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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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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何時入了睡,也不知是何時做了一個夢。

不過這次的夢倒和前幾次不一樣,但是依舊讓相雪露難受。

心口就像壓著一塊沈重的大石頭,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夢境很真實,夢中,衛國公不在了,太後也長居宮中佛堂,吃齋念經,閉門不出。

相才良那一大家子,堂而皇之地將各種行李,物品往裏國公府裏搬,還帶著一堆仆從。

相雪凝看中了雪瀅的院子,嚷著要住進去,雪瀅攔在門口不讓,他們就強硬地拖走她,然後砸門進去。

府中原先的仆從四奔五逃,府內一片混亂,全然不似原先莊嚴肅穆的國公府。

相雪露看得心裏揪起來一大片,又疑惑自己為何不在。

立馬,只聽雪瀅睜著眼睛,怒視道:“你們憑什麽這樣放肆,就不怕我姐姐知道了。”

“你姐姐?”相雪凝嗤笑一聲,“今日是相氏族老做主,我等入主衛國公府,來的都是族內尊長,你姐姐來了也沒用。”

她的面上的笑容越發虛偽,甜蜜的笑容下是掩不住的惡意:“再者,相小姐應該不知道吧,晉王妃可是不安心守節,與不知哪裏的賊人珠胎暗結……”

“現在被陛下令在瑤璋行宮閉門自省,任何人都不得探視呢。”

後面的畫面漸漸模糊,隱約聽到雪瀅的怒斥聲和相雪凝得意至極的笑聲。

相雪露心裏又驚又怒,又怒又痛,到底是誰要這麽汙蔑她,她怎麽會與人通奸。

若是假的,陛下為何又要放任那群人玷汙她的名聲。

她還沒有想明白,此時,畫面切到了國公府的主堂,相才良換上一身國公品階的朝服,高坐主位。

他的夫人馬氏坐在下首,兩人看著仆從從外搬來一箱又一箱的名貴字畫,珠寶,古董,均是喜不自勝。

“相公,這國公府的好東西可真多啊。”馬氏掩唇笑道,都遮不住她唇角揚起的弧度。

“可不是,這些東西早該就是我們的了。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相才良神采奕奕,說得是理直氣壯。

馬氏志滿意得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似是忽然想起什麽一般,問道:“陛下那邊,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畢竟太後……”

“這點你放心,陛下向來不插手與自己無關之事。太後不過是他名義上的繼母罷了,又能有多少情分在。”相才良十分篤定,亳不擔心。

“更何況——”他胡子翹了翹,“咱家的雪凝,可是頗得紫衣衛指揮使藺玚的青眼,多少在陛下那裏,也好過去一些。”

藺玚,是天子的心腹之一,堪稱是陛下手中藏在暗處最利的一把匕首,其所領的紫衣衛專刺探、逮捕、審問,直接向皇帝本人負責。

包括皇親國戚在內,紫衣衛可不經官府許可,逮捕任意人,並帶回拱衛司進行秘密審訊。

藺玚此人,向來以手段果決冷酷,行事狠厲出名,對於他而言,似乎只忠誠於天子,其他人都是可以成為刀下亡魂的東西。

傳說中拱衛司裏各種毛骨悚然的酷刑,和藺玚一起,組成了這個京城最恐怖的故事。

不懂事的人飯席間談起,其他人都是面色立變。

也難怪相才良會這麽志在必得,原來是找到了靠山,相雪露苦笑。

不過藺玚其人,向來不近人情,像千年玄鐵鑄就的人一般,也不知道相雪凝怎就搭上了他。

相雪露看著府中熟悉的地方,被相才良一家人以及他們帶的人逐漸占據,看到喜好的舊物,被他們隨意捯飭,看到妹妹躲在墻後的哭泣,看到他們得意的笑容。

只覺心都在滴血。

他們怎麽可以這麽過分,這麽無恥。

難受的情感如潮水一般一層層襲來,在她的心上濺起陣陣浪花。

化為了眼淚,從眼眶溢出,順著眼角無聲地流下。

正被這種難受的情緒充斥其間時,脖頸處卻忽然傳來一種異樣的感覺。

仿佛有什麽人的手在她那裏。

相雪露幾乎是從尾椎骨泛起了一種慌張,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她想起來前些日子深夜裏的夢境。

她想伸手去撥開那雙手,卻感覺仿佛被困在了夢中,渾身動彈不得。

只能任它無所欲為,方才積聚的眼淚不爭氣地順著眼角流下。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一切並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發展。

那雙手停頓在她胸口,很耐心細致地幫她將領口系好。

隨後拉來衾被,將她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一一蓋好,掩好被角。

動作輕柔,小心,仿佛生怕擾了她的好眠。

片刻後,她感覺又一個又吻又軟的物體,貼著她的眼皮,眼角,眼睫,將其上的淚水、濕意,一一帶走。

溫柔到了極致。

相雪露的眼睫都隨著他的動作在輕顫,但她卻不敢睜開雙眼。

也不敢猜測到底觸碰她眼皮的物體是什麽。

……

後半夜,相雪露一夜好眠,再無之前噩夢的驚擾,奇怪的是,那人也一並消失了。

她輕輕地舒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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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起床,相雪露發現自己眼睛有些腫,上了一層厚妝才勉強遮蓋了一下。

