕得及,沒來得及喝水。”

穆昭朝嘴角的笑頓時一收。

想起楊媽媽說的,他一回京,連伯爵府都沒回,直奔她這邊的莊子。

還以為他是來找他麻煩的,現在看,他竟然真的只是想來先看看自己?

可,看什麽呢?

她不太明白。

又想著原書裏他的妹控屬性,穆昭朝還是沒有徹底放下戒備,只是不再像剛剛那般警惕。

“辛苦了,”她道:“天色不早了,早些回伯爵府歇著罷。”

穆初元萬萬沒想到,剛跟妹妹破冰,就要被趕走了。

他不想走。

他還沒跟她好好說說話呢。

但又確實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麽,沈默半晌,他盯著簍子裏的橘子,突然靈光一閃。

“這個能給我烤個吃麽?”他指著簍子裏的橘子:“剛剛聞著還挺香的。”

那個不認識的送信小廝都有的吃,沒道理他這個親哥哥吃不到。

穆昭朝並沒有多想,只以為他是餓了,便依言,拿了橘子放火上烤。

涼亭裏再次被橘子的焦香彌漫。

穆初元抽了抽鼻子:“香。”

穆昭朝只覺得他腦袋有問題。

餓了就回府去啊,大少爺回京,伯爵府什麽好吃的不給準備?巴巴地在這吃什麽烤橘子?

心裏吐槽歸吐槽,手上還是給他烤了。

這橘子本就偏酸,穆昭朝都是拿來煮果茶喝,烤了後,更難吃,不僅酸味放大,還會帶著一股子苦味,沒想到,穆初元竟然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一個,還要她再給他烤一個。

穆昭朝隱約察覺到一點這個穆大少爺的脾氣,她也沒多說,又烤了一個,在他吃完,沒來得及開口時,便主動道:“天色不早了,大少爺該回去了,伯府怕是該等急了。”

別一會兒平昌伯夫婦還有穆朝陽直接找過來,她可不想跟他們,尤其是穆朝陽再有交集了。

原本還想再吃一個的穆初元,再次收到趕客訊息,只得在心裏嘆了口氣:“好,你也早點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雖然覺得這聲‘大少爺’有些刺耳,但給她點時間,慢慢習慣了,她就會改口喊他哥哥了。

他不急,等得起的。

穆昭朝沒有把他送太遠,只送了幾步——哪怕他走得磨磨唧唧讓穆朝陽懷疑是不是回京騎馬把腿給磨了走不快,他都是一步一磨蹭。

見妹妹真的沒有再挽留自己的意思,穆初元只得放棄。

反正他已經回京了,不急於這一時。

正要大步離開。

“大小姐,”桃枝輕聲對穆昭朝道:“是不是可以下扁食了?”

她都包好好久了,只是大少爺一直在涼亭裏和大小姐說話,她也沒太見過大少爺,就一直沒出來,見大少爺走了,她便趕緊過來詢問,畢竟大小姐念叨這頓韭菜雞蛋扁食,念叨了一整天了。

穆昭朝也餓了,她正要點頭吩咐桃枝去下餃子,就見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穆初元突然轉身,快步走了回來。

“晚上吃扁食麽?”穆初元一臉興奮道:“正好我也好久沒吃了,讓我跟你一塊吃罷。”

穆昭朝:“…………”

她能說不麽?

她想說的。

但穆初元沒給她機會,直接就吩咐桃枝:“快去下罷。”

桃枝不敢應聲,只看著大小姐。

穆昭朝壓下心裏一腔吐槽,沖桃枝點頭。

算了,看他到底要做什麽罷。

磨磨唧唧不想走,肯定有事,以為她看不出來麽?

得以留下吃晚飯,穆初元十分開心,像個主人似的,學著穆昭朝剛剛的手法,坐在小爐子前煮茶。

煮完,先給穆昭朝倒了一杯:“妹妹喝茶。”

穆昭朝不是很能接受‘妹妹’這個稱呼,畢竟她是獨生女,家裏沒哥哥。

伸手不打笑臉人,還是個身份這麽特殊的笑臉人,穆昭朝便一邊慢吞吞喝茶,一邊觀察他。

觀察了一會兒,察覺到丹若在廚房門口使勁看她。

她想了想,道:“小丫鬟笨手笨腳,我去廚房看看。”

沒等穆初元開口,她便走出亭子,進了廚房。

“大小姐,”桃枝看著鍋裏翻騰的扁食,小心翼翼道:“這餃子,等會兒怎麽盛啊?”

誰也沒有想到大少爺會突然過來,還留下來吃飯,本來就包了她們三人的份,當然了大少爺既然來了,桃枝肯定是不敢跟主子搶吃的,她是不打算吃了的,只是分量依然不夠。

大少爺行軍打仗,飯量肯定大,這一鍋都不一定夠他自己吃的。

桃枝又怕給大小姐丟臉,所以才求助丹若,丹若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朝大小姐求助。

穆昭朝看了一眼:“給他盛二十個,我的十五個,餘下一些不夠你倆吃了,你們簡單墊墊,面還有剩,再去地裏割些韭菜回來,調點餡,包起來也快。”

桃枝:“不不不,奴婢不吃,奴婢是怕二十個不夠大少爺吃。”大少爺看著飯量就大,剛剛她都看見了,喝水都用大海碗,還喝了那麽多。

“夠不夠也就二十個,”穆昭朝道:“伯爵府肯定給他預備好了接風宴,什麽好吃的沒有,等他回去了再吃不就好了。”

聽力極佳的穆初元:“……”

二十個麽?

