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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空城計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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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掛著一輪圓月,草原的深處似乎有狼嚎聲。

“唉,沒想到我們竟然成了中原大越的子民。”某個突厥老人憂傷的道,他是突厥人中有名的智者,怎麽都想不通為什麽沒有經歷過打仗,中原人大軍沒有沖殺過來,突厥草原忽然就成了中原人的草原了。

某個突厥將領遞過馬奶酒:“這是長生天的意志啊。”兔魔降世,那是長生天要考驗草原的雄鷹們,萬萬不能違抗。

“長生天難道會允許中原人……”

“嗚~”淒厲的號角聲在空中回響。

那突厥將領手中正抓了一塊羊肉,不敢置信的聽著號角聲,臉色大變:“不是吧!這是可汗聚集將領的號角!”他來不及與突厥智者多說,瘋了一般跳了起來,拔腿就沖向了中軍帳。

另一個突厥將領已經睡覺了,猛然從床上翻身而起,只套了一條褲子,衣服都不來不及穿,玩命的向中軍帳飛奔。

各個營地中都有將領使出吃奶的力氣向中軍帳飛奔,兔魔可汗聚集將領只吹七次號角,沒有到達的人不問理由,立即殺了。

才第三次號角,所有的突厥將領都到齊了,氣喘籲籲的看著胡雪亭,胡雪亭厲聲道:“朕決定明日天亮就出兵敦煌!”

九十九層泥土長城已經困住了王世充的軍營,楊広的援軍卻詭異的遲遲不至,圍點打援的計劃顯然破產。胡雪亭立刻率領三萬突厥鐵騎殺向隴西。

“聽說楊広就在敦煌,砍死了他,這隴西和蜀地立馬就是朕的了。”

“聖上,我等一定為你開拓萬世基業!”某個突厥將領字正腔圓,這句話他反覆練習了幾百次了,保證每個字都不會錯,絕對是標準的洛陽話,但是這些詞語的意思就不太明白了,反正是好話沒錯。

“哇哈哈哈哈!”胡雪亭大笑,三萬鐵騎進攻敦煌,應該不會失敗吧?她心裏沒底。就這些突厥騎兵有個P用,當年她帶一千騎就能殺光了這些蠢貨。但她只能帶這些菜鳥,驍騎衛的將士的大部分必須留給麥鐵杖威震西突厥,說什麽都不能調動。

胡雪亭瞧著身邊的驍騎衛士卒,她只能抽調這五百騎做親兵隊伍,這都有些擔憂抽調多了,怕影響了麥鐵杖在西突厥的穩定。

“真是矛盾啊。”胡雪亭感慨,又想用這些突厥人,又感覺這些突厥人忠心度是個問號,既不敢訓練他們,也不敢給他們紙甲。

“應該讓他們雙手沾滿了突厥同胞的心血,看他們還敢不敢背叛朕。”胡雪亭也就是說說而已,突厥人的眼中勝者為王,絕對不會有殺戮同胞的負疚感,或者以為殺了同胞就不能回頭了。

王世充的軍營中,所有人都緊張的起來,拿著刀劍守在了營寨前。

“胡雪亭深夜調動兵馬,定然是我們的援軍到了,堅持住!”王世充大聲的道,臉上幾乎興奮的放光。飛鴿傳信說薛世雄帶領五萬大軍救援,計算時日一兩個月前就該到了,可是毛都沒有看見。久久不見援軍,整個營寨中士氣極其低落,每天都有人討論著要不要強行出擊攻打突厥人,殺出一條回中原的血路,王世充感覺怨氣越來越大,他快要鎮壓不住了。

“是,援軍來了!”一群大隨將士大笑著用力點頭。

“我們只要守住了這裏,等待援軍就好。”王世充大聲的道,眾人用力點頭,援軍已到附近,何必沖出去玩命?

