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春花不說, 譚玉玲還是知道了。

沒辦法, 譚育全在外頭見人就說她心狠, 過繼了就翻臉無情了。連親生弟弟出生都不去看上一眼。

不過村裏幾乎都知道, 譚玉玲姐妹兩個以前沒過繼的時候過的是什麽日子。

吃穿是最差的, 幹的活卻是最多的。

小小的人就要出去扯豬草, 撿柴。煮飯, 洗衣服，餵豬什麽都要幹。

所以這兩口子的話也沒幾個人理。

譚玉玲無意間聽到後，立刻就換了身舊衣服去了她以前的那個家。玉珠不放心, 跟著大姐一起去了。

兩人進門的時候，姜桂蘭正窩在竈前燒著火做飯，看到兩個丫頭先是一喜, 又看到兩人兩手空空, 習慣性的破口大罵起來。

“你們兩個死丫頭，明知道老娘生了弟弟, 過來居然一點兒東西都不拿！羅春花就那麽摳？沒給你們一星半點兒的？就這樣空手來不嫌丟人啊？！”

譚玉玲把妹妹拉到身後, 冷冷的喊了聲表嬸。

姜桂蘭一楞, 才想起自己把她們過繼出去了。可那又怎麽樣, 始終是從自己的肚子裏爬出來的。往村子裏頭一說, 還不是得乖乖過來伺候月子。

“行啊, 現在翅膀硬了連媽都不認了。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你這個女兒。去把飯煮了，還有衣服也洗了。尿布就用你們兩以前的衣服, 剪出來先用開水洗洗。”

姜桂蘭交待完就回了屋。

玉珠有些不安, 她只要一站在這塊地上，就會想起以前挨打挨罵的日子。

“姐，我們真的要留下來伺候她坐月子？”

譚玉玲摸摸妹妹的腦袋，低頭看著妹妹的眼睛，很認真的跟她說：“不管怎麽樣，她是生我們的人。這回就當是還她生恩了。她說什麽，你就當沒聽到，我來應付。”

玉珠乖巧的點點頭，主動去了竈臺前燒火。譚玉玲熟練的拿起笤帚先把院子掃了掃，又去做了飯端到屋裏。

姜桂蘭看著兒子的臉心裏正美著，一見譚玉玲就沈了。

“煮的這是什麽東西，不知道我坐月子啊。以前怎麽做的，現在就怎麽做。”

“這是你自己煮在鍋裏的，煮的是什麽東西你最清楚。還有，你家的碗櫃裏一個雞蛋都沒有，我沒辦法做雞蛋湯。”

譚玉玲直接把飯放在她床頭的櫃子上，撿了臟衣服就出去了。

姜桂蘭氣的要死，手上又沒稱手的東西可砸，只能狠狠捶了捶床，倒把小奶娃嚇了一跳，哭了起來。

“大丫頭！二丫頭！”

外頭的譚玉珠聽見叫她怕的不行，可姐姐去洗衣服了，只能她去了。

“你耳朵聾了？！叫你這麽久都不會應一下啊！過來哄你弟弟，要是他再哭就擰掉你的耳朵！”

譚玉珠沒有說話，只是條件反射的捂了捂自己的耳朵，以前被擰過的耳朵仿佛又痛了起來。

姜桂蘭又催了催，她才上前抱起了弟弟。玉婷小時候幾乎都是她在帶的，她對哄小娃娃很有一套，很快小奶娃又睡著了。

譚玉珠小心翼翼的把弟弟放到床上，見他沒醒立刻逃難似的跑了出去。姜桂蘭想罵，又怕再吵醒了兒子，還是忍住了。

姐妹倆就這樣，白天一早就去伺候月子，傍晚再回家。幹一整天活，也就能喝點水，飯是別想的。

羅春花真是心疼的不行，都是讓她們帶幹糧在身上。好在也就只有一個月，等她做坐完了月子，看她還有什麽借口。

眼看著月子還有一兩天就滿30天了，姜桂蘭有些焦躁起來。

天天有人端飯，有人哄孩子，有人幹活，這是多舒坦的日子。

可這日子馬上就到頭了。

人已經過繼了出去了，那羅春花嘗到了甜頭肯定是不會把這兩丫頭再還回來了。

姜桂蘭這憋了一肚子火全朝兩姐妹發了。

飯不是嫌燙了就是嫌涼了，衣服洗幹凈沒一會兒又會被她弄臟。幼稚的如同小孩子一樣。

譚玉珠好幾次都被氣哭了。

看著反覆弄臟的衣服，譚玉玲稚嫩的臉上突然露出個有些陰沈的笑容。

“有她後悔的時候。”

