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殺一個人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可越是這樣，我就越不能說服自己！”石羈頹廢道。

＂你的愧疚，是因為他的身份嗎？＂司馬炎琛問道。

石羈錯殺的人，是君賢九長老。這樣的身份，的確可以讓很多人不安。

但那種惶恐不安卻與石羈的不一樣。

因為石羈從來都不是一個會怕的人。

石羈癱坐在崖壁，搖了搖頭，緩緩開口道：“我殺過很多人，我自問不是什麽聖人。可是我殺的都是那些欲將我只置於死地的人。我殺他們不會有任何負擔。我有時甚至懷疑，我是不是已經麻木了！是不是已經滅絕了人性！”

司馬炎琛拍了拍石羈的肩，目光中充滿了同情。

無論是誰，都不能隨意剝奪別人的生命。這句話是石羈自己說的，石羈心中對對錯的衡量也來源於這句話。

“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在這亂世之中，我們都有太多的無奈，君勿要過於自責！”司馬炎琛只得安慰。

可有很多時候，安慰是沒有用的。

“你很難想象，要殺一個，臨死前目光對你都充滿關切的人，是有多麽的艱難。他對我沒有任何的殺心，可是我卻拔劍了！當我的劍刺入他的咽喉，他的眼神竟還在告訴我，要註意！我真是太蠢了！我為什麽要拔劍？我是不是一個殺人的惡魔？”石羈看向司馬炎琛。

司馬炎琛卻不能回答。

這天地，鬼神是虛無縹緲的。可是鬼神自在心中。

一個人，若是他心中的鬼神，已經找上了他，無論是誰，也不能將其救出來的。

這亂世的君子，看似冠冕堂皇，仁義常掛嘴邊。可是，誰又沒有幾個不敢入夢的人呢？

石羈尚且如此，更何況那些站在高位之上的諸君呢？

司馬炎琛很不願意看到石羈這樣。

可是話還是要繼續說下去的。

這是關於石羈的心結，就算最後，石羈的心結再也解不開，但是他還是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訴石羈。

“你的確殺錯了人。但這並不能怪你！”司馬炎琛說道。

石羈看著司馬炎琛，嘴角上充滿了自嘲。

“這是一張大幕，你只不過是幕前被人吊了絲線的假人。所以你無論做了什麽，都不是不可原諒的！”司馬炎琛道。

石羈的眼睛突然亮起，盯著司馬炎琛道：“你已經知道了幕後的人？”

司馬炎琛點了點頭，道：“無論是漠風谷，還是淮來，都有一個共同點！”

“那個共同點就是在得到秘籍之後，被人滅門？”石羈問道。

“不錯，更為巧合的是，滅他們的人，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司馬炎琛道。

石羈皺起了眉頭，不禁搖頭道：“不可能，他們絕不會擁有這樣的力量！”

“你一定記得絕風鎮的那家客棧！”

石羈的瞳孔猛然收縮。

司馬炎琛繼續道：“那家的老板娘，就是謝寒天的妻子！”

石羈低下了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知道為什麽那日她沒有對你出手嗎？”

石羈沒有回答，司馬炎琛繼續道：“因為她已經受了傷。而且她的武器，也留在了漠風谷的廢墟之中。”

“你是說，她跟漠風谷的滅亡有關？”

“不是有關。而是漠風谷的滅亡，就是她親手策劃的！你或許在驚訝她為何有這樣的實力，但若是你聽說過她在暗派的名聲，你就不會感到稀奇了！”

石羈看著司馬炎琛，在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血門七劍中的赤魔劍你一定有所耳聞的。作為血七門的劍主，無論她如何易容，無論她如何隱藏，總會被發現的。不是因為我們的手段有多麽的高明，只是因為這樣的人太過強大，太過特殊！”

