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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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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玄斌初見崔幼澄什麽感覺都沒有。經紀人私下跟他說,就忙內作家那個長相不出道可惜了,他也沒什麽感覺,崔幼澄在他眼裏仿佛是沒有臉的,一個路人甲而已。

本來麽,忙內作家對他而言,確實是路人甲沒錯。

路人甲在某天毫無征兆的就有了臉,是他的手畫上去的那張臉,最偉大的畫家附在他的身上,用他的手握著畫筆,以燃燒靈魂為代價,勾勒出一張面若桃李的面龐,讓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人。

崔幼澄。

“她是誰?”玄斌聽見自己問助理。

助理說,“崔幼澄啊,忙內作家。”

崔幼澄,忙內作家,他見過她的。

玄斌很疑惑自己之前為什麽從未關註過這個人,可他一點都不疑惑為什麽自己能在紛擾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見她,他見過這個人的。

在春日清晨半夢半醒之間;

在夏日艷陽曬得他恍神之時;

在秋日午後楓葉片片飄落的茫然一瞬;

在冬日傍晚初雪落在掌心的剎那。

他見過她,肯定見過。

玄斌肯定自己見過崔幼澄,不是那個沒有臉的忙內作家。而是眼前這位沖他笑得客套又疏遠的崔幼澄。

“什麽意思?”經紀人沒聽懂,“你該不會想跟我說一見鐘情吧?”

遲疑著搖頭的玄斌說不是,他對她不是一見鐘情,他絕對見過她很多很多面,“我讓你去問個時間,你怎麽那麽多問題?”

“我追妹子我還不能知道了?”經紀人失笑,“行-給你去問。”

經紀人跑去問忙內作家有沒有空跟藝人聊一下劇本,作家抱歉的說自己也不太了解,藝人要是有什麽問題是不方便問導演的,跟老師聯系更合適。

人家都婉拒了,經紀人也不好糾纏,只能回去找藝人,建議對方,“直接上啊,追姑娘搞那麽饒幹嘛?”

藝人沈默,不搭理他。經紀人吐槽了兩句,也沒再多說什麽。

電視劇還在拍,忙內作家時不時就要來一次片場,玄斌並不硬湊上去做什麽,也沒有直接表達過任何好感。他認識這個人,可又不認識這個人。

他認識的人不應該是導演口中脾氣不好的中二少女,他認識的人應該是..

“看什麽呢?”

正在跟男主角對劇本的河智苑看他楞神,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的是臉色有點不太妙的忙內作家,在順著作家的視線轉移。

那邊是一個道具在沖化妝師助理發脾氣,貌似是因為助理坐了道具箱。

這一行迷信,開機會拜神,片場也有各種玄學的規矩。女人不能坐在道具箱上就是其中一條,說是會招來晦氣。至於有沒有科學論據,都已經玩玄學了,誰在意。

同為女性,河智苑對這種東西不爽歸不爽,也不會刻意找事。化妝師助理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被道具師看見了,罵一頓,別人也不好攔,大部分人都當沒看見。

作家大概也是不爽,還沒辦法裝沒看見,她就是看見了啊。看見了的崔幼澄上去攔了,拯救了化妝師助理,讓對方給前輩道個歉,道具師碰上作家也沒再計較,接受了對方遞過來的咖啡,算了。

眼見那邊的三人分開了,河智苑收回視線,跟玄斌講,“別看平時崔幼澄不多話,挺安靜的,真碰到了事,很有擔當呢。”當初的偷拍就是啊。

“那當然,我們..”

我們什麽?玄斌楞住了。

“我們什麽?”河智苑疑惑。

玄斌不知道後面應該跟著什麽,但他知道崔幼澄不應該是安靜的,不多話的,除了容貌之外沒有其他閃光點的人。

那崔幼澄應該是什麽樣?玄斌不知道。

那一天,他們飯吃的好好的,桌上河智苑的助理說著怎麽追男孩子的事,作家信手拈來的一段表演,讓玄斌恍惚間看見了那個認識的人。

作家給自己套了無數層殼,外殼厚到玄斌每每看向她都覺得陌生。可那一出戲,讓光束穿透黑暗,一如陽光曬化了冰雪,凍硬了的冰層消融,他看到了內裏的那個人,那個人才是他認識的崔幼澄。

