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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再也不在意天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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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

車隊慢悠悠的前進,張須駝穿著小兵的衣服混在車隊中,警惕的看著四周,一點點動靜都沒有,轉頭又看車隊後面的秦窮,秦窮的臉上塗得亂七八糟的,衣服上也都是汙漬,看上去就走路都在搖晃,一副難民的模樣。張須駝微微點頭,秦窮的演技比他好的多了,一定能夠瞞過李建成幫兇的眼睛。

“只要你們敢出來,張某就把你們碎屍萬段!”張須駝微笑著,心裏兇狠無比。

車隊中的每個人都無精打采的前進著,好像走路都會打瞌睡,趕馬車的車夫更是不時的大聲的打哈欠,好像三天三夜沒睡覺一樣。其實每個人都是驍騎衛中的精銳的精銳。

張須駝接應上了押送李建成的隊伍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李建成上最好的傷藥,大碗的灌參湯。李建成說什麽都要死在洛陽,死在楊軒感的千刀萬剮之下,決不能舒舒服服的死在了路上。第二件事就是把所有的人換成了精銳中的精銳,隨便哪一個都能一個打十個,衣服內更是軟甲紙甲雙重保護。第三件事就是派人裝作了跟隨在官兵背後求平安的商販路人甲,普通人長途跋涉,跟在官兵背後那是常有的事情,算不上多麽的礙眼。若是有人敢半路劫救李建成,這些“商販路人甲”分分鐘就會掏出(弩)箭把搶劫者射程刺猬。

“太原李家黨羽眾多,兒子就有一大串,還有各種姻親,同盟,隨隨便便就能報出幾百個人。”並州道是驍騎衛的老家,張須駝對太原李家的底細實在太清楚了,太原李家絕不會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定然有人沒有去隴西,此刻出來救李建成的可能極其的大。

“來多少,張某就殺多少。”張須駝繼續擠出溫和無害的笑意,掩飾心中的殺意,他對著士卒們打眼色,註意街上的路人,註意街邊的店鋪,註意二樓,註意房頂,註意樹上,註意水缸,註意陰溝!肯定有人潛伏在裏面!

一群士卒不動聲色的打著暗號,做好了應對任何一個角度沖出賊人救人的準備。

街道的兩邊沒什麽路人,偶爾有人碰巧走過,一瞧大隊的驍騎衛士卒後,基本立馬就靠邊或者掉頭就走。張須駝憤怒了,竟然不待在路邊指指點點嗎?你們這些路人甲不湊熱鬧,那些真正的殺手又怎麽冒出來?

“混賬啊!”張須駝再也沒有辦法假笑了。

一條街之外,胡雪亭和楊軒感聽著報告,很是失望。

“李家一定還有人手!”楊軒感咬牙切齒,釣魚竟然失敗了?他幾乎不敢相信,李家有人手,李建成有仁義無雙的名望,怎麽就沒人來救他呢?一群山賊被綁上了法場都有人攔路救人,大名鼎鼎的太原李家的李建成竟然沒人救,太不科學了!

胡雪亭斜著腦袋:“一定是動靜不夠大,李家沒聽見消息,我們再鬧大點。來人,讓張須駝每天只走五裏,我們要給別人時間。”李家的築基丹高手一定還在趕路當中,必須有耐心,說不定靜齋的妃萱也會冒出來救人。

“靜齋的仙子救仁義無雙的李建成,很搭啊。”胡雪亭用力點頭,白道魁首救位面之子,那部電影不是如此的?說不定靜齋還有什麽更神奇的藥物,李建成服藥之後斷手斷腳都長了出來,與靜齋的仙子親親我我,你儂我儂。

“若是有這種藥,記得給我留一點。”楊軒感冷冷的嘲諷胡雪亭,又神經了?

小雪嵐懶懶的趴在桌子上,姐姐最無聊了。

……

“當當當!”衙役用力的敲鑼打鼓。附近的人都聚攏過來,大越朝又搞什麽新花樣了?

“周朝偽帝李建成小賊被聖上擒獲,押送洛陽淩遲處死,此刻已經到了河北某縣!”衙役大聲的叫著,一群百姓無聊的看著衙役,這種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也要敲鑼打鼓?

