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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算計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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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程清也不至於因為這點事情就下野,但是他作元輔的任期也確實快到了,如今皇上已經表明聖意,即便還在任期,但威望也不如以前。

所以程晷日後前途還是要靠岳父提攜,故而這次韓次輔的話,他自然聽之任之。

程清其實很不滿:“你已經在翰林院中,只需勤勉,三年散館若能蒙聖聽,日後就是儲相,退一步往科道走,也在六部,何必外放。”

在他看來,程晷這一步實在是不智。

程晷卻道:“翰林院雖好,但是掌院宋好時被清流狹裹,更兼科道有人利用兒子攻訐您,唯一就是兒子外放,這樣保全父親名聲。”

“不止於此。”程清也是宦海沈浮多年,哪裏就真的被幾個言官攻擊下野,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安排。

但是,他看了程晷一眼,也耳聞是韓家的意思。

程清心中一片悲涼,大概知道程晷是何意思了,外放是進可攻退可守,他若真的狼狽辭官,他這個做兒子的也避開,不受老子影響,若他在朝廷的影響力還在,那作為他的兒子,程晷依舊可以再回中央。

雖說這樣不失為聰明人的做法,但為官者,最忌諱首鼠兩端,程清對他也有些失望。

但他多年位極人臣,尋常人等已經是看不出他的心思了,程清面上還安撫了程晷幾句,讓他要外放就早些外放,還能博得一個好名聲。

程晷表現的惶恐不安,可程清已經是看透他了。

當初,程晷在四房時,能毫不猶豫的四處哭訴,博得族人同情,又以仁厚聰穎打動聶氏的弟弟,認為他來日能孝順他們,他們當年還覺得四房不像話,如今程晷為了自己的前程,依舊拋掉他們夫妻,去聽韓家的話。

真是天道好輪回。

程晷外放的動作來的很快,吏部尚書是他叔父,雖然未到銓選之時,但多有地方官缺補,很快就能安排,程添也為侄子安排了一個頗為妥當的地方,如此程晷又特地來謝過程添。

程添擺手:“你爹任期將至,我也統共只能在這個位置上待一兩年,能幫到你們的也只能幫到這裏了。”

“叔父。”程晷內心也不是沒有觸動,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程家二房現在看著顯赫,但因為二房的下一代包括他,年紀都還太小,長輩們只要一退,他們在朝堂舉步維艱,如此青黃不接,他即便任事,也會被清流找茬。

這些人有皇帝撐腰,他能靠誰,還不是只要岳父而已。

如此,外放反而避開京中爭端,這是好事,況且這是岳家提出的,到時候,肯定也會讓他回來,他不是很擔心。

況且,程晷之前建議程清按著程晏,不讓他和清流往來,甚至讓程清對付言官,之前,他只認為是程清縱容程晏,如今才知道,原來當了元輔也並非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言官清流他們也是用來制衡內閣的,他們的身後有皇上撐腰。

以前程晷總覺得自己自負聰明,程晏不過是家世比他好一點,後來,過繼後,他的身份也比程晏貴重,程晏對他像隨從一般,幾乎事事聽從,程晷對他頗為感念,和程晏一直關系也很好,不似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但後來,程晏慢慢開始與清流接觸,又讓他知道了一樁天大的事情,程晏可能會損害程家,於是他著手開始對付程晏,但不僅讓他毫發無損,反而讓警覺,後來更是利用五房一事,在程家聲望大增,同時在京中也是名望過人。

原本自己以為早他幾年出仕會好些,卻沒想到還未曾碰到程晏亂家之事,他爹就先遭到攻訐。

這足以說明林寒哲所謂的天知,看來也是假的,他既沒有當上癸酉年的狀元,還讓程晏跟他離心,他現在後悔不已,早知道就不信什麽天機了,如此看來那些不過是裝神弄鬼之事。自己當時真是鬼迷心竅了,如今悔之晚矣。

臨走之時,程晷把自己名下的兩間銀鋪送給程晏,程晏不解,又聽程晷解釋道:“我這一去,再回來也不知道是何年,有奸人算計,導致你我兄弟起了隔閡,如今悔不當初。日後程家都要拜托晏弟了,這兩間銀鋪是我這些年的心血,雖然算不得日進鬥金,但晏弟日後應酬交際一切花銷哪裏不要用錢,就當是我這做哥哥的一片心意吧。”

程晏推辭一番,但程晷是下定決心,把那些掌櫃夥計以及賬目都直接送到他這裏來,之後就帶著韓氏前去赴任,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晷哥也真是極會算計人心,之前和林寒哲好的跟什麽似的,如今他要走了,反而說什麽奸人算計,這不就是指的林寒哲麽?”