那個人只出現了一瞬,一分鐘不到,水再度結冰,再出現的人,又陌生起來。

玄斌小心翼翼的靠近的崔幼澄,進一步,退三步。他想靠近他認識的人,可他又怕自己找錯了人。

好不容易,他找到機會去她家找她,她卻醉醺醺的被姜東元帶了回來。

這個人又變得陌生起來,那個人不應該跟姜東元有牽扯的,她的眼睛裏不應該看見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她的眼睛裏明明只倒映著他才對。

直到殺青宴的那天,玄斌才確定,他找對了人。

因為那個人說,金泰坪,別靠近我。

那個人知不知道,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裏倒映的都是他。她知不知道,她在說的,是。

金泰坪,我想你了。

崔幼澄,我想你了。

我好想好想你,想到每一天都想去見你,又怕每次見到的你都不是我想見的人。

我好想你,我那麽想你,那麽想,想到四處去找尋你的身影,我怎麽會..

怎麽會..把你忘了。

幼澄,怎麽辦,我把你忘了。

玄斌想見崔幼澄,可他不敢,那個人不對。那個人把他拉黑了,那個人肯定不對。他需要冷靜,一定有什麽地方出了問題,他得有耐心。

兵役正好是個機會,玄斌決定去兵役。走前他去見了崔幼澄,這次他很幸運,他見到那個人。

那個人可能不知道,她躲他躲得越兇,姿態越防備,神情越抗拒,就越像是在跟他說,金泰坪,我想你了。

金泰坪也想跟她說,我想你了,想牽著你的手,想碰碰你的發絲,想給你一個擁抱,跟你說沒關系。

不論你因為什麽抗拒我,亦或者跟我一樣,遺忘了我們,都沒關系,我都在,永遠都在,都會等你願意給我一個擁抱。

最當紅的韓流藝人服役,軍部當然要壓榨出這位藝人最大的價值,廣播、廣告、軍部宣傳紀錄片,各種花招輪番上。

藝人沒有反抗的力量,藝人能做的只是在紀錄片拍攝時,在草地上找一株四葉草,問導演要了塑封的材料。

寫一封信,寄給遠處的姑娘,跟她說,我想你了。

回信當然是沒有的,玄斌也沒期待過回信,他的姑娘可能也被像軍部一樣的龐然大物扼住了咽喉,無力掙紮,只能閃躲。

玄斌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他知道,靠近崔幼澄,會讓她難過,那他就遠遠的跟著好了。只要看到她就好,看到她好好的就好了。

鄉間的柏油馬路上,姑娘兇巴巴的問他,你幹嘛!

玄斌垂下眼,埋藏噴湧而出的思念,多少有些委屈,“你讓我別靠近你。”

喉嚨口有無數臟話是真的要噴湧而出,硬是被當事人壓下去。咽下一口老血的崔幼澄差點內傷,整個大無語,這家夥搞毛啊!

“你怎麽就有本事讓我每次跟你見面,都自動成為渣女?”崔幼澄都無奈了,“別搞了,到底想幹嘛!”

商量的正面角色不說話,就垂著頭站著,站得那叫一個可憐。悲催的反派恨的想打他,又下不去手,最後只能深呼吸,再度咽下一口血。

“走吧!”

再度上路的男女起初還是一前一後,距離三步開外。走了沒多久,崔幼澄忍不了了,後面跟著的家夥走路都沒聲音的,跟個背後靈一樣,大白天你搞什麽鬼片!安生回去不行嗎!

不想拍靈異題材的作家停下腳步,跟隨寵物也停下。

崔幼澄閉了閉眼,嘟囔了一句,再頭也不回的揚聲跟身後的人說,“再折騰下去天都黑了,趕緊的!”

後面的人默默往前挪了一步,也就只有一步,一步後開口,“我可以靠近你了嗎?”

“臥槽。”崔幼澄扭頭就瞪他,“你別搞這套我跟你說!以退為進在我這裏不管用!”

安靜後退一步的玄斌眼巴巴的看著她,用行動表示,他沒進,光腿了。

崔幼澄一口氣上不來差點被氣死,恨恨的扭頭,“不過來拉到!”擡腳大踏步前進,管身後的背後靈死不死!