去向太後問安的時候,她微低著頭,很擔心被看出來。

所幸今日太後似乎也心事重重,倒沒有註意到。

用過早膳後,她想起之前答應過教導慕容澈丹青的事。

便朝著他居住的興安宮而去。

走進興安宮,看見慕容澈正在庭院裏描摹采景。

他令人在外放置了一張長案,一張雪白宣紙鋪陳在上,他用小小的手握著筆,一眨不眨地認真描繪著。

相雪露淺笑著走過去,站在他身後,評判道:“燕王用筆均勻,線條流暢,畫技相比上次,又有了進步。”

慕容澈方才太聚精會神,沒有註意到有人接近,此時聞聲轉頭,發現是相雪露,很是驚喜。

“皇嫂,您來啦!”

“您是來看我的嗎?”

他抓住相雪露的袖子,忍不住搖了搖。

相雪露看見他臉上掩不住的開心,心情也跟著愉悅了起來。

“是的。”

不過,他方才的稱呼……讓她想起了上次的事。

她彎下腰,與他目光齊平,溫和地說:“燕王殿下,以後可不可以不要直接叫我皇嫂,或許您可以叫我’大皇嫂’。”

慕容澈的臉上浮現出了困惑的神情:“可是,為什麽不能叫您皇嫂呢,您就是我的皇嫂呀。”

“我想這樣叫您,是因為最親切,別的三皇嫂五皇嫂,我都是尊稱他們王妃娘娘的。”

“就像皇兄,是我心中唯一的皇兄,所以我也只願叫他皇兄,而不是二皇兄。”

“皇嫂……”他可憐巴巴地望著相雪露,“您就讓我這樣叫吧。”

方才慕容澈又提到了慕容曜,讓相雪露腦海中立馬重現了一遍上次的情景。

頓時太陽穴突突地跳。

但一低頭,又看到慕容澈這副可憐企求的樣子,想到他幼時便沒了娘,霎時間又有些心軟。

或許是從小缺乏女性長輩的陪伴與關懷,才會對她如此依賴。

既然這孩子喜歡這麽叫,那便讓他這麽叫吧,也不是什麽大事。

左右,慕容曜應也不會經常與她同時出現在慕容澈的面前。

他政務繁多,沒那麽閑。

想定了這一切,她不再糾結於那些心事,沈下心來教導慕容澈筆墨。

指導一番後,相雪露讓他描繪面前的靜物假山石,她則撐著頭坐在一旁看著他畫。

只是,這個過程太過漫長無聊,今日又惠風和暢,十分舒適。

以至於她,看著看著,就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醒來已不知道何時。

記憶方回籠,還來不及泛起絲絲尷尬,身體上的感覺便傳來。

並沒有想象中的僵冷,反而被柔軟的東西包繞著。

她看過去,發現身上披了一件深青紺藍色的緙絲披風。

相雪露幾乎是屏住了呼吸,下意識地朝前看去。

慕容曜正微微俯身,用手握住慕容澈的手,教他一筆一劃地落筆作畫。

他狹長的眼眸無比深邃,此時因為神色認真,裏面越發閃動著耀眼的光。

眼角微微上挑,帶出一股風月惑人的餘調出來。

臨近午間的金色陽光,透過竹葉,打在他挺拔寬闊的肩頸線上,染上斑駁的碎影。

讓人不敢多看一眼。

相雪露微垂下視線,盯著他們的落筆處,緩緩開口:“實在抱歉,方才不小心睡著了。”

她看到他手下一頓,隨後耳邊傳來:“無事,皇嫂若是乏累,可以繼續休息。”

他的聲音不像往常那般沈冷,而像緩緩流淌的江流,從她的心尖上淌過。

相雪露猜不透他的情緒,只是欲將身上的披風解下。

慕容曜今日穿著同色的衣袍。

“多謝陛下關切,這件披風……就先還給陛下了。”

她本以為他會心領神會地接過,然後將此事默契地揭過去,當作沒有發生。

未想到,他忽地擱下筆,伸手向她頰邊探來。

她下意識地往後躲。

“別動。”他的聲音很平和,沒有命令的語氣在裏面,但相雪露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慕容曜輕輕地攏過她頰邊一縷散亂的發絲,將之別到她的耳後。

全程只花了短短一瞬,卻又仿佛無限拉長。

他很快收回了手,唇角彎起一絲輕淺的笑意:“皇嫂的面上,還有未消的痕跡。”

說完這句話,他便不再多言,朝他們微微頷首,提步離去了。

只留下呆若木雞的相雪露。

她讓宮人拿來萬春芙蓉銅鏡,才看到了臉上因方才壓在桌案上,產生的仍未消去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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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曜乘著禦輦離開興安宮不久後,將手微微擡起,對著天光,映出了纏在他指間的一根纖細發絲。

發絲看上去,纖細,易折,像極了某個人,也像極了她的細腰。

但他知道,事實分明不是表面上這樣。

他收回手,用指尖慢慢撚動著發絲,面上一時有些神情難辨。

良久後,他溫溫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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