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鴛懂得明顯比藍鴦多，但也是一點皮毛，再加上自己的腦補，硬是扯出個“真相”：“狐妖天生性yin，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不需要吃糖就能活著……”

藍鴦打斷道：“他居然不吃糖！”

紅鴛鄭重點頭：“他們……他們食性！”

這觸及藍鴦的知識盲區了，他一臉懵的反問：“食性？”

紅鴛也是一知半解，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他想和大人親親抱抱……”

漸一聽不下去了：“出去。”

兩小只閉嘴了，乖巧退下去。

出去後，藍鴦還在好奇：“親親抱抱就能吃飽？”

紅鴛想了想道：“大概吧……”

藍鴦屬實個善良的好小靈，他道：“那我去抱抱他？”

紅鴛給他個爆栗：“狐妖只喜歡靈力高強的！”

藍鴦懂了：“所以他要爬大人的床……”

他倆的話一字不落地傳進了漸一耳中……他嗤笑一聲，不置可否。

小小狐妖，心還挺大。

想勾引他？

做夢。

漸一懶得理會這種小妖，他起身去後殿，稱量那堆成山的死靈了。

黎少希哪知道自己什麽都沒幹，先被扣了一頂大帽子。

天地良心，他只是擔心漸一安危，對他的床半點興趣都沒有！

此時的黎少希別說沒有身為狐妖的自覺，即便有，他也不是第一次見面就想這想那的渣狐貍！

黎少希還挺隨遇而安的，面對眼下這陌生境遇，他也踏踏實實把自己給安頓好了。

他可沒閑著，暫時應聘不到保安隊長的職位，也有不少雜活可做。

死靈殿很大，通天高的白色城堡從建築學來看有點反常，但這都是浮空島嶼了，估計物理定律異於……

黎少希卡殼了。

異於哪兒？

可惜他想不起自己到底來自哪裏了。

島上是漫山遍野的花兒，深深淺淺的紅色，如夢似幻。

起初黎少希以為只是普通的花，直到一個小小的聲音響起：“你壓到我了！”

黎少希低頭，看到個……花精？

眼前的小家夥頂著個綻放的花朵腦袋，眼睛圓溜溜的，小鼻子小嘴，還有一口利齒。

嗯，不張嘴的是時候更可愛。

黎少希：“抱歉。”

小花精：“罰你給我除草！”

黎少希看到它手裏的小鏟子，笑道：“好，我來給你除草。”

小花精沒想到這人這麽好騙，美滋滋地開始指揮：“這裏……這裏……還有那裏……”

黎少希本就閑得慌，很樂意做點事，於是彎腰在花叢中忙碌起來了。

誰知這花叢中不止一個小花精，而是一串又一串的。

於是……

小花精們開始“碰瓷”了，哎喲一聲倒在黎少希腳邊，眼巴巴看向狐妖：“你壓到我啦！”

黎少希：“……”

小花精：“你要幫我除草！”

黎少希拎起小花精，在它腦門上彈了下：“不許撒謊。”

小花精：“？？？”

黎少希拿著鏟子：“我可以幫你除草，但你不能撒謊。”

小花精眨眨眼，一邊享受著除草的快樂，一邊道：“你好奇怪。”

黎少希順道給他松了松土壤：“好了，下次直接喊我。”

小花精：“你就會來幫我除草嗎？”

黎少希想了下：“只要我有空。”

小花精更加迷茫了：“你真的好奇怪！”

黎少希拍拍它嫩綠的小葉子，叮囑它：“撒謊是舍本逐末。”