“是,將軍,我們會守住營地的。”一群大隨將士大聲的道。

大越軍營中,胡雪亭對麥鐵杖道:“朕明日一早率三萬人離開,你只管裝出有大隨援軍的模樣,待一個月後,你就裝出得到了朕幹掉援軍的喜訊,半夜歡呼,或者敲鑼打鼓什麽的,王世充的軍中士氣定然跌到了腳底。”麥鐵杖點頭,瞧胡雪亭的眼神有些異樣,還以為胡雪亭半夜召集眾將只是為了教突厥人規矩,沒想到是他單純了,胡雪亭怎麽可能沒有七八個後招。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被援軍久久不至打散的大隨軍士氣被“援軍到了”的好消息鼓動起來,要是聽說援軍被擊潰,這士氣肯定報覆性下跌,直接跌穿嬰兒底,只怕不用麥鐵杖招降,王世充就會親自出營投降了。

次日一早,胡雪亭率領三萬突厥騎兵向東方遠去。王世充所部軍營中歡聲雷動。“援軍就在東面!”“堅持住!”

麥鐵杖聽著這些歡呼,只覺大隨將士真是太老實了。

……

草原之上,胡雪亭率軍急進。

“聖上,距離敦煌還有三十裏地。”士卒們報告。

“哇哈哈哈,朕是天才,千裏奔襲竟然打成了千裏偷襲!”胡雪亭大笑,這次的進攻非常的順利,一路上別說遇到楊広的大隨士卒了,人都沒有看到過一個,楊広很有可能完全不知道她已經殺到了敦煌。

“殺進敦煌!”胡雪亭長劍高舉,三萬菜鳥偷襲老巢,楊広這回是一定嚇死了。

大軍行軍的速度非常的快,很快就到了敦煌邊緣。胡雪亭大喜,就算現在被楊広的探馬發現,楊広也絕對來不及準備防禦了。

“直接沖進去,放火燒光敦煌!”胡雪亭厲聲下令,一群騎兵用力點頭,偷襲講究的就是快和狠,只要四周突然起火,大隨的士卒一定心驚膽戰,自管自的逃跑,這敦煌就容易打了。

距離敦煌越來越近,有士卒低聲提醒:“聖上,情況不太對!”

胡雪亭揮手,所有人慢慢的停下。敦煌的黃土城墻就在幾十丈外,城門大搖大擺的開著,透過城門往進城中,街上靜悄悄的,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城墻上同樣靜悄悄的,一個士卒都沒有。

“空城計?”胡雪亭大驚。

一群士卒使勁的側耳傾聽,要是聽見有人彈琴什麽的,那就是空城計沒跑了。可惜風中靜悄悄的,別說彈琴聲了,走路聲都沒有聽見。

“聖上,不太對啊。”一群突厥騎兵也有些驚慌了,敵方的大本營忽然開了城門歡迎他們進入,怎麽看都不對。

“會不會我們進去之後,伏兵四起,亂箭齊射?”某個驍騎衛士卒低聲道,看看城門後空蕩蕩的街道,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弓箭手。

“火油!”另一個驍騎衛士卒低聲道,聲音有些打抖。要是城中準備了引火的東西,只等胡雪亭進了城,立刻關閉了城門,熊熊的大火四起,保證胡雪亭燒成焦炭。

“不過是空城計,朕為毛要怕?”胡雪亭斜眼看眾人。

“小心為上。”一群驍騎衛士卒低聲道,空城計為毛嚇退了司馬懿,那就是空城之後詭計更多,只要城門後面是個甕城,那進城的人基本不可能活著出來。什麽?透過城門能夠看到街道,不是甕城?唉,年輕人,你知道什麽叫做兵者詭倒也?別說在甕城中假裝街道了,假裝皇宮都不稀奇。只要敢沖進城門,保證可以看到一條假街道,以及無數的伏兵。

“派人沖進去!”胡雪亭惡狠狠的看著空蕩蕩的街道,司馬懿撤退是養賊自重,她可沒有必要養著楊広。

“派一千人進去,什麽也別管,只管守住了城門,檢查有沒有埋伏!”胡雪亭下令道。

“末將帕勒肯,願意為聖上打下敦煌!”某個突厥將領大聲的道,呼哨一聲,帶了一千騎沖向了敦煌城。

胡雪亭揮手:“準備接應!”

