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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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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隋忱剛一睜開眼,便看見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接著視野中便冒出幾個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其中一個便是符原。

符原額頭上還貼著塊紗布,那是他在別墅裏和蒲時安打鬥時留下的傷口。

當時吳南把符原打暈後直接扔進了汽車後備箱,準備在這件事處理幹凈之前,先把他藏起來幾天,但沒想到開車途中聞語出了意外,整個車子受到劇烈沖擊,一下子被掀翻,吳南頭部受到劇烈撞擊當場休克,隋忱也受傷不輕,還被聞語狠狠刺了一下。

只有符原是幸運的,當時隋忱把符原塞進去的時候,擔心開車加速的時候,他在後備箱恐怕會撞傷,於是就直接拿了別墅三樓那幾十件紅嫁衣給他包裹著,汽車翻滾的時候,他倒是沒有什麽大礙,還能爬起來順便報個警喊個救護車。

“聞語呢?你們把她帶到哪裏了?”符原這會兒四平八穩的坐在病床前審問道,語氣像機關槍一樣沖。

隋忱張了張嘴,嗓子啞得厲害,一時竟然沒發出聲,他緩了片刻才說道:“我睡了多久了?”

“我問你,你們把聞語藏哪了?”

符原也沒理睬隋忱的問話,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隋忱,拿出之前審問連環殺人犯的氣勢,又重覆一遍:

“別以為你們身份特殊,就可以無視法律!隋忱,你和吳南現在已經是一起失蹤案的重要犯罪嫌疑人,目前歸我們警方處置,你所在的組織暫時還不知道這一切,他們也不會來撈你,所以請你如實交代,你們把聞語藏哪了?”

隋忱躺在病床上,只是輕微的呼吸就能扯動胸前的傷口,他望著天花板,深深咽下從胸口翻湧上來的血腥氣無奈說道:“聞語已經失控了。”

“什麽意思?”

“必須盡快找到她,否則她可能會無差別攻擊任何一個她覺得有威脅的人,”說罷,隋忱再次提問:“我睡了多久?傷勢怎麽樣?”

話音落下,病房陷入一片寂靜,符原望著隋忱想從他臉上瞧出些破綻,然而隋忱此刻面色蒼白,兩片薄薄的嘴唇也毫無血色,眼下是一片烏青,怎麽看都是一副秋後螞蚱蹦跶不起來的模樣,符原想了想,對著身旁的屬下打了個手勢,接著那名下屬便出門了。

等待醫生到來的間隙,病房又陷入了一種無聲又詭異的氣氛中。

符原盯著隋忱因為疼痛而臉色蒼白的臉,心裏一陣唏噓,這人不壞,符原想著,隋忱這小子把他塞進後備箱時,還知道給他裹點布保護起來,不然,他也可能像吳南那樣,現在還在ICU裏躺著。

片刻後符原長長嘆氣,開口說道:“你知道聞語母親身體一直不好,還曾經住過醫院的事情嗎?”

隋忱點點頭,他對這個話題似乎很感興趣:

“那是兇爻一慣控制人的手段,兇爻在找到合適實驗品後,便會挖掘他們內心裏的渴求,如果渴望愛情,兇爻就會創造出一個完美愛人讓實驗品死心塌地為兇爻服務;如果渴望金錢,兇爻便會開出高薪,拿出股份和分紅獎勵實驗品;如果像聞語那樣什麽欲望都沒有,兇爻便會創造欲望,比如讓聞語的母親不斷生病,以此讓聞語被逼迫切得渴望金錢,之後,聞語為了錢,就算覺得兇爻不對勁,也不得不留在那裏。而且就算警察找上門來,也不會找到一丁點兒兇爻脅迫這些人做實驗品的證據。”

“說的不錯,但是你知道聞語母親第一次重病是在什麽時候嗎?”

