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少希見到澗暝的快樂是絕對真實的。

且不提紅月之夜，單單是看到簡越他也開心。

即便不能談戀愛，也不妨礙他偷偷喜歡他對吧！

某種程度上，真不怪澗暝誤會，他只是透過表面直擊真相而已。

狐多多喜歡他是真的。

當然，不想讓他行成年禮也是真的。

黎少希驚喜之餘問道：“你是故意來找我的嗎？”

澗暝：“……”

黎少希：“今晚果然是紅月之夜吧！”

澗暝：“……嗯。”

還好，小狐貍並不知道他在關註他，也就不會知道他為什麽來得這麽“巧”。

他不是幹涉小狐貍的成年禮。

只是小家夥既然不喜歡寒緋，那就沒必要糾纏，省得各自耗神。

黎少希看向澗暝：“那今晚還去我那兒？”

這話但凡換個人說，都很奇怪，奇怪得能想出一部片。

然而……

黎少希說得非常單純，單純得眼睛亮晶晶。

澗暝：“去我那兒吧。”

黎少希無所謂：“好！”也好認認路，回頭萬一澗暝沒來得及過來，他也好直接去找他。

很快，黎少希就知道什麽叫異想天開。

有個鬼的路。

澗暝牽著他的手，一眨眼就落在了峰頂的宮殿。

眼前的宮殿比黎少希想象中要蕭索一些。

峰頂更加雲霧繚繞，尤其是天邊紅月將起，深深淺淺的紅暈勾勒出一個半弧形，月亮正努力地想要躍出雲層，掛到天空之上。

宮殿是恢弘的，是中國式古風的建築，卻又莫名協調地融入了一個哥特的尖銳感，那直插天空的尖頂像一把直指天劍的魔劍。

宮殿建在懸崖邊，向下是一望無際的雲海，照例透著紅光，像一個烘烤中的火爐，在淬煉著天下第一的神劍。

黎少希：“……”

行吧，他知道澗暝住哪兒了，然而……他打死也沒法自己過來。

澗暝松了他的手，走在前頭，隨口問他：“吃過晚飯了嗎？”

黎少希回神，跟上去道：“沒呢。”

澗暝說得很直白：“這裏沒有吃的。”

黎少希嘿嘿一笑，搖了搖懷裏的小小乾坤袋：“我自帶燒雞！”

澗暝：“……”

黎少希還是有點自覺的，他道：“那個，您要是不喜歡燒雞味的話，我可以不吃。”

澗暝：“無妨。”

黎少希幾步跟上來，努力刷著好感度：“您真好！”

澗暝：“……”

罷了。

不管飯都覺得好，還能怎樣？

尊主屬實盡力了。

雖說是紅月之夜，但只要紅月沒升起，黎少希就還好。

黎少希對澗暝說：“您忙，我吃點東西然後洗個澡，等紅月升起了就去找您！”

澗暝應道：“好。”

黎少希一點不覺得這裏陌生，也沒什麽拘束的感覺，有簡越在的地方，他總覺得自在。

他美滋滋地啃了個燒雞，酒足飯飽後自己找到了洗澡的地方，很自覺地去洗香香。

黎少希今晚是要變成狐貍睡在澗暝那兒的。

萬一臭烘烘的，尊主大人嫌棄怎麽辦！

他哪怕是做狐貍，也是個超自覺的銀狐，絕不給“爸爸”添麻煩那種！

時間掐得剛剛好。

黎少希剛洗完澡，紅月升起。

他穿不穿衣服其實意義不大。

化成狐形態後，衣服穿了也白穿。

不過讓他光著去找澗暝，還是過於羞恥了，所以他穿得整整齊齊，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靴子就沒穿了。

一來時間不太夠了；二來鞋子嘛不穿就不穿了。

於是，澗暝就看到小狐貍光著一雙雪白的腳，滿臉緋紅地跑了過來。

“尊主大人……”

聲音不是白日的清脆爽利，而是像抹了層蜜一般的甜軟。

澗暝：“……”

小狐貍的心思他懂。

只是要讓他失望了。

澗暝收回視線，指尖在他眉心一點。

眼看著要化作銀狐了，少年咬緊了下唇，一絲血滴了下來。

澗暝一怔。

黎少希快撐不住了，軟聲催促道：“請您快點……”

再不快點，他要撲上去了啊啊啊。

澗暝眉峰微蹙，擡手碰到他唇瓣，低聲道：“別咬，受傷……”

他話沒說完，手指被小狐貍含住了。

澗暝：“！”

黎少希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滿腦子都是不行不行絕對不行，越是這樣想越是有另一個聲音蹦出來：有什麽不行的，他是簡越。

等黎少希回神時，他已經吻上了澗暝。

熾熱的唇瓣帶著絲絲猩甜的血液，還有神態間全然的信任。

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卻比昨晚的衣衫半掛還誘人。

等澗暝緩過神時，小狐貍已經勾住他的衣襟，顫著手指滿是哭腔：“解、解不開……”