轉眼就是奶娃滿月的時候，姐妹倆也是徹底的解放了。

等她倆一走，姜桂蘭就只能自己動手煮飯了。可當她去了竈間，才發現竟然連一根柴都沒有了！

院子裏晾了一溜衣服，幾乎是她家全部的衣服。全都滴著水，一看就是沒擰過的。

姜桂蘭氣的要發瘋，打開碗櫃一看，除了一點紅薯，什麽也沒有，連洗衣服用的皂角都沒了。

這兩個死丫頭！

她剛買了幾十雞蛋就這麽沒了！這事兒沒完！氣的已經失去理智的姜桂蘭連頭都沒梳，立刻就沖了出去。

一路上遇見好幾個人，見她都難得的沒有躲到一旁，還關心她身體怎麽樣。這是從未有過的待遇。

姜桂蘭的火氣漸漸被疑惑取代，直到她看到大丫頭正在前頭一家一家的分紅雞蛋，她才恍然大悟，難怪那些人今天這麽客氣，吃了她的雞蛋能不客氣嗎！

“大丫頭！”

譚玉玲笑著回過頭，半點沒有心虛害怕的樣子。

“表嬸，我已經把雞蛋都分下去了。你生了個兒子，怎麽也得讓鄰居們沾沾喜氣嘛。”

姜桂蘭聽了怔住了，突然覺得很有道理。她這些年不知道聽了村裏多少閑話，都是說她生不出兒子的。現在自己生了兒子，自己然該讓那些嚼舌頭的人曉得才是。

一想到那些以前說她生不出兒子那些人拿到雞蛋的臉色，她就心裏舒坦。

這幾十個雞蛋好像也就沒那麽心疼了。

“表嬸，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們就先回去了。家裏還一堆活兒呢。”

姜桂蘭冷哼了聲。

“雞蛋的事我不跟你們計較了，我問你我家裏的柴跟皂角都去哪裏了？？”

譚玉玲頓時一副難道你不知道嗎的表情。

“你不是總說飯冷，還不停的要熱水，柴當然是燒了。皂角就更不用說了，才洗幹凈曬幹的衣服沒一會兒又臟了，必須得再洗，可不就用沒了。我跟玉珠洗的手都軟了，今天連衣服都擰不動了。”

姜桂蘭：“……”

她竟然無言以對。

飯菜是自己要折騰的，衣服也是自己弄臟的。可是！衣服只是在地上蹭了點灰，拿水搓一搓不就好了，居然把皂角全用光了！

果然是兩個賠錢貨。

姜桂蘭再也找不出話來說了，只能狠狠瞪了兩個丫頭一眼，氣呼呼的回家了。

玉珠崇拜的看著大姐，她們霍霍了那家裏那麽多東西，居然一點事兒都沒有。

譚玉玲牽著妹妹的手，開心的很。

自打這回後，姜桂蘭是再也沒去找過她們。只一回就少了那麽多東西，誰知道她們下回會霍霍多少。

譚玉玲去教譚玉瑤做鞋子的時候就把她們怎麽多燒柴怎麽多費皂角的事講給她聽。笑的譚玉瑤肚子都疼了。二嬸兒那人就是得吃點虧才知道什麽叫心疼。

“你不知道，燒了那麽多柴費了那些皂角，我都心疼死了。我還是頭一回做這樣的事。可我這心裏實在舒坦的很。”

“當然舒坦了，她折騰了你那麽多年。”

譚玉瑤小心的往鞋裏絮著棉花，突然想到一事。

“對了，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你們家，年貨準備的怎麽樣了？”

“就那樣唄，錢倒是有，就是票好難。阿奶說今年是我們過激的第一個年，一定要過好。這幾天到處托人弄肉票，糖票。我都跟她說不用了，她也沒聽進去。”

譚玉玲覺得沒有那些東西也無所謂，現在的日子已經是她以前想都不能想的了。

去年這個時候，她只能穿著幾件單衣，還要不停的幹著活。而現在，她能穿著暖和的棉衣，和小姐妹一起窩在床上做鞋子。

她已經很知足了。

譚玉瑤感嘆了一聲道：

“那是二叔婆疼你們嘛。你叫二叔婆別去找人了，我這有多的票給你們勻點兒。我家一共就三個人，也用不了多少。鎮上認的那個幹姐姐挺會弄東西的，給了我不少。”

本來還想拒絕的譚玉玲聽到後面那句話，立刻就答應了。玉瑤這個‘姐姐’很厲害啊。這幾個月幫她們賣了好多山貨，讓她們也攢了不少錢。

她對這個‘姐姐’的能力是絲毫不懷疑的。

譚玉瑤確實在鎮上認了個幹姐姐，就是方曉雲。兩人後來又交易了幾次，越聊越投機，幹脆就認了這個幹姐姐。

以後再去鎮上就有理由了，拿點布跟肉什麽的回村子也有借口了。

多好。

姐妹倆認真的做著鞋，不時說笑兩句，氣氛跟是融洽。就在這時，外頭一聲貓叫。

譚玉瑤心頭一驚，立刻擡了頭正好對上譚玉玲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玉瑤啊，我發現最近你家周圍的貓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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