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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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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鄭謙益只有一個。

“全世界去扒拉一圈,你這樣的人也只有一個。”

這話是金明芝說的,不是誇獎的語氣而是你這種人就是何不食肉糜,怎麽可能懂我們這些人活著有多艱難。

遵守從少年犯變成五歲孩子父親的金明朝一夜後,鄭謙益本來是回家準備補覺的。

她剛洗漱完躺在床上,眼睛剛閉上沒幾分鐘手機就響了,打電話來的是當年作偽證如果被發現很可能也會成為一個少年犯的金明芝。

對方在電話裏問她能不能見一面,鄭謙益不覺得他們還有見面的必要了,再說她也很困,熬了一夜呢。可這人下一句就說我在你家樓下,都找到家裏來了,那就見吧。

從大方向來看也算是同行的兩位記者見面之初,氣氛說不上好還是不好,彼此也不是沒見過的關系,早前追虐狗那條線的時候雙方聯絡的還很頻繁呢。

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很疲憊的鄭謙益沒有跟金明芝約別的地方,就讓她上樓來見,自己衣服都沒換,穿著睡衣見人。

金明芝的精神狀態也沒有多好,很可能也是熬了一夜,實在沒辦法才來見她,妝容都浮在臉上,看著有些狼狽,還有些老氣。

兩位算年紀是同齡人,可坐在一起,洗了澡臉上啥都沒塗,還穿著睡衣的鄭謙益年輕的像個大學生。

反而是牛仔褲加薄荷綠的襯衫,打扮年輕的金明芝有點像阿姨..還是姐姐好了,給人留點面子。

給同行留面子的鄭謙益在對方進門後出於禮貌詢問,她要不要先出衛生間整理一下自己。

金明芝反射性摸了下自己的臉,猶豫片刻還是去了,梳洗完卸了妝出來,黑眼圈重的能掛到胸上,看著更滄桑了。

這姑娘的狀態讓鄭謙益不理解,她哪想不開非得現在見她?總不會是想頂著這張疲憊不堪的臉來跟她賣慘?否則要是宣戰的話,起碼得養足精神再來放狠話吧?

金明芝還真不是來放狠話的,要說賣慘麽也不完全是,她更多是來跟鄭謙益講和。

記者小姐帶著一份鄭謙益一定會感興趣的視頻采訪資料,來同她做交易,讓對方放棄繼續調查當年金明朝的案子。

說起來,金明芝還算得上是鄭謙益的記者前輩,前輩沒有跟後輩過多寒暄就打開了帶來的筆記本,示意對方先看她用於交易的開胃菜。

視頻裏的采訪對象是鄭謙益記者職業生涯極少數讓她感到煩躁的存在,惡童組織的首領,當初JTBC的項目組首位試圖采訪後被監護人出面拒絕了的小朋友。

小朋友的面龐就那麽出現在電腦熒幕上,看得鄭謙益有點無語,應該說她跟金萬植那幫人不愧是一夥兒的嗎?這種以其他怪物來換取自身清凈的操作方法過於相似了。

視頻裏的采訪如果是面對一位成年人那是完全合規的,金記者明確的告知了被采訪者,我會錄下我們的談話,這段談話也可能作為新聞素材公開播放,並且征求了對方的同意。被采訪者完全同意,一點磕巴都不打的同意。

如果采訪對象是成年人,這段采訪絕對沒問題;

要是去掉那個如果,采訪對象是個不滿十二周歲的未成年人,還是在沒有監護人存在的基礎上進行的采訪,那這段采訪就是違規操作。

從視頻開端就違規的采訪,整個過程進展的極其順利,金記者問什麽采訪對象就答什麽,前者沒有進行任何誘導性提問,騙小孩子說自己做了什麽惡事之類的。反而會故意詢問采訪對象,你知道你做的事是不合法的嗎?

