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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鼠目寸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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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篝火,在黑暗中鮮艷無比。

“來,喝了這碗酒,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某個幽州重騎的軍官向李師明敬酒。

周圍的人瞅瞅那巨大的海碗,以及滿滿的,足有一斤的酒水,立刻似笑非笑的看著李師明。幽州重騎舍棄幽州百姓,卷了所有的錢糧,日夜兼程趕赴太原,雖然尚且有些距離,但已經距離太原近,而距離雁門關遠,不用擔心驍騎衛半路進攻了,這早就該來的給新官員下馬威,終於出現了。

一些將領給那敬酒的打眼色,你也太狠了,這碗酒下肚,李師明立馬趴下。但教訓一下才十四歲,之前一直在幽州玩耍的、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把幽州重騎招攬到麾下的小子,還是很得人心的,誰也沒有想出來打個圓場什麽的,任由那敬酒者拿著“不喝就是不給面子”之類的言詞挑釁威逼著李師明,更有人大聲的叫:“走一個!”

紅紅的篝火映照著周圍的將領們紅紅的臉龐,骯臟的衣服,邋遢的絡腮胡子,果然是豪邁至極啊。李師明唯有興高采烈的站起來,端起比臉還大的海碗,大聲的道:“幹!”一仰頭,大口的喝著,混濁的黃酒順著他的嘴角,瘋狂的向下流淌,淋濕了他的衣服。

“好!豪氣!”周圍的一群將士用力的鼓掌,就算李師明是個能喝酒的,這裏數千人,一人一碗,就算是來個酒桶都撐死了。

李師明大口喝完,將空了的海碗高舉過頭,對著眾人示意,眼睛亮的發光:“好酒!”

眾人註意到了李師明的衣服不像話的濕,人人心中雪亮,遇到了一個酒場老手,還是個不要臉的老手。這碗足有一斤的酒水,只怕是一滴都沒有進入李師明的喉嚨,直接餵了衣服。

指出來,打李師明的臉?對於酒桌老手來說,這種行為根本無效,人家只是喝得豪邁而已,難道還能要求一小杯一小杯的文文雅雅的喝酒?那就是打幽州重騎自己的臉了。靠豪邁,義氣維持整支軍隊的幽州重騎丟不起人。

“到了太原,我等還要靠賢侄多多照顧。”羅藝大聲的道,舉起碗先幹為敬,然後看著李師明再次拿酒水洗衣服,周圍的人大聲的叫好,附近的篝火邊,有人大聲的劃拳,有人歡笑著,有人唱著小曲。

直鬧到快午夜,眾人這才散了休息。羅藝等人醉倒在了篝火邊,李師明歪歪扭扭的走著路,嘴裏稀裏糊塗的說著“我沒醉”,被人扶進了帳篷。

篝火邊的羅藝等人翻身坐起,神色間全無一絲醉意。大軍趕路,再怎麽沒有戰鬥,當做郊游什麽的,也不可能肆無顧忌的喝酒,把腦袋掛在腰上的行當,誰會愚蠢的真的喝醉?看著歡樂和放松的野外篝火晚宴,其實只有李師明周遭的人,喝的才是酒水,其餘幽州將士喝的都是水而已。

“那小子裝醉。”有將領低聲道,酒水只在嘴唇邊打了個轉,全部倒在了衣服上的李師明怎麽可能醉。

“演技零分。”有將領冷笑著,李師明醉酒之後的蹣跚腳步,滿嘴的“我沒醉”,實在是太套路太浮誇了。

“呸!糟蹋了好酒。”有將領低聲罵著,軍隊行軍,誰會帶大量的酒水?從周圍市集好不容易買到的少量酒水,竟然就這麽被李師明倒在了衣服上,想想就有些心疼。

“將軍,你真的要投靠李師明?”有將領低聲問道,周圍的將領立刻停下了低聲的咒罵,緊緊的盯著羅藝,這是事關整個幽州鐵騎的大事,必須說個清楚。

有將領飛快掃了一眼李師明的營帳,距離不短,又有士卒站在外頭四角守著,不擔心李師明會出來偷聽。有將領不放心,對著李師明營帳前的士卒打手勢,幾個士卒點頭,仔細聽營帳內的動靜,依稀聽見李師明喃喃的叫著“我沒醉”。幾個士卒冷笑著互相看了一眼,李師明的手段真是拙劣啊,向著將領們打著手勢,李師明老老實實的待裏面。

羅藝淡淡的掃了眾多將領一眼,眼神中豪氣幹雲:“你們說呢?”

