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我在這裏。”

聽到包康斯伯爵的聲音，格朗先生連忙應聲。

“你怎麽出來這麽久？”伯爵略帶著些不滿的走了過來，目之所及,眼前的情景讓他吃驚。“你們幾個站在這裏做什麽？哦,這位是……”

不怪伯爵沒發現達爾是個不速之客,實在是因為今天來參加訂婚宴的客人真的太多了，雖然大部分都是伯爵自己決定邀請的,但是這些人往往不是孤身一人前來，總是會帶著妻子、兒女、甚至朋友或是親戚家的孩子。這樣林林總總,客人中的絕大多數竟然都是伯爵不認識的人。

因此,驟然看到一個穿著得體的陌生面孔，包康斯伯爵一時之間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客人。

“老爺,您找我有什麽事？”格朗先生恰到好處地問,引開了伯爵的註意力。

“快到最後一支曲子了。”伯爵說，“你不在怎麽像話。”

格朗先生從小就在薔薇花莊園當仆人,和包康斯伯爵幾乎算是一同長大，兩人之間雖然主仆界限分明，但是很多時候，包康斯伯爵也視格朗先生為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最信任的夥伴。甚至於尼古拉和包康斯小姐,私下稱呼格朗先生一聲“叔叔”都不為過的。

“我這就回去。”格朗先生說。

“好的。不過,這到底是在做什麽？”包康斯伯爵,能當上一家之主，又不算無能的話，當然不會那麽輕易地被糊弄過去,他沒有放棄追問——這是他身為一家之主，有權把房子內每一個角落的事都抓在手裏的體現。

“姑父！”眼見在不開口，自己這方就真的要被趕出去，徹底沒有翻身之力了，瑪麗知道自己再不能讓，她搶在叢歆和靳伊航，還有格朗先生之前開口，“姑父，這位先生是羅斯小姐的客人，他今天好心好意地帶著祝福過來，想要祝福羅斯小姐和尼古拉的訂婚——可是包康斯小姐和羅斯先生卻蓄意刁難人，說這位先生沒有邀請函，不允許他進入。”

她特意咬重了“羅斯小姐的客人”這幾個字。

“那麽——這位先生到底有沒有邀請函呢？”包康斯伯爵問。

“沒有。”瑪麗僵硬地回答。

“那他們兩個的做法可沒什麽錯。”包康斯伯爵說。

“伯爵——”見瑪麗不給力，達爾先生終於打算親自出馬了。

只可惜，不等他發揮話術說服伯爵，宴會廳內的人就等不及了。

訂婚舞會上最重要的最後一支曲子就要開始了，薔薇花莊園的男主人不在像什麽話？剛剛男管家出來就不見了，包康斯伯爵說出來找人，也不見了。這一次，包康斯夫人幹脆親自出來找丈夫。

“親愛的。”她信步款款地走了過來，自然地挽住包康斯伯爵的手臂，“最後一支曲子就快要開始了，你怎麽還不過來？”包康斯夫人說完，才看見瑪利小姐和她身邊的人，瞬間眉間皺得能夾死蒼蠅——她本就看不上瑪麗，自然而然就覺得瑪麗帶來的人能是什麽上的了臺面的人了？“這是誰？”她倨傲地看著達爾先生，“瑪麗，這是你的朋友？”

“不是，他是羅斯小姐的朋友。”

“索尼婭的朋友，怎麽會和你走在一起？”包康斯夫人厲聲問。

“索尼婭怎麽了？”

又有人聞聲過來，叢歆回頭看去，是羅斯公爵和公爵夫人。這一次，人可算是齊全了。

“哦，親愛的伯爵夫人。”包康斯夫人回頭，看到羅斯公爵夫婦的瞬間，表情就變得和藹又熱情，“是這樣，我這個不靠譜的侄女，不知道從哪裏帶了個朋友來，竟然說是索尼婭的朋友——我可不相信，索尼婭會有這樣的朋友。”

“真的是索尼婭的朋友？”公爵夫人不置可否地看著達爾，她倒是不覺得達爾的衣著打扮有什麽失禮、不體面的地方，雖說她也隱約聽聞過瑪麗的身世和成長環境，因此有些看不起她，但是瑪麗畢竟是包康斯夫人的娘家親戚，包康斯夫人可以將對她的嫌疑擺在臉上，公爵夫人卻要給瑪麗留足體面，這也是為了包康斯夫人的面子。

包康斯夫人冷哼一聲，可沒給侄女留面子，“多半不是。”

家長們一出來，就沒有叢歆和靳伊航發揮的餘地了。家長們那麽多年的生活經驗，不想招待的客人，真的是一點餘地都不給留。

羅斯公爵夫人微微一笑，只道：“無論如何——咱們都該進去了。咱們四個不在，可讓孩子們怎麽完成儀式跳舞？至於這位……”她的目光淡淡地掃過達爾先生，“既然是帶著祝福來的，讓他就這麽走了，倒顯得咱們不懂待客之道了。”她招手，示意靳伊航，“既然是你姐姐的朋友，你就該招待起來，帶他去客廳坐坐也是好的。再讓仆人們上些餡餅和熱茶，別讓人家白來一趟。”

