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石羈從來就不懂，這樣的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錯的。

對錯，從來都不是事先確定的，只是存在人的心中。

而石羈的對與錯，則是來源於，千年不變的法。

無論是誰，做錯了事總是要償命的。

或許他們覺得他們沒錯，但是在石羈這裏，他們就是錯了。

這就是浩然，浩然必須要得到伸張。

石羈一腳踢開祖德，這對於他而言是無可厚非的。然而對於眾人而言，這是不可思議的，明派三宗之人，會被這樣的對待，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石羈的膽子究竟有多肥，這簡直比海水還要難鬥量。

祖德被踢飛，艱難爬起，他剛起身，便又來到了石羈的近前。

他擋在前面，擦去嘴角的血痕，又對石羈道：“施主，請你收手！”

石羈的這一腳並不輕，就算是連有少林絕技的祖德，也露出了血痕。

南門忌一方，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祖德竟然沒有發怒，難道這個石羈在他心中有這麽重要的地位？

如果石羈不是棋子，他們又該如何對待？

只是南門忌考慮的，也是他們最想知道的東西。

明派三宗的任何一個態度，都有可能左右他們行事的方式。

因為這是明派三宗，江湖中任何人，任何勢力都不能違抗的。

這比法律還嚴明的信條，在很早以前就證實過它存在的必須。

張生與子許也驚住了，他們震驚的不是祖德會怎樣對待石羈，他們震驚的是，石羈竟然能一腳將祖德踢飛。

只有他們明白，想一腳踢飛祖德是有多麽困難的事情。

“你莫要逼我！”石羈冷冷道。

若你了解石羈，你就明白，這寒冷，並不是那麽的侵人。

可是祖德不懂，一個殺氣如此濃的人，他必須要在這個人還未犯下最深罪孽之時，讓他回頭。

“施主，若是執意如此，那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吧！”祖德已經閉上了眼睛。

而且沒有任何還手的準備。

這是何等的仁慈，這是何等的胸懷。

若石羈一劍殺了祖德，他將會成為整個江湖唾棄的對象。

祖德會的功夫很多，少林七十二絕技，他都有涉及。

可是人們都不知道，他最強的功夫就是慈悲。

這慈悲遠比金剛罩鐵布衫要堅固的多。

在某種程度上，這種功夫甚至可以說是無敵。

比如在石羈的面前。

石羈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所以這種慈悲就是無敵的。

一個人若是能像祖德這般能一眼看透別人的心，那麽他也就無敵了。

因為如果了解了一個人的心，就能找出那種無敵的功夫。

而無聲的攻擊，已經直接將石羈的心給擊破了。

他想成為像他哥哥這樣的人，但是卻這麽做到一次。

一個人想假扮一個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能模仿的是他的行為，是他的相貌，甚至此道的行家可以將他的習慣變成自己的習慣。

但有一種東西，是無論你發多少時間和經歷都不能學到的，那就是他的心。

石羈沒有石蕩那般“奇怪”的心，所有在祖德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又一次迷茫了。

他難道要殺了眼前這個人嗎？

若是殺了，他還是他嗎？

可在胸中燃燒的仇恨，他又該如何？

這是一個死循環，他永遠也找不到兩全之法。

這就是牛角尖，他轉不了，也回不去。

有些人的出現，或許是讓你明白，這世上的人，有多麽覆雜。

但有些人的出現，卻是想要你明白，這世上的人是有多麽的簡單。

孫瞎子，最終還是出現了。

他的出現，這場亂鬥就要宣布了結局。

“收手吧！孩子！”聲音很柔和，也沒有不能抗拒的威嚴，就像是在勸告，你接納也行，不接納也可以的勸告。

但是這話，卻讓石羈不得不接受。

他越明白孫瞎子是一個什麽人，就越明白這勸告不能不接受。

倒不是因為不接受會有多少後果，而是，你不得不這樣做。

就像你口渴了必須喝水一樣，是必須要做的。

而孫瞎子話裏最大的魔力就是讓他說的話，變得向喝水一樣必須。

不喝水會死，不聽他的話也一樣會死。

當然，動手自然不會是他，而是你自己。

也正是因為如此，你才沒有了反駁的權利。

石羈的眉頭已經皺緊，他可以聽，同樣的他也可以問，他也可以不解。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們就是謀害師傅的仇人，您難道也要我放他們走嗎？”石羈不想聽到這個答案。

因為這個答案，讓他不能接受。

他可以接受孫瞎子的建議，但是今日之後，孫瞎子將不再是他敬重的孫瞎子。

他所有的魔力，也將會在他這裏失效。

孫瞎子啊環顧眾人，眾人也在看著他。

他眼神中沒有淩厲，卻讓這些人形同赤裸。

不管是誰，都不願在這樣的眼神之下對視的。

敵人見面，都是分外眼紅的。可是他們連眼紅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配做孫瞎子的敵人。

孫瞎子並不恐怖，可是越是在觸摸到江湖頂端的人，才越明白，和眼前這樣一個人做敵人，是一件多麽令人不安的事情。

孫瞎子從不殺人，他只救人。

可是有時候，救人卻遠要比殺人恐怖。

因為被他救過的人，都會明白什麽是浩然。

你若本身就是一個浩然之人，當然也沒有什麽覺得可恐怖的。

但你若是一個醜惡的小人，你就會明白，孫瞎子是有多麽的恐怖。

到了那時，你甚至會忘記你自己是誰。

你的心都會隨之改變，試想，一個人若是被換了心，是不是比被殺了還要恐怖？

所以他一出現，南門忌一方就不想再說話。

今天，還能出手？

若是還能出手，這就是直接開戰的局。

孫瞎子是什麽人？

或許，清觀張生更加清楚。

“小生見過……”張生想說什麽，卻被孫瞎子制止住了。

張生向來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從始至終，沒有想過要制止什麽。

他總是孤傲的抱著手，但現在在孫瞎子出來之後，他先前的孤傲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恭敬。絕對的恭敬。

一個面容樸素，衣著隨意，言語和善的老者，那裏都有。

像這樣的老者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因為這樣的老者實在是太普通了。

但道現在，若還有人覺得他普通，那他可能就是傻子了。

孫瞎子眼中沒有任何人，但卻不能沒有石羈。

孫瞎子緩緩走了過來，幹癟的枯手，顫抖地伸了出來。

手在石羈腰上的傷口上輕輕撫摸，那一刻，他眼中以是淚珠。

這絕不是假的淚珠，因為像這樣的人，任何表情都不可能是假的。

虛假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

石羈縱然挺立，腰間上有傷口，而且被人撫摸，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這就是他的傲骨。

同樣的，他也不相信孫瞎子會在他的傷口上狠狠的戳上一指。

這是絕對的信任，也是石羈最難得的地方。

他出入江湖如今已兩年，這兩年，他經歷的生死，是別人這一輩子都可能遇不到的。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這並不什麽胡說的話，只有明白江湖的險惡，人才會變得異常的謹慎。

而石羈難得的地方就在於，他經歷了這麽多，今天還仍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

也正因如此，石羈才永遠是石羈，他不是任何人的棋子，也不是任何人能將他心中的執念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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