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94章 名節?火星人怎麽會乎地球爬蟲的言語 (1)

關燈
書房之中安靜無比,哪怕是小雪嵐也沒敢繼續鬧騰著死頂胡雪亭。人人都聽出了虞世基的未盡之言,中原百姓未必會再支持胡雪亭。

明明是親媽,卻只對養子好,處處刻薄親兒子,把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給養子,考試倒數的養子上學堂,考試第一的親子打工賺錢,如此喪心病狂,哪個親兒子還會當她是親媽?

眾人瞅胡雪亭,這回失誤大了。胡雪亭的臉色已經黑的發亮了,咬了半天牙,終於開口:“我這不是倒黴嗎?”

還真是倒黴。

胡雪亭從來沒有想過當突厥人的親媽,占領東西突厥只是為了開疆拓土,最終統一世界,她可沒想過讓突厥人歐羅巴人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

但是,這世事難料,自從她踏上了突厥草原的第一步開始,這命運的齒輪就莫名其妙的開始了轉動。

她就想養點兔子當肉食而已,忽然就鬧出了兔災;

數以億計的兔子會跳會跑會打洞,她估摸靠人力幾乎是無法抵擋了,就想幹脆驅趕到蠻夷的地盤去嫁禍江東,沒想到兔災的效果好的出奇,東突厥分分鐘崩潰,西突厥搖搖欲墜;

另一個時空李唐還沒坐穩天下,西突厥就打到長安之外,差點顛覆了李唐,這西突厥的野心也是路人皆知了,所謂前車可鑒,被人打不如先打人,她就想帶領一支偏師,趁著西突厥被兔災折騰,奇襲(幹)掉西突厥的可汗,讓西突厥為了搶奪可汗的寶座互相打個七八年,然後大越就能乘機穩定隴西和東突厥的地盤,穩定中原地區,沒想到西突厥王庭正好在內亂,更沒想到西突厥的人膽小如鼠,竟然向她投降了;

白撿的突厥可汗頭銜,沒道理不要吧?她就想乘機用突厥人(幹)掉李建成殘部,沒想到李建成殘部倒是(幹)掉了,這波斯人忽然打過來了;

不管怎麽說西突厥草原都已經是她的地盤了,沒道理任由波斯人欺負吧,她當然要與波斯人硬杠了,沒想到竟然(幹)掉了波斯人的王;

華山派祖訓,被人打了就要一百倍的打回去,身為一個神經病,說什麽都不能讓華山派丟臉,她必須得打到波斯,教訓一下波斯人吧?沒想到拜占庭人冒出來想要和她聯盟了;

有人白送高品質的鐵礦石,不收下簡直對不起老天爺了,她就貪心了這麽一點點,沒想到拜占庭人竟然玩了一手十字軍東征;

都被人打到家門口了,這是欺負她老實了,不報覆還叫什麽華山派弟子,她當然要立即反擊拜占庭了,這小亞細亞半島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打下來了;

為了能夠在小亞細亞半島站穩腳跟,必須有大量的士卒,總不能萬裏迢迢的從中原征兵吧,何況以戰養戰就是要用蠻夷打仗啊,這西突厥草原的壯丁就大量的進入了軍隊;

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後勤,就是刀劍弓箭和糧草,同樣不能從中原萬裏迢迢的運輸吧,唯一的選擇就是在西突厥就地解決糧食和武器,這西突厥的草原就變成了無邊無際的農田,以及出現了大量的煉鐵廠;

為了防備波斯人拜占庭人歐羅巴人再來一次十字軍東征,直搗大越腹地,這西突厥草原中必須建立防守一流的基地,這草原棱堡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有了糧草和軍械,就必須有簡單快捷的方式運輸到前線,這調動兵馬同樣是越方便越好,這鐵路就成了最好的辦法……