符原這會兒情緒似乎平靜下來了,語氣比剛剛要和緩很多,可是輕飄飄的話卻讓隋忱腦袋剎那間如被雷劈過,腦海裏出現了一片空白,而在那片薄弱的空白背後,一個他一直恐懼面對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他轉過臉,終於正視眼前這名警察,聲音裏藏著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懼意:

“是在兇爻接觸聞語之前嗎?”

“沒錯,”符原說得很直白,幹凈利落地劃破隋忱心底那層遮擋:“創造欲望,然後以欲望為線,牽著那些無辜的人成為他們手中的傀儡,不止是兇爻在這樣做,你所在的那個組織也是如此。”

符原繼續揭露著殘忍的真相:“在得知兇爻招進了一個縣城來的小姑娘聞語後,我就立刻開始對聞語的過去進行調查。你知道嗎,她來省城打工,是因為她母親在路上莫名摔了一腳,腰部受到重傷,必須長期治療;在省城,她因為高中輟學而無法進入大企業工作,只能去一些小公司,但是每一次快要轉正的時候,她總是會被莫名其妙的辭退。在經歷了三次試用期被辭退後,聞語開始在招聘網站上瘋狂海投簡歷,而在這其中,有人幫她向兇爻投遞了一份,寫有生辰八字的簡歷……”

“你知道是誰替她投遞簡歷的嗎?”符原擡手指向門外:“就是那個現在躺在ICU裏的吳南,而且我調查到,聞語母親當時摔跤進醫院時,吳南也在那個縣城中。”

話音落下,隋忱感覺自己又被雷劈了一道,前些天在腦海中猛然出現的猜測竟然是真的嗎?

符原沒有給隋忱喘息的時間,繼續講到:“你跟兇爻打交道那麽久了,應該很清楚,進了兇爻的人,唯一徹底擺脫他們的方式就是死亡,你裝成幻想癥患者,主動貼進兇爻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這個。”

“你那些虛偽的上司是不是這樣說過,”符原模仿著那些人的語氣:“我們不利用聞語,她必死無疑,我們利用聞語,她還有一線生機,我們的利用對聞語來說,是唯一能活下來的選擇吧。而且,如果能利用聞語,引出兇爻背後的人,那便是為社會鏟除一大毒瘤,甚至會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但是事實呢?”符原掃過隋忱身上的創傷:“沒有你們的利用,我想聞語也能撐到兇爻被剿滅的那天,更何況,聞語現在的困局,也是你們一手造成的。你們所做的,不過是用無辜者的生命去拯救另一個無辜者,這不是正義,而是謀殺。”

“隋忱,你知道自己參與了一場對無辜人員的謀殺嗎?”

謀殺……隋忱喃喃自語,失神的看著雪白的天花板。

“你不像是你上司還有吳南那種人,我始終想不明白,你為什麽會答應參與這麽愚蠢的計劃?”符原話裏透露著惋惜:“隋忱,你為什麽會參與這項計劃?”

這次隋忱沒有再回答他,他閉上眼,陷入沈默。符原見此,也不再說話了,他是個警察又不是心理醫生,他只是惋惜隋忱走錯了路才問一句,既然隋忱不願意說,那他也沒必要再問。

咯吱一聲,沈默的病房房門從外面被打開,剛剛跑出去的那名下屬,領著一位醫生走了進來。

醫生一進來,就看見病床周邊圍了一堆穿著警察制服的人,個個表情嚴肅,病房的氛圍似乎也有些焦灼,而且病床上躺著的那人左手右手各掛著一副鋥亮的手銬,死死靠在病床兩側。

他不會是什麽連環殺人犯吧?醫生腹誹著,剛剛找她的警察讓她故意把病人病情稍微說得重一些,並且還要把病人昏迷的時間從4個小時改為28個小時,她覺得這算是違背職業操守,心裏有些不願意。

但現在一看到病房裏這個架勢,想法馬上就變了,在重刑犯面前,幫助警察破案才是最重要的。必須往重了說!好好嚇嚇這個重刑犯!

