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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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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身量單薄,但五官很是清絕◎

正值下午晌,府裏忙忙碌碌,來往做事的下人不少。

看到穆昭朝都有些驚訝,不是在禁足麽?怎麽這就出來了?

還這麽明目張膽地在府裏四處走,可真是無法無天啊!

二小姐現在都還臥床不起呢,她這個作惡的人,竟然還這麽囂張?

眾人心中很是氣憤,但氣憤歸氣憤,也沒誰敢跳出來指責穆昭朝。

穆昭朝自然也察覺到了,但她並不在意。

春草堂離廚房不算遠,沒多會兒,兩人便到了。

這個時辰該著手準備府裏的晚飯,廚房也開始忙碌起來,穆昭朝帶著丹若進來並沒有避人,院子裏忙活的仆人看到穆昭朝,放下手中的活計,齊齊朝她看過來。

整個院子,霎時一靜。

顯然誰都沒想到穆昭朝會在這個時候來廚房。

但並沒有人主動上前。

只是投來的目光,帶著怒氣和不滿。

穆昭朝料到會如此,並不在意,正要喊管事的來,眼風裏瞥到一個身影端著什麽東西快步朝她這邊來,本能察覺到不對勁的穆昭朝正要後退……

“你幹什麽?”

丹若瘦小的身影快速擋到她面前,一把推開那個要撞上來的人。

啪……

砂鍋打碎在地,鍋裏原本裝的熱水登時蒸騰而起。

熱氣縹緲間,穆昭朝皺眉,壓根沒顧上去看摔在地上的人,抓著丹若的手就快步走到院子的水缸旁,一句話不說,舀了一瓢水就快速給丹若沖手。

那砂鍋裏是沸水,丹若為了保護她,推那一下,沸水從鍋裏濺出,剛好撲到她手背上,已經燙紅了。

幸好水缸的水是剛從井裏打上來的,雖涼,卻不冰。

連沖了五瓢涼水,丹若這才小聲道:“大小姐,我沒事。”

穆昭朝擡眼看她:“都燙紅了還沒事?”

她已經註意到了那個人,明明躲得開,這小丫頭還不管不顧沖上來,幸好砂鍋蓋著蓋子,要是沒蓋子,這一下直接燙到臉上身上可怎好?

丹若看了看擰著眉頭給她沖手的大小姐,心裏美滋滋的。

大小姐果然是最好的!

又沖了好一會兒,穆昭朝這才把瓢塞到丹若手中:“燙到的地方在涼水裏浸著。”

丹若剛想說不疼,就被穆昭朝瞪了一眼:“聽話!”

丹若:“……”雖然有點兇,但她怎麽還挺開心的?

見她乖乖聽話,穆昭朝這才擡頭朝院中看去。

這一眼,冷沈沈的。

院子裏其他人聽到動靜,看清楚什麽情況後,本想看熱鬧的,但看到穆昭朝這個眼神,所有人面色都僵了一瞬。

這跟她平日裏忍氣吞聲唯唯諾諾的樣子不太一樣。

平日裏他們這位大小姐可是很會裝的,是那種瞧著憨厚,心腸卻是又黑又毒,蔫壞的主。

今日居然連裝都不裝了?

也是,都做出把二小姐推下水差點害死二小姐的事來,再裝也騙不到任何人了,還有什麽可裝的?

穆昭朝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視線在院子裏掃了一圈後,落到了剛剛那個端沸水撞她的小丫鬟身上。

十二三歲的樣子,瞧著倒是機靈,闖了這麽大的禍竟還一臉不懼地站在那兒。

穆昭朝在心裏冷笑了聲。

別說她不打算當炮灰了,就算她繼續當炮灰,這會兒也輪不到這些人欺到她頭上。

“你叫什麽名字?”她冷聲問。

小丫鬟看了她一眼,料定她不敢把自己怎麽樣,雖然沒能不小心潑到她,但也算有點收獲,至少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她這個‘大小姐’可是很沒臉的!也算是給二小姐出了一口氣!