一路下來,順理成章,每一步都好像沒有大錯,都在按照戰略步驟前進,有時候稍微快了一點點,有時候亡羊補牢一點點,但結果都符合預期,總的來看好像什麽錯誤都沒有犯,但不知不覺之間,大局就成了眼前的這樣子了。

從科技上看,這草原還真比中原先進了幾十年,不,是幾百年,都有了蒸汽機火車了,可以歸入提前進入工業萌芽了,中原卻還停留在農耕時代。

“那個誰誰誰怎麽說來著,‘站在風口,豬都能飛起來!’突厥人就是那頭豬,正好站在了風口。”胡雪亭太委屈了,她也不想這樣的,但結果就成了這樣。

一群人長嘆,對胡雪亭一點都不同情,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別以為世界會圍繞某個人旋轉,稍微一點點偏差就讓人立刻趴下了。

“曹操起兵之時還想著匡扶漢室呢,結果漢室被他折騰完蛋了。”楊軒感輕輕嘆息,再好的理想和計劃都會被時間大神完虐。

“那現在怎麽辦?是不是該停止建設鐵路?”葵吹雪問道,草原的科技太發達也容易處理,立刻降溫就是,然後回頭就在中原大舉建設鐵路,再把所有新科技都在中原推廣,保證中原馬上迎頭趕上來。

“停下來,這歐羅巴的戰局就有些懸了。”胡雪亭幹巴巴的道。不用鐵路溝通了張須駝與楊軒感,雙方怎麽快速支援?沒有鐵路溝通草原和安卡拉,用小毛驢走三年的山路運輸武器嗎?西征軍可不是在家門口打仗,隨便就能獲得支援,君士坦丁堡和安卡拉經常聯系,時不時就是兩個城市之間互相支援,應該很近吧?其實兩個城市之間的距離是450公裏!伊斯坦布爾到大越在波斯的橋頭堡喀布爾又是多遠呢?3200公裏!上海到烏魯木齊才3800公裏!如此遙遠的距離之下,任何運輸和溝通都是不可想象的艱難,稍有不慎就會全軍覆沒。比如糧道被截斷,被歐羅巴大軍重重包圍後活活餓死;比如箭矢用光了,刀劍都斷了;比如傷亡嚴重,沒有醫藥和援兵。

在胡雪亭楊軒感等將領的心中,最擔心的不是敵人大舉來犯,而是敵人狡猾的在某個山區切斷了交通,斷絕了草原對西征軍的支援,西征軍立馬就會嗝屁。

“一切為了戰爭服務,這鐵路是真心停不下來。”胡雪亭無奈,停下來就意味著前面的作為全部白費,為了鐵路的安全,甚至還必須在鐵路沿線布置各種哨卡,防備小股敵人破壞鐵路。

“那加快建設國內啊?”椰菜問道。國內鐵路多了,起碼百姓就不會覺得成了被拋棄的親兒子。

“也是不成的。”胡雪亭苦笑,中原的鐵礦不好挖,不好煉鐵,目前嚴重缺鐵,人數和地理環境又遠遠比草原覆雜,張家村知道鐵便宜了,不屑一顧,隔了一座山的李家村卻以為鐵的價格依然牛逼無比,恨不得搬空了鐵軌。想要用歐羅巴收獲的鐵礦石在全國範圍之內降低鐵的價格,那將會是個可怕的主意,建了鐵路分分鐘被偷光。

“而且,在中原鐵路幾乎無路可走。”胡雪亭又道。虞世基緩緩點頭,草原游牧民族只看重水草,沒想過地皮是誰的,只要給了農耕的活路,這遼闊的草原上想怎麽建造鐵路就怎麽建造鐵路,但是中原就不同了,土地那是寸土寸金,能夠耕種的土地都中了莊稼,不能耕種的土地要麽是道路,要麽是城市,要是有房子,要麽有墳墓,哪有這麽容易動遷修建鐵路的?再加上對鐵路這類陌生玩意的恐懼,想要在中原建造一段鐵路,那是非要磨破嘴皮掏空錢包傷筋動骨不可。

