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群退去，逍遙門和梵音谷的人總算松了口氣。傅言翀和霍宇組織清點了下人數，悲哀地發現死傷的數字實在有點大。藏寶洞還沒找著，幽冥殿的人也沒遇上，就折損了一半的弟子。身為大師兄的兩人，下山之後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師傅交待。

一時之間，低迷的氣氛縈繞著整個隊伍，直到一把尖銳的女聲突兀響起。

“啊！！我的臉！我的臉怎麽這樣了！”

林菲兒再次醒來，發現自己靠在一處樹幹邊，渾身酸痛不已，而且入目所見衣服臟汙不堪。她第一反應便是伸手摸向自己的臉，滿手的血汙，不用猜都知道她現在的臉會是什麽模樣。

“喜樂！喜樂，你給我過來！”林菲兒發瘋似地找喜樂，要她給自己醫治。喜樂正忙著給傷患包紮了，哪有空去管這瘋婆子。

林菲兒不依不饒地沖過來，伸手就要去抓喜樂的衣服。婉兒眼疾手快地把她拉住，然後往外狠狠地一推，直接就把林菲兒推倒在地。

“你竟敢推我？！”林菲兒不可思議地看著婉兒，當她看見婉兒衣服整齊，臉上的皮膚光滑白皙，一雙美目顧盼生姿，心下更是燃起了熊熊的妒忌。

“你……你……”她伸出一只手，指著對方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額頭上青筋不斷凸顯，明顯是怒到了極點，神情扭曲甚至有些猙獰，再配上她此刻臟汙的五官，甚至比那傳說中的羅剎還要恐怖。

逍遙門的人看著不由掩面偷笑，傅言翀更是一邊搖著折扇一邊嘖嘖嘖地發出嘲諷的聲音。這就是所謂的宗門第一美女？只怕下山之後，林菲兒的美女名頭不覆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瘋魔母夜叉。

相比之下，梵音谷的弟子更為辛苦，想笑似乎不妥。畢竟是自家大小姐，一個個憋得辛苦不行。當然也有少部分人覺得丟臉至極，例如大師兄霍宇。他就在傅言翀的隔壁，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的氣，如今還讓人看笑話更加惱怒。傅言翀和雲天幾個救了他們梵音谷，總不可能對救命恩人發火，說到底還是林菲兒的錯。當初就是她引來獸群，如今大難不死本想著安撫救護同門，就只知道自己的臉，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在發大小姐脾氣。

想及此，霍宇眼中寒霜展現。他便過來一手拽起林菲兒，然後對著她厲聲警告：“你別再發瘋了行不行！沒看到大家都在忙著處理傷員嗎？！你不幫忙就算了，別過來搗亂！”

“說什麽呢師兄？！你怎麽能這樣子說我呢！”林菲兒在谷裏一直被眾人捧在手心中呵護，後來去了皇都也是可算受盡寵愛和阿諛奉承。霍宇身為她爹爹的大弟子，協助管理谷裏大小事務，算是頗有權威的一個人，平常跟她雖然關系不算親密，但也從未對她如此呵斥。更別提霍宇如今的眼中全是厭惡和鄙夷。

“師傅說過上山之後一眾弟子必須全部聽從我的管理差遣，這當然也包括你在內。如果你有什麽問題，等回去只能你再找師傅和師母說，但是現在，你必須聽我的！”霍宇狠狠地刮了她一眼，絲毫不留情面。

“我……可是，我臉上也有傷……”林菲兒被他這一眼莫名地看得心虛，但一想起自己的臉又忍不住反駁。

“你臉也就那樣了，救不回來，煩著喜樂也沒用。”婉兒瞥了林菲兒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心裏暗暗偷笑：就那麽在乎那張臉啊，活該你毀容！

“你說什麽呢！”林菲兒瞬間紅了眼眶，揚手就想要給婉兒一巴掌。結果手剛舉起，就被霍宇抓住了手腕狠狠一甩，“夠了！你瘋夠了沒！依依姑娘沒說錯，你的臉救不回來，一邊待著去！”

林菲兒沒想到師兄居然也會這樣說，瞬間呆楞在那，然後就被謝全拉到一邊去了：“好了師妹，你就休息一下別折騰了。大家剛死裏逃生，心情都不好，你就稍微安靜點吧。”

其實謝全也不是真的關心林菲兒，不過是看在她母親玉音公主的份上，而且他還想著這兩母女答應過他，會把林婉兒許配給自己的事呢。

那邊的婉兒用餘光看了謝全一眼，眼中隱含怒火和淩厲殺氣。她早就知道謝全對自己的齷齪心思。當初沒逃出谷的時候，他就千方百計來騷擾自己，有一次還趁著她睡著了用迷魂香想要侵犯她。幸好被夜起練功的霍宇撞破才算逃過一劫。但這個事她可是一直記在心裏，總有一天她會親手斷了這卑鄙小人的子孫根以報此仇！

婉兒下意識地攥緊拳心，鋒利的指甲掐進肉裏也毫無所覺。這時候，一只大手突然伸了過來包住了她柔軟的掌心。然後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再溫柔地搓揉她已然被掐紅的掌心。