背後靈抿唇露出一絲淺笑,笑容一閃而逝,邁出的步伐卻變大了。

再度上路的兩人之間的距離從三步變成兩步,再從兩步變成一步,直到並肩。

誰刻意走快的,誰刻意放慢了腳步,無人知曉,總之,他們並肩了。

距離兩個拳頭的寬度,並肩而行。

崔幼澄在身邊多了個人時,沖他翻了個差點讓眼珠脫框的白眼,很用力,很嫌棄。

玄斌的回應是默默往後縮,縮到眼看並肩而行又要變成一前一後。崔幼澄扭頭就瞪他,想死?!

必須想活的玄斌再度上前,再度成為並肩而行。這次玄斌笑得很開心,眉眼都帶著歡愉,明晃晃的展露給姑娘看,一點都沒有隱藏。

按理說崔幼澄是應該生氣的,可她氣不上來,那人笑得那麽開心,她哪來的氣,差點跟他一起笑了。吸著腮幫子才忍住的,可她彎彎的眼睛還是顯露了開心。

沒辦法,碰上這家夥,她就是沒辦法生氣,她又不是真的渣渣。

都笑,都舒服了,周圍是沒什麽景致,但光很好。

寒冬的陽光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崔幼澄越走越慢,她走累了,這次又不用躲誰,競走早成了散步,慢吞吞的往前挪。玄斌走的也很慢,他在配合她的步調,她慢,他就慢。

並肩而行的男女慢悠悠的在路上溜達,沒人講話,氣氛倒也不尷尬。

雖然玄斌時不時偷瞄一下對方,崔幼澄也感受到了他的偷瞄。但光那麽好,路還遠著呢,當看不見吧,別搞事了。

路超遠,遠的崔幼澄算是親身體會什麽叫望山跑死馬,山村明明就在遠處,可她腿都要走斷了,村子還是離他們好遠。

走得心累的崔幼澄實在不想走了,停下腳步伸手進口袋掏手機準備找人開車過來。

她手機還沒掏出來,面前多了個彎腰的背影,背影的主人無聲的暗示她,我可以背你。

“彈開,我叫人開車。”

“..啊。”

直起腰的玄斌尷尬的沖她笑笑,“我以為你不想人家誤會我們有聯系。”

“確實不想。”崔幼澄邊說邊播出號碼,“可我更不想你誤會。”

玄斌笑笑,沒再說什麽。等崔幼澄掛了電話,兩人一起在路邊等車來接。

貌似是之前的對話打破了熟稔的氛圍,這下再安靜,氣氛就有點尷尬了。

尷尬到玄斌沒話找話說,問她最近怎麽樣。崔幼澄還是那個你別找我聊天的態度,回應不是‘嗯’就是‘啊’,敷衍的很。

爛的不行的對話玄斌也堅持不了多久,他怕她煩,她看著很不耐煩的樣子。

他也就不說了。可他啥話都不說,崔幼澄更煩,這家夥是有什麽特異功能嗎?為什麽總是能無聲無息的把她變成渣渣?讓人看著怪心酸的。

更心酸的來了。車到,玄斌說他想散散步,不上車。

專門坐在副駕駛把後座讓出來的崔幼澄簡直無語,大冬天的你散個屁的步,眼睛一瞪,“上車!”

玄斌猶豫了一下,“我真的想散步。”

開車來的金純詫異的看著忙內,“他想散步你非得讓他上車幹嘛?”拍了下沒事找事的忙內,沖藝人笑笑,“那你散步,我們先走。”

抿唇點頭的玄斌說好,崔幼澄心頭火氣,硬往下壓,暗罵一句管你去死!閉上眼往椅背上一倒,眼不見心不煩!