幾個將領淚流滿面,單膝點地,悲聲道:“將軍豪氣過人,天下英雄誰不佩服?為何要投靠一個小毛孩?”

一個將領伏地嚎啕,卻又怕驚動了李師明,捂住了嘴,哭聲立刻低沈了,卻更加的悲痛。“將軍志在天下,為何要向小小的太原李家屈膝?太原李家官居幾品,將軍幾品?太原李家可有軍馬,可有天下至強之軍?太原李家可有和下屬把手言歡,貼心貼肺,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他擡頭看著羅藝,臉上涕淚縱橫:“李家處處不如將軍,將軍怎麽能夠投靠李家?李家投靠將軍,我等還嫌棄李家呢。”

某個將領沖著李師明的營帳,重重的吐著唾沫,鄙夷的道:“不過是太原太守的兒子而已,紈絝子弟,大隨叛逆!哪有將軍的功勞都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將軍若是投靠李家,那是折辱了自己啊!”

一群將領跪在地上,抱住了羅藝的腿,哽咽著:“主辱臣死!將軍若是被逼投靠一個童子,那是我等的屈辱,我等只有一死以謝將軍了。”

羅藝默默的看著一把鼻涕一把淚,抱著他的腳痛哭的將領們,久久無語。

一群將領們默默的流淚,互相打著眼色,老羅是不是腦子有病啊!都演到這個程度了,還不跳出來大聲道,“汝等果然是我羅藝的忠臣啊!”難道非要他們拿著刀劍自盡,才肯罷休?

羅藝為什麽投靠李師明,有什麽難猜的?跟隨羅藝這麽久的馬屁精們,怎麽可能看不穿羅藝的念頭,羅藝對楊広都有異心,想著在天下大亂的時候橫掃天下,登基為帝,怎麽會臣服一個小P孩?

羅藝投靠李師明,無非是想要占領太原而已。

幽州已經被羅藝搜刮的幹幹凈凈,再也擠不出足以養四千鐵騎的資源了,還留著有個P用?瞧瞧每天偷偷地逃向雁門關的百姓,以及空蕩蕩的城池,只要有眼睛,就能知道幽州已經飛快的向完蛋狂奔,留下來是死路一條。

但太原的情報可比幽州好多了,錢多,糧多,人多,羅藝若是奪了幽州鐵騎,立刻就有了休養生息的基地。李師明提出招攬之意,簡直是瞌睡送枕頭,送上門的肥肉,不吃都對不起祖宗了。

羅藝肯定是想著跟隨在李師明的背後,不動一兵一卒,輕松的進入了太原高高的城墻,然後立馬翻臉,宣布占領太原。一群將領根本不用去猜測,去花腦筋深思,羅藝的心思一定如此,當然,羅藝說不定還會想著以太原為出發點,占領整個關中,從而有了爭奪天下的基業什麽的。

一群將領準備好了歡呼,佩服,敬仰等等各種表情包,就等羅藝宣布幽州鐵騎要橫掃太原,占領關中,統一天下,征服宇宙的雄心壯志,然後瘋狂的發表情。

但是,該死的羅藝在決定投靠李師明後,竟然一點都不和將領們解釋!

一群將領們立馬就驚慌了。這是羅藝懷疑他們的忠心度不夠,會投靠李師明,因此不肯向他們說真話?這問題就大發了。一群將領無數次的暗示,羅藝就是靜悄悄的不動聲色,眼看距離太原越來越近,將領們肝都疼了!這是羅藝以為他們都投靠了李師明,準備開始清理他們了?

迫不得已之下,眾人只有借著這次的酒宴,瘋狂的表忠心。

可是,都到跪在地上抱腳的狗血鏡頭了,羅藝竟然還沒有說出要占領太原的真實目的,難道,他們要更進一步不成?