“病人總計昏迷28個小時,病情很不樂觀。”

醫生戴著口罩,用嚴肅而克制的語氣為這場臨時病情講解起了個沈痛的基調:

“病人右側胸遭遇劇烈沖擊,有大面積胸壁軟組織挫傷,第四、第五、第六根肋骨均出現骨裂;左側胸部肌肉戳傷,出現肌肉斷裂,大面積出血情況。”

“此外,病人右側肺葉因撞擊導致部分血管破裂,出血引起肺部不張,接下來一周都是危險觀察期,如果後期出現嚴重低氧血癥,可能還要上呼吸機輔助呼吸。”

符原聽著斜覷醫生,心想倒也不必說的這麽嚴重,但醫生已經這樣說了,他只能順著醫生的話繼續拿捏隋忱:

“接下來最少半年,你都要在病床上度過了,別再想著惹是生非,過去走錯了路不要緊,現在你還有改正的機會,給我們詳細說說聞語的情況,失控是怎麽回事?我們怎麽控制她?”

“我真的昏迷了28小時?車禍已經是昨天的事情了嗎?”隋忱仍然抓住昏迷時間這個點不放。符原聽完臉色瞬間被氣得發青!

這個隋忱,他剛剛跟他說了這麽久,他現在還在轉移話題,難道還想惹事!

“是的。”符原最終還是壓下火氣回答到,還好,他提前交代過醫生,要故意混淆隋忱的時間概念,這樣,不管隋忱待會兒要做什麽,他都能留一手準備。

不過,下一刻,隋忱像是終於放棄抵抗般,開始老實回答符原的問題了。

“我昏迷前,她就自行離開了,”隋忱望著天花板,動了動手腕,帶起一陣金屬碰撞的脆響:“不過她應該會去人群聚集的地方,人越多,她出現的可能性越大。”

“那你說的失控是怎麽回事?”

“你們可以把現在的她想象成一座瀕臨爆發的火山,一旦爆發,附近的人都會受到波及,甚至會死亡,而你們要想控制住她,只能采取暴力方式困住她。”隋忱頓了頓又補充道:“記住,是困住她,而不是傷害她,她現在應該已經失去痛覺了。”

隋忱說完,符原立馬起身:“小張小薛你們倆看好他,小王你現在趕緊聯系特警那邊協調人手,小李你去通知局裏的人盡快定位目標,那幾個商圈、人流量大的街道要重點監控,其他人跟我一起馬上行動。”

這一長串命令說完,病房裏的一堆人已經浩浩蕩蕩出去了。

砰得一聲,隊尾最後一人緊緊甩上門,整個病房只剩下兩個留守警察小張和小薛,和病床上看起來半死不活的隋忱。

兩位留守警察看看隋忱,又互相看看對方。

剛剛隋忱和符原的對話他們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但是什麽兇爻,什麽組織,他們可是完全都沒聽過,反正只聽懂了最後一句,病床上這人,似乎傻乎乎的參與了一場不見血的謀殺,是個謀殺犯。

而且他們老大符隊也耳提面命再三叮囑,看守這人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

想到這兒,兩人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往病床左右分別一坐,近距離貼身監視著隋忱。

“你們見過鬼嗎?”

冷寂的房間裏,突然冒出這麽一句,小張和小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兩人對視一眼又看向隋忱,怕遺漏犯人交代的重要信息,小張雖然不想開口跟這人打交道,但還是走流程般問道:“你在說什麽?”