行叭。

有的吃就行,他不挑。

素餃子好煮,很快就煮好端了上來。

怕她們倆吃飯太晚,穆昭朝便趕她們趕緊去割韭菜回來趕緊包了吃晚飯。

穆初元絲毫沒有搶了別人晚飯吃的自覺,只聞了一下,便目露驚艷。

他從未聞到過這麽香的韭菜雞蛋素餃子。

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他嘗了一個,又鮮又美味,形容不出的絕,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這是誰做得扁食?竟這麽好吃!

這韭菜清香十足,但一點都不沖,還有股回甘的香味。

穆昭朝也是等著吃這頓等了很久,只嘗了一口,她就徹底放心了。

靈泉滋養出來的蔬菜,確實品質極佳。

這韭菜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韭菜了。

穆昭朝吃得又放心又開心,穆初元也一樣。

這二十個扁食,對他而言就是個前菜,一邊吃一邊喝湯,長這麽大,第一次在吃飯上找到了樂趣。

穆昭朝吃得慢,吃一會兒便停下來歇歇,看了眼對面的穆初元。

他吃得又香又快,碗裏已經快見底了。

穆昭朝:“……”

眼睜睜看著他把餃子湯也喝了個幹幹凈凈,穆昭朝嘴角才無意識動了動。

這個‘哥哥’可真不見外。

把餃子湯喝幹凈都還沒吃飽的穆初元,擡頭就看到妹妹正盯著自己。

他不好意思笑笑:“幾天沒好好吃飯了,讓妹妹見笑了。”

穆昭朝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吃著自己碗裏的素餃子,慢吞吞道:“為什麽不慢點趕路。”瞧他也不像有十萬火急的事。

穆初元搖頭:“不能慢,我想快點回來。”

也對,穆昭朝心想,畢竟在外帶兵快兩年了,想家也是人之長情,更別說他還是個妹控。

就是這麽久了,還不趕緊回伯爵府麽?

別等會兒穆朝陽他們真找過來。

正想著怎麽找個合適的借口‘送客’時,去割韭菜的桃枝和丹若回來了。

新鮮韭菜的清香,幾乎是一瞬間,便充滿了院子。

穆初元也被吸引了目光,看著她們手裏新割的韭菜,他在心裏感慨,怪不得這扁食這麽好吃,原來調餡的韭菜都這麽香!

“你們還要包扁食麽?”他看著桃枝和丹若,問。

丹若和桃枝站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楞了會,點頭:“是的。”

穆初元笑了:“那多包點,我再吃一碗,再走。”

穆昭朝:“……”

丹若&桃枝:“…………”

他都開了口,穆昭朝總不能硬攆他走,只得對丹若和桃枝道:“大少爺既然吩咐了,去做罷,多做一些。”

穆初元是個能吃的,她在提醒她們兩個,別傻乎乎的包一點等會兒又沒有自己吃的了,還得再做飯,那要吃到什麽時候?

這會兒天都快黑了。

丹若和桃枝會意,應下後就去廚房忙活。

等穆昭朝吃完晚飯,穆初元已經自己給自己烤了三個橘子吃,還煮了一壺果茶。

見她停下筷子,便給她添了杯茶。

穆昭朝沖他點了點頭,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便只沈默地捧著茶杯,一口口抿茶喝。

兄妹二人,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在亭子裏坐著,等廚房包素餃子。

丹若雖不會包,但搟皮一絕,一把下去,一下能搟五個皮,桃枝又機靈又能幹,包餃子一眨眼一個一眨眼一個,再加上她們知道大少爺在等著,動作更麻利了些,很快,一大鍋素餃子便又做好了。

穆昭朝已經吃飽了,只讓她們給穆初元盛。

“餃子不能放,”瞧著穆初元面前一大碗餃子,和一大碗湯,估摸著是該夠了,便對丹若和桃枝道:“你們快去吃罷。”

桃枝生怕不夠吃,丟了大小姐的臉,這一鍋煮的極多,就算大少爺再能吃,也足夠了。

穆昭朝原本是在欣賞夜幕降臨下的山莊,賞著賞著,便被穆初元吸引。

他吃飯是真快,但就算快,也依然很優雅。

貴公子的儀態幾乎是刻在骨子裏,哪怕是大口喝湯,都不顯粗俗。

怪不得,把那北靖國公主迷得五迷三道的,被人家強取豪奪回去當壓寨駙馬。

正一邊看他優雅地吃餃子,一邊聽系統說那本強取豪奪文劇情,早就離開的聶峋,拿著信,披著夜幕降臨前最後的餘暉,匆匆又來了。

“穆將軍,”聶峋一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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