一群將領抱著羅藝的腿哀嚎著,飛快的打眼色,好幾個將領怒視哭訴主辱臣死的家夥,這種核彈級別的言詞,是可以隨便拿出來說的嗎,瞧,羅藝當真了,怎麽收場?

那“主辱臣死”的將領神色不變,淡定從容,不如掏出一塊手絹,咬著手絹哽咽。一般到了這個鏡頭,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會被感動的。

一群將領哭得更激動了,雖然這些小女孩身上淒美無比的行為,讓一群大胡子糙男人演,實在是不堪入目,但要是羅藝繼續沈默,只有硬著頭皮上了,總不能真的拿著刀劍自盡,主辱臣死吧。

好幾個將領堅決反對,老子身上沒有手絹!

一個將領哀嚎著,目中精光四射,霍然站起,按著腰間的刀劍,死死的盯著羅藝。

一群將領震驚極了,竟然真的有人敢演主辱臣死?

“往日豪氣幹雲的將軍,成為只會跟在頑童背後的喪家犬,都是那個小子的胡言亂語,迷惑了將軍的心智,待某殺了那李師明!”那按著刀劍的將領厲聲道,神情中悲壯無比。“就是將軍怪罪,殺了我,我也在所不惜!”

一群將領看著那將領,佩服極了,七手八腳的去搶那將領腰間的刀劍。

“對,都是李師明那賊子的妖法!”“待我殺了那賊子,將軍自然會恢覆心智!”“都別搶,我去殺!”“我對將軍忠心耿耿,我去!”

一把連著刀鞘的刀子,在十幾個將領的手中,你傳給我,我傳給你,不時在空中飛起,數人飛升而起,或數人握著刀鞘,誰也不肯松手。

一群將領開心極了,早該想到這個辦法的,要是羅藝不吭聲,他們就能搶一把刀搶到天亮!

“你們果然是羅某的兄弟啊!”羅藝滿臉紅光,終於開口了。

“將軍,待我們殺了李師明,再來向將軍請罪!”一群將領淚流滿面的看著羅藝,想要在豪爽的人手下做事,除了需要演技,更需要體力啊。

“羅某怎麽可能投靠李師明?”羅藝鄙夷極了,李師明一個頑童而已,算老幾?李建成也不過是一個紈絝!他們的老子李園,都不過是一個廢物太守而已,掌握著大隨最精銳……哦,比十二衛軍稍微差了點的幽州重裝鐵騎的羅藝,怎麽可能投靠官位比自己低的李園的白丁兒子?

“羅某的目標,是太原,還有關中!”羅藝看著黑漆漆的天空,圓月就在他的背後,映照著羅藝的豪情壯志。一群將領驚喜崇拜憧憬的看著羅藝,這種廢話誰不知道,快進!我們都累了,好想回家睡覺。

“諸位兄弟,羅某有大計劃!”羅藝眼神發亮,捋須而笑。一群將領眼睛也發亮,必須加快進度,否則今夜沒得睡了。

有將領低聲道:“李建成雖然有仁義無雙之名,但聽說已經被趕到了隴西,日後只會死在邊塞了。將軍一到太原,太原只怕會望風而降。”幽州消息落後,都靠來往商人道聽途說,想要具體的消息,那是想也別想了。但傻瓜也知道李建成和關中門閥的關系只怕是接近決裂了,再也沒有資格問鼎中原了。

一群將領紛紛點頭:“太原百姓盼將軍解民倒懸久矣!”好了,已經秒打下了太原了,可以回去睡覺了。

羅藝咧開嘴笑:“真是如此!只要羅某進了太原,登高一呼,必然會萬眾響應。但我們不需要這麽著急,遠去太原,兵馬勞頓,門閥只怕還存有疑惑,需要時間緩緩的滲透。”

一群將領用力點頭,某個將領道:“我們去投靠太原李家,必然會受到重用,立即掌握整個太原。”

“非也!”羅藝搖頭道。

一群將領驚愕的看著羅藝,憤怒的盯著那廢話的將領,要不是你丫的多話,大家喊幾聲萬歲,就會回去睡覺了。

“我幽州重甲鐵騎去太原,李師明其實是不會看重的。”羅藝緩緩的道。一群將領真心驚愕了,不開玩笑?