眾人點頭,死死地看著帕勒肯的一千人,等著箭矢如雨和熊熊大火。

帕勒肯咬著牙,用力的拍馬,大聲的叫著:“草原的雄鷹們,有聖上在,我們是無敵的!殺!”

“殺!”一千突厥騎兵大吼。

帕勒肯渾身肌肉緊繃,死死的盯著越來越近的敦煌城墻和城門。他當然知道此舉危險無比,這空蕩蕩的城墻和街道隨時都會出現無數的弓箭手和火油火把,分分鐘幹掉他們千餘人。

但是,富貴險中求,想要在新可汗,不,是聖上的心中留下武勇的大名,以後榮華富貴,他必須抓住眼前的機會。

“若有敵軍,一路沖殺過去,絕對不要停下!”帕勒肯大聲的下令,騎兵的優勢就是沖擊力,所有的停頓動作都是降低自己的攻擊力。

“我們一定能贏!”帕勒肯瘋狂的嘶吼,他距離城門只有不到十尺了,城頭的伏兵還沒有出現,果然是要等這一千人都進去了以後才會發動伏擊啊。但他已經看清了城門之後沒有甕城,那是一條真的街道!

“沖鋒!筆直的向裏面沖鋒!”帕勒肯充滿了對生的希望。

一千突厥騎兵發瘋一樣的拍打馬匹,旋風般的沖進了敦煌城,城外數萬人緊張的看著,敦煌的城頭並沒有出現意料中的弓箭手,也沒有出現熊熊大火,敦煌城中一片寂靜,唯有帕勒肯千餘人的馬蹄聲不斷地遠去。

“馬蛋啊!”胡雪亭長嘆,揮手,都進去吧,“空城計個屁,就是一個空城!”若是城裏有人,在帕勒肯沖進去的剎那就該立刻射箭,不然帕勒肯守住了城門,占領了城頭,這敦煌縱然有千般埋伏,也是分分鐘就被破了。

一群驍騎衛士卒用力點頭,某個將士卻還不放心,說不定遇到一個特別能忍的將領,或者遇到一個看破突厥人都是沒腦子的蠢貨的高手呢,他揮手帶了千餘突厥人進了敦煌城,第一時間就上了城墻,見四周果然沒人,這才吹響了驍騎衛的號角示意安全。

“進城!”胡雪亭下令道。

“帕勒肯還算是個勇將,不過……”某個驍騎衛士卒道。

“回頭就砍了他。”胡雪亭道。周圍的突厥將士們大驚,好幾個人驚訝又憤怒的看著胡雪亭。

“帕勒肯是勇士,為何要罷免了他?”“帕勒肯是第一個占領敦煌的勇士,必須賞賜!”

一群突厥人憤怒的看著胡雪亭,雖然帕勒肯的勇猛在空城之下摻了大量的水,但帕勒肯敢於沖進去就是勇敢的,漢人可汗太不懂的尊重勇士了。一群突厥猛將同仇敵愾的看著胡雪亭,簡直是故意屠殺草原的英雄。

胡雪亭冷哼一聲:“朕給他的命令是什麽?是‘什麽也別管,只管守住了城門,檢查有沒有埋伏’!帕勒肯做到了嗎?”

一群突厥人互相看看,當然沒有,帕勒肯別說守住城門了,根本就沒有停留,頭都沒回的沖向了敦煌城內,估計城門口有沒有人都沒看清。

“不按照軍令行事,那就是死罪!”胡雪亭盯著一群突厥將士,厲聲呵斥:“朕的命令是什麽,你們就要做什麽,別以為自以為是的亂來,朕就會放過你們!”

