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認出我來了？”一把清冷的聲音從屋外傳來，眨眼睛一個白衣姑娘便從窗戶裏翻了進來。

一張讓人見之難忘的容顏，依舊是那般清麗脫俗。但眼裏的寒霜似乎比往日更深，渾身散發著冷淡疏離的氣息。

“真的是你，婉兒姐姐。”完全無視婉兒身上的冰寒，喜樂歡喜地上前親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宛若許久未見的好友。

“你身上的蘭花香啊，還有你的人皮面具，再怎麽厲害的易容術傷口還是會有破綻的。”被林菲兒劃傷了臉後，依依的散發遮住了她的臉，當時誰也沒看清傷勢如何，只是看到她捂住臉的手有鮮血滲出。想來是她怕被人發現臉上的人皮，所以第一時間用頭發遮蓋。

那天幫依依上藥，喜樂就發現了那傷口說不上的別扭。等到依依在自己懷裏哭泣的時候，一股熟悉的香氣鉆進鼻子，她便越加懷疑了起來。所以出了宮，喜樂第一時間便回去天香樓求證。

看著黏在自己身上自來熟的喜樂，婉兒眼裏閃過一絲愕然，心底不覺一軟臉上的神情也跟著柔和了不少：這姑娘還是一如當初所見那般單純可愛，輕而易舉就能卸下別人的防備。那天看到喜樂，她也是很驚訝，不過後來因為其他事情耽擱，她沒再去找他們，沒想到反而是喜樂先找上門來。

“這蘭花香有什麽獨特嗎？”

“當然，這香氣清單，跟人工香粉調出來的味道完全不同。也只有姐姐你這樣漂亮的人才適合那種香氣！”所謂空谷幽蘭，大概就是形容婉兒這樣的女子吧。

婉兒嘴角不由彎起了一抹淺笑，這一下更像冰霜裏傲然盛開的紅梅，灼灼其華讓人移不開眼。她一擡眸，剛好就撞進了莫凡癡傻的眼神裏。

從聽到她的聲音，再看到她翩然翻入的身影，莫凡大腦似乎就定在那裏。他不斷揉著眼睛，仿佛想要證明眼前的人兒不過還是那個經常出入他夢中的虛影。但當一縷似有若無的蘭花馨香躥入鼻子時，像是一把重錘在他的心臟位置重重地敲了一記，開始慌亂無序地跳動，他就明白了。

是她，真的是她！

雲天看到莫凡這樣子不由失笑，他推了推莫凡的肩膀提醒道：“唉，醒醒。見了心心念念的姑娘也別只顧著發呆啊。”

嗖的一下，莫凡整張臉漲紅了起來，就連耳根也開始發熱：“誰心心念念來著，別，別瞎說！”然後再偷眼看過去，婉兒已經轉開了眼，臉上依舊是一副淡然無波的表情。他心裏不由一陣失落。

“姐姐你是不是病了？我怎麽聞到這屋子還隱約有股藥味？”喜樂吸了吸鼻子疑惑道。雖然味道已經變得很淡，但她還是能依稀聞到。甚至那些被褥中也浸透了不少藥味，肯定之前有病人長期睡在上面所致。

婉兒聽到這話，臉上的神色暗了暗，整個人透著一絲寒意：“那是我娘。”

“你娘？那她人呢？”

婉兒思忖了半晌，然後緩緩探身往木床角落一按，一個小小的暗室便顯露出來。裏面蜷縮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婦人。

婉兒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出來放在床上，喜樂連忙上去查看。那婦人臉上幾乎沒有血色，瘦弱得似乎只剩下皮包骨。但那五官近看時候十分精致，眉宇之間跟婉兒十分相似，可以想象得到年輕時候會是如何的美麗。

“伯母她中毒了？”喜樂給婦人把了下脈，發現她體內氣滯不通，脾臟腫大，再看臉色蒼白間透著青紫，這是中毒的跡象。

“嗯，給人下了慢性毒藥，每月需得靠解毒丹續命。”這個月的解毒丹遲遲未到，娘昨天夜裏又吐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婉兒繃著小臉，語氣裏含著冷意漸盛。想到她娘受的苦，心裏就止不住的疼。

“讓我試試。”喜樂掏出金針，開始給婦人施針，但每次她想要逼出婦人體內餘毒時候總覺有什麽東西在深處阻攔。“她好像不是簡單地中毒，而是被人下了蠱。”

“蠱？你說我娘體內有蠱蟲？”婉兒詫異問道，轉念一想多年的疑惑也跟著迎刃而解。怪不得娘親每月必須依靠那女人給的解毒丹才能續命，其實那是壓制蠱毒的藥。也就只有蠱毒，才能如此吊著人的性命不死卻又無法痊愈。可是炎武大陸的人很少制蠱，那女人又怎麽會懂這些呢？

“是，必須得把蠱蟲印出來才行。”

“怎麽弄？你還會醫治蠱毒？”婉兒期待地看著喜樂，也許她娘親這次真的救了。

喜樂笑了笑，然後拿起金針往手腕上一劃，一道血痕便出現。婉兒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把手放到娘親的唇上，任由鮮血滴進她的嘴裏。“喜樂，你……”