“聽說就是李建成殺了楊司徒,你說星君會放過他嗎,肯定是千刀萬剮啊。”一群百姓頂多也就這麽聊幾句,然後就散了,一點點多問幾句的心情都沒有。

“得罪了聖上的朝廷欽犯,若是沾染上了一點點的關系,全家要掉腦袋的。”有人低聲道,這種熱鬧萬萬看不得。

“為毛啊?我看看熱鬧也不成?”有人驚訝,李建成很有名氣的,近距離瞅瞅長什麽樣子也好啊。

有人嘿嘿的笑著,單純,太單純:“賊咬一口,入骨三分。要是李建成自忖必死,隨便指著你大叫,‘老六,快救我!’你說,你該怎麽辦?”

那人臉都白了,怎麽辦?還不是官府一層層的查他的祖宗十八代!雖然他與李建成無關,終究是查的清的,但這嚴密的審查定然是打亂了他的生活。

“我……我是從外地遷移過來的!”又是一人臉色大變,本地土著還能查的清楚,像他這樣的外地流民怎麽查?帶上了“流民”二字,天生就與愛護流民的“仁義無雙”扯上了關系,這豈不是要查到了縣衙的大牢之中去?

“不想惹麻煩的,萬萬不要去看李建成。”有人提醒眾人,眾人用力的點頭,就為了看一眼李建成而惹上麻煩,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仁義無雙的李建成要被千刀萬剮咯!當當當!”衙役大聲的叫著,周圍的百姓看衙役的眼神立刻就不對了,除了畏懼之外還有更多的“我已經看穿了你”。

“你們說,為什麽星君殺個賊人,竟然要大張旗鼓?”有人冷笑著看幾個夥伴。幾個夥伴微笑,殺個李建成竟然要在整個河北敲鑼打鼓,這其中的異樣真是隔著幾千裏就聞出來了。

“無非是釣魚而已。”夥伴們都笑,這實在是太簡單了,李建成仁義無雙的大名人盡皆知,肯定有無數的鐵桿腦殘粉不計生死的想要搭救李建成。

“聖上正好一網打盡,趕盡殺絕。”眾人笑。

“你們說,那些腦殘粉會不會去救人呢?”有人問道,腦殘粉的邏輯不好說,明知道是圈套也要跳進去,或者根本看不透如此簡單的圈套的可能都有,指不定還有極端的人想要通過戰死表示“仁義無雙的精神永垂不朽”什麽的。

“開賭吧。”有人大笑。“我押十文錢,不會去救。”

其餘人笑著:“我押五文錢會去救。”“我押二十文不會去救。”

張須駝一直等到日上三桿,這才慢悠悠的出動車隊。每天只趕五裏路,那非要在路上爬不可。但張須駝知道其中的原因,要是李建成被捕的消息都沒來得及散播開去,那還怎麽釣魚?

“要慢!越慢越好!”張須駝叮囑著一群手下,走到五裏路立馬休息,絕不奪走一步,至於有沒有出城,誰管它,反正到了五裏地立馬就原地紮營休息,哪怕是大街上,或者堵住了城門也不管。

“當街紮營才會有人來搶劫啊。”張須駝惡狠狠的笑著,必須制造機會讓人來救人。“還有,把馬車的車頂掀開,讓所有人看到李建成!”只有李建成最慘的模樣被人看到了,才能激發李建成的同夥的悲傷與憤怒。

馬車用烏龜一般的速度上了街,立刻發現街上站滿了百姓,男男女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無數人殷切的看著馬車,毫不遮掩的閑聊著。

“哇!那就是仁義無雙李建成啊!”“快看,李建成奄奄一息,再不搶救,馬上就要死了。”“唉,作孽啊。”“仁義無雙竟然落到了這個下場。”