“守住城門有什麽用?帕勒肯占領了城池就是英雄!”某個突厥將領不服,打下一個城池的猛將被殺了,這怎麽都說不過去。

“突厥人果然都是蠻夷。”胡雪亭鄙夷著。一群突厥人臉色大變,只覺這個漢人可汗果然與突厥人不是一條心。

“你們腦子是不是空的?誰告訴你們只要沖進了城池就是勇敢?有沒有想過敵人放火燒了整個城市?有沒有想過敵人故意不殺帕勒肯,就是為了等朕進入敦煌城?不守住了城門,不檢查了四周,怎麽可以保證後續大軍的安全,怎麽保證朕的安全?”

“你們腦子裏沒東西,就老老實實的承認自己是蠢貨,按照聰明人的命令幹!又是蠢貨,又只以為聰明,又不想聽命令,就這種腦子進了中原,死一百次都不夠!”胡雪亭大罵著,一群突厥將士臉色又紅又青,想到驍騎衛的士卒第一時間占領了城頭,終於知道了為毛突厥人屢次進攻中原都大敗而歸。不懂兵法,以為勇敢就是一切的老實突厥人怎麽可能是狡猾的中原人的對手?

“想要變得強大,想要跟著朕統一世界,想要過上幸福的生活,你們就要學會什麽是軍令,什麽是規矩!”胡雪亭罵著。三萬突厥人默默的聽著,只覺打開了一片新天地。

胡雪亭瞅瞅身邊的一群驍騎衛士卒,這群突厥人被唬住了,忠心度+5,以後應該會老實聽話一些了。

“以為勇猛,長得帥,就可以不停朕的命令為所欲為的,全部殺了。”胡雪亭淡淡的對驍騎衛士卒道。驍騎衛士卒有些尷尬,那些突厥人聽得懂的。

“不要緊。”胡雪亭笑了,“草原的規矩就是強者決定一切,弱者只要跟隨,敢挑戰頭狼的全部去死。朕現在的所作所為,符合草原的規矩。”

驍騎衛士卒們用力擦汗,悄悄看一群突厥將士,只看見突厥將士規規矩矩的站著。

“兔魔可汗說得對,不聽可汗命令的就是死罪。”三萬士卒中,有人低聲的道,殺了不聽命令的手下又有什麽奇怪的,草原中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

“以前的可汗與兔魔可汗相比,都是懦弱的羔羊啊。”有突厥士卒感嘆,大部分可汗遇到了刺頭挑釁,都是明面上采取的懷柔政策,而在背後悄悄的陰人,讓他死於非命什麽的,哪裏有兔魔可汗這麽兇殘的直接就砍了。

“草原千百年就出了一個兔魔可汗啊。”一群士卒感嘆著,就是與眾不同,光照大地啊。

“帕勒肯那個蠢貨死了活該。”有士卒冷笑,三萬突厥士卒又不是一個部落的,誰知道帕勒肯以前是幹什麽的,一點尊重的意思都沒有,對他的唯一了解就是第一個帶兵沖進敦煌了,若是血戰自然會有對勇士的尊敬感,但既然沒有血戰,這勇士的質量就有點短斤缺兩了,尊敬感立刻被幸災樂禍取代。

“聖上,敦煌城中沒有人。”帕勒肯意氣風發的回來了,占領了一座空城的功勞幾乎是零,但所有人都見證了他的武勇,他在胡雪亭的手下的位置立馬可以提升好幾級了。

一群突厥將士詭異的看著帕勒肯,好些人微微嘆氣。

“拉下去,殺了。”胡雪亭淡淡的道。

“為什麽?為什麽?”帕勒肯差點以為耳朵聽錯了,卻被幾個突厥士兵死死的按住,拖到了一邊。一群帕勒肯的士兵有些騷動,但看看三萬大軍,立刻就老實了。

“你沒有遵守軍令!”某個突厥士卒小聲的在帕勒肯耳邊道。

帕勒肯終於反應過來了,但他一點都不怕,甚至有些鄙夷,多大的事情啊?守住城門算什麽,他打下了整個敦煌!帕勒肯不傻,知道該給胡雪亭臺階下,他大聲的哭喊著:“聖上,饒恕了我吧,你是天上的雄鷹,要征服整個天空,我就像天空中的雕,將會為了聖上四處翺翔!”