“科技日新月異,百姓卻頑固守舊。”葵吹雪深有感觸,她一直在搞科研,最清楚老百姓對新科技的態度了,老百姓最希望的不是科技進步,而是生活一成不變,已經延續了幾百年的蠟燭、水井、木屋子、獨輪車,最好能夠再一次延續幾千年,想知道人生是如何的,看看自己的祖爺爺就知道了,幾百年前的人生是如何,如今的人生就是如何。穩定,知道未來,沒有恐懼,容易計劃,這就是百姓對人生的要求。

虞世基不動聲色,中原現在想必因為等級制而躁動呢,留在中原的裴蘊估計現在忙得都想哭了。他沒有去看胡雪亭,心中想著胡雪亭終究是個小女孩,或許打仗有天賦,又有些神神怪怪的本事,但對如何管理天下終究是只知道個大概,在細節上的節奏就不太準確了,腳步太大,有些不穩。

李珂用力點頭,對此很有感觸,百姓愚昧,不能一次性給他們太多的改變,會適應不了。當年李閥想要在揚州采用新方式曬鹽,竟然意外遭到了來自鹽場員工的阻力,一口一個制鹽方式是祖宗之法,師門真傳,絕不容有修改,李閥推進曬鹽的道技術改進真是花了老大的力氣。

胡雪亭淡淡的道:“人的本性都是保守的,所謂做生不如做熟。若不是我搞了幾次大遷移,天下絕大部分百姓一輩子沒有出過家門五十裏,這想要改變社會將會更難。”農村的生活就是從村頭到村尾種田,偶爾趕個集,成親娶媳婦大多在村子裏,或者隔壁村子裏解決;縣城府城的百姓比農村還不如,假如沒有外地表哥外地表妹,嫁到外地的比例都是極小的,一輩子最遠的距離可能就是城東張家嫁給了城西李家。百姓能夠適應的也就這麽一點點,怎麽可能適應做夢都沒有想過的黑科技?

“那怎麽辦?”小雪嵐問道。

虞世基楊軒感認為唯一的辦法就是停止西征,從戰略進攻轉為戰略僵持,停建更多的鐵路,甚至適當拆除一些鐵路,讓西突厥百姓重新回到落後的時代,然後花大力氣在中原建造鐵路。

“成本就不用考慮了,大局要緊。”楊軒感道,虞世基所言多少有些縱橫家誇大言詞的味道,按照楊軒感估計,只要不鼓勵突厥草原和中原溝通,有茫茫的荒漠阻隔,二三十年之內草原和中原都不會意識到雙方在科技應用方面的地位顛倒了,自然不會爆發中原人不支持胡雪亭的狗屎事情。有二三十年的時間,哪怕用‘誰家偷了鐵路一塊鐵,就殺了誰全家’這種蠻橫的方式,中原鐵路也應該早已建了無數了。

虞世基搖頭,二三十年?那是在沒有外敵,沒有任何內患的理想狀態,別說楊広高穎行蹤不明,就是再出現一個像杜如晦這般的人傑,說不定就故意引發騷亂,借著處理騷亂提升自己的地位了。養賊為患並不是最好的辦法,誰知道賊人什麽時候有?制造賊人才是最好的辦法。

胡雪亭在書房中反覆踱步,終究是有些煩躁,自從得天下以來,事情越來越多,越來越煩,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簡單粗暴地方式已經不在適合了,暴力壓制問題,與敷衍了事是給上級看得,她怎麽能夠對自己不負責?

