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走之前，黎明爾去甄愛的工作地方看她打了一場比賽。

他覺得甄愛越來越出色和優秀了，擂臺上的她英勇無比，明艷照人，怎麽看怎麽都覺得英姿風發，他莫名想到一個詞語，叫做“女中豪傑”，他不知道這麽形容是不是對的，但他認為，甄愛完全是一個女中豪傑。

這一場比賽贏得毫無懸念，甄愛把對手打得連連後退，場下的歡呼聲一陣蓋過一陣，如潮水一樣洶湧澎湃。等比賽結束，人都走光了，黎明爾才從角落的位子裏站起來，然後慢吞吞地走到甄愛面前。

甄愛很意外，她沒想到黎明爾又不打招呼來了。

“你剛剛的比賽打得很好，祝福你又贏了一場。”

“謝謝。”甄愛的臉龐透著紅潤的色澤，她拿一塊幹凈的毛巾擦汗，然後看著黎明爾，不知怎的，她感覺他是過來和自己道別的。

而事實上，他確實是來道別的。

“我來找你，是要跟你說，我準備走了。”

“走？去哪？”

“曼谷。”

又是曼谷……不過他這段時間經歷那麽多生死離別，離開一下也是好事。“什麽時候回來啊？”甄愛裝作無意地問。

“不回來了。我去給巴頌打工，這裏的工作辭了，房子轉租了，帶不走的東西丟了，就把一些可以帶走的帶走吧。”

空氣突然安安靜靜的，聽完他的話以後，甄愛有幾分鐘的怔忪。離別來的太突然，她知道的，黎明爾之所以一直留在上海，不過是為了方便照顧黎振圖，現在老人也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他再留下來也沒有什麽意義了吧。

而黎明爾這個時候才發現，他在上海的朋友不多，尤其是家裏破產以後，基本沒有人敢主動和他聯系，而甄愛，應該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對甄愛來說，黎明爾也是這樣的存在吧。

他和她，認識這麽久，一起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仍然只是朋友的關系而已。

朋友，是不能勸說他不走，一直留在這裏吧。

突然，黎明爾像是心裏一動，上前幾步，伸出手臂，主動把甄愛抱在懷抱裏。這個動作實在夠暧昧，但甄愛還是沒有選擇推開他，而是任由他這麽靜靜地抱著自己，她尷尬地擡起一只手，裝模作樣地在他的後背上簡單拍了幾下，她似乎也有一些話想對他說，但是又覺得，說不說也沒什麽關系。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最好的默契，不就是那一種我們什麽話也沒說，但你已經懂得我心中所想的感覺嗎。

甄愛想，她能夠理解黎明爾的痛苦，也能夠理解他這個擁抱的意思。其實沒有多大的意思，他們只是好朋友而已。

“謝謝你的幫助，我從曼谷回來以後，多得你的幫助，才不至於活得很糟糕。”黎明爾不止一次因為這個事情跟她道謝，但甄愛覺得，這也許是黎明爾最真心誠意的一次道謝。她努力笑了笑，眼角的淚沿著臉頰靜悄悄地滑落，這一刻，她告訴他，“不客氣，我也很高興可以幫助到你。”

“可是我要走了，不能留下來陪你一起奮鬥和生活。”

“你不用留下來，你去做自己想做的，認為對的事情就好。我以後……還可以去曼谷看你。”

“你打比賽越來越厲害了，你將來肯定會在打拳這一條路上越走越遠，最後打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我倒不期待有那麽一天，我只是想一直打下去，我只會這個，也只喜歡這個。”

“那就加油吧，我和巴頌也會一直支持你的。”

“嗯啊，謝謝你們。”

她終於努力推了推他，然後黎明爾很識趣地放開她的手臂，兩人隔得很近地看著彼此，眼中都能看到彼此的倒影。從來沒有這麽一個時刻，甄愛覺得自己距離黎明爾這麽近，近到只要一擡起手，就能觸碰到他。

到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早在最初相遇的時候，甄愛就覺得黎明爾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一顆星星，這一顆星星就算後來暗淡了，不那麽明顯可以看見，她仍然無法忘記他最初時候的光芒。

被他這樣耀眼的人曾經溫暖過，她覺得已經很值得。

黎明爾飛去曼谷以後，甄愛的生活一切照舊，她仍然每天上班，打比賽，然後沒日沒夜的練習。時間過得很緩慢，如天上的浮雲一樣緩慢流轉，無聲無息地又劃過一天。而她也慢慢接受到事實：臺下再也沒有一雙她認得的或者說期待的眼睛看著她。

鄧亨偶爾會飛來上海陪她幾天，吃一個飯，說幾句話，然後又馬不停蹄去其他地方洽談生意。他還是這樣，大忙人，有各種各樣的生意，錢賺的很容易，仿佛永遠不會知足一樣。

而方言和文青霞已經領了結婚證，文父的身體不太好，經常需要進出醫院，文母特意找了一個鐘點工幫忙照顧，文家再也沒有多餘的錢給他們倆年輕人辦喜酒。而方言之前欠下的信用卡債，也在文青霞的幫助下慢慢還清。方言心裏始終慪著氣，他仍然只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仔，還是做的導游的工作，還是沒能在上海買下屬於自己的房子。他知道他就算再拼命十年、二十年，也仍然付不起首付。

他有時候也會覺得迷茫，他到底還留在這裏做什麽？為什麽有那麽多人尅走狗屎運無比幸運地成功，或者中大樂透成為千萬富豪，為什麽他就偏偏不可以？反而還背著二百多萬的債務！

他也知道文青霞很愛他……可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當然要找一個更富有的女孩子才能幫助到自己！

當然，他現在還暫時不敢明目張膽想這些，他好不容易讓人家不計較之前的債務，他暫時不能想一些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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