車在崔幼澄閉眼間啟動了,她確實看不見讓她煩心的人了,可耳邊還是有讓她煩心的話。

什麽你雖然出道了,有了作品,也不能把玄斌當小藝人對待。什麽你還沒紅呢,囂張什麽,多少要叫一聲前輩的人,你跟人家翹什麽尾巴。

還有什麽玄斌也挺慘,當個兵當得比工具人還倒黴,軍部那他當宣傳海報用,到處張貼,行程多的比宣傳期還誇張,難得休息一下,別折騰人家。

金純叨叨叨叨,給崔幼澄叨叨的腦袋都要炸。

她知道玄斌當兵當的很悲催,軍部是真不做人。他入伍時《》大火,火遍,韓國又有“公務員”無肖像權的規定,軍部就當他是免費勞工。

訓練,拍。日常,拍。紀錄片,拍。雜志,拍。免費給軍部出書就算了,一個旅游景點人氣不旺,這人就被拖去那個景點拍攝,號稱是訓練,景點召集媒體,讓大家好好拍藝人是如何在當地訓練的,以此來吸引粉絲。

別覺得只是跑跑宣傳,總比訓練容易,想太美!兵役是有嚴格的訓練標準的,玄斌需要完成那些訓練的同時,再給軍部當免費的工具人。

否則他只當工具人不訓練,民眾是會罵街的,這是軍部最忌諱的藝人特殊待遇。

待遇過於特殊的玄斌服役去了大半年,臉上的肉全沒了,具體瘦了多少崔幼澄不知道。

她了解的是當年玄斌服役,她每次能‘探監’都去看,眼睜睜看著他一點點瘦下去,差點沒氣哭,軍部都是什麽王八蛋!

如今的崔幼澄沒有去‘會面’過,她連軍部寄出來的信都不看,可她看得很清楚,這家夥又瘦成那個鬼樣子。怎麽看怎麽慘,更氣!

淒淒慘慘的藝人總算走到了農家樂門口,不少人都驚呼你怎麽瘦成這樣。玄斌望著遠遠站在屋檐下的崔幼澄,笑著跟大家說,瘦點好上鏡。

這話得到無數人唏噓,金恩淑更是拉著他的手,招呼眾人準備烤肉,絮絮叨叨的讓男藝人多吃點,軍部那幫傻逼,都不做人的。

那幫人即要工具人招財,又要工具人維持訓練量,飲食上也不允許工具人逾越軍人的夥食。這可不是不做人麽,要不是軍部太難搞,粉絲都差點鬧起來。

火堆點燃,肉香在院子裏飄散。外面歡聲笑語,躲在屋裏的崔幼澄戴著耳機裝鴕鳥,聽重金屬搖滾,努力讓自己脫離農家樂的歡樂,她還是當個渣渣吧。

躁動的音樂中,崔幼澄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做個渣女而已,能有多難。

曾經帶著各種套路引純情少年上鉤的自己,不就是渣女?如今再坐回老本行,能難到哪裏去?

做渣女可太難了,最難的就是不能有羞恥心,不能有愧疚感,不能傷人還沒出口,就先把自己捅傷了。道德感得很低才行,不然渣女怎麽爽呢?

渣女最核心的人設不就是自我到,管別人死不死,我爽就行麽。

道德感沒有高到哪去但下線依舊維持在普通人三觀標準的崔幼澄,是無法做渣渣的。

她要是有那個本事,怕什麽暗黑BOSS啊。沅彬愛而不得關她屁事,你敢搞死我?爸爸先搞死你!

崔幼澄做不了渣渣,當不成惡角,面對玄斌時尤其無法做到。她已經做到了所有自己能做到的,電話拉黑,拒絕見面,信也不拆,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全部了。

而玄斌做的是端著烤肉敲門,沒回應就坐在門邊等著,等到崔幼澄砸了耳機大力拉開木門,一句你賤不賤都已經含在嘴邊,可她看見了他,縮成一團倚著門框睡著的流浪狗,她就說不出口了。

她能對流浪狗說什麽?罵你就是故意賣慘?那她挺賤的。

她能對流浪狗做什麽?上去踹一腳?那不是人的她。

自覺自己不止賤得慌還無敵綠茶的崔幼澄沒招了,對上真正小白蓮一點招都沒有。

她嚴重懷疑這家夥是白切黑,以她對他的了解,這家夥壓根就不是走可憐路線的人!

哪怕青少年時代因為涉世未深,很好騙,可他早TM不是青少年了啊!