帕勒肯哭喊聲中,嘴角其實有一絲冷笑。不遵從命令算老幾?這種小錯誤他經常犯,以前的部落可汗也憤怒的想要重罰他國,但結果呢?還不是看在帕勒肯的勇猛的份上饒恕他,親自跳下馬拉起他,或者自願替他挨鞭子。

帕勒肯從小就知道,任性妄為是猛將的特權。哪怕是殺頭的死罪,帕勒肯只要跪在地上大吼幾聲“我忠心耿耿”,部落可汗就不太好下手了。殺了部落中知名的猛將,很多部落子民會不服的。帕勒肯只要再很給部落可汗的面子,喊幾聲我們一起吃羊奶長大,一起在草原上打滾什麽的,部落可汗就有了臺階下,免了他的死罪,與他抱頭痛哭,然後罰他幾十頭牛羊。

胡雪亭淡定的道:“不聽話的狗,養他幹什麽?殺了!”

帕勒肯震驚的看著胡雪亭,以抽刀的突厥士卒,忽然領悟到胡雪亭真心要殺他。

為什麽呢?

帕勒肯忽然想到了漢人的一句成語,“功高震主”!他咬牙切齒,漢人就是沒有氣量,一點都不懂草原規矩可汗不能因為勇猛殺手下,必須等到手下調整他的時候才能開打。

帕勒肯死死的盯著胡雪亭,胡雪亭羨慕妒忌恨他的勇氣,想要在他成長到可以挑戰可汗之前就抹殺了他,那麽就一拍兩散!

他神色陡然一變,厲聲道:“漢人可汗要殺光我們突厥勇士!大家造反啊!”帕勒肯猙獰的笑著,就不信這麽具有深刻用意的言語不能鼓動一群突厥人造反。

三萬突厥將士冷冷的看著帕勒肯,沒有一個人激動地響應他的號召,心中原本對帕勒肯還是有些同情的,帕勒肯勇猛是定然有的,只是不太有腦子,運氣差了些,此刻卻徹底的把帕勒肯看做了蠢貨。

帕勒肯震驚的看著四周的人,很是茫然,為什麽種族矛盾不好使了?

“一路走好!”突厥士卒獰笑道。

“等等!不要殺我!不要殺……”帕勒肯尖叫著。

“噗!”帕勒肯人頭落地。

三萬突厥將士看著血粼粼的屍體,又是鄙夷,又是震驚和欣喜,這就是漢人軍隊所向無敵的原因啊。

“城裏沒有人,敦煌被廢棄了。”某個驍騎衛將士搜遍了整個敦煌,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楊広放棄了敦煌?”胡雪亭皺眉,沒了敦煌,河西走廊向西突厥草原就敞開了大門,對整個隴西來說是一場大災難。

“不會吧?”胡雪亭心中忽然有了一個荒謬的看法。

“楊広不會放棄了整個隴西吧?”

……

一個月前。

敦煌郡是文化聖地,沒錯,只有黃沙的敦煌郡是大名鼎鼎的文化聖地。

“看那座舍利塔,看出來什麽了?”某個老人淡淡的問道,放下了手中的畫筆,一邊的隨從急忙遞上了熱毛巾,老人輕輕的擦著手,手中的墨汁立刻將白色毛巾染得黑不溜秋。

“沒。”某個少年很是尷尬的看著老人,又伸長脖子看了一眼老人在墻上畫的飛天,總覺得不太看得明白。

“你啊,從小看習慣了,自然是看不出來。”老人笑著。“這座塔的風格是江南的風格,那座角樓卻是中原區域的風格。”

那少年睜大了眼睛,茫然不知所措,什麽南方風格,北方風格,區別在哪裏?

