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他每一天依靠速溶咖啡提起精神，速溶咖啡的口感當然是不好的，可是他現在只買得起這個。其實他原本打算等找到歐陽女士後，就找一份工作正正經經上班，但現在歐陽女士仍然下落不明，他沒有心思去上班，他也不知道從來沒有給過別人打工的自己，能否適應上班這件事。

一切的一切，顯得無奈又悲哀，他也許是忘了沖咖啡，也許……反正他是睡著了，並且沒有做夢。

巴頌似乎有急事，泰國跟中國也就是相差一個小時的時差而已。他既然這個點打來，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阿爾！阿爾你還好嗎？”巴頌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反倒嚇著黎明爾，他當然沒有跟巴頌提過自己的事，但巴頌跟他的關系匪淺，在他回國以後問過無數遍他跟沈舒然的婚期，黎明爾只敷衍地說最近工作太忙，沈舒然也不急著嫁，一次又一次地這樣搪塞過去。

其實巴頌早就有懷疑了，只是跟黎明爾相拒得太遠，沒辦法問個明白。

黎明爾不清楚他為什麽莫名其妙地打電話來問這種問題，但也沒有怪老友打擾他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零星睡意，很禮貌地告訴他，“嗯，我很好啊，倒是你怎麽回事呀？不知道我在睡覺麽？”他的聲音聽起來一點兒事情都沒有，巴頌不得不佩服這家夥有時候演技太好，把他騙了這麽久！

是的，巴頌已經知道黎明爾在上海的情況。

“你這個壞家夥啊……”巴頌是個男子漢大丈夫，而且在黎明爾的記憶中，他們倆認識這麽長的時間裏，巴頌從沒在黎明爾眼前哭過。黎明爾心裏一沈，總感覺巴頌是不是知道什麽了，不會的，他根本沒有跟他提起過，每次聊微信也都是說一些好的事情，除非是有人告訴巴頌了，不然他肯定不會知道自己的狀況。

但是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計較這些有什麽用呢。

黎明爾張張嘴想說點什麽，一下子又像是被噎到了一樣，半天蹦不出一個字來，喉嚨一陣發緊，無比難受，淚意已經蔓上來，讓人動容。

“你家裏的事情，我已經聽說過一些了……阿爾，發生這麽多事情，你怎麽不跟我說一下？你是不把我當朋友嗎？”面對巴頌嚴厲且決絕的質問，黎明爾一時說不上話。

其實黎明爾也想要找別人傾訴，可是又有什麽用，別人能幫他嗎？不能啊！他就算好好地發洩完最後還是要一個人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情緒，自己的家事。更何況，他還暫時不想讓那麽多朋友知道自己的慘況。

“阿爾，我這次打電話給你，是想告訴你，我聽說你媽媽失蹤了。”

什麽？遠在泰國曼谷的巴頌，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黎明爾拿另外一只手捂著胸口的位置，那裏好像發疼得厲害。

“媽媽……我媽媽在哪？你知道？”

“嗯，她現在在市人民醫院，好像是出了車禍，被人撞了才送進醫院裏……但你放心，她的腿受了傷，其他地方都沒受傷……但我還是勸你早點去醫院看她，不然等她的傷腿好了，她可能就逃跑了，不會被你找到。”

黎明爾的心又是狠狠一緊，“巴頌，你又是怎麽知道我媽會逃跑？你到底從哪裏收到的消息？你告訴我吧！現在是半夜，我也過不去醫院，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好不好？”

巴頌認識他這麽久，還從沒聽見過他用這麽卑微、懇求的口吻跟自己說話，真糟糕，巴頌哭得泣不成聲，如果條件允許，他真想立刻買一張機票飛來中國上海看看他這個好朋友。

他雖然好想告訴黎明爾這一切是誰告訴他的，但是他又答應了同樣在上海的甄愛，答應她，不能讓他知道甄愛的存在。

甄愛也是因為一場不大不小的車禍才會遇到黎明爾的母親歐陽女士，，巴頌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找到他的聯系方式，但他起碼接了她的電話，並且要幫她把事情轉告給黎明爾聽。

“我現在也不在中國，我沒辦法告訴你是誰跟我說這件事，但那個人應該不會騙我跟騙你的，你等天一亮就過去看看吧。”

掛了電話以後，黎明爾的心跳開始飛快，他已經迫不及待現在就趕去市人民醫院，他的腦袋重新靈活地轉動起來，剛剛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睡意已經跑得沒蹤沒影。

媽媽，我要找到您了，是吧？

甄愛也是一宿未眠。

她明明覺得身體很疲憊，眼睛困得快要撐不開，但因為害怕歐陽女士會半夜偷偷起床逃跑，所以總是時刻刻保持著警惕，不讓自己有睡著的機會。

幸運的是，歐陽女士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她這次睡得很好，也沒有做一丁點噩夢，嘴角還掛著一絲甜甜的笑容。

甄愛一直維持著側著身面向她的姿勢，她的記憶中從未這樣看過一個老人睡覺，她也不知道她是以什麽樣的心情來做這一件事，她原本認為自己做不到，也不會做得好，但直到她撐到天亮、看到一絲熹微的日光沖破厚實雲層透過窗棱射照射進來時，她的嘴角也躍上一抹燦爛笑容。

就好像，她成功守護住一個夢似的，很遠又近，艱難卻又真實。

歐陽女士醒了，微微翻了一個身，她還發出一絲輕微的喘息，甄愛輕聲開口，詢問她需不需要幫助，護士還沒來，她可以暫時代勞。歐陽女士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過了一陣才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想去衛生間，你能扶我過去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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