“別急，以後多的是時間，那些欺負過你的人我會讓逐個償還！”莫凡的聲音在耳際響起。他的音量不大，也許就只有婉兒自己一個能聽到。但這話像是顆小石子投進她的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久久不能平靜。

入夜的西山寒意漸重，加上今晚厚厚的雲層遮住了半空中的皎月，四周昏暗一片，風吹過大樹發出「沙沙沙」的摩挲聲，不時還夾雜著幾聲野獸吼叫，顯得十分詭異滲人。眾人不敢隨意走動，四處撿了些枯枝落葉點燃火堆，然後團團圍坐在一起取暖。身上帶的幹糧在跟獸群對戰中掉落了不少，原本以為會挨餓。幸好有喜樂這個野外大廚在，居然弄出了一鍋色香味俱全的野菜粥，讓大家飽餐了一頓。

逍遙門和梵音谷的弟子基本都是男人，他們對喜樂都十分的感激。尤其是那些傷員，簡直幫當作女神一般來膜拜。

高超的醫術、精湛的廚藝、溫柔的性格。既是炎皇親封的郡主，又是靈應大師的孫女。但從不仗勢擺譜，這樣的女孩子誰會不喜歡？連帶跟在喜樂身邊協助的婉兒也深受眾人的喜愛。兩相比較之下，他們有喜歡喜樂和婉兒，就有多討厭林菲兒。這女人嬌蠻、任性、霸道，最重要的完全看不清形勢，一直端著大小姐的身份在那裏指手畫腳。漸漸地，所有人對著林菲兒都沒有了好臉色。哪怕是他們梵音谷的人，都恨不得離這個瘋婆子遠遠的。

“我受不了！身上黏糊糊的，我要去找個有水的地方沖洗一下！”被排擠在一邊的林菲兒終於忍不住再次出聲。她一個女孩子，跟一群大男人擠在一起哪裏像話！而且一個個地臭氣哄哄，汗臭和吃飯過後的油嘖混合在一起，讓她忍不住作嘔！“幹嘛把我擠在這裏！你們一個個臭死了，遠離我一點！”

霍宇翻了翻白眼，他就為了讓她能暖和一點。所以才特意把她安排在角落裏，用人墻為她擋風。這大小姐倒好，不懂感恩，居然還在嫌棄別人。她真以為那些師弟們願意坐在她隔壁啊？

因為受不了臟汙，林菲兒第一時間用手帕把自己臉擦幹凈。臉上的黑灰和血汙是沒了，但原本那一層厚厚的香粉也全被抹走，那條蜈蚣一樣的疤痕跟著浮現出來。天色昏暗，在那火光映照之下顯得尤為恐怖駭人。坐在她四周的弟子全都正襟危坐，挺直了身板面向火堆，就是怕餘光瞄到了林菲兒的臉一不小心給嚇著了。

從剛剛開始，林菲兒就不停鬧著去要找水源洗漱。他們幫忙撿枯枝準備晚餐時候，的確發現了一條小溪，不過沒人願意帶她去。接連被獸群攻擊，大家仍有心有餘悸，感覺這西山上危機重重，自然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霍宇並未理會林菲兒，但這人根本不聽勸，也看不懂別人的臉色，大夥吃飽喝足都準備入睡休息了，她還在那吵個不停，這讓人怎麽休息？

人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雖然霍宇也十分討厭林菲兒，但他也清楚她是師傅師母的心肝寶貝，真要出事了他下山不好交待。尤其是玉音公主可不會輕易放過他。霍宇雖然性格沖動易受他人挑撥，但他並不笨為人正直，是谷裏少有能看透玉音公主母女倆本性的人，自然知道他的師母有多陰狠。眼看那些師弟們眼中流露出的怒意越加熾熱，都快克制不住，未免造成什麽後果，霍宇嘆了口氣拉起林菲兒說道：“走吧，我帶你過去。”

林菲兒心滿意足地在小溪裏徹底把自己清理了一遍，總算感覺清爽了許多。這時候皎月從雲層中探出頭來，把小溪照得一片明亮，林菲兒趁機低頭察看自己的臉。

失去了胭脂水粉的掩飾，以往風情萬種的眼睛此刻失去了身材，下面是明顯的兩片烏青。皮膚幹燥紅腫，更可怕的左邊臉頰上的疤痕特別明顯。她明明是用了玉容膏之後已經淡化了許多，怎麽突然又出來了？！

林菲兒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一張臉，她瘋了似的拍打水面洩憤，一邊拍還一邊大喊道：“不！這不是我！這不是我的臉！”把一旁守著的霍宇嚇了一大跳。

“菲兒你幹嘛？”霍宇皺眉，這女人就不能消停一下嗎？！

就在這時，遠處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似乎有不少人往這邊跑來。來人的方向跟他們紮營的地方相反，是什麽人？霍宇驀地緊張起來，忍不住看向依舊在發狂的林菲兒咒罵了一聲：“見鬼！都是這瘋女人，也不知道引來的是敵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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