其餘幾人也沒有什麽安靜下來等胡雪亭深思熟慮的習慣,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各種不靠譜的主意亂飛。

胡雪亭聽著各種奇葩主意,忽然震怒了:“胡某當小百姓的時候可以下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做了皇帝了,反而不得自由了?”楊軒感急忙認真的安慰:“不要胡說,你自由的很,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換個普通人試試,天天996就坑死了他。”

胡雪亭用力拍案幾:“胡某有辦法了,胡某要在中原也建一個特區!”在全國範圍內建設鐵路肯定搞不定,在小範圍內還怕財力不夠?什麽火車,飛機,大炮等等新奇玩意全部在特區內優先使用,其餘地區誰不肯用,也不求著,想要自個兒窮就窮去,關她P事?從國家管理角度看,老百姓越保守越是容易管理。

“胡某起碼還能活四五十年,就不信有人能夠抵抗新科技四五十年!”等看到通鐵路的地方有吃有喝,地價上漲,人口都擠到了鐵路沿線,就該換成老百姓哭著喊著求朝廷建造鐵路了。

一群人面面相覷,也沒覺得特區有什麽不好,不就是一個試點嗎?從大局上看有個地方搞試點反而是很穩重的好事。

“不知道聖上想在哪裏搞特區?”虞世基問道,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

“長江以南。”胡雪亭果然道,有好處就要給忠心的百姓,什麽中原百姓讓他們一邊待著去。

“火車,飛艇客運,有線電報,電話,外貿,不管什麽黑科技全部都在長江以南走一圈!”胡雪亭想清楚了,何必事倍功半的在全國執行黑科技呢,在百分之一百擁護她的江南搞經濟搞科技就好,那些從中原遷移到了江南的少數人敢反對立馬就會被大量的江南人淹沒。

楊軒感松了口氣,有種決定了國家走向的神聖自豪感,他出了書房,看天空白雲悠悠,只覺很配胸中的萬丈豪情。

“別激動,當了大官,時常要遇到決定天下走向的事情,被自豪感驅使很容易走上了極端的。”虞世基站在一邊道,自豪感只會催生正義感,而正義感卻會被世俗的價值觀綁架,最終錯的離譜。

楊軒感冷冷的看虞世基,這家夥竟然看透了他的內心?“楊某只是感覺裏面氣悶,出來透透氣。”虞世基笑了:“軒軒,你種田去吧。”微笑著離開。

楊軒感恨恨的看著虞世基,這“軒軒”之名竟然要跟他一輩子了?是誰第一個喊出來的,必須砍了她!

“軒軒!”有人大聲的叫著,飛快的跑過來。

“誰!”楊軒感憤怒的回頭,卻看見小雪嵐興奮地臉。“軒軒,有什麽好玩的嗎?”

楊軒感怒視小雪嵐無辜又欣喜的眼睛:“我是你師父的摯友,你該叫我楊叔叔。”

“好的,軒軒。”小雪嵐眨著眼睛。

“很好。”楊軒感滿意了,小雪嵐就是乖。

“軒軒,附近還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嗎?”小雪嵐歡喜的問著。

……

皇宮的側門打開,王奶媽穿著便裝,帶著幾個士卒走了出來。陳家的人悄悄的給王奶媽送了封信,說是有要事相見。王奶媽不便在皇宮中見客,也不能去衙署會客,只能約了在丹陽的茶樓中見面。

丹陽城中認識王奶媽的人不少,一路過去都有人與她招呼,她笑著回應,一邊在心中琢磨著。這個陳家是誰,王奶媽是真心不記得,還要靠調閱了民部的資料,看到了陳家的族譜中有個陳彥博的名字很是熟悉,這才想起這個陳彥博就是被小小姐痛打了的前未婚夫婿。

這十幾年前就廢棄了婚約的夫婿家竟然有人找來,王奶媽再怎麽老實,也不會覺得是好事,本來不想見的,但想著陳家與王家沈家都有些故交,不然也不會與小小姐定了婚約,終究是故人一場,對方得知胡雪亭當了大官當了皇帝,依然十幾年不上門,也算是有些骨氣了,此刻上門說不定真的是有要事相求,說不定就是到了絕路,想要靠人救命,王奶媽想著怎麽也該去聽一聽,要真的是遇到了難事,能幫就幫一把。

她腳步快了幾分,心中很是得意。當年陳彥博竟然敢主動上門悔婚,現在知道後悔了吧?小小姐成了皇帝!陳彥博這輩子能不能當官,或者陳家會不會滅門,還要看小小姐心中記不記仇。

王奶媽的嘴角露出了幾分笑容,小小姐要是記仇,早就砍死了陳家了。悔婚這種小事小小姐從來不放在心裏。她又嘆了口氣,小小姐什麽時候能出嫁啊?