小花精只是想要人幫忙除草而已，與其用威脅的損招，不如坦誠地請求幫忙。

舉手之勞他不介意幫它。

撒謊也許能得來一時的好處，失去的卻是更恒久、更重要的本心。

這一幕被漸一看在眼中。

他當然不是故意要看這狐貍，只是神識遍布死靈島，周遭一切都在他的覺知範圍內，不需要想就能看到。

黎少希和花精的對話，漸一聽得一清二楚——

還挺會收攏人心。

不愧是掉進死靈海的狡詐狐妖。

漸一收回了神識，不再留意他。

黎少希不知道的是，這些花精都是死靈的第二態。

世人皆知亡神掌管著死靈，裁度著狡詐的靈魂，給予它們消亡前的最後審判。

卻沒人真正想過，所謂裁度，究竟是怎樣的。

死靈直接消亡了嗎？

永遠被從世界抹除了嗎？

還是說它們仍舊有存在的機會。

黎少希不僅幫著花精們除草，也會幫著風靈們裁剪雲朵。

原來這布滿浮空島嶼的雲朵是由小小風靈們一點點裁剪出來的，倒是有趣得很。

風靈們天真爛漫，對黎少希毫不設防：“紅色紅色！紅色最好看啦！”

黎少希承認這漫天粉紅、玫紅、嫣紅的雲朵挺好看的，但要說最好看……救命，他真沒這麽少女心！

風靈是有邏輯的：“像不像漸一大人的頭發！”

黎少希一怔。

又有風靈道：“我畫得才像。”

“你的不像頭發，像……眼睛！”

黎少希懂了，難怪它們執著於各種各樣的紅，原來是因為亡神。

說來也是……

亡神的發色和瞳色的確好看得很。

不過他的頭發是艷麗的火紅色，絕對沒有丁點少女粉，至於瞳色更像是火焰一般，滿溢著戾氣，哪有丁點夢幻的模樣。

風靈們這對顏色的定義，歪得太過！

黎少希想著漸一的模樣，還真調出了一個同款發色的雲朵。

風靈興奮了：“漸一大人！”

黎少希嚇一跳。

風靈嗖嗖嗖飛向紅色的雲朵，快樂地在裏面撞來撞去，沒一會兒紅色雲朵散開，融入白色中，化作了淺淺的少女粉。

好家夥……

感情少女粉是這麽來的！

不知不覺間，黎少希在這裏待了半個月。

他依舊想不起前塵舊事，除了每晚都夢到那個溺水的少年外，也只知道自己的名字。

黎少希在死靈殿外待得倒也安逸。

除除草、裁裁雲，默默守護著一個不需要他守護的人。

藍鴦起初還忍著，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又飄到黎少希面前：“小狐貍！”

黎少希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多多。”

藍鴦開心道：“多多，你就這麽想爬……”

紅鴛捂住這傻子的嘴。

黎少希茫然：“爬什麽？”

藍鴦說不出話，只能嗚嗚嗚。

紅鴛清清嗓子道：“他說……說你想爬死靈塔。”

黎少希聽到了新詞：“死靈塔？”

紅鴛道：“對啊，只要爬上了死靈塔，死靈就可以回家了。”

黎少希：“！”

他忙問道：“爬上死靈塔會記起以前的事嗎？”

紅鴛想了想道：“會吧？都能回家了，肯定是記起來了。”

黎少希感興趣了：“死靈塔在哪兒？”

紅鴛沒想到：“你還想去爬啊……”

說好的爬漸一大人的床呢，這狐貍怎麽三心二意的！

黎少希始終放心不下漸一，所以並不想離開，只是他渴望記起忘掉的事，他一定忘記了非常重要的事，必須讓自己想起來。

“嗯，能告訴我怎麽去爬嗎？”黎少希問紅鴛。

紅鴛盯著他看了會兒。

黎少希：“怎麽？”

紅鴛腦中突兀地出現了亡神的聲音：“告訴他。”

紅鴛：“！！！”

“好、好的！”小惡魔嚇一跳，連忙對黎少希說道：“在城堡的背面，別說我沒提醒你，那裏很危險很危險，去挑戰的死靈十成十都摔死了！”

黎少希感激道：“謝了！”

紅鴛忍不住又說：“真的很危險的……你……”