偏偏成年男人就是走了這條道,自己當綠茶,以魔法打敗魔法。她這個路被他搶了的偽綠茶,啥招都沒有。

魔力盡失的崔幼澄,拉著臉,居高臨下的望著那只流浪狗。她就差把門砸在墻上了,這家夥還裝死狗,肯定是套路。

大冬天,外套不穿,就穿個破毛衣縮在柱子邊上,絕對是刻意賣慘!

那破毛衣還是大一號的!小風一吹,衣擺飄動,穿衣服的人瘦的感覺都要沒了!這他媽還不是故意賣慘?!

百分之一萬有心賣慘玩套路的死綠茶,還他媽團成一團從大只變小只,崔幼澄敢拿命賭,這家夥不是故意的,她現在就自殺!

可那家夥好慘啊,她下午見到他的時候都楞了一下,太NM慘了。

寸頭,胡子拉碴的,腮幫子瘦的都吸進去了,臉上的棱角硬的能當兇器用。帥哥?什麽帥哥,他頂多性別為難,跟帥這個字半毛錢都沒有。

玄斌這段日子是真心慘,所有出鏡的鏡頭都靠角度撐著,人確實變得硬朗不少,也變得滄桑不少。

崔幼澄從來沒發現自己記憶力那麽好,好到她都能想起來,當初她第一次去跟他“會面”,這家夥發著高燒努力沖她笑,笑著讓她別擔心,沒事的,兵役也就兩年。

好TM操蛋的兩年。好TM操蛋的游戲。好TM操蛋的賣慘狗!

“呀。”崔幼澄用腳尖懟了下流浪狗,“賣慘是最蠢的招。”

流浪狗動了動胳膊,把自己團得更緊,但就是不給回應。

仰天長嘆的崔幼澄放棄掙紮,一巴掌糊他後腦勺上,以絕對能打得他裝不下去的力氣,兇巴巴的開口,“死進去!別讓我說第二遍!”

前一秒被打得差點栽倒的男人,下一秒就一個飛躍進了屋,動作奇快無比,竄上地鋪,等崔幼澄進門,那家夥已經把自己裹成蠶繭了。

果然是當兵的,執行力爆強。

屋裏燒著炕,地暖很給力。崔幼澄抱著那碟吃的,拉上門,往蠶繭身邊一坐,問綠茶狗,你吃了沒?

“..沒。”

蠶繭裏傳出的聲音悶悶的,崔幼澄懟了他一句,“你光那肉不拿筷子,手抓啊!”

蠶繭蠕動著伸出一只手,崔幼澄差點笑出聲,輕嗑一聲壓下笑意,“別作了,起來吃點東西。你不是從部隊直接過來的麽,少說開了四個多小時的車,不餓啊?”

蠶繭即長出了手之後又長出了一個腦袋,腦袋的主人眼睛閉的死緊,嘴巴張得倒是大,等投餵。

崔幼澄一巴掌拍在他的唇上,力氣不大,也懶得跟他廢話,“自己吃,我還餓著呢。”說完看他不動,盤子往地板上一放就要走,手腕卻被抓住了。

她也不掙紮,沒用,沒意義,說點有意義的吧,“吃不吃?”

“..吃。”

蠶繭也好,流浪狗也罷,坐起聲的玄斌回歸人身,盤腿坐在崔幼澄對面,講話的聲音輕得像用最後的力氣說出的話,“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太累了才睡著的,你拉開門我又不敢醒來,怕你趕我走。”

崔幼澄不理他,只把盤子往前推。玄斌猶豫片刻,捏著一塊牛五花送進嘴裏,味同嚼蠟般吃著,努力嚼。

肉早就涼透了,天冷,他又在外面等了很久。餐盤就是普通的磁盤,沒有保溫功能。

涼了的肉,瘦肉看著還行,肥肉顏色都不對了,這玩意兒吃進嘴裏是什麽味道,可想而知。

玄斌努力解釋,解釋他本來沒想在那等的,他知道她不喜歡,想送了肉就回去的。

只是想等一等,等她開門跟她隨便說點什麽。不然什麽都不說也行,就看看她就行。

等著等著,睡著了,真的是太累了,不是故意的。

大半碟的牛五花吃完,還有油都結塊的雞翅。

吃著雞翅的玄斌繼續解釋,解釋他是想讓別人送肉過來的,只是怕人家誤會。她又不喜歡被誤會,他才自己偷偷過來的。

他說了一堆,能解釋的都解釋了,核心就一句,我不是故意賣慘。

崔幼澄就聽,不回應,等他吃完,等那個盤子被清空,只留下因為屋內氣溫高,逐漸融化的肥油。

“以你那個垃圾的腸胃,這盤吃完肯定拉肚子。”崔幼澄看向楞住的綠茶狗,“可你還是吃完了,你說你不是跟我賣慘?”