是以,她一臉得逞的亢奮:“梅招。”

穆昭朝挑眉,原來是為穆朝陽報仇呢。

視線又掃了一圈,全是些看她笑話的鄙夷目光,有幾人倒是稍稍知道收斂些。

但有些人,那可就差騎到她臉上了!

她嘴角勾了勾,輕輕點頭。

就在眾人以為這件事她果然沒法子發作,終於為人美心善的二小姐出了口惡氣,讓這個粗鄙又惡毒的大小姐丟臉沒面子時……

穆昭朝快步走到那個叫梅招的小丫鬟面前,擡手就是一耳光。

雖然她身體還未有完全恢覆,但靈泉畢竟是系統給的外掛,養了這大半天身體也恢覆了許多,這用了全身力氣的一耳光也不容小覷。

啪一聲。

直接就把一臉挑釁且毫無防備的梅招打翻在地。

這一巴掌的威力遠不止如此,更是直接就見了血。

梅招顯然被打懵了,連哭喊都忘了,只捂著臉趴在地上。

別說梅招,廚房院裏其他人也全都被穆昭朝這一舉動驚住了,一時間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開口,只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

好片刻梅招才擡起腫的老高的臉,要質問穆昭朝這是在做什麽。

然而,沒等她開口,穆昭朝又一耳光甩過去。

她可不是什麽在世的菩薩。

那一鍋沸水可是沖著她來的,就算她提前註意到了,有把握能躲開,但萬一沒躲開呢?

一鍋沸水潑過來,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手段,她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別人都想要她的命了,她還乖乖站著挨打?

她是想安生過自己的日子的,但別人都踩到她頭上了,她也會放過!

這第二耳光,梅招終於沒再那麽硬氣,直接倒在地上起不來了,好一會兒才趴在地上嗚嗚嗚哭了起來。

兩個耳光,還有梅招的哭聲,終於讓院子裏其他人從震驚中回神。

眾人回過神來,忙沖過來要攔在穆昭朝面前免得她再繼續打人,更有人伸手想要把穆昭朝拉開,嘴裏更是吵吵嚷嚷個不停……

“大小姐這是作甚?”

“怎地無端打人啊?”

“這把人打……”

穆昭朝撩起眼皮朝那些沖過來要拉扯她的婆子丫鬟冷冷掃過去,厲聲道:“敢碰我?誰給你們的膽子!是要造反嗎!”

就算炮灰不當了,她現在也是伯爵府的大小姐呢!

連平昌伯爺和伯夫人現在對外都還自詡對她這個親生女兒極好,她還真不信這群丫鬟婆子敢對她明著動手!

許是這一眼氣勢太足,也許是剛剛那兩耳光已足夠讓眾人警醒。

被她這麽一瞪一喝,婆子丫鬟們,一時間竟是不敢上前。

見她們遲疑,穆昭朝心裏就更有數了,她絲毫不客氣,冷喝道:“都給我滾開!”

丫鬟婆子互相看了看,遲疑了片刻,有一個約摸著是仗著自己年歲大有幾分體面的婆子,略訕訕道:“不是要碰大小姐,是大小姐平白無故突然動手打人,這……”

話未說完,穆昭朝就擡眼直勾勾盯著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平白無故打人?”

那婆子被穆昭朝這樣冷冰冰的目光直勾勾盯著,頭皮驀然有些發麻。

她話音頓住,不知道該接什麽。

大小姐到底也大小姐,她以前能仗著大小姐不善言辭在言語上占上幾分巧,但若大小姐真撒起潑來,她還真的怕。

說起來也奇怪,平日裏大小姐雖言行舉止粗鄙了些,但大多數時候還總是記著做著伯爵府千金大小姐的樣子,不與下人們爭論太多,有時吃了暗虧,都是默默忍下,沒有這麽混不吝啊。

今兒,這是怎麽了啊?

怎麽突然這麽厲害起來?

穆昭朝壓根也沒等她開口,便繼續道:“梅招故意用沸水潑我,傷了我的貼身婢女,別告訴我說你、你們都沒看見!”

話落她又道:“沒看見那就都是睜眼瞎,眼眶裏的眼珠子也全都不用要了,我這就親自動手全剜掉!都誰沒看到?說,我這就成全你們!”