張須駝嘴角露出了冷笑,忽然有這麽多人圍觀了,肯定有潛藏著李建成的同黨。他微微的握緊了腰部的劍,一萬分的打起了精神。

眾人興奮地閑聊著,看著馬車磨磨蹭蹭的每天前進五裏路,那群路人就這麽跟著,一點都沒有散去的意思。

張須駝冷笑,太明顯了,一定是賊人一夥的。

“停!”張須駝數了距離,五裏路到了,僥幸出了城門,正好荒野紮營。那群圍觀眾依然沒有散去,站在一邊指指點點。

“都小心些。”張須駝悄悄的下令。

直到營帳樹起,那群百姓依然擠在周圍看熱鬧。

“唉,怎麽就沒人來搶人,我還等著看熱鬧呢。”有人長嘆,踮起腳尖看周圍的人。

“是啊,我等了一天了。”又是一人無聊極了,看左右百姓,“你,快去救人啊。”左右百姓更無聊的看他,救個屁啊。

忽然,一聲呼哨聲傳了過來。

張須駝心中一凜,死死的盯著周圍的百姓。周圍的百姓人人神色大變,詭異的看著張須陀。

“準備!”張須駝低聲道,一群士卒悄悄摸上了弓(弩)。

“散了,今天到此為止。”百姓中有人站了出來,大聲的招呼眾人,一群百姓用力點頭,掃興的看了一眼四周,轉身就回了縣城。頃刻間,圍著張須駝等人的數百百姓全部掉頭離開。

那領頭的百姓慢慢的走到張須駝的車隊前,在一群士卒的警惕眼神中,從懷裏掏出了一塊令牌。一群驍騎衛一瞅,該死的,自己人!

“路上裝行人不太方便,我等會在下一個縣城等張儀同。”那人說道。張須駝瞅他:“閣下是?”

“在下塵世間一個小書童,張儀同叫我書童即好。”那人笑道。

張須駝認認真真的問他:“作假做到這個程度,有效嗎?”一群百姓站在街上沒問題,看熱鬧是很正常的,但一直跟著囚車走,就是在不正常了些。

書童長嘆:“當然無效了。”胡雪亭的兇名太甚,竟然嚇住了一群新歸附大越的河北百姓,人人不想惹麻煩,寧可躲在家裏數手指也不想上街看熱鬧,冷清的老鼠都不見一只的街道上怎麽可能出現圖謀不軌救人的賊人?白癡都知道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出現一個賣菜大伯、買雨傘的大媽、賣胭脂水粉的男子一定是刺客了。這就只能靠胡雪亭拉了一群托兒給賊人打掩護了。但書童帶了一群人裝路人甲了一整天,毛賊人都沒有遇到,整條街上全部是他的人。

張須駝憤怒無比,滿口義氣為先的河北人竟然不肯救仁義無雙李建成?人心竟然墮落至此!

“我換成晚上行軍!”張須駝咬牙,白天人少,賊人冒出來太紮眼,那晚上黑不溜秋的,總會有賊人躲在大樹後面,房子後面想要救人吧。

“值得試試看。”書童嘆氣,釣魚真是太難了。

……

胡雪亭伸長了脖子等著消息,張須駝卻一路順風順水,晚上行軍也好,白天只走五裏地也好,甚至是晚上營地不點燈不設立哨卡也好,就是沒人出來救李建成。

“若是再磨蹭下去,這李建成只怕要死在路上了。”秦窮尷尬的道。再怎麽人參吊命,李建成的傷勢是如此的重,沒幾天好拖了。

“通知張須駝,加速去洛陽。”胡雪亭沒辦法了,這仁義無雙竟然釣不出魚?

楊軒感皺眉看胡雪亭,花了這麽多的精力,怎麽就毫無效果了呢?

胡雪亭皺眉苦思半天,忽然大叫:“哎呀!朕明白了!”

楊軒感和一群人驚喜的看她,是哪裏算錯了?必須立刻彌補。

“朕竟然忘記了!”胡雪亭長嘆,眼神憂傷無比。“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朕的殘暴打敗了李建成的仁義,從此仁義就是寇,人人得而誅之,殘暴就是正統,人人羨而學之。”

楊軒感瞅了胡雪亭半天,扯了小雪嵐就走:“你姐姐又神經了,她說的話你千萬不要信。”小雪嵐瞅瞅胡雪亭,對著楊軒感跳腳道:“我姐姐說的話都是對的!”楊軒感瞅小雪嵐,幽怨極了,你學壞了。

並州的某個小縣城中,街上只有寥寥幾人。農莊的工作不輕松,有機會休息大多窩在家裏睡覺,996了,669都沒力氣,誰有心情去逛街。

“今年的收成應該不錯。”農莊的莊主看著田莊的管事,喜悅的道,田莊管事雖然是並州人,但不是這個縣城的土著,從江南派來的農莊莊主對他有三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親切感。

田莊管事用力點頭:“只要我們好好幹,生活就會越來越美好。”農莊莊主笑著拍他的肩膀:“就是如此!”田莊管事大笑。

等農莊莊主走遠,田莊管事的臉色立刻就冰冷了,輕輕的拍著被農莊莊主觸碰過的肩頭,一個只認識幾個字的泥腿子也敢拍他的肩膀?