采訪對象可囂張了,囂張的表示他不止知道那不合法還知道他不滿十二歲,法律管束不到他呢。

還是小學生的男孩比許多成年人都懂法,懂得只要媽媽不追究連警察都管不了他,懂得就算媽媽再生氣,警察還是管不了他。

“頂多不就是批評教育嗎,你們還能怎麽樣。”

類似的話在整段采訪裏出現的最為頻繁,被剪輯過的采訪視頻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孩童之惡,以及他完全沒有悔改之心的態度。

這孩子甚至面對鏡頭全程都是無所謂的態度,都是我也就忍著一段時間,等這段時間過去,我想怎麽樣你們還是沒辦法。

哪怕就是我超過了十二歲,在我到十六周歲之前你們這些人還是拿我沒辦法。

為了展現這種“大人奶我不得”的囂張,小朋友還專門舉了鄭謙益為例子,說是她去家裏要采訪被媽媽趕出來了,什麽國民良心也不過如此。

國民良心面無表情的看著采訪視頻,做出這段采訪的金明芝則是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沒有進行任何挑釁或者奚落的話語。

視頻繼續播放,播出下一位采訪者,同類型的惡童。跟前一位非常相似又稍許不同,這孩子是篤定媽媽不會追究,還說出我怕的是我媽又不是其他人,我媽都不在意,你們就是多管閑事。

長達兩個半小時的采訪視頻一共采訪了九位孩童,其中最特別的是一個小女孩,九位孩子裏唯一的一個女童。

她的情況最為特殊,這孩子在一次直播中故意找了媽媽在淋雨的角度,全程直播,半小時不到的時間得到超過一千萬(過五萬RMB)打賞,要不是後來賬號被封,她還會再來一次。

這孩子也是所有采訪者中年齡最小的一個,不滿七周歲,不管從任何角度去分類,她都屬於幼童範疇。

幼童連說話都帶著奶味,最天真最邪惡,最極致的惡就是她眼底懵懂的光芒。

她不懂法,不懂什麽十二周歲以下法律只能批評教育這種東西,她也不覺得自己做的還是壞事,她都不完全是為了錢去做這件事。她就是覺得好玩,大人們都哄著她的好玩。

網絡上的大人們哄著她拍媽媽,拍姐姐。大人們給她點讚,誇她厲害,什麽話都說,哄得她就算現在知道了這件事是壞事,這孩子還是覺得被媽媽發現了才是壞事,如果沒被發現就可以繼續做。

一頭一尾的兩位采訪者是兩個極端,開頭的男孩子貌似什麽都懂,為了一己私欲做出只要三觀正常的人看到采訪視頻一定能罵出無數臟話的事;

結尾的小女孩貌似什麽都不懂,只是圖好玩做出不論是誰都找不到角度批判她做錯了什麽的事,面對她,大家好像更多應該責怪父母教育的缺失或者社會保護的缺失。

視頻放完了,中途差點真的睡過去的金明芝被起身的鄭謙益驚醒,眼微睜,掃了眼已經停止播放的電腦,再睜開眼看向鄭謙益,詢問她有什麽想法。

鄭謙益什麽想法都沒有,能有什麽想法,應該有什麽想法?

“你給我看這個,不會只是想用這個視頻讓我放棄調查吧?”起身想找煙的鄭謙益想起來家裏沒煙,邊扭頭問她有沒有煙,邊說,“你先講講你想做什麽唄。”

從口袋裏摸了包煙丟過去的金明芝表示她想做的很簡單,“我聽說你跟JTBC的人想弄個什麽紀錄片去追溯這件事,我們都清楚碰上未成年人要遵守的法條太多了,你們這些走正道的,費勁了心血最後能搞出來的成片也頂多是全程打碼的成片,能不能播出和怎麽播出,都還不好說。”

“我可以給你提供另一條路,我出面曝光這些孩子,違規違法都好,我承擔。有我的公開采訪做素材,你們的那個片子也能繞過很多法條,用得是我的素材只要我同意檢方只能找我麻煩,找不到你們頭上。”