還不如去爬漸一大人的床呢！

黎少希在這邊待了這麽久，自然知道城堡背面在哪兒。

只是那邊一團漆黑，也沒什麽事可做，所以他一直沒去深入了解。

原來那是死靈塔，原來那是離開死靈殿的唯一‘通道’。

黎少希不想離開，他只是要去找回記憶。

紅鴛飛回死靈殿，行了個禮：“大人……小狐貍能爬上死靈塔嗎？”她後悔了，自己不該瞎扯胡話，萬一小狐貍摔死了……

漸一冷淡道：“只要想離開，總能爬上去的。”

紅鴛揪心道：“萬一……”

漸一的聲音毫無起伏：“有人甘願為自由而亡。”

紅鴛不懂：“他都不記得前塵往事了，還這樣執著……”

漸一眼尾落向她：“所以你至今還只是個靈。”

紅鴛：“……”

委屈得眼眶通紅了！

黎少希看到了死靈塔。

果然想要找回記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城堡的背面是一片漆黑，走進來後映入眼簾的是高聳入雲端的鏡面懸崖。

爬？

如何爬。

完全的垂直，光滑得能夠照出人影，除非是飛上去，否則哪有爬上去的可能？

黎少希原本就不會飛，尤其來到這裏後，更是感覺到了重重的壓力，無形中壓在肩膀上，讓人每走一步都重三分。

沒嘗試就放棄是不可能的。

黎少希走到鏡面懸崖前，細細打量著。

凹槽！

這遠看無比光滑的鏡面上原來有凹槽！

當然，那凹槽絕不是攀巖墻上那種好用力的凸起，而是鏡面微微陷進去一點，極其光滑的弧度，讓人很難想象可以借力。

黎少希碰了一下，心中有數了。

的確不好使力，但不是沒有希望！

黎少希對自己的身體素質很自信，他骨子裏也不畏懼挑戰。

人可以失敗，但不能認輸。

允許自己做不到，卻不能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

黎少希找了個最好攀爬的角度，嘗試了一下。

僅僅一米多，他重重摔了下來。

痛是不痛的，只是在第二米時，那凹槽忽然降溫，凍了他個措手不及。

果然不簡單……

想要掌控這光滑凹槽已經很有難度了，居然還有陷阱。

黎少希第二次有了心理準備，誰知剛凍得手指哆嗦的凹糟又變得滾燙熾熱。這次黎少希倒是沒摔下去，只是被燙得輕吸口氣。

忍著左手的冰涼和右手的滾燙，他繼續向上爬。

然而在四米的時候，一排尖刺突地沖向他胸前，黎少希不得不躲避，再度摔了下去。

四米的高度不低了，摔下來的黎少希後背震痛。

好在他這狐妖的體質強悍，但凡是個人類……估計早摔死了。

人類？

黎少希又因為這突兀冒出來的詞匯楞了楞。

一整夜，黎少希一直在挑戰死靈塔。

他在四米的高度摔下來六次，終於再第七次時敏銳彈跳，踩著尖刺到了第五米。

然而五米的地方更慘烈，一團腐蝕性極強的濃霧裹住了他的手掌，劇痛傳來的同時左手也使不上勁。

砰地一聲。

黎少希再度摔到地上，同時還傷到了賴以攀爬的左手。

看到這一幕的漸一嘴角勾起，眼中劃過譏諷。

結束了……

小狐貍該投降了。

誰知那狼狽不堪的小家夥竟然連眉頭都沒蹙一下，麻利地給自己包紮傷口，繼續爬向死靈塔。

漸一眉峰蹙了蹙，盯著他看的視線逐漸深沈。

黎少希全神貫註，根本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他對於四米以下的情況極其熟悉，絲毫差錯沒出，到了第四米的尖刺，他敏銳發力，精準地踩了上去，而後是第五米的腐蝕液體……