茶樓中,幾個中年女子小心翼翼的坐在一個包廂中,坐立不安,能不能出人頭地,就看這一回了。

“不要緊張,不過是王家的一個奶媽而已。”某個中年女子勉強笑道,其餘幾人卻笑不出來,皇帝的奶媽啊,丞相都要看她臉色的,她們背後稱呼一聲“奶媽”也就是羨慕妒忌恨而已。

一個士卒掀開了布簾,手按刀柄,仔細的看了幾個女子幾眼,幾個女子被冰涼的眼神看得發毛,慌忙站起,縮在一角一動不敢動,心裏只想這王奶媽終究是官老爺啊,果然是高高在上。

“安全!”那士卒回頭道,卻沒有走開,反而進了包廂,站在了一角。幾個女子更加驚恐了,只覺這王奶媽的地位真是太高了,出入都有衛兵保護。

王奶媽進了包間,目光掃了一圈,包廂內幾個女子的服飾還算不錯,也是富裕人家。她並不認得這幾個女子是誰,問道:“你們是……”又註意到了幾個女子身上嶄新的衣服,以及發髻上插著五六只珠釵金釵,晃一晃好像就要掉下來,心裏想到了胡雪亭的簡陋衣服,心裏嘆氣,小小姐真是不懂打扮啊。

那幾個女子鼓起勇氣,熱情的招呼:“王奶……官老爺……請上座,民女是陳家的陳清美,是陳彥博的姑姑。”王奶媽聽得姑姑二字,又見幾個女子臉上並沒有焦急,唯有諂媚,就覺得這事情只怕並不怎麽著急,救命什麽的定然是想岔了,而且說不定與陳家無關,陳清美很有可能是為了夫家來求官了,考慮到陳清美的年紀,說不定還是為了子女來求官。

王奶媽微微的笑了笑,這種拐彎抹角的故人其實也容易打發,只要品行沒有問題,她可以安排給個衙役什麽的職務,再不濟農莊當個管事還是很容易的。若是貪心想要當正經的官員,那就免談了。隨便翻出當年陳彥博悔婚的舊事,就能讓這陳彥博的姑姑嚇得跪在地上。

“有什麽事情,還請直說。”王奶媽道。陳清美等幾人畏懼的看著王奶媽,只覺官氣逼人,竟然都不寒暄了。王奶媽卻是早已忘記了什麽是寒暄,跟在胡雪亭身邊往來見的不是虞世基等大官,就是佘戊戌等親密的像自家人,誰都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寒暄上,向來是有事說事。

陳清美賠著笑道:“我在歷陽的街上聽了些謠言,不怎麽好。”住了嘴,眼巴巴的看著王奶媽,話已經說到了這個程度,王奶媽應該理解了吧?

王奶媽一點點都沒理解,謠言?什麽謠言?