掩嘴打了個哈欠的金明芝看她表情不對,以為她要反對,繼續說,“你別跟我扯什麽他們都是孩子,說不定以後會改過,這麽放出來他們一輩子就全完了這些屁話。我也不想跟你掰扯,你這種正義勇士是不能理解惡就是惡不分年齡這些廢話。”

“我們聊點實在的,你那個片子想要做出來少說一年以上的制作周期,這還算快的,要是不順利能拖更久。

那麽長時間,你以為那些崽子們什麽都不會幹?想太美!我明著告訴你,這九個孩子裏已經有四個重新開始了。”

金明芝邊說邊把筆記本拽到身前,給鄭謙益找她調查出來的新聊天室,同時去說服國民良心別成天就想著正義這種鬼事,正義沒什麽不好,可如果只追求正義,想要拯救這些人。等他們能做到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金記者是專業的,不止是專業的記者,搜集到了完善的資料來做說服別人的證據也是專業靠筆桿子混飯吃的職業人士,講起歪理來一套一套的,講得鄭謙益都想給她鼓掌。

那些話說得太他媽有道理了,跟鄭謙益曾經想過的招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就是一個思路,一點分歧都沒有的同一個思路。

在同一個思路下,金明芝還能掰扯出,這屬於雙贏的說法。只要鄭謙益願意配合,她就去公開曝光,到時候鄭謙益的片子能有素材,她自己也不是完全沒好處。

起碼事發後,她的知名度一定大增。至於會被判罰金還是社區服務,哪怕就是被行政拘留也沒關系啊,這年頭幹大事的誰被沒警察抓過,總統還坐過牢呢,這是勳章!

為了勸服道德感高的能上天的國民良心,金明芝真的是什麽話都說出來了,前前後後什麽都想到了,還都是為鄭謙益考慮。

生怕她的道德感高到,哪怕她是這位的敵人,這人也會站在正義勇士的立場,阻止她去做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

金明芝是真的什麽都想到了,鄭謙益則是完全想不明白,對方到底是怎麽得出她是個聖人的結論的?

她們兩是沒有過多接觸可也是接觸過一段時間的,難道那段時間她表現的像個聖人?不可能啊,她哪有那麽奇葩?

想不明白的鄭謙益直接就問了,“你為什麽會認為我會反對?”

還沈浸在要如何說服聖人思路裏的金明芝一時沒轉過彎來,蛋疼的很,“我說了,我們兩是雙贏,這件事對我一點害處都沒有。哪怕是對那些孩子也是正常的懲罰,你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呢?”

很想得開的鄭謙益讓她重新聽一遍問題,“我我不反對你的想法,你的想法非常好。我問的是,你為什麽認為我應該反對?”

被問楞住的金明芝遲疑片刻,好像找不到答案,只能回,“因為你是鄭謙益?”

鄭謙益疑惑,這算什麽答案?金明芝也很疑惑,你問的是什麽問題?

面面相覷的姑娘們也不知道是誰先翹起的嘴角,笑意在眼底浮現,都笑出聲來,都放下了戒備,至少金明芝大松一口氣。

那口氣吐出去,金明芝又重新回答了一遍,此前對方問的問題,為什麽她認為她應該反對,“因為你是鄭謙益。”

在這個國家,鄭謙益已經不單單是一個名字,還是一個符號,象征著公證,勇敢,再誇張點能為民請命的符號。活在符號下的鄭謙益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正面角色,哪怕是敵對方。

在金明芝眼裏,鄭謙益就是正面角色,正面到她需要花大力氣去勸服對方,她雖然是想跟她做交易,但並非是壞事的交易。

自覺立場不太和諧的金明芝是默認跟鄭謙益做交易用利誘是沒可能的,只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連要是交易的路走不通,賣慘的路數都想好了。

上午見面的女士們到了中午都餓了,鄭謙益煮了拉面當兩個人的午餐,搭著對面鄰居送來的泡菜,跟思路非常一致的妹子聊開了。

她很坦誠的跟對方說,見過金明朝後,她其實就不打算追究這件事了,反問金明芝的想法。

大善人都夠坦白了,金明芝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對方是個光是存在就足夠讓人交付信任的人。