澗暝輕吸口氣，按住他的手，狠心在他眉間一點。

銳氣直逼腦門。

渾身燥熱，腦袋一片混亂的黎少希瞬間清醒。

嗚地一聲。

小狐貍團成球了。

天哪！

他又又獸性大發，強吻了澗暝！

天哪！

澗暝只是好心給他治傷，他竟然就……就……

黎少希拿爪子捂住腦袋，這輩子都不想化人了。

讓他當只狐貍吧。

他不配做人！

澗暝勉強平靜了呼吸，只是嗓音還有一絲低啞：“沒事了。”

黎少希：“…………”

澗暝看到小狐貍羞愧難當的樣子，很難不心疼。

說來也是他不好。

該早點幫他獸化的。

明知道他控制不住，還故意拖了一會兒……

是他不對。

澗暝正想解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罷了……

說了只會更惹他傷心。

畢竟，是他一直在拒絕小家夥。

沈默了一會兒，黎少希繃不住了，只能小聲嗚嗚：“對不起。”

澗暝：“……”

他想說是自己不好，可這安慰又太徒勞。

他明知道小狐貍要什麽，卻一再地拒絕，說再多其他的又有什麽意義。

澗暝輕撫著小狐貍的皮毛，溫聲道：“還是盡快成年吧。”

黎少希身體一僵。

澗暝知道說這些會讓小家夥痛苦，但的確不適合再拖下去了。

快刀斬亂麻。

他越是欣賞他，越不該給他無妄的希望。

他是長輩，是長者，應該引導年少的小家夥。

“多多，我不能給你行成年禮。”說完這話，澗暝的胸腔裏生了一根針，說不清它在哪兒，只是時不時碰到，五臟六腑都會被刺得痛一下。

黎少希楞了楞，而後他慌了，忙道：“我……我沒有想讓您給我行成年禮！”

絕對沒有！

不可能有！

他不能和澗暝有那樣的關系！

然而他越是慌張，越是欲蓋彌彰。

澗暝到底是舍不得，輕聲應道：“那就好。”

黎少希急於解釋：“我真的沒有，我對您……對您絕對……”

說不下去，畢竟是謊話。

澗暝哪會看不懂，他輕輕撫摸著小狐貍，哄他道：“你總歸是要成年的，這樣拖著也不是個辦法，你只要有看上的人，不管是誰，我都可以幫你……”

小狐貍身上的毛發炸了起來。

澗暝：“……”

黎少希完全沒想過這些。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和澗暝在一起，不能和他有拉扯不清的關系，卻沒想過狐多多一定要成年的。

他不可能一直不成年，不可能每個紅月之夜都麻煩別人。

而簡越……

竟然要幫他找一個戀人？

黎少希呆住了。

他頭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這個極可能存在的事實。

簡越未必會喜歡他。

回到現世後，簡越很可能會拒絕他。

就像澗暝這樣，溫柔地拒絕他。

啪嗒一聲。

澗暝心跟著顫了顫。

意識到自己沒出息的哭了，黎少希趕緊用爪子去擦眼淚。

“多多……”

“我沒事！”黎少希努力說著：“尊主您誤會了，我沒想讓你幫忙行成年禮的，我真沒想過，我怎麽可能這樣異想天開，我……我其實……”

這次澗暝清晰地看到了紮在自己胸腔的那根針，是一只嗚咽的小狐貍。

黎少希也分不清是說給誰聽了：“我只是崇拜您……像崇拜師父一樣……唔……”

澗暝在他眉心一點，小銀狐回到了少年模樣。

通紅的眼眶和被淚水浸濕的唇瓣，滿眼的失落再也藏不住。

黎少希怔了怔。

澗暝定定地看著他，手指擦過他臉頰：“別哭。”

黎少希奇跡般地控制住了翻湧而上的情yu。

多可笑。

一旦知道簡越不喜歡自己，翻江倒海的yu望成了一戳就破的紙老虎。

他寧死也不會碰澗暝。

絕對不會。

挺好的……

這樣才能帶簡越出去。

他不奢望和簡越在一起，只要他好好活著回家就行。

黎少希輕輕推開了澗暝的手指，垂下眼睫：“尊主，很抱歉給您造成困擾了，我沒事的，我……”

他不想說這句話，他不可能去找任何人，只是總得讓澗暝放心。

黎少希嘴角不受控的輕顫著，還是努力做出個笑容，忍著擠滿眼眶的眼淚，說道：“我會盡快成年的，我會找到人給我行成年禮的。”

澗暝：“……”

黎少希抱起地上的衣服，勉強遮住自己，輕聲道：“打擾您了。”

說著他轉身想離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總之不能待在這裏了。

太難堪了。

太難受了。

“好了。”澗暝拉住了他，他聲音微啞，捧著小狐貍哭滿淚水的臉，輕輕吻著他的眉眼、鼻尖、臉頰、受傷的唇瓣，溫聲道：“我給你行成年禮。”

黎少希眼睛睜大，腦袋嗡嗡的。

澗暝又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不哭了，好嗎？”

黎少希猛地回神，意識到澗暝說了什麽，更大的恐懼湧了上來，他心慌意亂，搖頭道：“不行，不行！”

不能讓澗暝給他行成年禮。

他們不能發生關系。

他們……

澗暝一句話讓他卡殼了：“你喜歡我嗎？”

黎少希張張嘴，說不出假話。

哪還用說出來，小狐貍眼中寫滿了喜歡。

澗暝笑了笑，吻住他的唇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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