這完全就是打發不受歡迎的窮親戚的態度了。

“是。”靳伊航朝母親點了下頭，走過去就要去拉達爾。

反正，只要不讓索尼婭和達爾見到面就好了。等訂婚之後，達爾也就翻不出什麽波浪了——大不了到了客廳裏，一針麻醉紮下去，讓他睡上一個晚上再說。

不等靳伊航觸碰到達爾，達爾忽然開口，“羅斯夫人，我真的是羅斯小姐的朋友——您就不怕，您將她的朋友拒絕在門外，日後羅斯小姐知道了這件事，埋怨您嗎？”

“我又不是薔薇花莊園的女主人。”公爵夫人理所當然地反駁，“你沒有得到莊園男女主人的邀請，難道我要強讓你進來嗎？你和我素未謀面，我為什麽要讓你進來？”

“因為我是您女兒的朋友。”

眼看最後一支曲子響起的時間越來越近，羅斯公爵不耐煩地嘖嘖嘴，“不要為了個不重要的人耽誤了大事，不如就讓他進……”

“不行！”靳伊航斬釘截鐵地說，他站到達爾先生，和四位家長中間，深深地看了達爾一眼，才回過身，朝著公爵、伯爵兩對夫妻解釋，“這位達爾先生的身份可不一般，父親，伯爵，咱們可請不起這一尊大佛——他就是那個吟游詩人。”

“什麽？”

“吟游詩人？”

“是啊，就是那個在北部妖言惑眾，煽動了無數人，甚至在王都都鬧出了大亂子的吟游詩人。”

羅斯公爵和包康斯伯爵看向達爾先生的眼神瞬間就變了，充滿了厭惡和提防。

“天啊，這樣的人怎麽會來我家？！”包康斯伯爵憤怒地高喝一聲，然後才想到這人要不就是未來兒媳婦的朋友，要不就是自己妻子的娘家侄女帶來的，無奈只好把後半句硬生生咽了下去。“快把他趕出去！”他這樣吩咐格朗先生。

“爸爸？你們怎麽還不……哦！”

包康斯伯爵的話剛吩咐完，索尼婭就挽著尼古拉的手臂走了出來——原來是這邊時間耽誤得太久，裏面按理說已經該輪到最後一支曲子了，但是四位大家長不在，大家只好讓樂隊隨便彈奏一些別的曲子充數，索尼婭則和尼古拉出來找人。

叢歆和靳伊航對視一眼，暗道一聲“不好”。可是，不等靳伊航有所動作（硬架著達爾先生的手把他扔出去），索尼婭就已經註意到了站在門口的達爾先生。

“達爾先生？你……”她轉頭看了看雙方父母，咽下了後面的話，“你們怎麽不進去？”

“索尼婭。”羅斯公爵一臉嚴肅地看著女兒，“這位先生說他是你的朋友，你認識他嗎？”

“當然。”索尼婭點頭，“達爾先生，我是認識的。”她疑惑地看著羅斯公爵，“父親，怎麽了嗎？”

“你知道他是誰嗎？”

“當然。”索尼婭失笑，“達爾先生，我的朋友——你們為什麽不進去？達爾先生也該進去才對。”

“不，他不能進去！”公爵斷然拒絕。

或許原本索尼婭也並不是非要讓達爾先生進去參加舞會，畢竟到現在為止，達爾先生應該還沒有單獨和索尼婭說過話，他對索尼婭的影響力還沒有那麽大——但是，在索尼婭承認了達爾先生是自己的朋友之後，父親還拒絕讓自己的朋友入內，索尼婭就覺得很沒有面子了。

她從小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中，滿以為訂婚、結婚後能活得肆意自由一些，沒想到訂婚這天，卻連這一點小小的自由都沒有，當下臉色就陰沈下來，“他是我的朋友，爸爸，為什麽他不能進去？”

“他根本就不是你的朋友。”羅斯公爵好歹還耐著性子，“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索尼婭，他是個吟游詩人。”

“我知道啊。”索尼婭痛快地承認，“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說過了，他是吟游詩人——那又如何呢？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

“你根本就不知道！”羅斯公爵顯然也不滿女兒在未來的親家面前頂撞自己，他厲聲呵斥女兒，“你知道他是誰？他是反賊！以後就是這個國家的罪人！你和這樣不三不四的人當朋友？你又是通過什麽不三不四的人認識他的？”

“爸爸？”索尼婭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她將手從尼古拉的臂彎中抽出，緩緩走到達爾先生旁邊——面沖著羅斯公爵，“你怎麽可以這麽評價我的朋友？不三不四的人？和你政見不同就是不三不四的人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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