何況本身也不是值得隱瞞的事,該知道鄭謙益都知道,她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能攤開來說的事從頭開始講,講當年金明芝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想出對自己最有利的解決方法。

講就算是現在她也不後悔當年自己的做法,彼時的她就走在絕路上,只要有一根稻草能出現,不論抓住那根稻草需要她付出什麽,她都不在意,何況是最沒有用的良心。

“不是說你有什麽不好,但你這樣的孩子理解不了什麽叫窮,真正的窮人是可以為錢什麽都能賣的。我只是賣了最不值錢的東西換最值錢的未來,我不後悔。”

當年爹是渣爹,媽也不能幫助多少的金明芝很清楚,她如果上不了大學,那她的未來就跟村子裏其他的女孩子一樣,早早結婚,早早生子,一輩子圍著男人轉還得賭男人不會在發達後,跟她那個渣爹一樣拋棄妻女。

金明芝不想賭,她完全可以賭另一條路,為什麽要去賭最爛的那一條。

她夠聰明,也夠努力,在金明朝那傻逼成天混的時候,她每天都在學習,一天睡四個小時都是奢侈的學習,她憑什麽不能成功?

到如今的年齡,金明芝已經算是成功人士了,符合社會標準的成功人士,有房有車有存款還有事業。

老家的房子是她翻修的,母親是她在贍養,首爾的房子買時是全款,如今銀行裏還躺著過億的存款,事業就更不用說,她金明芝在業內也算得上一號人物,這是她當年哪怕就是做夢幻想都想象不出來的未來。

她拼盡了全力,滿身傷疤的走到今天,誰想要把她拉回當年都是她的死敵。

當年她做了偽證,如果這件事被檢方重新調查,已經坐過牢的金明朝問題不大了,她的問題反倒更大。但凡換個人搞出這件事,金明芝都能抱著對方一起死。

可搞出這件事的是鄭謙益,這位不止是對外形象正面,人生更是從來沒出過任何岔子的存在,在金明芝眼裏是無處下嘴的刺猬。

她以前所有套路別人的方法放在鄭謙益面前都使不上勁,這個人沒有任何能作為威脅的缺陷,一丁點壞事都沒做過。

“我懷疑你連紅燈都不闖。”金明芝嗤笑一聲,怎麽聽都不是誇獎,“全世界去扒拉一圈,你這樣的人也只有一個。”

鄭謙益也聽得出來,這不是個誇獎,繼而就問,“我這樣的難道很討厭嗎?”

“很討厭。”金明芝非常肯定的說,“極其討厭!”

極其討人厭的鄭謙益是許多人夢想成為但永遠不可能成為的人。投胎技能滿點,父親是知名律師,母親直接就是大法官,兩夫妻都是活在時政新聞上的人,鄭謙益絕對算得上是出生在羅馬。

金明芝說,“你光是起點就已經是我拼搏了半輩子,累得都能吐血才勉強碰到的終點,你說,你不討厭嗎?”

歪頭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的鄭謙益伸手示意她繼續。

繼續下去,會投胎就算了,多得是出生在羅馬的各種二代或者三代把日子過得跟下三濫沒什麽區別。

可鄭謙益自己居然還什麽都好,學習好,人緣好,長得好就不談了,連品行都好,好到能頂著國民良心的稱號被全國民審視都找不出一點瑕疵。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好懸沒吐出來。”金明芝話講的很不好聽,可意思又不是那麽糟糕的,“你這種人的存在就是為了讓我們這些人知道,我們給自己找的所有為惡的理由都只是借口,惡就是惡,就是我們貪,良善就是良善,你代表了良善,我們就都成了活在淤泥裏的人,你單獨成了白蓮花,難道不招人討厭嗎?”

招人討厭的鄭謙益懷疑對方在誇她,意思意思笑了一下,“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賣慘路數?”