玄斌快速眨了眨眼睛,滿面無辜,“我不吃你會生氣啊。”

“那是我的錯了?”

“不是!我的錯!”

崔幼澄嗤笑一聲,“大家都不是傻子,別玩了。”面色清冷的望著他,“我承認,我當不了壞人,你賣慘對我是有用的。可你這招能用多久?憐憫不會變成愛情,需要我給你科普嗎?”

垂頭沈默的玄斌望著自己臟兮兮的手指,低不可聞的呢喃,“那我應該怎麽辦呢?”

“介於你一直在服役,我幫你盤一下現在的局面。”崔幼澄拉過他的爪子給他擦手,“我的追求者還挺多,跟你有關的還有兩個。”

玄斌猛地擡頭,崔幼澄還是低著頭擦手,“先說個你見過的,我記得你跟姜東元有見過面,對吧?”

“姜東元?”

“嗯。”

崔幼澄擦完了他的掌心,翻轉手掌,擦手背,“姜東元是追求者一號,腦子雖然有點問題,但一只手壓趴你還是很輕松的。你在上升期服役,兩年的空白期,雖然軍部一直在搞事,但他們也不能一直搞下去,民眾會反彈的。”

“最多到明年,你就得安生服役,我算你一年的空白期。這個圈子更新換代有多快,你比我了解。

一年之後,你退役了,需要一部好作品才能讓觀眾再想起你。姜東元別的不談,跟你搶項目,絕對不會輸。”

“他很多年沒拍過電視劇了,給我的劇客串都能讓收視率暴增。你的號召力,放在他面前,不夠看。你女粉是多,可那是姜東元,談女觀眾的支持率,你差他遠著呢。”

玄斌不說話,盯著她看,試圖在她那過於冷靜的面龐上,找到其他的存在。

崔幼澄一直在說,說完了姜東元說沅彬,“追求者二號是沅彬,你應該沒見過他,那家夥深居簡出的,成天裝山頂洞人,只跟熟人玩。你碰上姜東元,還能拼一拼,可你要是碰上沅彬,最好滑跪,姿勢一定要端正。”

“那家夥瘋的,瘋就算了,還精。最怕就是瘋子有智商,當年李秉憲去代言賭場,多少人阻攔,就那個瘋子說讓他去。廣告效果絕了,絕到李秉憲結交無數人脈,他啥都沒幹,清清白白,蹭了那趟順風車。”

“那輛車裏的人,丟你進漢江,水泥都不用灌。”

崔幼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崔幼澄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崔幼澄跟玄斌說。

“你跟我賣慘,我確實扛不住,確實會心軟。可你這個慘要是賣到沅彬面前,他會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慘絕人寰。”

扯著衣袖擦手的崔幼澄把他的手擦幹凈了,也把自己的袖子弄臟了,她拉著袖口讓幹幹凈凈的人看清楚,“你確定,要趟這趟渾水?”

