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芳看著一堆壞掉的雞蛋也是直嘆可惜。

“雞蛋不能久放, 特別是這熱天, 很容易壞的。你存上半個月就可以來換了。下次記著就好了, 這好的雞蛋你還換不？”

唐毅陽聽到這話擡眼看了下櫃臺一邊可憐兮兮的十一個雞蛋, 鼻子酸的不行, 喉嚨像哽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只好點了點頭。

付芳萬分同情的看了唐毅陽一眼, 找了兩毛一分錢給他。這男孩兒看樣子是攢了很久了，突然一下就損失大半，真是可憐。

這麽多雞蛋, 要是自家的，那也是要心疼死的。

“付芳！快點兒把你那堆破玩意兒收拾了！臭的要死，等下誰還進來！”

付芳：“……”

唉, 天天吵吵鬧鬧的, 就每一天消停時候。

拿著那兩毛一分錢，唐毅陽失魂落魄的走出了供銷社。

來的時候太陽是無比溫暖的, 空氣也是馨香的。現在, 太陽曬的他都快窒息了。

原來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厲害, 失去了爸媽哥哥的照顧, 自己連個普通農村小孩兒都不如。

人家至少不會把雞蛋給捂壞了。

這一個月每每看著那些雞蛋, 他都不知道吞了多少口水, 硬忍著沒吃，就想著換錢。

現在雞蛋都壞了，回去看媽媽的希望也破滅了。他心裏委屈的要死, 卻不知道該跟誰說。

唐毅明跟在弟弟身後身後, 臉色一會兒黑一會兒白的。他想不通弟弟的雞蛋是哪裏來的，馮家那兒是不可能把雞蛋給他的。

老爹早就叮囑過了，連個蛋殼兒都不會給他。

難不成他是幫別人賣的？可是幫別人賣的他幹嘛那麽傷心。剛才見他出來，那眼圈兒都是紅的。

這小霸王，誰敢讓他哭來著。

要是雞蛋是他自己的，那他……

唐毅陽實在不想去相信自家弟弟會是個小偷。他雖然脾氣壞了點，老愛出去惹事，但本質一定是好的。畢竟是一根藤上結的瓜，就算樣子變了，但籽兒一定是一樣的。

想是這樣想，可唐毅明還是跟了上去，心裏想著事兒，連車都忘了。

唐毅陽磨磨蹭蹭的回了村子，沒有去馮家，而是去了溪溝邊坐下發呆。

他好像突然一下沒了目標，沒了奮鬥的力量。忙活大半月，在馮家累死累活這麽久，就賺來手上這兩毛一分錢。還趕不到自己以前零錢的零頭。

唐毅陽看著那錢，心中一時羞憤，狠狠地把它們揉成了一團揚手一丟，就丟進了水裏。

兩毛一分錢，隨著溪流飄飄蕩蕩越飄越遠。可他心裏沒有半分痛快，只有想哭的沖動。

這是真的血汗錢吶!

眼瞧著那錢都快飄不見了，唐毅陽終於坐不住了，順著溪溝追了下去。

譚玉瑤正搓著衣服呢，面前飄來了兩團兒紙，仔細一看居然是錢。正要伸手去撈，上游一聲大喊。

“不許動！”

譚玉瑤：“……”

她果真聽話收回了手，那錢也流的更遠了。唐毅陽哼哧哼哧追了老遠才撿了回來。

“你是不是傻啊，我撿起來再給你不就行了。還用得著追出去那麽遠。我又不會昧了你的錢。”

經了這一個多月的交易，兩人熟了不少。譚玉瑤半開玩笑的說這話，以往唐毅陽大約也會順著說笑幾句。

可今兒他剛遭了打擊，怏怏的提不起神。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忘了。

這麽明顯低落的語氣，譚玉瑤真是想聽不出問題都難。

“你怎麽啦？”

唐毅陽不說話，只是在譚玉瑤對面坐了下來。把那兩毛一分錢都撫平了。鋪到石頭上曬太陽。

“是因為錢的事兒嗎？誒？你天天都在上工，這是上哪兒弄的錢啊？”

“賣的雞蛋錢……”

這話說的無比委屈。唐毅陽心裏對譚玉瑤還是有點小小的埋怨的。

她都沒告訴自己這雞蛋放不得。她要是說一聲，自己哪裏會損失那麽多雞蛋。

想想心都在滴血。

“雞蛋……不是讓你一天吃一個吃掉嗎？你全攢起來了？？”

“我想換錢，當然不能把雞蛋吃了。”

“難怪……”

難怪都給了他一個多月的雞蛋，他還是不停的瘦了下來。

“想掙錢也別把身體搞垮了，該吃就得吃。對了，供銷社那邊收雞蛋是一分五，她們是給你這樣算的嗎？這一個多月的雞蛋加起來，應該有六毛多吧？”