陳清美不太敢說,支支吾吾了半天,王奶媽終於聽懂了,是處斬杜如晦的時候惹出的“緋聞”。

“街上都在說,聖上與杜如晦只怕是兩情相悅,卻礙於地位,終究……”陳清美挑了個比較溫和的版本。王奶媽已經懂了,民間最喜聞樂見的就是大人物的桃色新聞了,想必把胡雪亭與杜如晦之間傳得萬分的不堪,什麽胡雪亭始亂終棄,什麽杜如晦始亂終棄,什麽胡雪亭杜如晦後花園私定終身,什麽一帝一臣日夜相對,日久生情,什麽胡杜二人為了共同的目標而前進,終於因為理念不合而分道揚鑣,什麽杜如晦雖然深愛胡雪亭,但故主之情難忘,杜如晦義字當頭,與胡雪亭相愛相殺,說不定在三五好友之間,關上門後還會有些色(情)版本。

王奶媽心中苦澀,這種情況她早就猜到了,也小心的建議胡雪亭處理一下,可是胡雪亭哈哈大笑,根本不在意,她在丹陽仔細的查驗,也沒有聽見什麽謠言,還以為是她多心了,沒想到那是丹陽人作為帝都百姓覺悟高啊,過了長江就謠言四起了。

“我還有事,若是只為了這件事,我就回去了。”王奶媽沒有心情再寒暄個把時辰。陳清美急了,小心的道:“……官老爺……我家兒子……”

“求官,還是犯了事?”王奶媽直接問道。

陳清美只覺官老爺做事真是一點都不懂得遮掩,氣魄太大了,急忙道:“求官!”

“把名字給我,若是有才,我自會安排。”王奶媽道。

“是,是!”陳清美喜上眉梢。

王奶媽回了宮,急急的派人去各地調查,果然丹陽之外各地都有謠言,不堪的占了十之八(九)。

王奶媽氣憤不過,只覺都怪二小姐,竟然當眾胡扯,這可壞了小小姐的名節了,等二小姐與小小姐回來,必須重重的責打。棍棒底下出孝子,二小姐就是被石師父和小小姐寵壞了,從來沒有挨過打,不知道天高地厚,必須好好的教訓一次,讓她懂得分寸。

但小小姐和二小姐卻怎麽也不回來,王奶媽心中煩躁,郁郁而行,卻在回廊之下被人叫住,轉身看去,急忙行禮:“裴尚書。”

“我正尋你,在這裏見到真是巧了。”裴蘊笑著,就在回廊中坐下,道:“你一臉的焦慮,可是為了杜如晦的謠言?”王奶媽心中藏不住事,一連幾日都陰著臉,身上直冒殺氣,整個皇宮都知道王奶媽處於憤怒之中,宮中的侍從戰戰兢兢,唯恐觸了黴頭,連裴蘊都得知了,稍一調查就知道了緣由,特意趕來安慰。

王奶媽想著裴蘊也是自己人,用力點頭道:“二小姐太不知道輕重了,再是兩姐妹,是什麽玩笑話都能說的嗎?也不分場合!”要不是她看著胡雪亭胡雪嵐姐妹長大,知道小雪嵐最依賴胡雪亭了,也沒有一絲的壞心眼,她都要懷疑小雪嵐當著眾人的面胡說八道是不是故意詆毀胡雪亭的名節了。

那些話本中不是常有嗎?就算是親姐妹,也會有惡毒姐妹在詩會宴會酒會當中假裝失言,誹謗誣陷無辜的白蓮花親姐妹與某個公子私通書信,與某個馬夫交往甚密,與某個叫花子深夜兩人相處什麽的,然後那白蓮花親姐妹就名節盡毀,原本的如意郎君花落旁人,在淚水和悔恨中早早的香消玉殞,惡毒姐妹卻嫁了高官,逍遙一生。

裴蘊忍住了笑,道:“那些白蓮花女子擔心的東西,陛下完全不在乎。”

王奶媽有些嗔怪的掃了一眼裴蘊,道:“小小姐怎麽會不在乎?哪個女子不重視名節?小小姐只是假裝堅強,把淚水都藏在了心裏,她現在心裏一定淒苦無比,被親妹妹無意中捅了一刀,卻又無法宣洩,只能丟下基業,跑到極西之地去躲避謠言了。”

