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之地的考驗隨著顧清風的清醒也結束了，這一次過後他們休息了很久才算緩過神來。特別是顧清風，心底隱隱埋下了一顆不安的種子，也開始對他那自以為強大的精神力不由產生了懷疑。

“如果沿著你們的西北方走，就可以找到下山的路。”喜樂突然說道。

其實早在莫凡經歷了第一關的恐懼考驗之後，喜樂就發現了下山的路，那是和他們行走的相反方向。當時她不確定這路的指向，而且她有自信能帶著大家一起成功登頂，所以並沒有說出來

但這一次，喜樂猶豫了。

當她看到顧清風手提玄靈劍自刎的那一刻，她真的害怕。害怕他們來不及救下他，害怕他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誤入了心魔。

人命關天，喜樂承受不住這麽重的負擔。而且她的心裏隱隱有種直覺，要是錯過了這一次，再繼續往下走他們不會再有第三次下山的機會。所以她決定說出來，讓大家自主選擇是否繼續。

“下山？都走了一半下去幹嘛？”莫凡奇怪地看著喜樂，眼中的不解那樣明顯。但很快他就明白過來了。

“你是不是又在那裏胡思亂想，覺得是因為自己帶路才害我們走火入魔？”

不得不說，莫凡平常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但關鍵時刻心思還是很細膩的。前些日子，小白把喜樂躲在房間自我煩惱的事告訴了他，那時候莫凡就想找機會好好說她一頓，敲敲她的小腦袋，怎麽能如此不信任他這個哥哥呢！

“你這小丫頭別老是亂想些有的沒的！是我們自己做得不夠好，才會差點受不住考驗。說好了你帶我們上山，都還沒登頂呢就想放棄？！”莫凡伸手狠狠地叩了一下喜樂的額頭，然後轉身對著其他兩人說道：“誰想下山就走，反正我不回去！”

其實更準確一點，這話是對顧清風說的。

他和喜樂上山本來就是為了幫雲天恢覆修煉，藥池還沒找到自然是不會走的，剩下的就是中途一起結伴的顧清風。他們之間說不上是有多熟，這生死相交的事情當然不能勉強。

“從我決定跟你們上山開始，我就沒想過半路退出。”顧清風笑了笑，眼眸裏是毋庸置疑的信任，明亮而璀璨。

顧清風的目光輕輕地掃過喜樂和與雲天。走到這裏，莫凡心底有恐懼，他自己受不了壓力，他們的表現還不如眼前毫無靈力的一對男女。不管面對什麽困境這兩個人都能堅守初心保持鎮定，那一份內心的強大足以讓人欽佩。

顧清風覺得不管怎樣，能跟著他們走一路，比他獨自修煉十年還能領悟到更多。

“既然大家都同意繼續，那麽我們就走吧。”雲天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淡漠冷靜，卻無端地讓人信服。他對喜樂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心去帶路。走到這裏誰都不會輕易放棄，至於同伴安危的問題，自有他去承擔。靈力被封，莫凡和顧清風都成了普通人，這群人之中自然就是屬他最強。

“好，我們繼續走。我感覺我們已經很靠近山頂了，不管下一關是什麽，我們都會闖過去的。”喜樂的聲音變得極其堅決。既然大家都相信她，她也一定會努力地帶著他們到達目的地。

雖然喜樂看起來嬌柔弱小，但她的內心卻是樂觀而強大，只要她認準了一件事，就不會輕易放棄。

很快他們就走出了虛無之境，來到一個巨大的巖洞。

這裏四面都是堅硬的巖壁，進去之後入口突然憑空消失了。四個人分別去探查了半天，也沒找到對應的出口。他們就像是困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石盒子裏，嚴絲合縫沒有半點逃生的通道。

“這裏會不會又是什麽幻境？”莫凡邊著邊用手去摸索巖壁，他又摸又推的，全是硬邦邦的石頭，根本就沒發現什麽暗室或是暗門之類。

“喜樂，你能找到路嗎？”雲天也沒找到什麽線索，只能選擇放棄，轉頭看向喜樂。

喜樂這時候已經除掉蒙眼的手帕，從虛無之境走出來後她就發現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是真實而非幻境。所以她更加堅信這是最後一關的考驗。

她對著雲天搖了搖頭：“我們現在看到的都是真實環境，也就是說我們的確困在這個巖洞裏，而且這裏的空氣似乎在不斷減少。如果我們不及時出去，只怕都會死在這裏。我想這應該是考驗的最後一關，一定有關於出口的提示，大家再仔細找找看。”

大家聞言便又努力去查看巖洞，最後是顧清風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類似於石槽一樣的裝置。槽內表面有一層詭異的暗褐色，然後有一條細渠一直延伸到石壁裏面。

“這是……血？”顧清風伸手摸了摸石槽內殘留的汙漬，然後又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有一股陳年血腥味道。

“難不成是讓我們用血來啟動開關啊？”莫凡看著那石槽笑道。他不過隨意說說而已，結果擡頭便看到雲天若有所思的眼神。“不是吧……真，真給我說中了？！”