石羈心跳加劇，整個人如被雷電重擊。整個人搖搖欲墜，仿佛就要跌落懸崖。

司馬炎琛還在繼續。

”發現了這一點，就很容易發現，這件事情的端疑。清嶼滅淮來，雖然是借君賢之手，但卻是早有預謀。而赤魔滅漠風谷，也更加證明了一點。血七門在隱派的暗手，就是清嶼。謝寒天是血七門的人，他的實力就足以毀滅五谷中的任何一派。”

“既然他們有滅掉這些門派的實力，可他們為什麽要借助君賢之手？若是君賢九長老不被我誤殺，他們的事情不就敗露了嗎？”石羈問道。

“他們這樣做，無非就是兩個原因。借他人之手，為了就是隱瞞他們的身份。至少到現在，謝寒天都不想我們知道，他就是血七門的暗手。而另一點，就更讓人匪夷所思了！他們的目的雖然很好解釋，可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布下的局，就不是一般人能夠解釋的了。他們為了讓我宗看見，秘籍已經到了你的手上！讓天下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你的身上。你是浩然七俠的弟子，要想讓你成為他們的棋子，需要布下怎樣一個精密的局，我不敢想象！”司馬炎琛嘆氣道。

正如，司馬炎琛所說，淮來密室，就是一個局。而居中的棋子就是石羈。

要讓石羈成為他們的棋子，不但難，而且很容易出錯。

只要石羈任何一步不按照他們的意思走下去，整個棋盤都有可能崩塌。

若是石羈沒有誤殺君賢九長老，若是石羈沒有跟著燕雪進入密室，若是密室之中還有其他人，若是石羈沒有跟肖雲離開……

沒有人控制石羈，石羈每走的一步，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的。

可是石羈走的每一步，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中。

這樣的局，能是一般的人可以布下的嗎？

這只有一人能夠解釋，那就是謝寒天。

謝寒天在江陵與石羈交手，故意落敗，從此一蹶不振。

此時，石羈方才明白，謝寒天是何等的難以對付。

一個能隱藏到如此地步的人，可是一般的人？

石羈燕雪殺出密室，銀鈴放走石羈……

這些事情，若是誰可以控制的話，那就只有謝寒天了。

這一個從一開始就裝成惡人的人，幾乎隱瞞了所有人。

一個惡人，若是先裝成了一個惡人，不能不說，這的確是一種非常高明的手段。

石羈站起，手袖一抖，一把筆直的木劍便出現在了手上。

“走吧！”石羈堅決道。

“你似乎還沒有明白，我說的話！”司馬炎琛道。

石羈一楞，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迷茫。

“你出劍時的速度沒有以前快了！這還是因為你的愧疚。若是你聽懂了我說的話，這種愧疚應該已經消失的！”

石羈凝劍，仍然沈默不語。

他低下了頭，愧疚便又湧了上來。

“謝寒天可以布下這麽精密的局，你就應該再高看他幾分的。雖然你是不可控的，但要讓你做什麽事情，並不是需要控制你才可以做到的！”司馬炎琛道。

“你是說，我誤殺君賢九長老是謝寒天布的局？”石羈問道。

司馬炎琛看著他，良久才開口道：“你以前是被人吊上絲線的木偶人。現在，你要脫離這種掌控，就需要去思考。”

木偶人是沒有思想的，但是石羈應該有。

他不但需要有敏銳的思考能力，還需要一雙慧眼，能一眼看穿陰謀的慧眼。

“要想揭穿一個局，就需要直接將幕後的黑手捏碎！當一場陰謀沒有了幕後黑手，一切的局都將不存在！”石羈堅毅道。

司馬炎琛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可是他的表情卻並不和悅。

這不是他需要的答案。這樣的石羈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司馬炎琛想起祖德從浩然鏢局出來時對他說的話。

司馬炎琛問：師兄，他還能回頭嗎？

祖德搖頭，嘆了一口氣，道：他殺心太重，身負浩然，但也會墮入不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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