隋忱望著天花板,平靜解釋道:

“1908年8月3日,海月3號彗星掠過地球,之後,倫敦出現‘幽靈馬車’事件,大約同時期的夏威夷也出現了一起‘木樓幽靈房客’事件,而在我國,據地方志記載,當時閔州一個漁村中出現了‘水中少女’的傳聞。”(1)

“再往前推,1808年8月3日,同樣有一顆彗星掠過地球,還處於沙皇統治下的俄羅斯111名西伯利亞流放人員憑空消失;巴黎23名妓|女稱自己目睹了惡鬼夜行;日本江戶百畝櫻花一夜之間全部雕零。”(2)

“後來,科學家把這個彗星稱為海月2號,經過現代科學儀器的研究探測,人們發現世界各地關於鬼魂的傳言從1808年開始,就已經不全是假了的。”

“科學家們初步判定,從海月2號彗星開始,地球的時空便已發生扭曲,時空扭曲帶來的副作用之一便是讓死去之人的影像,重現人間,其次是讓平行時空出現重合。”

“後者缺乏數據支撐,而前者則是已經得到確認的。而這個世界上有部分人或是先天而成,或是後天偶然,得到了與鬼魂接觸的能力,而得到這種能力的同時,他們也會獲得奇異的力量以此控制鬼魂。”(3)

小張和小薛作為刑警,或多或少都聽過一些鬼魂重現人間的傳聞,甚至在他們公安系統內部也有傳聞說,有個秘密組織,專門負責處理這類靈異事件。此次符隊把他們叫過來之前也特別叮囑過,這次案件特殊,案件嫌疑人不是普通人,讓他們務必讓嫌疑人持續保持被控制的狀態。

不過他們倆畢竟也只是個普通人,隋忱這番話算是給他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時間所有註意力都集中在這番話裏了。

“不對呀,”小張同學甚至都已經開始思考提問了:“有海月2號,海月3號,怎麽沒有海月1號彗星?”

“因為,”隋忱偏過臉,看向他:“我沒有時間再講那麽多了。”

“什麽?”

小張小薛聽到回答立刻摸上腰間的配槍,然而已經晚了,一陣刺痛猛然從他們腳下蔓延開來,他們這才發現,隋忱跟他們講述的那會兒時間裏,他們的雙腿已經被血線捆了個結實。而這些血線似乎有毒,僅僅是一會兒工夫,兩人便已經從椅子上摔倒在地,瀕臨昏迷。

哢擦兩聲脆響,鎖在隋忱左右兩只手腕上的金屬鐐銬掉落在地,隋忱也恢覆了自由,他撐著床沿起身下床,動作趕緊利落完全不像是受過傷的模樣。

小薛躺倒在地,從下而上,看見隋忱那兩只像藝術品一樣精致修長的手上,沾染著點點血漬,而在剛剛掛著手銬的床沿下方,有一個用血畫成的符咒。

“記住,下次遇到我這種人,請務必持續控制住其人身活動自由,包括手指和舌頭的活動自由。”

隋忱留下這句話後,便扯起床單,徒手撕成三個長條,然後一一頭尾相連,綁在床沿上,順著用床單結成的繩索,越過窗臺,一路滑行下去。

他是什麽變異品種嗎?身體素質這麽強悍?這裏可是八樓!

小張眼睜睜看著剛剛還病重不起嫌疑人的一系列詭異操作,在昏迷前留下最後一個疑問。

然而隋忱並不是什麽變異品種,身體素質只是比普通人強上一些,而且床單就算撕扯成三條也只是稍微減少了些高度差。

所以等隋忱落在樓房後面的草坪上時,一個踉蹌直接跪在地上,然後嘔出一大口血。

隋忱隨手抹去嘴角的血跡,然後按了按自己胸骨位置,一陣火灼般的疼痛密密匝匝刺|激著他的神經。

之前醫生說他昏迷28小時,這明顯不對,如果聞語真的在失控狀態下失蹤那麽久,恐怕早就已經犯下命案,符原不可能還老老實實坐在病床前跟他磨蹭。所以他應該只昏迷了幾個小時,現在應該還是早上7、8點左右,外面行人較少,聞語還沒有找到下一個下手的目標。

不過也不知道他的傷情醫生有沒有誇大,隋忱想了想撩開病號服的下擺,用自己還在滴血的指尖在小腹位置畫了一個繁覆的符咒。

沒辦法了,隋忱眼底浮起一層哀傷,自己犯的錯,終究要還的。

如果一切如那個警察所說,他在完成那件事前,不能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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