田莊管事冷著臉回宿舍,路上有人田莊的社員跑過來,笑著與他打招呼:“管事老爺,早上好啊……”又壓低了聲音道:“不要板著臉,會被人看出破綻的。”

田莊管事急忙擠出了燦爛的笑容:“早上好!”

“多忍耐,我們已經不是門閥公子了,我們只是一群流民。”社員笑著,對著農田指指點點,嘴中低聲說著不相幹的言語。田莊管事也笑著看著農田,嘴中道:“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放在當年,這些泥腿子看到了他就必須跪在地上磕頭,絕不敢有絲毫的忤逆,現在竟然敢讚許的居高臨下的拍他的肩膀了。

“為了大局,必須忍。”社員安慰著,胡雪亭取了天下,所有太原門閥子弟都在通緝之中,一旦暴露就是人頭落地。

“聽說……”田莊管事慢慢的道,努力控制眼中的淚水。“……聽說,李公子被胡雪亭捉住了……”

那社員也沈默了。大街小巷都是敲鑼打鼓的衙役,怎麽會不知道李建成的悲慘遭遇?他咬牙道:“這是拿李公子做魚餌,我們萬萬不能上當。”田莊管事不露痕跡的點頭,他當然看得出來這是個圈套,但是,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建成被押送到了洛陽,然後被該死的胡雪亭千刀萬剮嗎?

“是!”那社員道。田莊管事驚訝的轉頭看他,看見了他眼中的淚水。

“李公子的仁義無雙失敗了,那是因為他遭遇了自私自利魚肉鄉裏橫行不法視百姓為草芥的惡勢力的圍剿!”那社員厲聲道。

“李公子對失地流民的關愛,對普通人的平等和博愛,對生命的尊重,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那就是人人平等!”那社員的聲音中又是驕傲,又是傷感。“擁有大量的田地,認為從出生就高高在上,所有普通人只是他們的奴隸的門閥腐朽分子,朝廷官員,軍隊勢力,地方大地主怎麽可能接受?”

那社員的眼神銳利如刀,惡狠狠的看著田莊管事:“李公子不是因為戰爭而死,而是死在大地主,大門閥,大軍閥,大資本家的聯合絞殺之下!”

“在關中的時候,大地主大門閥大軍閥大資本家露出了他們猙獰的一面,驅趕我們離開富饒美好的關中,可恨我們當時沒有看穿他們的嘴臉,對他們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為此我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李公子他……”

那社員的聲音哽咽了,深呼吸數次,終於平靜下來,道:“李公子的失敗是必然的,以一己之力對抗天下,以貧瘠的隴西對抗整個中原和江南,怎麽可能成功?”

“李公子失敗了,但是仁義無雙的精神卻傳了下來,我們必須保護火種,薪火相傳,采取更隱蔽的方式傳播李公子的思想,讓更多的人看清大門閥大軍閥大地主的真面目!李公子不會白白的死,他開啟了世界的新篇章!我們不能白白的死,我們要繼承李公子的遺志!”

“我輩讀書人一生所求不過四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李建成李公子是開辟大道的聖人,我等當為他繼絕學!”

田莊管事聽著那社員的言語,心中很是感動,緩緩的點頭,以他們如今的實力去救李建成,雞蛋碰石頭都算不上,僅僅是自我感動的送死而已,但活下來卻能做更多的事情。

“是,我們一定要為李建成公子傳播仁義無雙的思想。”田莊管事道,“通知其他人,都不要沖動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毫無意義的死了,我們要堅定地傳播李公子的思想,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總有一天,李公子的思想會傳遍整個世界!”

那社員重重的點頭,就知道田莊管事腦子單純,狂熱者怎麽可能看透真相,什麽傳播思想,什麽隱忍,一大串的高大上的言詞背後,其實只有一個核心,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拋棄李建成,拋棄李建成的思想。

那社員,以及無數的李建成的忠實粉絲早已看穿了一個道理,在華夏的土地之上,成王敗寇。李建成若是贏取了天下,仁義無雙自然是對的,李建成既然輸了一切,那李建成的一切都是必須抹除的。

……

不管胡雪亭敲鑼打鼓的天下皆知,這攔路救李建成的事情就是沒有發生,張須駝平平安安的到了洛陽。

洛陽皇宮前搭建了高臺,十幾萬百姓熱切的期盼著李建成的出現。

“我終於等到李建成這個賊子了!”某個老人淚光閃爍,洛陽劫難之中,他的兒子媳婦全部死了,就剩下他和孫子相依為命,養大孫子,等著老天爺報應李建成,這是他活下去的動力了。

“胡星君,老漢給你磕頭了!”那老人跪在地上,向著皇宮的方向用力的磕頭,又扯住孫子,“快,給星君恩人磕頭!”