老人微笑著,不以為忤。這敦煌郡中的土著其實非常的少,至少有七八成人都是從外地遷移而來的貴胄。

“是啊,我們以前是貴胄。”老人低聲道。大隨朝楊堅是個“仁慈”的人,篡位也好,統一了南北朝也好,殺得貴胄人數真心的少,只是滅了幾個族而已,來來去去死在楊堅手中的皇室貴胄也不過千餘人。這已經是非常非常的少了,僅僅是被北齊和北周的皇室貴胄高官門閥至少就有好幾萬人,楊堅是真的“仁慈”啊。然後,大批的不肯加入楊堅的大隨朝,或者楊堅殺了可惜,用了卻不放心的貴胄被流放到了敦煌。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始的,被流放到敦煌的人都在墻上畫畫,建造屬於家鄉風格的佛塔或其他建築。

不敢罵楊堅,不敢與大隨朝作對,難道還不許在墻壁上畫一幅畫嗎?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琴棋書畫樣樣拿手的門閥人傑,畫個畫還不容易。這放棄政治抱負,放棄覆仇的妄想,寄情於繪畫和建築的念頭很快就成了敦煌的流行。

這敦煌的藝術風格立刻拔高了幾個層次,南北文化的迥異在這裏展現的淋漓盡致。

老人看著少年,少年的身上已經找不到一絲南方的氣質,從小寨敦煌長大的少年的血液中根本沒有南方的靈氣。老人微微有些悲哀,作為南陳的貴胄,他已經被流放到敦煌二十年了,家鄉的面目都已經模糊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這西北風格的衣服已經習慣到感覺不到異常了。心裏不服,又能怎麽樣?全盛的時候都打不過楊堅,難道現在只是一個老頭了,沒兵沒將,反倒以為可以幹掉楊堅了。哦,楊堅已經死了好久了,楊堅的兒子楊広都被趕下臺了,中原已經不是楊隨了。

“哈哈哈哈!”老人忽然大笑,望向府衙方向。威風凜凜,奪了南陳基業的楊堅的兒子竟然被驅趕到了流放罪犯的敦煌稱帝。這真是太好笑,太有幸福感了。

遠處,一群士卒用力的敲打來著鑼鼓:“都出來!聖上有聖旨!”眾人紛紛向那士卒聚攏。

“聖上有旨意,所有人南遷蜀地,違令者斬!”那士卒大聲的叫著。眾人呆呆的看著那士卒,一時之間無法理解。

“所有人南遷?”過了半晌,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大聲的驚叫。

“怎麽?不願意?”那士卒冷冷的看著那人,身邊幾個士卒已經握緊了刀劍,若是稍有違抗,立刻殺了。

“太願意了!”那人興高采烈的叫著,“誰願意在敦煌吃黃沙啊,我早就想會南方了,雖然蜀地不是我老家,好歹也是南方啊!”

其餘人也是用力的點頭,喜笑顏開:“我早就想要回南方了!”“是想住在敦煌誰就是傻逼!”“聖上聖明啊!”

幾個士卒笑了,看來所有人南遷的命令很容易完成啊。

“走,我們去其他地方。”幾個士卒離去。興高采烈的人的臉色立刻垮了下來,冷冷的看著幾個士卒。以為這裏有人看不出來他們想殺人立威嗎?

“怎麽辦?”那人轉頭問其他人。方才開開興興的準備南遷的眾人個個臉色陰沈,偏僻的用來流放犯人的敦煌,在李建成大周朝的內訌之中都毫發無傷,難道會在楊広的手中倒了大黴?

“老辦法,躲到地洞中去。”有人淡淡的道。被流放的貴胄的危機感超過了所有人,居安思危,留退路,躲兵災,存放糧食那是所有貴胄的共同的秘密。哪怕李建成到了敦煌,也只看見一窮二白的敦煌,不知道敦煌的地底有大量的糧食,甚至不知道他們這些敦煌百姓。

眾人微笑著,蠢貨!