裴蘊大笑,王奶媽這些年長進了不少,但終究底子太差,依然沒能看清世界。但王奶媽再怎麽糊塗,再怎麽愚蠢,都是胡雪亭身邊的人。他溫和的解釋著:“陛下自從踏入洛陽以來,一路的名譽都不怎麽好,屠夫、殺神、魔鬼、惡魔、災星、那個人……各種沒有人性的汙名都淡定的主動的背了,還在乎這溫情脈脈的名節?”裴蘊微笑,他只是撿了一些還算文雅的外號,民間對胡雪亭的稱呼可不會這麽客氣。“與屠夫殺人狂相比,這緋聞或許反而更有人性一些,不那麽像是妖魔鬼怪。”

王奶媽眼淚都要出來了:“那不一樣!小小姐也是女人,終究要許配人家的,怎麽可以有與男人不清不楚的傳聞?二小姐太不分輕重了,以後全天下都在說小小姐的緋聞,小小姐可怎麽做人啊?”

裴蘊認真的問道:“你家小小姐是什麽人?”他不等王奶媽回答,道:“你家小小姐是帝王!”

“帝王怎麽能夠用普通人的視角去看她,怎麽能用對普通人的要求去要求?從三皇五帝以來,那個皇帝是因為緋聞而被萬民咒罵的?”

“帝王只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只有風流雅事,只有滄海遺珠,何時有人因為情愛而質疑過帝王了?”

王奶媽更想哭了:“那不同,小小姐是女人,她不能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哪有女人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

裴蘊笑了,問道:“前朝楊堅楊広設立女官,多為整理文件之類,但卻終究名存實亡,沒有幾年這些女官就紛紛辭官,這些女官的官位就一直空著,而宮中伺候帝後的女官卻被人趨之若鶩。為何?無非是男主內,女主外,無非是授受不親,無非是名節。”

王奶媽重重的點頭,瞧,前朝女官也要看重名節。附近的侍從見王奶媽眼淚一直的流,悄悄取了熱毛巾遞上,又去取了茶水。裴蘊微笑,這些侍從終於知道送茶水來了?要不是為了這杯茶,他至於跑到宮內的回廊之下等待王奶媽?

裴蘊取了茶,淺淺的飲了一口,一股清香從嘴中直入肺腑。胡雪亭這人不飲酒,不喜華服首飾,唯有喜歡綠茶,丹陽又地處江南,距離各個產茶之地極近,這宮中的綠茶向來都是極品。裴蘊窮得狠了,眼饞已久,終於找到機會蹭了一杯茶。

裴蘊感受著茶香,緩緩地道:“上古大姓都從女字,姬、姜、姒、嬴、妘、媯、姚、姞,無一不帶著‘女’,也有不少女子建功立業,名留青史,但自從孔孟之道盛行,這女子的路是越走越窄了,這些年更是一年不如一年,以後只怕是只能待在廚房了。”

王奶媽擦著淚水,聽著裴蘊說話,終於想起裴蘊在宮中是客,急忙示意侍從去取了些瓜果點心。

“當今聖上走的路,就是要讓女子與男子一樣。男子能做的,女子都能做,男子能在沙場建立功勳,女子也能;男子能夠當官造福一方,女子也能;男子能夠讀書識字,為天地立心,女子也能。”裴蘊道。

王奶媽怔怔的聽著,回想胡雪亭的生平,果然處處沒有把自己當做不如男子的女子,處處與男子平等相處,沒有因為自己是女子就覺得低人一等,也沒有因為是女子就要求男子照顧。在胡雪亭的心中是先有人,才有男人女人的。

裴蘊看王奶媽神色,知道她終於聽進去了一些,繼續道:“雖然聖上立國未必有此心,在聖上的心中,只怕這男女的區別從來沒有在她心中停留過。老夫跟隨聖上多年,從未聽聖上說過一句‘男子低賤,女子高貴’,‘只有女子可以打男子,男子不能打女子’,‘男女平等’之類的言詞。說聖上是女子,以女子為貴,只怕是曲解了聖上的意思了。在聖上心中,這男女沒有區別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多說,再教育長公主和師妹們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要刻意提起。”