周圍好些人嘆息著,洛陽的原土著能夠活到現在的真是少之又少啊。

城門處,有人焦急的排著隊等待進城。“不知道有沒有開始?”那人急切的自言自語著。附近有人轉頭道:“還早著呢,要到午時三刻才開始。”看天色,至少還有一兩個時辰呢。

“那就好,那就好!”那人說著,又繼續焦急的看著城門,好不容易輪到了城門處,忽然盯著某個士卒大聲的叫:“陳香!我是章宇啊!”那士卒轉頭看去,也是一怔:“是你!”嘴角露出了笑容。

“你還活著!”章宇淚流滿面,故人雕零,還以為老鄰居陳香也死了,沒想到竟然還能見面。

“是。”陳香笑著。

“家中……可有殺了李建成的人報仇!”章宇不敢問老實打工的陳香家中老少如何,只看老老實實打工的陳香穿上了驍騎衛的服飾,就有六七成的可能是為了家人報仇才加入了驍騎衛。

“我砍了三個李建成的人!”陳香大聲的道,多少為了家人報了一絲絲的仇。

“好,好,殺得好!”章宇大聲的道。他被收編到了汝南的農莊中,沒能殺幾個李建成的人,深以為憾。

陳香淚水流下,這幾日進入洛陽的外地人中,不少是流落在外的原洛陽土著,有的已經遠在了千裏之外,卻都趕了回來。

官道上,有人一路小跑,衣服掉了也不管。

“就是跑斷了腿,我也要回到洛陽!”那人咬牙切齒,他得知李建成在洛陽公開淩遲的消息晚了些,急忙向農莊請假,又緊趕慢趕,從江南趕到洛陽,時間終究是緊湊了些,若是再不加油,只怕看不到李建成遭報應。

馬蹄聲響,背後有馬車急速靠近。

“馬車!我去洛陽,捎帶我一程,多少銀子我都給!”那人大聲的叫著。馬車停住,車夫大聲的叫:“快上車,趕時間,晚了就看不到了!”

馬車中,明致不斷地催促著:“快點!再快點!”

“放心!一定能夠在午時前趕到洛陽!”馬車夫用力的鞭打著馬車,再過四五裏地就能到洛陽了。明致用力點頭,死死的抓住了手裏的匕首,她和胡雪亭有些淵源,能不能找胡雪亭求個人情,讓她砍上李建成一匕首?

“我只要李建成死!”秋水惡狠狠的說著,能不能親手殺了李建成不重要,但一定要李建成死。洛陽碧玉閣一幹姐妹雕零,死於賊亂的,死於饑餓的,死於疾病的,甚至死於淩(辱)的,亂世之中,哪怕明致反應敏捷,做事果決,依然只是一抹浮萍,終究保不住眾人。

午時三刻,李建成被拖上了高臺,綁在了木柱之上。

圍觀群眾中有人怒吼,恨不得咬死了這個洛陽劫難的元兇:“殺了他!為我們洛陽人報仇!”“我要親手殺他!”“星君,給我個機會親手殺他!”

更多的人卻只是唏噓:“縱使英雄如李建成,死後終究不過是一坯黃土。”

“英雄被招降的下場終究只是話本中的傳說啊。”有人道,還以為胡雪亭會把天下的梟雄一個個收到麾下,李建成,高穎,賀若弼,魚俱羅,都讓他們成為大越的將領,為大越開辟疆土,但看胡雪亭殺蕭瑀,殺蕭銑,通緝魚俱羅,宇文述暴死,這收服天下名將的心思看來是不存在的。