這話聽著就讓人心生惡寒。

若是放到平日,怕是都覺得大小姐是色厲內荏,但梅招都還在地上躺著呢,那兩耳光可是猶在耳邊,她們真的信她敢這麽做。

更別說,她前兩日還差點害死二小姐的人,自然是喪心病狂什麽都做得出來,是以更沒人當她這話是在開玩笑,一時間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就連剛剛自詡有體面的婆子都低下了頭,不再吭聲,生怕喪心病狂的大小姐會拿她出氣。

“既然沒人反駁,”穆昭朝冷笑了聲又道:“那就是都看到了梅招蓄意害我,還用沸水潑傷了我的貼身婢女。”

院子裏,鴉雀無聲。

就連趴在地上嗚嗚嗚哭得梅招,也止住了哭聲,不敢再發出聲音來。

沒人說話也不打緊,穆昭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真以為她是原來的那個穆昭朝,任她們搓扁捏圓?

丹若端著瓢終於從外面擠進來警惕地看著院子裏的人。

見丹若如此,穆昭朝心裏熨帖不少。

“都給我滾開!”穆昭朝又冷嗤了一聲。

剛剛圍上來想要拉她攔她的眾人,沒有再遲疑,聽到話,紛紛退開。

至於還趴在地上起不來的梅招,也沒有人敢上前扶了。

人群這一退開,便顯得梅招格外突兀,原本還嗚嗚嗚哭的梅招,哭聲猛然一頓,而後邊哭邊往後縮,生怕大小姐再過來打她。

見她們還算識相,穆昭朝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些。

“管事的在哪兒?”她理了理衣袖,冷聲問道。

半晌,一個瞧著有些體面的婦人上前,警惕地看了穆昭朝一眼,而後忙低下頭:“廚房管事劉媽媽被夫人喊去回話了,大小姐有事,同老、老奴說也是一樣的。”

梅招剛剛的行為,很多人都知道,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對府上大小姐動手,但有人動手,他們自然也不會阻攔。

誰讓她心腸這麽惡毒,竟然對仙女一樣的二小姐下那麽狠的毒手。

大小姐禁足中來這廚房邊本就理虧,再者,他們廚房向來團結,大小姐在這邊壓根不好使,他們也並不怕。

只是萬萬沒想到,大小姐居然會這般喪心病狂,與往日的處事態度截然不同。

當眾打人就罷了,還如此有氣勢,連她都被震住了。

下手還那麽狠,梅招那張臉,怕是要破相了。

也是,能對二小姐那樣神仙一樣的人下毒手,心本來就是黑的,月媽媽在心裏嘀咕著,又有些怕大小姐發起瘋來找她麻煩。

院子裏安靜極了,生怕大小姐再發瘋,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哪裏還有人敢看她笑話。

因為她們猜不出穆昭朝接下來要做什麽。

更怕那聽著就痛的耳光落到自己臉上,更怕被剜眼睛——梅招現在都還沒爬起來呢。

穆昭朝也不生氣。

聽到月媽媽這話,只點了點頭:“行,既然你現在是廚房的臨時管事,那我找便找你好了……”

月媽媽氣息登時窒住。

緊接著,就聽到大小姐涼涼道:“梅招以下犯上意圖謀害本大小姐未遂,燙傷本大小姐貼身婢女,掌嘴三十,打完去回了母親,就說這丫鬟以下犯上意圖不軌,伯爵府容不下這般沒規矩的,攆出去。”

這下不止梅招,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尤其是回話的月媽媽,擡頭吃驚地看著她。

這樣的事平日裏常發生,但大小姐多是訓斥一番,用她大小姐的身份壓人,就算真吃了虧,也不敢去找伯爺夫人撐腰,大多數時候都是不了了之。

怎地今日搬出了伯府的規矩和夫人,她們可以不把大小姐當回事,可真鬧到夫人面前,夫人必定會為著府中規矩和體面處置下人的啊……

眾人都有些沒想到。

尤其是回話的月媽媽,嘴角的笑僵在臉上,表情甚是震驚。

穆昭朝冷笑了聲:“怎麽,我說的話,聽不懂?”