“那倒不是。”

金明芝想出來的賣慘路數是很實際的錢財問題,她從上了大學能賺錢後就一直在給當年的受害者一家捐款,沒有到收入的一半那麽誇張,實際上也就是十分之一。

是她賺到了一千會單獨留出一百存著,等湊個整數再給對方打過去的十分之一。

這十分之一的捐款,金明芝這些年一直在給,從未斷過一次,算一算也十來年了。

她在贖罪,也能理直氣壯的跟鄭謙益說,連教義(基督教)裏都有贖罪券賣,以她給出去的金額加起來,多少贖罪券都買來了。

金明芝的賣慘都是在聊錢,聊鄭謙益有後盾,有家裏撐著,有親朋好友支持,她就算賺不來錢,也不會慘到哪裏去,連真正的窮都算不上。

可她不同,她是走錯一步,做錯一件事,就真的會落入萬丈深淵的窮人。

“調查記者根本賺不到錢這件事你應該比我清楚,我好歹還有灰色收入,你應該什麽錢都不拿。

我們這行要是走正道,別說養家連自己都養不活。我是走了歪路我承認,我現在說得都是狡辯我也承認。”

“可你難道能反駁,這十來年我掏出去的錢,沒有給那個家庭帶去些許幫助嗎?還是你能否認,比起重提當年的案子讓我因為作偽證被檢方調查,還不如就我幫你一把,你也幫我一把,我們雙方都得到好處來得更好?”

吃完了泡面自覺洗碗的金明芝站在水池邊沖著碗筷,隨口說出,“鄭謙益,這個世界,想要成為你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得出生好,得自己夠努力,得有無數後盾支撐你,才能出現一個國民良心。

而世上更多的是我這樣的凡人,我們犯了一些小錯,我們也在贖罪,你又何必非得不死不休。”

這是金明芝要賣的慘,賣完了問煮泡面的人,“交易能談嗎?”

鄭謙益叼著煙望著窗外的艷陽,淺淺的笑開,“不是已經談成功了麽。”

談判成功,交易在達成的當晚就進行了第一波操作。

兩個半小時的視頻被再度剪輯,每一位采訪者的單獨采訪都被分開了,最先發上網的是惡童之首的視頻。

發出去一個多小時都沒什麽人關註,金明芝在自己的SNS上發的,本身粉絲量就堪憂,又是十點多發出的視頻,沒多少人看到。

這發了跟沒發一樣的效果,讓只要發視頻基本都能在半個小時內沖頂熱搜的鄭網紅很無語,在金明芝的反對下還是用自己的賬號轉發了。

這一轉發,熱度咻咻咻的往上漲,不到兩分鐘,關註她的一票知名人士都跟著轉發,不到一刻鐘,熱搜就上去了,僅僅十七分鐘,就成了熱門話題。

金明芝對這個效果才是真的無語呢,他們特地饒了一圈不就是為了不讓鄭謙益牽扯進這件事來麽。

公開未成年的采訪始終是違規行為,還涉嫌違法,這是能隨便摻和的麽。

她就說鄭謙益是聖人吧,好人當的都沒腦子,視頻都發出去了,熱度現在起不來,先等著唄。

特意買熱搜就太刻意了,事情是真事,又是惡性事件,熱度遲早會起來的,著什麽急啊。

鄭謙益就是很著急,她已經被這幫崽子們卡了幾個月了,煩都煩死了,總算能進行“打擊報覆”,還是最爽的以惡制惡,即便不是她站在前面迎接暴風雨,那也很爽啊!

記者們是爽了,輿論炸了,爆炸性發散,當事者在視頻上了熱搜的半小時後全家都被人肉出來了。

網上剛開始是一邊倒的罵聲,罵孩子就是壞,當初就不應該被生下來,生下來也應該立刻就被掐死的壞。

罵父母根本不會教,這都教出了個什麽東西出來,還罵學校,罵老師,罵那些看視頻的雜碎,什麽都罵。

罵著罵著,輿論就歪了,歪成了幾派人互相攻擊。有人認為這不能怪罪父母,就算父母確實有責任,可媽媽也很無辜啊,媽媽還是受害者呢。

也有人認為,孩子太小了,那麽小的孩子走了歪路,大人應該去教育而不是直接曝光,還有人質疑,鄭謙益的操作合法嗎?