能夠在李建成面前躲起來,那是因為李建成不知道敦煌的具體人口,以為兵兇戰危,敦煌土著跑了十之(八)九,沒有在敦煌大肆的搜索。眼下楊広的禦林軍士卒們占領敦煌許久了,早已對敦煌有多少人了如指掌,怎麽可能無視一群人消失呢?只要禦林軍發現人數對不上,還都是一些以前的貴胄子弟,立刻就會懷疑是逃走了還是躲了起來,考慮到四周是黃沙漫天,又都在禦林軍的控制之下,幾乎無處可逃,那躲起來的可能超過了九成,禦林軍只要用心一搜,保證一網打盡。

“留下一部分人,其餘人跟著楊広南遷。”某個人厲聲道,惡狠狠的看著周圍的人。“又到了我等生死存亡的關頭,我等沒有其他選擇。”

眾人慢慢的點頭,少幾個人不會是問題,別說禦林軍不會為了少了幾個人大肆的搜索,就是猜到了他們留下了部分人,也不會因此翻臉。

“細細想來,此次南下禍福難料,我等留下部分精英,看老天爺的意思吧。”某個人道。敦煌的一群流放貴胄當中,南北都有,有的人一輩子沒有去過南方,想到南方的潮濕天氣就發抖。但不可否認的是哪怕是封閉的巴蜀,也比荒涼的敦煌更有潛力,跟隨楊広南遷很難說是不是一次機遇,把所有精英都留在敦煌同樣是極其愚蠢的。

眾人緩緩點頭,真心看不清局面。

“唉,在天下大變之下,我等終究是螻蟻啊。”有人看著天空,還以為到了敦煌之後終於可以做一個以前看不起的土皇帝了,沒想到一個個大佬告訴他們,螻蟻就是螻蟻,只能任人宰割。

“記住,留下來的人誰也不投靠,老老實實的待在地洞裏,絕不要妄自出頭。”有人叮囑著,楊広率眾南遷,這敦煌或者說這天下究竟是誰的,他們這些被局限在敦煌消失不靈的人自然是不知道,但不論是誰都難保是不是曇花一現,或者更明確的說是“誤上賊船”,多幾次東南西北遷移,留多少精英都不夠死的。

一個月後,空寂無人的敦煌的幾個大宅子的地下,一些門閥精英小心的保持著安靜,任由地面上怪聲怪氣的突厥語透過傳聲筒進入地下。

有人悄悄的打著手勢:“突厥人!這是突厥人殺入中原了?”

其餘人同樣打手勢回覆:“說不定又是一次五胡亂華。”

“唉。”一群人默默的嘆氣,沒有離開地道與外頭聯系真是太英明了。

“我們只管躲在下面,下面的糧食夠我們吃好幾年的呢,等到外頭風平浪靜再出去。”一群人淡定無比。

……

胡雪亭沒在敦煌多做停留,稍微修整之後繼續向東,一口氣到了天水,一路上不用專業的探馬查看,只要有眼睛的就知道有無數的百姓向南去了,向南的道路上到處都是破爛鞋子和籃子。

遠處,數十個大散關的驍騎衛探馬遠遠看見了突厥大軍立馬掉頭就走。

“不用逃,我們是自己人!”突厥士卒大聲的喊著。

“突厥白癡!”大散關的驍騎衛探馬鄙夷極了,以為會說幾句洛陽話就是自己人?你丫身上的突厥人服裝都沒換!

一群突厥騎兵在後面猛追,數十個大散關的驍騎衛探馬拼命的逃。

“不要戀戰,必須回去告訴聖上,突厥人殺過來了!”驍騎衛探馬們大聲的互相提醒著,看模樣僅僅是突厥人的先鋒就有數千人,後面只怕有十幾萬突厥人殺進了隴西。

“怪不得楊広跑了!”某個探馬大罵,引狼入室!

大散關轉眼就在眼前,關卡上的人見了有突厥騎兵追趕探馬,毫不猶豫的吹響了號角。

“突厥人!”楊軒感大怒,垃圾突厥人都敢殺到關中了,中原人顏面何存?

“兒郎們,跟我殺出去!”楊軒感厲聲道,立馬要率領一千驍騎衛騎兵出城。

“嗚~”號角聲在大散關外響起。

“咦!”楊軒感一怔,這是驍騎衛的號角。他仔細一聽,號角聲竟然是從突厥人的隊伍中傳出來的,立馬就悲傷了:“想不到我驍騎衛中竟然出了叛徒!”要不是有叛徒,突厥人怎麽懂得驍騎衛的號角?