這……這不好辦了啊,要傳到夫人耳朵裏,別說梅招,連她都得跟著受罰。

她突然有些後悔剛剛為什麽沒攔著梅招。

可這麽多人看著,她思量片刻,頗有些沒底氣地道:“大小姐尚在禁足,此事若鬧到伯爺夫人面前,怕是……”

穆昭朝冷聲反問:“怕是什麽?我禁不禁足,都是這伯爵府的大小姐,輪得到你們在我頭上撒野?你若不把我放在眼裏,當我的話是空氣,我自己去回父親母親!你又是個什麽東西,也敢搬出父親母親來壓我?”

月媽媽:“……”她一張臉,血色全無。

這要讓大小姐跑去了伯爺夫人面前告狀,別說梅招,就是她也一定難逃責罰!

旁的不說,她們哪裏攔得住不讓大小姐去見伯爺夫人?

若是平日,她是不怕的,可今兒,大小姐明顯像變了個人一樣,喪心病狂得緊,她可不敢賭這好容易才落到手的副管事的差事。

“你要是聽不懂話……”穆昭朝看著月媽媽,見她沒動,嘴角輕輕勾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這笑落在月媽媽眼裏,怎麽看怎麽心驚,見穆昭朝話音頓住,她下意識挑眉。

穆昭朝接著道:“那我就回了母親,連你都一並攆出去,省的日後沒規沒矩,沖撞了貴人,可不是給伯府招禍麽?”

月媽媽冷汗一下就下來了。

大小姐雖然行事惹人非議,可到底也是個主子,再加上她平日裏就不把體面當回事,連伯爺的禁足都不管不顧,還對二小姐下毒手,又怎麽可能會放過她們?

春草堂到廚房,禁足中的大小姐就這麽大搖大擺過來,定然早就有人去回了老爺夫人,到現在也沒人來制止,可見老爺夫人對大小姐的態度。

月媽媽在心裏為二小姐不值,卻又清醒地知道,真要這樣去見夫人,她跟梅招就算不被攆出去,也少不得一頓嚴懲。

在看大小姐丟臉,和保住自己臉面利益之間,根本不用過多思考,月媽媽很快就做出了抉擇,她快步上前,恭敬道:“大小姐說得是,都是老奴糊塗了,老奴忙著準備府裏的晚飯,一時忙起來被豬油蒙了心,梅招毛手毛腳沖撞了大小姐,老奴這就讓她好好長長記性!”

說著,月媽媽便上前,拉起梅招的肩膀:“平日裏你就毛手毛腳,今日大小姐來了,也不知道穩妥些,沖撞大小姐,大小姐賞你掌嘴三十,以後可要好生記著府裏的規矩!”

話落,在梅招驚恐的目光和求饒聲中,一巴掌打了上去。

臉本就腫成豬頭的梅招,又挨了巴掌後,登時鬼哭狼嚎起來。

連挨了六七巴掌,梅招扛不住了,推開月媽媽,手腳並用爬到穆昭朝跟前不住磕頭:“大小姐,大小姐饒命,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求大小姐開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許是被打怕了,也許是疼怕了,或許是怕臉真的破了相,磕頭求饒十分誠懇,沒多會兒腦袋便磕破了皮,額頭的血、嘴角的血,瞧著那叫一個觸目驚心。

穆昭朝一點兒沒動惻隱之心。

梅招這樣,全是她咎由自取。

自作孽,這一切都是她活該。

不過她也不耐煩看她磕自己,見已經敲打到了眾人,穆昭朝便冷聲道:“行了,別磕了。”

梅招又磕了兩個頭,這才反應過來,停下磕頭的動作。

只是她還不確定大小姐會不會輕易放過她,渾身不住瑟瑟發抖。

穆昭朝看了她一眼,又在院子裏掃了一眼,見沒人再敢與她對視,更別說剛剛那鄙夷的目光。

目的達到,穆昭朝懶得跟她們耗費精力。

“剩下的巴掌先記著,”穆昭朝看向梅招:“你自己去跟母親請罪,至於趕不趕你出去,看你自己造化。”

梅招不自禁又抖了抖,這要去跟夫人請罪,夫人能輕饒她嗎?