“想不到仁義無雙李建成的下場也不過如此。”有人感嘆,還以為如此大名,至少可以得到一些優待。

胡雪亭楊軒感等人坐在皇宮的城頭之上,冷冷的看著高臺上的李建成,目光都有些覆雜。

“父親,我終於為你報仇雪恨了。”楊軒感眼睛發酸,死命的忍住,在萬眾矚目之下流淚實在是太懦弱了。一只小手悄悄的遞過一塊手絹,楊軒感轉頭看去,小雪嵐睜大了眼睛,無辜的看著他。楊軒感有些尷尬,又被小雪嵐看見了。小雪嵐左右看看,走到楊軒感面前,擋住了他的身體。楊軒感會意,小雪嵐真是好孩子,急忙擦淚水。

“司徒!”張須駝和李子雄低聲道。當年楊司徒就是在這裏被李建成這個奸賊處死的?天道好還啊!

胡雪亭叮囑著周圍的驍騎衛士卒:“通知劊子手,若是待會出現雷聲轟鳴或者地震海嘯山崩地裂皇宮失火城頭倒塌,他什麽都別管,只管一刀砍下了李建成的頭顱!”

一群驍騎衛士卒用力點頭,李建成是妖星的傳說看來是真的,出現一些法術也在意料之中。

“若是有靜齋的築基丹高手出現,不用與他廢話,直接萬箭齊發,先射死了再說。”胡雪亭繼續叮囑,怎麽看靜齋都是對手,不用和她廢話。

楊軒感堅決反對:“P個劊子手,楊某要親自動手!”誰也休想阻止他手刃仇敵!

明致死命的擠到了城門下,在一群驍騎衛士卒的阻攔下,大聲的對著城頭喊:“胡縣令,還記得洛陽故人否?”

胡雪亭瞅了一眼,是當年刷名譽時候的搭檔啊。她微微嘆氣,立刻就知道了明致的用意,招呼她上了城頭。

“女孩子家,就不用沾血了,會做噩夢的。”胡雪亭淡淡的道,“讓他代替你去。”

明致用力搖頭:“我的姐妹死了,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又冷笑著:“沾血?我早就沾過了。噩夢?我天天都做噩夢,今晚就要做個美夢。”

胡雪亭搖頭,殺其他人也就算了,殺李建成的風險不是一般的大,隨時可能出現一百個靜齋築基丹高手與李建成真心相愛,生死與共,沖上擂臺救人的。明致若是在臺上,這小命只怕就不太保得住。

楊軒感看了一眼明致紅通通的眼睛,道:“把你的匕首給楊某,楊某用它剮了李建成,就如同你親手剮了他。”明致大哭:“好!”遞上了包裹著一塊青色手絹的匕首,那塊手絹是海棠的。“請楊將軍一定要用這塊手絹沾染到李建成的血肉!”

無數的洛陽人哭喊著搶到皇宮城頭下,高高的將手中的刀劍舉過頭頂:“請將軍一定要用小人的刀劍為小人報仇!”

旁觀的十幾萬百姓終於理解了洛陽人對李建成的痛恨,唯有重重的嘆息。

“老漢沒有刀劍,老漢懇請聖上賜李建成血肉一片!”那老漢用力的磕頭,幾下就染紅了額頭。

胡雪亭猛然站起,走到了城墻的最邊緣,怔怔的看著一群跪著的洛陽百姓,忽然笑了,大聲的道:“好!”

李建成在高臺之上冷冷的看著想要吃他的血肉的百姓,仰起了頭哈哈大笑:“一群無知的愚昧之人,李某如你所願!”

他只有一只腳,原本是站不穩的,但被強行綁在了木柱子之上,與站立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李某殺了楊恕,殺了洛陽無數的百姓。”李建成大聲的承認。“可是,李某救了更多的人!在李某的手中,百萬流民活的好好的!”

“李某一手救人,一手殺人,救得人比殺得人多,功大於過!”

“天下紛亂,李某不屑於辯論誰沒有殺人,誰殺得人最多,李某輸了,今日被你們所殺,被你們吃盡了血肉,那是李某早就猜到的下場,你們只管動手。”

胡雪亭斜眼看了一眼李建成,這是在說她殺人無數?無所謂,她不在乎將來被人千刀萬剮,那是應該的。

楊軒感冷笑著,與幾十個士卒拖著無數的匕首剪刀刀劍上了高臺,當年李建成讓楊恕有機會說完最後幾句話,他投桃報李,絕不會阻攔李建成說完遺言。

李建成繼續道:“這天下終究是要靠仁義才能過的更幸福的,沒有仁義,只有殺戮,這天下何處不是地獄?沒有仁義,人與禽獸何異?”