【我不是針對任何人啊,但鄭謙益做記者要有基本的操守吧?采訪未成年人是不是要征求父母同意?

只采訪小孩子,小孩子知道什麽?視頻還是被剪輯過的,要是其中有誘導提問的成分呢?

再重申一遍,我並非針對任何人,我也不認為那孩子做的事情沒有錯,只是這次鄭謙益確實..】

【我針對任何攻擊鄭謙益的人!傻逼們!搞搞清楚!鄭謙益是轉發的!她轉發了另一位記者的采訪!

不是她去采訪的!有問題也不是她的問題!就算是原記者也沒有做錯什麽!

你們選怎麽立場之前先搞搞清楚,就是因為被采訪者是未成年,他們犯罪受到未成年保護法的保護,才需要進行公開報道。

按照采訪說出來的時間,這件事已經發展了小一年了,現在才爆出來而已!

退一步說,如果記者不公開放出采訪,你我都不會知道這件事!這位記者做的是她唯一能做的了!質疑什麽基本操守!記者把信息公開給大眾就是遵守職業操守的行為!】

網上開啟掐架模式,從淩晨吵到清晨,金明芝的賬號一夜漲粉近三十萬。

早八點,她放出了第二個單獨采訪視頻,這次不止是鄭謙益,無數網友幾乎是在她發布視頻不到一分鐘內就點擊了轉發視頻,熱搜上去的更快。

事情鬧大了,金明芝出名了,鄭謙益的電話也被打爆了。連金明芝都能打聽到她跟JTBC在做一個“惡童”的項目,此事知道的人還真不少,知道鄭謙益撤出項目的人倒是不多。

所有知情人士都打來的電話裏,有七成以上是懷疑鄭謙益是不是被人騙了,這幫人不是聽說過金明芝的做派就是跟她打過交道。

發出去的視頻裏不止違規的地方很多,還有更多善惡難辨的信息,所以大家懷疑鄭謙益被金明芝騙了。

輿論經過一夜的發酵已經鬧過了頭,加害者和受害者是一家人,這一家人都被人肉出來,全家都受到了輿論的壓力。

有父親的同事在網上說,父親好像要被停職,有這家人的鄰居說,隔壁一家吵得不可開交,孩子的母親大哭不止。

惡童當然值得所有人唾棄,可被惡童牽扯進這場輿論風暴的一家人到底是無辜還是不無辜,誰有說得清呢?

很多人都認為這不是鄭謙益的做事方法,她不會以傷害無辜者為懲罰惡人的手段。

那些人打來的電話也讓鄭謙益知道,她在這幫人眼裏居然還真的是個聖人的設定,金明芝原來不是獨自腦補的那個,不少人都把她腦補成背後插著一對新奧爾良烤翅的腦殘天使。

怎麽說呢,鄭謙益的感覺很妙。有種當年剛剛成為小太陽還不太適應,自己成了太陽的妙。

不過這回她的適應期很短,到底當了多年的太陽,已經快習慣普照大地是什麽感覺了。

而剩下的三成麽,一部分是了解鄭謙益也沒有到頭頂聖光的地步,另一部分是相信鄭謙益的智商沒那麽容易被騙。

他們也給鄭謙益打去了電話,雙方聊的就不是金明芝,而是詢問她後續打算怎麽操作,就是如何把無辜者拯救出來。

鄭謙益其實沒什麽想法,要不是這些惡童傷害的人裏還有同樣屬於青少年的姐姐妹妹,她真心不覺得誰就是純粹的無辜者。

被偷拍的母親自然無辜,可孩子偷拍大半年了,孩子們身邊莫名其妙多出來的玩具,名牌,父母們毫不知情,真的無辜嗎?