沒過多久，突然聽到一陣奇異的窸窣聲，然後就看見一只類似蜈蚣一般的百足長蟲緩緩從娘親嘴裏爬了出來，看樣子是被喜樂的血給引出來的。

下一瞬，雲天就一把抓起那只長蟲，正準備要捏爆，一旁的喜樂連忙出聲阻止：“等等，別殺了這蟲，我留著有用。”

雲天疑惑地看著她，只見喜樂狡黠笑道：“這是蠱蟲，只要用血養著就能一直不死。這麽好的東西，當然也得留著給它原來的主人嘗嘗啊。”說罷從雲天手裏接過蠱蟲，放進一個小甕裏再丟進空間，五彩鳥知道該怎麽養它。

空間裏的五彩鳥撇了撇嘴，不情願說道：“小主人，幹嘛讓我來養？那只臭貂不是更好？！”它的血多金貴啊，怎麽能拿來浪費給這條蟲呢！

紫尾貂掃了它一眼，嘲諷道：“嘖，我也是神獸血脈好不好，比起你這個半吊子發育不全更尊貴。”

“誰發育不全！你才發育不全，你全家都發育不全！”五彩鳥氣急，嘰嘰喳喳就要去啄紫尾貂。喜樂連忙抓住它好生哄道：“別急別急，我找你是有原因的，只有你才行。”

“只有我才行？真的？”五彩鳥半信半疑問道。

“真的，沒騙你。你體內是鳳凰血脈，最能震懾這些蠱蟲，只要它喝過了你的血，以後不管在哪都會聽命於你。”就是因為鳳凰血脈的強大，所以她體內的紫凰聖血才如此厲害。當然用她的血最好，不過太浪費了，五彩鳥就行。這一點喜樂不會讓它知道。

“死臭貂聽到沒！我高貴的血脈能震懾這些蠱蟲！”五彩鳥傲嬌地看向紫尾貂，結果對方看都沒看它。作為喜樂的契約獸，紫尾貂怎會不知道她的血更厲害。反正是五彩鳥吃虧而已，它也樂得配合不會戳破喜樂，由得那只傻鳥自己樂呵去。

“那我把蠱蟲交給你啦，需要時我再找你拿。”喜樂嬌笑道。

“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證每天把它養得白白胖胖！”五彩鳥拍著胸脯答應道。

滿意地退出意識空間，喜樂發現自己手腕的傷口已經被處理包紮好，這樣及時又輕柔的動作肯定是雲天所為。果然一擡頭就撞進他那幽深的眸子，裏面還殘留著仍未散去的心疼。

“怎麽了？很疼嗎？”雲天時刻註意著喜樂，自然沒有忽略掉她瞬間漲紅的臉。

“呃，不，不疼。謝謝。”喜樂嬌羞地垂下臉，心裏頭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每次雲天溫柔地看著自己的時候，她就會心跳加快，還會臉紅耳熱。這種狀況持續很久，甚至越演越烈，喜樂都有點糊塗，她感覺自己也不像是生病了呀。

“喜樂，我娘她怎樣了？”婉兒焦急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楞神。

“放心吧姐姐，伯母體內的蠱蟲已經給我引出來了，只是她這幾年的身體幾乎都給蠱蟲掏空了，需要靜養一段時間才能恢覆。有我在，一定讓她好起來的。”喜樂想起了那片蘭玲草葉子，玄醫谷谷主如此在意蘭玲草，它的葉子肯定作用更大。但是婉兒娘親如今身體太虛，不能直接給她服下，她得先好好研究怎麽把葉子煉成丹藥。

“真的？謝謝你喜樂！”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婉兒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她知道喜樂是用她自己的血把蠱蟲引出來，心裏既感動又擔憂。所以默默地等雲天給喜樂包紮後才問出自己最關心的事。此刻得到安心的答案，忍在眼眶裏多時的淚水終於像缺堤一般嘩嘩地往下流。

為了娘這病，她實在承受了太多太多。

突然一個溫軟的身子把她緊緊抱住，“別擔心，你娘一定沒事的。”喜樂溫柔的嗓音裏帶著濃濃的安撫之意。

婉兒那一句「謝謝」壓抑著深深地怒氣和哀傷，讓她敏感地察覺到其中一定有什麽故事。於是身體先一步做出了反應，喜樂想要給姐姐一點溫暖，這樣漂亮的女孩值得擁有燦爛的笑容，而不是愁緒。

“姐姐，如果你有什麽困難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聽到喜樂的話，婉兒並沒有答話，而是兀自流淚，身軀隨著她的哭泣而微微顫抖。

一直在旁默默留意著婉兒的莫凡，看到她此刻如同一只受傷的幼獸，縮在喜樂嬌小的懷裏，一股心疼在心間如藤蔓一般蔓延開來。他也好像沖上前去狠狠地抱住她，告訴她別哭，他在呢。如今他只能死死地拽緊雙手，拼命壓抑自己心中的沖動。

除了妹妹和喜樂，從來沒有一個女生能如此牽動他的心思。這一刻，莫凡懂了，為什麽婉兒的影子總是會突然出現在夢裏，甚至偶爾發呆時候也會毫無預警湧上腦海。原來早在那個月色的夜晚，她就已經刻在自己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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