“隨我殺掉叛徒!”楊軒感厲聲道,率領千餘驍騎衛騎兵就沖了出去。

數千突厥鐵騎見大散關中有人沖了出來,大喜:“他們來迎接我們了!”“太好了,趕了這麽久的路,終於見到中原人了。”“我要吃羊肉,我要吃烙餅,我快餓死了!”歡快的迎向楊軒感。

楊軒感一瞅數千突厥人歡呼著沖上來,冷笑:“果然是有叛徒在突厥人當中!不然怎麽認得楊某?”他高高的舉起了長戟:“兒郎們,隨我殺光突厥狗!”

一群驍騎衛士卒看著越來越近的突厥人只覺怪怪的:“聖上,為什麽突厥人沒有拿出刀劍?”往常那些突厥人早早的就亮出了刀劍,一邊揮舞一邊怪叫了,為什麽這次只會傻乎乎的笑,刀劍都沒有□□?而且戰馬的速度也沒有催動起來,很有些散步的感覺。

楊軒感大笑:“他們輕敵了,以為幾千人足以活捉楊某!”一群驍騎衛士卒又覺得有道理,又覺得不太對,從來沒有見過騎兵空手沖鋒的。但突厥人的腦袋比較奇怪,說不定真的以為可以仗著人多抓住楊軒感呢?

“還是小心些。”一群驍騎衛士卒提醒著楊軒感,說不定有秘密武器。

雙方越來越近,已經不過三四裏地。

“嗚~”又是一聲驍騎衛的號角聲從突厥人的背後傳了過來。

“咦!”楊軒感等人一怔。

“啊?”數千突厥先鋒一怔。

“聖上讓我們撤退?”數千突厥人驚訝極了,大散關的人都出來迎接他們了,眼看雙方就要勝利會師,好些突厥人甚至做了準備從空中跳下馬,淩空抱住中原戰友,在草地上打幾個滾,完全不理解為什麽胡雪亭吹號角讓他們撤退。

“不要管!聖上說撤退,我們就撤退!”突厥騎兵頭領厲聲道,聖上軍法無情,不管是哪個猛將敢違抗軍令,立馬殺了。數千突厥騎兵急忙勒馬轉向,往來路疾奔。

“停!”楊軒感止住了騎兵的沖鋒,目瞪口呆的看著那數千突厥騎兵玩命的拍馬向西疾沖,就算是沖鋒也不帶這麽催動馬力的,保證跑不了多久馬就要趴下。

“將軍,他們再與突厥大軍匯合。”驍騎衛將士們提醒,遠處有兩三萬突厥大軍出現。

“兒郎們,準備沖鋒!”楊軒感厲聲道。一舉擊潰了剛剛到的突厥主力,這場戰役就穩贏了。

“必勝!必勝!必勝!”一群驍騎衛騎兵大吼,絲毫沒有把兩三萬突厥騎兵放在眼中。

突厥大軍緩緩的勒住了馬,停步不前,有四五百騎越眾而出,向著楊軒感的方向奔來。

“放肆!”楊軒感和一群驍騎衛將士怒吼,四五百驍騎衛敢與一千驍騎衛對沖,這忒麽的簡直是羞辱驍騎衛了。

“不能留下一個活口!”楊軒感厲聲道,一群驍騎衛將士用力點頭,必須一次沖鋒全部殺了,否則丟不起那個人。

“沖鋒!”楊軒感厲聲道。

對面,那四五百騎兵同樣縱馬沖鋒。兩只隊伍飛快的拉進距離。

“咦!”某個驍騎衛騎兵一怔,不敢置信的看著對面的旗幟。

“那是胡星君的旗幟!”又是一個驍騎衛將士驚訝的叫道。

“難道是胡雪亭的人當中出了叛徒,連軍旗都奪走了?”楊軒感瞇起了眼睛,今日必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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