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蘇兒冷漠的看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但是垂在一側的手卻不自覺的攥緊，面前這個女人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可以輕易的牽動他的情緒。

兩個人一直站在門口，連房間裏都沒有進，天空中的星星越來越璀璨，即便沒有月光，庭院中也很是明亮，這樣的星光，仿佛也落在如蘇的眼睛裏，但是騰蘇兒卻清楚的知道，如蘇的眼神裏，不會有半分明媚，她的眼神，流露的是那般疼痛的表情。

“我不會拋棄你的。”騰蘇兒在如蘇胸前的衣服已經皺成一團的時候，忍不住看向如蘇的臉龐，看著如蘇痛苦的表情竟然忍不住開口，一出口卻又不自覺蹙了蹙眉頭，即便這句話不會讓人誤會，但是這般不理智，還是讓騰蘇兒有些惱怒。

如蘇因著騰蘇兒之前的冷漠痛苦不堪，騰蘇兒的熟視無睹更讓她絕望，而騰蘇兒口隨心動的一句話，讓如蘇握著衣服的手不自覺頓了一下，他剛才是在安慰自己嗎？不會拋棄自己？不會拋棄自己辛辛苦苦培養的棋子嗎？

如蘇不覺懷疑起她對騰蘇兒這麽多年的感情，這麽多年的陪伴，幾乎是寸步不離，騰蘇兒對她的訓練，都是他一手教的，細致到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甚至是發絲的打理，如此的細致，如此的接近，但是忽然在一瞬間，似乎除了利用，便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如蘇猛然間感覺到惶恐。

不，不對，如蘇又很快否認掉自己的想法，騰蘇兒說的是——“我不會拋棄你的”，是我和你，並不是冷冰冰的，不帶感情的話。更不是直接命令的語氣，不像他對其他人那般無所謂，相反，有一種安撫的感覺，所以一直以來，主子並沒有完全把她當做棋子，不是嗎？

如蘇心中隱隱有一絲希望，其實，她要的很少，只是騰蘇兒對她和對其他人一點點的差別，只一點點，對騰蘇兒而言，便是獨一無二的，對如蘇而言，這一點點的獨一無二，意義便非同凡響。

大概這才是如蘇，她總是可以輕易的從騰蘇兒的話裏聽出不同的感情，哪怕只是一句無心到連騰蘇兒都不自覺的話，然後這些微妙的感情，支撐著她一步步走下去，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哪怕面前是無間地獄，她都無所畏懼。

“主子。”僅僅是騰蘇兒一點點的溫柔，就讓如蘇的聲音軟了下去，她的眼神已經趨於平靜，而且逐漸理智起來，像是白日見得的她一樣，光鮮亮麗。

騰蘇兒莫名感覺如蘇安靜許多，也沒有剛才那般絕望，他不明白如蘇為何會這樣，心中惶惶有些不安，但是這樣的如蘇，讓他放松，只有這樣的如蘇，才讓他覺得，兩個人之間，從來不曾有過什麽。

“主子，如蘇知道，自己之前任務失敗，請主子給如蘇新的任務，如蘇一定會完成的。”如蘇淡淡的說，仿佛是一個理所當然的請求，如蘇知道最近沒有什麽大的任務，即便有，也不需要她付出太多，有些東西，她不會拋棄，那是她對自己唯一的要求，現在，如蘇更需要的確定自己不會被拋棄。

騰蘇兒冷冷的看著如蘇，絕世美人，大概就是如蘇這個樣子，眉不畫而黛，似遠山峰巒，唇不點而朱，若胭脂輕研，眼神清澈，似有清泉流動，顧盼生姿，眼

角的淚痣，給她平添了幾分嫵媚，顧盼間，似笑似泣，不管哪一種，都讓人無法拒絕。被望向的人，無一例外，都不自覺被吸引，因為這般的美好，這樣的美人，是幾乎所有人都不會拒絕的。

騰蘇兒的眼神慢慢變淡了，十幾年的朝夕相處，如蘇對他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麽，騰蘇兒心底隱隱有感覺，卻又深深壓抑著那種感覺，騰蘇兒太清楚那意味著什麽，這麽多年的努力，他不能功虧一簣。騰蘇兒看著如蘇的眼神幽深了幾分，像是對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人下命令一般，“有你合適的任務會通知你的，先下去吧。”

“是。”如蘇眉頭蹙起，心中有一絲不適感略過，為何會感覺有些生硬？

如蘇心底不甘，但是確定了騰蘇兒不會拋棄她，心中便穩定了幾分，回答也平靜許多。

騰蘇兒一直沒有動，如蘇也沒有，騰蘇兒看了一眼如蘇，心中了然，率先走進房內，如蘇看著騰蘇兒的背影，白衣勝雪，幹凈無暇，明明是翩翩佳公子，看著的人卻會感覺到落寞，如蘇不知道這種感覺因何而起，只是習慣了盯著騰蘇兒的背影，一次，兩次……一年，兩年……到現在，足足已經十五年了。

如蘇不知道騰蘇兒究竟知不知道，從來，她都是看著他的背影成長的。

想到這裏，如蘇的眼神黯淡下來，看著騰蘇兒的房間依舊漆黑一片，垂眸苦笑，一步步離開了這裏。

騰蘇兒在進到房間，忍不住從窗口望出去，如蘇垂直頭，慢慢的往前走著，從他的方向看出去，如蘇面前，正好是被樹蔭打下的陰影，像是一步步在步入黑暗，夜風從如蘇面前吹過來，掀起衣袂，紛揚的衣角將如蘇慢慢淹沒，隨著如蘇的步伐，白衣一點點沒入陰影中。騰蘇兒心中有種莫名的沖動，似乎，如蘇真的在走向黑暗，而且，再也回不來頭了。

“主子？”低沈而不帶感情的聲音倏忽將騰蘇兒驚醒，騰蘇兒收回目光，轉身看著面前跪在地上的人，眼神又恢覆了一如既往的平靜，同樣被掩埋了一些不可為人知的感情。

“主子？”那個人見騰蘇兒沒有回答，輕生問到。

“嗯。”

“按計劃行事嗎？”

“嗯！”騰蘇兒點點頭，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你們去辦吧。”

“是！”

一抹黑影隨話音落下便出了房間，騰蘇兒看著消失的黑影，眸中有些覆雜，這才是他不讓如蘇進來的原因，但是如蘇似乎沒有往這方面想，他也懶得多過問，是的，如蘇不問，他也不會主動說。

騰蘇兒有些疲憊的揉揉額角，居然會感覺累，這麽多年，他殫精竭慮，嘔心瀝血，計劃了這麽多年，之前比現在難上幾倍甚至十幾倍的時候都沒覺得累，現在……居然會覺得累，果然是老了嗎？

騰蘇兒苦笑。

翻身躺在床上，白色的帷幔，白色的瓔珞，一點色彩都沒有，像是死亡的慘白，騰蘇兒一直記得，自己屬於這個顏色。

騰蘇兒想好好睡一覺，閉上眼睛，聽著外面淺淺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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