“李某輸了一次,不要緊,李某輸了就賠命好了。但這不代表李某的堅持是錯的。仁者無敵,李某無比的堅信。”

“總有一天會有一個仁慈的人重新統治這塊大地,沒有王侯貴族,沒有高門大閥,沒有平民賤民,不分職業,人人平等,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男耕女織,阡陌相通,雞犬相聞,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仁義,才是無上的大道!”正午的陽光之下,李建成的臉上閃爍著潔白的光芒,聖潔無比。

胡雪亭站在皇宮的城頭之上,淡淡的道:“絕不可能。”李建成鄙夷的轉頭看胡雪亭,胡文盲懂什麽。

“朕可以確確實實的告訴你,哪怕是千年之後,人類都不可能實現人人平等。沒有了舊的王侯,就有新的王侯;沒了王侯的名稱,就有披了馬甲的王侯。”胡雪亭緩緩的道。

李建成哈哈大笑:“胡雪亭啊胡雪亭,以為你在最後時刻否定李某的思想,李某就會崩潰了?可笑啊可笑。李某輸在你這般不懂大義的人的手中,真是天意啊。”

胡雪亭笑了,道:“活人的言語,朕尚且不屑於爭辯,又何必與將死之人爭辯?朕何必與死人論長短。”她把小雪嵐攬在懷裏,不讓她看即將發生的血腥,又覺得終究有慘叫聲,還是會影響了小雪嵐,起身帶小雪嵐下了城頭。

“你就不看著李某死了?”李建成大笑,“就不怕李某被人救走?”

胡雪亭頭都沒回,道:“此刻哪怕靜齋的妃萱來了,也只有死路一條。今日能救你的,只有天意。”她伸手指著天空。

胡雪亭慢慢的轉頭,看著李建成的眼睛:“朕今日見你之前,還在想著不殺你不足以定天下,此刻卻只覺朕的心胸小了。”

“天意在你在他在世間任何人身上又如何?朕就要怕了?朕就非要第一個殺了天命之人不成?”

“朕今日殺你,不是因為你身上有天意天命龍氣,擋住了朕的道路。”

胡雪亭看著十幾萬百姓,數萬跪在地上痛哭的原洛陽土著。

“朕殺你,是因為你殺了楊司徒。”

“朕殺你,是因為他們。”

“朕殺你,是因為你挑起了天下的紛亂。”

“朕殺你,是因為朕不爽。”

胡雪亭冷冷的笑著。

“若是天意要留下你與朕作對,給你長出翅膀,長出十七八條手臂,或者忽然有個仙女從天而降,帶你上了天宮做神仙,朕也無所謂,絕不會驚慌失措,痛恨的看著蒼天,擔憂天下大變。”

“不過是逃了一個仇人而已,下次遇到了,再斬殺了你就是。”

“這天下已經在朕的手中,朕絕不信還有人能夠搶走,就算是天意也不行。”

“朕逆天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是再在乎天意,在乎天命之人,朕豈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朕要走自己的道路,天意算什麽,天命之人算什麽,想殺就殺了,想逆就逆了,不過是芻狗而已。”

胡雪亭牽起小雪嵐的手,一步一步的下了皇宮的城頭,李建成,李師明,李唐,天意,位面之子,再也不放在她的心上。這個世界是她的世界,她想如何就如何。

“朕要征服地球。”

“朕要推動科技。”

“朕要走向星辰大海。”

……

李建成被楊軒感親自動手淩遲了三天三夜,這才氣絕而亡,人頭被楊軒感當做了馬桶。

整個淩遲過程當中,既沒有打雷閃電,也沒有山崩地裂,平平靜靜。

李建成沒能忍住慘叫,卻沒有孬種的求死或者求饒。

彌留之際,李建成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爹爹。”李建成微笑著,他知道這是幻影或者鬼魂。

李園慢慢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輕輕的走上了高臺,撫摸著李建成的臉龐。

“何以至此?”李園柔聲問道。

李建成笑,何以至此?若是重回數年前,太原李家沒有起事,他還是太原太守的長公子,還是大隨皇帝的外甥,他現在應該是朝廷大官了吧?他會帶著李師明,李玄霸,柴紹,長孫無忌等人在洛陽城中鮮衣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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