左手已經受傷，再被腐蝕一次，手都要廢掉。

黎少希卻連丁點恐懼都沒有，快速碰到凹槽，眼看著液體溢出，他已經抽離左手，借力沖向了第六米。

液體噴空了。

這回他僅用一次就沖破了五米的坑。

漸一看得越發認真，他忽然開始好奇——

這小狐貍，到底是誰。

狐多多……

妖界的生靈嗎？

散漫天真的妖族，也有這樣堅韌的心性嗎？

他不像是長在逍遙窩裏的小妖，更像是淌過了刀山火海，歷經披荊斬棘才活下來的戰士。

第六米又是一個天坑。

黎少希不得不躲避，這次他更聰明了，他知道這個高度摔下去會受傷，於是在落到三米時腳落在了凹槽處，給自己一個緩沖。

落下時，毫發無傷。

漸一：“……”

黎少希繼續挑戰死靈塔，黑夜過去，白日升起。

仗著不知疲倦的優越體質和強悍機敏的心智，他越發接近頂峰，眼看著要翻閱而過了。

紅鴛和藍鴦也一直偷偷看。

藍鴦激動得不要不要的：“天吶天吶，小狐貍好厲害！”

紅鴛也不得不服了：“一千多年了吧……有挑戰成功過的死靈嗎？”

藍鴦道：“如果小狐貍成功，他就是自亡神大人設下死靈塔後，第一個成功的！”

紅鴛：“……”

有億點點羨慕。

難怪小狐貍不爬床了，他爬塔更強一些有木有！

六天七夜。

所有人都無法想象黎少希到底經歷了什麽。

無數次失敗，無數次嘗試，無數次受傷和無數次的爬起來。

但凡換個人，早絕望了。

唯獨這小狐貍，始終信心滿滿。

看著的靈都不禁好奇……

他不會……絕望的嗎？

不止紅鴛和藍鴦，被赦免的靈們都湊了過來，探頭探腦地看著。

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都很好奇著小狐貍究竟在想什麽，究竟是多大的毅力支撐他歷經這樣的坎坷與磨難。

黎少希在想什麽？

還真沒想什麽。

痛嗎？苦嗎？

還好。

黎少希不覺得自己在做多無妄的事，他只是一次次攀爬，一次次總結經驗，一次次實踐，然後一點點向上而已。

他沒去想能不能爬上去，所以才爬到了這麽高。

眼看著最後一米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包括漸一，也在眼睛不眨地看著了。

他將是第一個爬出死靈塔的人。

自漸一付出大半修為建造死靈塔以來，第一個挑戰成功的人。

最後一個凹槽。

小狐貍要成功了！

黎少希倒是沒留意自己爬到了哪裏，他只是一步一步往上爬，關註的從來都只有手下的那一個凹槽。

碰觸到最後的凹槽時……

黎少希看到了……

漸一？

溺水而亡的少年，臉色蒼白的浮在深海之中，周遭是鹹濕的海水，耳邊是湧動的水流，他的身後是萬丈深淵，眼看著要被卷進去了……

“！”

心猛地一抽，黎少希伸手去抓他：“簡……簡一……不要……”

看著這一幕的“靈”們都懵了。

最後一個凹槽小狐貍沒抓住。

他……他好像被夢魘住了一般，在喊著什麽？

紅鴛急了：“掉下來會摔死的！”

如果小狐貍有意識，他肯定能自救，可這明顯是失了神，筆直落下的話，會……

電光火石間，一道紅影閃過。

漸一攔腰抱住了摔落的小狐貍。

黎少希心跳得極快，巨大的恐慌擭住了他的心臟，少年瀕死的模樣讓他後怕不止。

不能死……

不要死！

黎少希眼睛不眨地看著眼前，像是要確認他是真實的一般，手指顫顫巍巍地碰上他的面頰。

指尖有鮮血。

漸一莫名有點心疼：“你……”

黎少希的手放下了，取而代之的踮腳湊上來的吻。

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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