她還想求饒,想讓大小姐開尊口放過自己,但沒等她磕頭,月媽媽便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拖著她往外走:“大小姐都饒了你的掌嘴,還不趕緊退下反思自己的錯,跟夫人請罪去,在這裏礙大小姐的眼!”

說著沖梅招使眼色。

大小姐沒有直接去找夫人,已經是開恩了,說是讓她自己去請罪,如何請如何措辭,這可是很有講究的,夫人最是心善,或許就小懲大誡,若還不依不饒,大小姐萬一再犯起渾,親自去找夫人告狀,那不就沒一點兒餘地了麽。

到時候,她也會看時機替梅招美言幾句,這事不就過了麽?

打也打了,罰了罰了,總歸已經有個處置了,夫人不會那麽心狠的。

梅招一時間沒轉過來彎,但看到月媽媽的眼神後,終於後知後覺。

她們心裏的小九九,穆昭朝也猜到了,她的目的達到,並不在意這些細節,也懶得計較。

“燙傷膏拿來了……”

等月媽媽把梅招‘揪’出去後。

人群裏擠出來一個年歲不太大的小丫鬟,手裏拿著燙傷膏遞給折回的月媽媽,顯然是來給月媽媽解圍的。

月媽媽忙接了燙傷膏就過來要親自給丹若塗:“丹若姑娘快塗些藥,這燙傷膏好用著呢,保準一會兒就不疼了。”

丹若沒動,而是看向穆昭朝。

對方既然這麽識時務,又不是主謀,穆昭朝也沒想得理不饒人。她過來本就是拿食材回去做晚飯的,只是不巧她們撞了上來,讓她立了立威。

而且丹若的手,還是快些塗了藥才能好得快,要不然這麽冷的天起了水泡可就難護理了,便點了頭。

但丹若並沒有讓月媽媽給她塗,而是接過藥膏:“我自己來。”

這些人都不是好人,她才不想讓她給自己塗呢。

月媽媽訕笑道:“也行,多、多塗點……這藥膏丹若姑娘就拿著用罷,塗個兩三日準能好了。”

廚房日日油煎烹炸,常備著的燙傷藥,效果自然不錯,瞧丹若手上的紅印沒那麽厲害了,穆昭朝便讓丹若收了。

見丹若把藥膏裝好,月媽媽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大小姐願意給她這個機會,想來剛剛的事,算是揭過去了。

看著在大小姐跟前畢恭畢敬的月媽媽,再聯想剛剛被拖走的梅招,院子裏眾人這才意識到一件事:

大小姐跟以前真的不一樣了。

雖然還是很粗鄙,還是拿大小姐的身份壓人,嗓門小了,但以前更多的是讓人看笑話,現在卻是讓人害怕。

有了剛剛的事,月媽媽哪裏還敢造次。

她這會兒也終於意識到一件事,大小姐再上不得臺面,那也是府裏的主子,大小姐都能對二小姐下手,何況他們這些下人呢?落水事件都過去好幾日了,也沒見伯爺夫人怎麽實質性地懲罰大小姐……想到這裏,月媽媽突然有些後怕。

只恨自己今日怎麽就跟陳嫂子換了值,碰上這事,差點沒把自己搭進去。

為了讓穆昭朝順氣不再追究她,月媽媽殷切道:“大小姐道廚房這邊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

見月媽媽這麽上道,穆昭朝也沒再說什麽,只道:“準備一些飯菜,一會兒送到春草堂。”

月媽媽諂媚的臉上,露出一絲為難:“大小姐,這、這怕是不成。”

穆昭朝看過去。

月媽媽額頭滿是冷汗,這回真不是她要跟大小姐作對,可命令在那兒,她只能硬著頭皮,躬著身子道:“伯爺吩咐了,不準給春草堂提供飯菜,奴婢們,實在不敢違抗。”

禁足就算了,大小姐自己跑出來,跟她們左右也沒什麽關系。

可不給提供飯菜,可是責任直接到廚房的,她要違抗了伯爺的命,伯爺定然饒不了她。

天可憐見,她真不是她故意跟大小姐作對啊!