新人生裏的崔幼澄是不準備趟這趟渾水的,她有人追,還蠻多的,漂亮啊。

不是只有攻略目標的三個男人才是她的追求者,跟她合作過的團隊,不少男人暗示過她,女人都有。

她漂亮到買杯咖啡都有人搭上,上來要號碼,她不缺人追,可她一個都沒有給過回應。

不是每一位追求者她都看不上,更不是所有追求者都是歪瓜裂棗。有那麽幾個挺不錯的,長得不錯也聊得來,可崔幼澄從來沒想過跟誰發展一下,一點心思都沒有。

因為她的戀愛會帶來一場災難,一場再怎麽說這是最後一輪,是真實人生,都無法改變的,游戲就是游戲的災難。

乙女的游戲有一個超級瑪麗蘇的設定。一旦AI愛上玩家,好感度只會升不會降。

在滿世界都是AI的情況下,不論玩家選擇哪一位AI在一起,她得到的都是矢志不渝的愛情。

矢志不渝、海枯石爛、天荒地老。這些都是傳說中的愛情,是會創造災難的愛情。

崔幼澄在最後的人生裏不打算創造一場災難了,她在設定記憶鎖的時候就想好了。

這一輪,她要當個堅定的獨身主義者,抱著不談戀愛屁事沒有的決心,過輕松的小日子。

人又不是不談戀愛就會死,崔幼澄沒有戀愛的日子過得挺歡騰的。

這麽開心的日子裏非得有人作死,崔幼澄就讓找死的人想清楚,他要選擇什麽樣的死法。

“金泰坪,你跟父親抗爭許久才成了演員,你跟這個世界抗爭許久,才能幹幹凈凈當個演員。”

目前也在跟紛擾的世界抗爭的作家,心平氣和的問演員,“你確定要因為我,毀了你所堅持的那些嗎?”

“我可..”

“別說大話哦。”

崔幼澄很了解這個人,太了解了,“你不喜歡社交,不喜歡被名利場纏繞,你連太熱情的粉絲都應付不來。你可以跟姜東元抗爭,跟沅彬打擂臺,可你不會不知道,你要為此付出什麽。”

“你沒辦法只做演員了,真到那一步,你無法獨善其身。”崔幼澄讓他看仔細她的袖口,“有些東西臟了就是臟了,你一旦伸出手,一旦把手弄臟,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流浪狗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腳,心肺皆傷,內傷嚴重還拼死掙紮,“不會到那一步的。”掙紮的亂了方寸,“只是喜歡你而已,都只是喜歡你,怎麽會到那一步!”

崔幼澄也想說啊,只是談個戀愛,搞生搞死,這不是有病嗎?看醫生啊,找什麽女朋友!

可那幫人就是有病啊,你們這幫人就是有病。有病到我跟趙寅城還是暧昧,沅彬就能忍。我跟趙寅城剛確定關系,那瘋子就瘋了。

“你當我自戀也好,自視甚高也罷。我能告訴你的是,你只是追,未嘗會到那一步。但你追的目的是追到,一旦你追到了,那就會到那一步。”

玄斌扯著嘴角試圖露出一個笑,笑的太勉強,也不好看,不笑了,卻在說笑話,“你是說,我可以追到的對不對?”

崔幼澄很幹脆的點頭,“你追得到,我還沒達到心如磐石的境界,也做不到心硬如鐵。你一直追下去,走賣慘的綠茶狗路線,哪天我想不開或者我想開了,你就追到了。”

眼睛驟然亮起的玄斌這次笑了,笑得牙花都露出來了,崔幼澄也在笑,笑他,美夢誰都能做,怕的是美夢變成噩夢,他承受不了。

崔幼澄起身在笑成傻子的家夥矚目下,去窗前的矮桌上拿來手機,站在他面前,把手機屏幕朝向他。

先從黑名單裏,把標記為‘暗黑BOSS’的名字拉出來,改了備註,就叫‘沅彬’。

無法冷心冷情的正面角色,手指按著通話鍵,垂頭詢問臉都黑了的另一個正面角色,他們要不要攜手做一次惡角才會做的事,上面挑釁。

“你選,我要不要打電話沅彬,通知他,別追了,我有戀人了。”

剛吞下靈丹妙藥,得以滿血覆活的流浪狗被當頭輪了一棍,這一棍打的他腦漿差點爆出來。

玄斌不理解,“為什麽要那麽做?”

“因為他遲早會知道,與其我戰戰兢兢的等著災難降臨,不如就直面暴風雨。”

崔幼澄心底湧起一絲好奇,這次沅彬會帶著全世界去死嗎?有介於這已經是最後一輪了,如果她涼了,那沅彬就是拉著全世界為他的愛情陪葬。

這麽一想,居然還挺帶感。

終於找到惡角觸覺的崔幼澄沖玄斌晃了晃手機,“怎麽說,要我打電話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12-2823:57:52-2021-12-2923:55: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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