“這石槽這麽大，要用多少血才能打開開關啊？！”莫凡瞄了眼石槽，再比對一下自己的胳膊，不由一陣瑟縮。

雲天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拿起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劃，就對著石槽開始放血。鮮紅的血一點一滴地滲入石槽內之中，然後慢慢匯聚成一條紅色絲線緩緩流向巖壁深處。雲天嫌血滴得太慢，用匕首又相繼劃破了兩道深口，血流的速度陡然加大，巖壁深處也跟著傳來一陣沈悶的響聲，似乎是什麽齒輪在啟動。

這機關果然是靠放血開啟！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天臉色蒼白，手腕的血流動的速度也開始緩慢了起來。但那血水也僅僅只有半指寬，連石槽底面都沒法完全覆蓋，巖壁裏聲響也漸漸消失了。這時候一只大手伸過來抓起了雲天把他帶到一邊去，“換我了。”

顧清風拿起玄靈劍也跟著在自己手腕上劃了幾刀，血汩汩而出。他剛剛在旁一邊觀察一邊思考，別說把血裝滿這個石槽。就算是鋪滿一層單靠一個人根本做不到的，必須是他們所有人同心協力才可能有機會完成。所以當他看到雲天快支持不住，顧清風就很自覺地過來做接替。喜樂也是第一時間拿出金針幫雲天止血恢覆。

很快莫凡去接替了第三棒，顧清風沒有拒絕，連忙退下去止血休息。他們三個就這樣周而覆始地放了三輪血後，巖壁依舊沒有動靜。雖然響聲沒停，但始終沒能開啟機關。看樣子，血還是不夠。但他們三個人早就一臉蒼白，或坐或躺地靠在石槽邊上，加上巖洞裏越來越稀薄的空氣，讓他們感覺身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頭暈眩得不行。

還是雲天第一個掙紮著起來，都走到這一步，怎麽可能輕易放棄。他剛想要重新劃開自己的傷口放血，就被喜樂大聲阻止了：“雲天，你想幹嘛？不可以！”

“你一邊去，看你這小身板還有什麽血可以流！”這時候莫凡也爬起來，伸手想要奪過雲天手裏的匕首結果腳步不穩，差點又重新摔倒下去。

“你們都別爭了，這裏我最年長修為也最高，要放也該放我的血。”顧清風顫悠悠地走過來，剛想舉起玄靈劍，結果不知道是不是手沒力居然沒法提起劍身。

“好啦，你們都別爭啦！現在你們都不可以再放血了，不然會沒命的。”喜樂喊到，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說好了，上山之後都聽我的。現在我要求你們全部坐下好好休息，剩下的讓我來！”

“可是……”莫凡的話說到一半，就給喜樂斥回：“沒有可是！難道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但你的血……”喜樂身上流的可是紫凰神血啊，怎麽能浪費在這上面呢！

莫凡還想說什麽，就被雲天拉住了：“好了，讓喜樂去吧。如果不開啟機關，我們都會死在這裏，喜樂的血留著也沒用了。”

喜樂說得對，他們原先放的血已經到達極限了，再放就會死的。更何況他們三個都已經放了三輪血，就差最後一點點。

三個人緊張地看著喜樂拿起匕首往自己手腕上的動脈狠狠地割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太多的緣故導致眼花，喜樂的血流出來的瞬間他們都似乎看到上面泛著金光。

她的身體帶有自愈能力，傷口很快就會自動止血修覆。為了保證供血，喜樂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割開傷口，那種痛可想而知。但她並沒有呼痛，只是死死地咬住下唇，還不時地用眼神安撫一旁的雲天和莫凡。看到她受苦，那兩個男人心裏一定比她更痛。所以她努力維持臉上的笑容，就想告訴他們她沒事。

終於巖壁後的響動越來越大聲，嘩啦啦的一陣齒輪聲後，東南方的巖壁上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縫，僅僅夠一個人通過。喜樂顧不上手腕的疼痛，把地上的三個人攙扶起來後，四個人輪流穿過裂縫，來到了一片密林。

他們都顧不上高興，全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剛剛在巖洞裏要是再拖上一炷香的時間，也許就會窒息而亡。喜樂的傷口已經結痂，但她毫不猶豫地再次劃開，然後給每個人都餵了一口血。

沒有什麽比紫凰神血更能快速修覆身體，莫凡和雲天也沒有矯情地拒絕，他們很清楚快點恢覆過來才是最好的選擇。否則如果再遇到危險也沒人可以保護喜樂了。

至於顧清風，剛剛從莫凡欲言又止的對話裏，還有親眼目睹了她快速自愈的傷口，略微一想能就猜出喜樂的血不同尋常。只是他萬萬沒想過，喜樂居然也會給他餵血。那血一進入丹田，一股暖流便在四肢百骸游走起來。因為放血而流失的精氣瞬間恢覆了不少，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虛弱無力。

顧清風向來淡漠的心再一次被觸動，這一關考驗的是他們彼此的信任和互助。其實雲天他們大可以選擇犧牲掉自己一個人，這樣就有足夠的血開啟機關。只要雲天和莫凡兩個人聯手，靈力被封的他根本無力抵抗。可是他們沒有丟下自己，當時看著喜樂不停自殘，他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心疼。

這一刻，顧清風覺得即便他死在這玉龍山上，這一趟也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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