妙娘聽程晏如此道,她不禁道:“若不然還是把他的銀鋪還給他吧,我們二房也並非沒有產業,等晏郎你出仕了,老爺太太肯定會幫你的。”

就是妙娘也覺得程晷真是個坑貨,在四房時一直裝的挺老實的,要被過繼了,就到處說四房壞話,讓聶家覺得他和本家不和,過繼他反而隔絕本家,沒有本家之患。過繼後,嗣父有難,他又找到新靠山直接避開嗣父帶來的不好。明明是他本人忌憚程晏,現在又把一切推到林寒哲身上,這是個十足十的小人。

他送銀鋪這種手段,則是收買人心罷了。

自古財帛動人心,他以利誘之,以情動之,很難有人不動心。

同時,又很好的離間了程晏和程時,程晏和程時關系不錯,即便皇甫氏見紅事件之後,程時和程晏感情依舊未變,但他此計只送給程晏,卻不送給程時,實在是引起程時的不悅,天長日久,肯定會產生嫌隙。

如此,還不如還回去呢。

程晏卻笑道:“你也真是的,如此膽小懼事,將來這樣的算計比這只多不少。況且晷哥說的也是實情,我將來出仕,要打點的地方肯定不少,老爺太太雖然會替我打點,但將來的事情也不好說,他們年紀大了,也要自己養老。”

“所以……”妙娘看著他,看他如何做。

只聽程晏莞爾:“既然有兩間銀鋪,我分一間給時哥兒就是了。”

說罷,看向妙娘,很怕她不答應。其實這麽做好處無窮,程時只是秀才功名,根本護不住這偌大財產,日後還是要投靠他,兜兜轉轉還是在自己手上,但行的卻是大義,也讓族中人知曉他程晏重義輕財。

但是吧,很少有人見了錢不動心,他怕妙娘在這件事情上和他意見相左。

誰知妙娘頷首:“這樣也好,這本就不是咱們的東西,但既然得了好處,也不好獨占。況且你和時弟關系豈能因為錢財被離間?兄弟之義才最為重要。”

程晏聽聞大喜:“娘子真乃我之知己。”

妙娘笑而不語,她又不傻,當然知道程晏這樣做肯定有這麽做的道理。

果然,在程晏送去銀鋪之後,程時也是打死不收:“既然是晷哥給晏哥的,我怎麽能要,這可不是一筆小財啊。”

程晏則道:“都是兄弟,你若不要就是跟我見外了,你現在也是娶妻生子的人了,雖說父母在無私財,但是咱們京城居住可是大不易啊。爹娘年歲眼看都要老了,我們做小的,怎麽能夠再勞煩他們。晷哥他沒有給你,是因為他行走匆匆,送到我那裏時都把我嚇了一跳,我本不願意受,但是家下人都已經送到,也是無法,只好卻之不恭了。我尚且還好些,顧氏到底年歲小,家世寒微,也管不到我什麽,她連嫁妝銀子都給我保管,可你這裏,可不能一文錢難倒個英雄好漢啊。”

聽到後面,程時也赧然。

皇甫氏自從有孕在身,大範氏就三令五申讓程時一切聽她的,皇甫氏出自皇甫家,管家極其嚴格,對程時管的也緊,他身邊的通房因為他在書房的時候讀書,送了幾回湯,被皇甫氏教訓一頓,打的幾欲癱瘓,程時在家待的受不住,只能去外面松快,但哪裏不要錢。

三五好友吃個酒,點個歌姬唱幾個小曲,隨隨便便幾十兩銀子就沒了。

見程時松動,程晏索性把契書拿來給他,程時又問:“晏哥問過嫂子麽?”

他也怕妙娘不同意,到時候晏哥夫妻爭執就不好了。

卻聽程晏冷哼道:“家中事都由我做主,哪裏有婦人說話的餘地,時弟放心,你嫂嫂一切聽從我的。”

這話讓程時好生羨慕,為何人跟人就不同呢?皇甫氏就做不到這番柔順。

程時得了銀鋪,當然也不遺餘力的說起程晏的好話,偶爾也提挈程晷的慷慨,但著重還是表現程晏,他心裏清楚,晷哥看不上他,但晏哥卻是真的重兄弟之情。

此事連大範氏聽了,都不由得對六娘感嘆道:“晏哥兒真是豪傑之人,從不看重錢財。你那位七妹妹,還真是嫁了個好人家。這天底下的好處,居然都讓她一個人獨占了。”

六娘無絲毫嫉妒之心,反而笑道:“自古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世人總有先苦後甜或者先甜後苦之說,總覺得人生來總要經受磨難,但七妹妹卻從無坎坷,大概就是天生好命吧。”

……

這話很快傳到府中諸人耳朵裏,諸人都道,但凡女子總有嫉妒之心,顧六娘和妙娘又是姐妹,卻能有這番心胸,都高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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