穆昭朝聞言,並沒有特別大的情緒波動。

她剛剛這麽說也不過是,隨口試探一下,果然是平昌伯下的令。

不給重病中的女兒吃飯,可真是個‘好父親’!

再者,有剛剛梅招一事,她也不敢吃廚房給他們送去的現成飯菜,誰知道裏面會不會有一些不該有的東西?

反正就她和丹若兩個人,自己做飯吃,也不麻煩,暫時就還是先自己做。

月媽媽悄悄擡眼,瞥見穆昭朝寒沈沈的臉,怕她把火氣發到自己身上,忙又小心翼翼解釋道:“沒有伯爺的令,奴婢們也實在是不敢啊……”

穆昭朝倒也沒想跟她們爭論那個便宜父親的命令,只問道:“下的令是不給春草堂提供飯菜?”

月媽媽忙不疊點頭:“是是是。”

穆昭朝嘴角一勾:“我自己拿一些食材,不算違抗命令罷?”

月媽媽一楞,穆昭朝又道:“食材可不是飯菜,你們也沒違抗命令。”

月媽媽:“……”

她剛想說這樣可能也不太行,但對上穆昭朝沈沈的視線,她不自覺點了點頭:“……也、也可以這麽說罷。”

伯爺下的令確實是不能給春草堂提供飯菜,大小姐自己跑廚房來拿食材,跟她們也沒什麽關系不是?

這麽一想,月媽媽總算沒那麽慌了。

穆昭朝示意丹若:“跟我進來選些食材帶回去。”

這一下,沒人敢湊過來攔著了。

不知道原主那對狠心又不負責任的好父母又會做出什麽事來,穆昭朝便把小廚房的東西基本配齊了。

也是以防萬一。

等選好了食材出來,穆昭朝突然停下。

剛偷偷松了一口氣的月媽媽,登時又提起一顆心,小心翼翼地問:“大小姐還、還有什麽吩咐?”

穆昭朝指了指身旁背著一背簍食材,咬著唇偷偷開心的丹若 “我院子裏的丹若,都認得她罷?”

月媽媽有些疑惑,沒太懂穆昭朝這是什麽意思,但還是點頭:“丹若姑娘,自然是認得的。”

丹若茫然擡頭。

穆昭朝點了點頭:“我剛都教了她怎麽挑選食材,明日就讓丹若自己過來拿食材,她過來,就同我親自過來一樣,她的話便是我的話,若是覺得我在這府裏說話不頂事……”

她話沒說完,月媽媽便十分上道:“大小姐這是哪裏的話,丹若姑娘是大小姐的貼身侍婢,過來替大小姐辦事,自然是跟大小姐親自過來是一樣的,奴婢省得的。”春草堂自己過來拿食材,她們也還是不違抗命令。

穆昭朝扯起嘴角笑了下:“既如此,我便放心了。”

話落,便轉身帶著丹若離開。

等穆昭朝出了廚房的院門,月媽媽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她擡手,抹去額頭的冷汗,也不敢多耽擱,忙去宜心苑找玉茗姑娘先把剛剛的事說一下,免得日後怪罪到她身上。

回春草堂的路上,穆昭朝幾次要背背簍,都被丹若擺著手拒絕了。

一是,這種粗活,本就是她該幹的。

二是,大小姐做這種粗活,那在這伯爵府裏可真的一點兒臉面都沒了。

她死活不讓,穆昭朝沒辦法,只能由著她。

瞧她身板雖瘦弱,卻還挺有力氣,便交代她,累了就停下歇著,她們不急著回去。

丹若開心地點頭。

大小姐真的很關心她呢,果然大小姐才是最好的!

“手還疼麽?”穆昭朝視線落到她手上,蹙著眉頭問。

丹若搖頭:“不疼了,這藥還挺好用……真的不疼了!”