王奶媽仔細的聽著,只覺很有道理,不論是胡雪亭還是石介,一絲一毫都沒有提到過男女的區別,更沒有說過女子要對男子如何恭敬,要給他們顏面什麽的,至於名節名譽善惡,這華山派的思想比較扭曲,不提也罷。

“聖上所言所行,天下人都看著。聖上是雄主,說她是千古一帝或許說得早了些,聖上年輕,還有大半個人生,少年英雄,大時了了的人多了,楊広不就是毀了前半生的英明?但僅以功績論,這華夏也沒幾個帝王可以與聖上比肩了。”

“如此之英雄,有誰在乎她是男是女?難道她是女子,這功勞就會遜色了?”

“這聖上一生所為,重新定義了男女的區別,以為女主內,或者只能待在廚房,唯一的本事就是八卦流言的想法是必須拋棄了,聖上是為天下女子重新走出了一條路。”裴蘊微微嗟嘆,原本說這些只是為了安慰王奶媽,但說著說著,他自己都有些嘆息了,胡雪亭這一生真是有些精彩啊。

“若是認為女子就要註重名節,而男子卻不必,這是太過看不起聖上走的道路了。”他輕輕的吹開茶盞中的茶葉,一股香氣直撲鼻尖。

“聖上的路是獨一無二的,我們只有仰望和跟隨,至於擔心什麽的,大可不必,聖上走得太高,高到我們以為的危險和損傷,在她的眼中早已不屑一顧。”裴蘊道。

王奶媽怔怔的聽著,只覺小小姐的地位越來越高,真的和神仙一樣的偉大。

回廊中有一陣風吹過,已經帶著涼意,天空中也有幾分陰沈,竟然像是要下雨了,遠處的禦花園中的花草在風中搖擺,一些較弱的花瓣也葉子悄悄的落在了地上。

裴蘊見王奶媽依然沒有帶著憂心,想到王奶媽剛才提到了白蓮花和惡毒姐妹,怕王奶媽多想,疑鄰盜斧之下很容易就以為小雪嵐心機深沈的,便又道:“其實,你可知道這名譽,名節,清名等等東西,是只有普通人才講究的?”

王奶媽盯著裴蘊,一百個不信。

“聖上,楊司徒,老夫,虞右相,李尚書,董尚書,以及秦始皇,劉邦,蕭何,曹操,劉備,諸葛亮……那些站在天下最高處的帝王將相,所有表現出來的個性、品行、名聲、愛好,其實全部可以是假的。”裴蘊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說笑。

“劉邦真的就禮賢下士?劉備就真的仁義無雙?楊司徒就最喜歡改建房子?蕭何只會貪汙?老夫和虞右相只會賣官鬻爵?董尚書只會殘殺無辜?李尚書就是無恥狡猾厚顏無恥?只是我們需要別人這麽看而已。”裴蘊微笑著,眼神中微微有些無奈和心酸,普通人只以為當了大官就能隨心所欲,真是太單純了,能夠站在天下最高處的人個個都是影帝以及厚顏無恥之人。

王奶媽沒讀過書,對劉邦蕭何自然是不知詳細,對大越朝的這些高官終究是有些了解的,這裴蘊虞世基董純李渾幾人顯然和傳聞有些不同,瞧以貪腐名傳天下的裴蘊不斷地吃著宮中的點心和茶水,就知道裴蘊是多麽的清貧。

“站在高處,名聲是根本沒用的,大隨朝恨我與虞右相入骨,每天咒我等死無葬生之地的人不知凡幾,我等的地位可有一絲的動搖?我等的財富可有一絲的減少?我等可有折壽?這名聲既然對我等無損,我等何須在意。”裴蘊微笑。

“我等刻意制造的名聲,其實是為了我等的目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