鄭謙益不知道也懶得去探究,為了無辜者她還是需要做一些事的。重新回到JTBC的項目組,以最快的速度把之前定好的紀錄片轉變成一檔特別節目,就是她能為無辜者做的,展現無辜者的無辜,才能讓輿論盡可能找準攻擊目標,別只沖著無辜者去。

耗了幾個月都沒什麽大進展的項目組重新組隊,這次一個禮拜都沒到就出了成片。

絕大部分采訪素材來自於金明芝的采訪,在電視臺播出時當然是給未成年們進行了面部打碼和變身的。

可電視臺的節目播出的當天,金明芝已經過百萬粉絲的賬號發布了最後一條惡童采訪。這讓電視臺的打碼實在有點欲蓋彌彰。

此事鬧成了全國熱點事件,已經不止是JTBC在跟進,幾家大型電視臺全部做了專題節目,各路知名人士站出來分析此事的緣由,惡童們的心理問題,社會的教育缺失,還有各種在鄭謙益看來都沒什麽卵用的東西。

真正有用的還就是網曝,就是司法管束不到的地方,由民眾自發組織的一場大型網絡暴力。

這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不論從任何角度去談論都是極其糟糕的一場以暴制暴,所有人都成了惡人,沒有絕對的好人。

九個孩子被網曝,九個家庭受到牽連,父親的工作、母親的人際關系,姐姐妹妹的未來,這些都被影響了。

這就是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無法把一家人裏的加害者和受害者完全拆分,一人犯錯全家遭殃。

此事是鄭謙益做記者以來碰到的最郁悶的事情沒有之一。即便爽了那麽幾天後續還是很煩,煩的她從業多年,首次想著要不要休息一下。

否則她就要發展成金明芝了,當金明芝太爽了,當金明芝還能發家致富呢!

金記者以自己很可能因為當事者上告而要交付罰金,乃至於嚴重話會被吊銷執照在網上賣慘,搞得一幫人給她捐款,她也是來者不拒。

這位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專門截圖給鄭謙益發信息,讓她了解一下,就那麽幾天她收到的捐款已經能換輛新車了,還問鄭謙益後不後悔早年在虐狗者的案子時,拒絕了所有的捐款。

鄭謙益當然是不後悔當初站著死的想法,重來一次她也不會後悔,站著死多爽啊,那是錢能買來的麽。

但新型土豪發來的炫富截圖還是讓鄭謙益很蛋疼,她從業這麽多年要是走金明芝那條路子,早就發家致富了,還擔心什麽芒果綿綿冰吃不起啊!

夏天要過去了,鬧得再大的醜聞也漸漸平息,秋高氣爽的一天,鄭謙益在咖啡店裏買單時被告知,抱歉,您的卡餘額不足。

翻出錢包發現自己連芒果冰都買不起的鄭謙益剛同服務生道歉說不要了,就又收到了新土豪的炫富短信,那家夥還在募捐,簡直有病!網友還持續給她捐款,也是病的不輕,你們這幫人那麽好騙??

錢包加起來都沒有兩千塊的鄭謙益,懷疑錢包要是能擬人化現在能抱著她哭,她自己都想哭,怎麽就混得那麽慘呢?

耷拉著腦袋喪不拉幾從店裏出來往車邊走的鄭謙益,又巧遇了親故,親故看她那樣,再扭頭看看熟悉的咖啡館,不是很確定的問她..

“你又吃不起芒果冰了?”

鄭謙益眼淚好懸沒掉下來,“我太慘了——”

噴笑出聲的任時晥胳膊一擡勾住兄弟的脖子,“走,吃冰去,我請客。”

秒速也勾上他肩膀的鄭謙益差點給另一個土豪跪下,同時想到,這個土豪是她的游戲目標對吧?那..要不努力玩個游戲,給自己找個飯碗?

既然想休息一段時間,不如就趁著休息的時間把目標拿下?為了土豪,是時候發揮真正的能量了,巴啦啦..等下,串臺了。

“親故。”

“幹嘛?”

“戀愛..”

“你自己給錢。”

“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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