不說雞蛋還好，一說雞蛋，唐毅陽鼻子就酸了。

“什麽六毛多，一共就這點兒。”

譚玉瑤驚的連衣服都差點丟了。

“怎麽可能，你讓人坑了吧？”

付大姐做不出這樣的事兒，那一定是那個姓高的的！

“不是……是雞蛋壞了……”

譚玉瑤：“……”

“壞的就剩這兩毛錢？？你這是壞了多少啊？你不會是全攢在一起去賣的吧？”

唐毅陽不肯回答。

譚玉瑤都氣笑了。

“雞蛋放時間長了會壞，這是常識，這你都不知道？”

現在糧食多珍貴吶，他居然把那麽多雞蛋就這樣給糟蹋了。

譚玉瑤對唐毅陽一直都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很多時候才會照顧他些。可這會兒真是想暴揍他一頓。

躲在不遠處偷看的唐毅明看的嘖嘖稱奇，那胖丫頭訓了小弟，小弟居然沒頂嘴。他的雞蛋原來是這丫頭給的。

不過為啥要給他雞蛋呢？

唐毅明想不出來，只好豎著耳朵繼續仔細聽了。

“不知道……你又沒告訴我。”

唐毅陽是真不知道，從小到大他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萬事不操心的那種人。

還是到了這裏，他才知道，原來一直吃的米是有殼兒的。

雞蛋怎麽吃他知道很多種，但能放多久，該怎麽放，又沒人告訴他，他哪裏曉得。

譚玉瑤也不說他了，壞都已經壞了，還能怎麽樣。以後再也不給他雞蛋了。

“你怎麽不說話了。”

唐毅陽這會兒心仿佛被火烤著，急需傾訴的對象。譚玉瑤卻不理他了，只顧著搓自己的衣服。

“譚玉瑤……”

叫了兩聲還是不理人，他就撿了塊小石頭，正要丟就看到對面的人警告的眼神，只能悻悻的放下了手。

譚玉瑤站起來伸了個攔腰，這才問道：

“你現在又不大，那麽著急賺錢幹嘛？有什麽事馮伯伯難道會不幫你？”

“我是我，他們是他們，別把我跟他們放一起。我遲早能賺到錢的，到時候吃了他家多少還給他就是了。”

“這是為什麽？馮伯伯是你的親生父親，怎麽也用不著這樣生分吧。我知道你剛來，有很多的不適應，但親人始終是親人，你該把你的態度改改了。”

唐毅陽不愛聽這話，要是以前他都不耐煩聽直接走人。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把心裏話說出來。

“他們一點都不像我的親人，我看著他們，是打從心裏的陌生。一點親近的想法都沒有。我媽，我是說唐家的那個媽媽，每次看我的時候，眼裏都是歡喜，那種溫暖的感覺才是媽媽。馮家的那個，看我都是在裝。根本就不是看兒子的眼神。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對。”

他別的不行，看臉色是真的從小到大就精通的。

唐毅明聽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要弟弟現在知道一家子是騙他的，他還不鬧翻天。

前頭的唐毅陽還不知道他這一番話說的他哥出了多少冷汗。這會兒說了心裏話，心裏頓時就敞亮了不少。再沒有那種郁悶的感覺了。

譚玉瑤聽進去了，她直覺這家夥剛才說的話都是認真的。

想了想還是打算幫他一把。

“你真的想賺錢？”

“當然，你有法子？”

唐毅陽見胖丫頭點了點頭，心裏冒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來。

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農村丫頭。

“你空閑的時候可以去大涼山還有小涼山上轉轉。蘑菇，草藥，果子只要是山貨都可以拿來給我。我可以拿到鎮上賣錢。”

唐毅陽的心猛的跳快了幾下。

只要是山貨都要……

“成！那就說好了。還是跟以前一樣，我把東西拿到你家後門學貓叫？

“隨你……”

譚玉瑤衣服全洗完了，也不再跟他啰嗦了。提了桶就回去了。

唐毅陽又在溪溝邊坐了會兒，等錢幹的差不多了，這才揣進兜裏走了。

比起來的時候，心情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雖然沒了雞蛋，但有了個長期賺錢的路子。

不知道為什麽，他從來沒擔心過那丫頭會騙他。

聽完了全程的唐毅明，一臉便秘的從樹後鉆了出來。

他是不信那胖丫頭有什麽辦法賣東西的，就算有，那也是投機倒把。一不小心就會出事的。

這兩孩子當過家家呢，說合作就合作了。

不行，他得看著點。

唐毅明走出了兩裏地，突然覺得不對勁。

“誒？我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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