說著還舉起來給穆昭朝看。

穆昭朝盯著看了會兒,沒有起泡的跡象,但還是叮囑她:“藥按時擦,不要碰到,有什麽不舒服立馬跟我說。”

丹若笑瞇著眼睛點頭:“好。”

“手都燙了還這麽開心?”穆昭朝無語。

丹若搖頭,又點頭,只傻笑,沒說話。

她開心不是燙了手,是開心護住了大小姐,她還是很有用的。

往回走的路上,穆昭朝對一直堆著笑臉的丹若道:“日後面對府裏的這些人,不用太卑微,真有人和你過不去,也不用當面跟他們吵,回來告訴我,我給你撐腰。”

丹若只是年紀小,心性又單純,一進伯府就被要來了春草堂,也沒人教她,所以很多事都不懂,但人還是機靈的,現在被穆昭朝這麽一提點,一下就懂了。

想到這裏,丹若一雙大眼睛更亮了。

而且大小姐剛剛好厲害,一下就把那些壞人全都震住了!

還打了那個最壞的梅招,大小姐現在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兇起來的樣子,特別威風!

主要是,她們都不敢再欺負大小姐了!

丹若很替大小姐開心。

主仆二人各懷心事走了一小段路後,丹若最後還是沒忍住,小聲稱讚道:“大小姐剛剛好厲害呀!”

正在思量晚飯吃什麽的穆昭朝聞言,轉頭就看到丹若小臉上滿上崇拜,她笑了下:“不覺得我剛剛很兇嗎?”

丹若忙搖頭:“不兇!大小姐不兇的,大小姐是威風,是厲害!才不是兇!”

穆昭朝又笑了笑:“嗯,以後若有人欺負你,你也這樣厲害,罵不過就打,打不過就回來找我,我幫你打,只有自己立起來了,才沒有敢欺負我們。”

丹若楞了楞,而後想明白了,兩只眼睛晶晶亮著點頭:“嗯!大小姐的話,我記住了!”

同時她在心裏默默道,她以後要保護大小姐,幫大小姐打那些欺負大小姐的壞人!

“大小姐,”丹若兀自在心裏排練了會兒若再遇到剛剛的事情,她該怎麽保護大小姐,接連過了三遍,這才安心了些,提了提背簍問道:“咱們晚上吃什麽呀?”

一塊肥肉,一把小蔥,大小姐就能做出那麽好吃的面,現在可是挑了這麽多食材呢!

穆昭朝朝她身後的背簍看了眼:“燉個羊肉,整點春餅和配菜,再蒸個魚。”

做夢都只敢吃一個葷菜的丹若:“!!!”

燉羊肉!蒸魚!還有春餅!

這、這是過年麽?

有知道詳情的下人,聽到主仆二人的對話,心裏都有些驚訝,沒想到一無是處的丹若現在會做這麽多菜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正回答丹若‘春餅’怎麽做的穆昭朝,剛從園子的垂花門出來,就聽到一道甚是清冽的嗓音從角門的方向響起。

“這是大少爺送來給二小姐養病的,勞煩。”

穆昭朝心有所感,轉頭看過去。

少年身量單薄,但五官很是清絕。一身小廝的粗布衣,依然難掩氣質。就是眉宇間帶著幾分陰郁。

臨近傍晚的陽光,籠著一層淺金色的光暈,落在少年瘦削的臉上,襯的他一雙黑沈沈的眸子更加深沈。

眉宇間的陰郁顯得愈發深刻。

穆昭朝眉心微動,有些詫異,這樣清冽的嗓音,卻有著這樣一雙陰郁的眉眼。

少年也正好擡頭,兩道視線,猝不及防相接。

穆昭朝眉心蹙起。

他是誰?

穿著小廝的服飾,剛剛說大少爺二小姐,是林府的小廝?

他這長相和衣著,實在太過違和,穆昭朝覺得有些奇怪。

真的只是一個小廝麽?

按著劇情設定的常規套路,這樣的容貌氣質,得是個有身份的罷?

就在她疑惑時,少年目光波瀾不驚自然地移開視線,躬著身子退下。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穆昭朝眼底疑惑更濃了。

“大小姐?”丹若見大小姐停下,朝著一個方向發呆,詫異道:“大小姐在看什麽啊?”

穆昭朝回神:“沒什麽,走罷。”

丹若朝著角門的方向看了看,什麽也沒看到,便也沒多想快步跟上。

角門這邊。

剛剛轉身離開的少年,聽著平昌伯府往來下人的低聲議論,步子稍稍停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作者有話說:

丹若:這麽多食材,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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