“從軍事力量上看,缺兵少將的李師明好像少不了我等幽州鐵騎,但是,從政治上看,幽州鐵騎投靠了李師明,和普通的新招士兵幾乎沒有區別。”羅藝一字一句的道,他這幾日反覆的思索,看清了利弊。

羅藝等幽州系將士,對李師明而言,真正稱得上重要的時間,撐死了也就一兩年。李師明有心培養自己的勢力,只會傻乎乎的招攬幽州鐵騎?若是李師明今年二十四歲,羅藝反倒信了。但是,才十四歲的李師明竟然想要招攬幽州鐵騎,這心智就不能等閑視之了。

“李師明只會把我等打散,編入新軍,整頓新軍,最多兩年時間,太原數萬新軍煉成,我等若是識趣,那還能在李師明的手中做個普通將領,若是驕橫跋扈,只怕立刻就被李師明清洗了。”羅藝盯著一群將領,就不信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這些將領還會有人傻乎乎的去投靠李師明。

一群將領盯著羅藝,老羅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所以才會被楊広委以重任。

“羅某對汝等如親兄弟一般,豈會坐視汝等慘死在李師明的手中?”羅藝淡淡的道,視線從一個個將領的臉上掠過。

“不是羅某沒有義氣,想要謀取李家的太原,而是形勢所逼,李師明把屠刀架在了我們的脖子上!”羅藝厲聲道,邏輯不通沒關系,豪邁漢子從來不看邏輯,只看言詞是不是豪邁和義氣。

“將軍怎麽說,我們就怎麽做!”有將領崇拜的看著羅藝。

“只要跟著將軍,我們就可以統一天下!”有將領眼冒星星。

“將軍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果然是將軍啊!”有將領用力的擦眼睛。

羅藝咧嘴笑著:“你們跟著羅某,羅某定然會保你們榮華富貴。”一群將領淚流滿面,再次跪下,抱著羅藝的腿嚎啕哽咽。

“羅某進入太原,統治關中,必然輕而易舉!”羅藝擡頭看著滿天的繁星,自信無比。

李建成仁義無雙的名頭,與幽州重騎的義氣豪爽等等,在風格上是非常接近的,稍微改動一下,就能毫無問題的完美連接,保證整個太原乃至關中一點點不舒服都感覺不到。

在三觀相同的環境下,羅藝吞並關中的過程必然輕松愉快。

“李師明再怎麽有野心,再怎麽聰明,依舊是個孩子啊。”羅藝斜眼掃了一眼李師明的帳篷,以為可以借用幽州鐵騎訓練士卒,然後用完就丟,實在是太天真了。

“若是操作的好,羅某倒是可以利用一番。”羅藝微笑著,他大可以在李師明想要動手之前,揭發李師明想要和李建成(奪)權,然後滿含熱淚的殺了這個不忠不義的李二,向遠在天邊的李建成表忠心,然後舉著大義的旗幟,在太原做土皇帝,進一步吞並關中。

“兄弟相殘,忠臣主持正義。”羅藝開始為將來的宣言打草稿了。

帳篷中,李師明透過針眼大小的縫隙,看著羅藝等人的抱腿痛哭大戲,悄無聲息的退回到了營帳的中間,躺到了被褥上,看來在羅藝的心中,已經給他打上了“有野心,但是幼稚”的標簽。

“這一路去太原,定然平安無事。”李師明閉著眼睛,默默的想著,羅藝一定是想著在幾年之後發難,或者和平接受太原之類的美夢。

“羅藝,你哪裏有資格問鼎天下啊。”李師明冷笑著,羅藝這人計謀不夠也就罷了,天下聰明人就這麽幾個,比羅藝笨的人都在豎旗桿造反,但是,羅藝這人是無膽匪類,坐擁幽州鐵騎,卻不敢向周圍的大佬開戰,被驍騎衛教訓一下,立馬就萎了。眼看人人都在發展內政,立足長遠,卻為了軍餉糧餉盤剝百姓,一點點遠見都沒有。如此廢物,偏偏又不會馭人,身邊只有馬屁精,沒眼光,沒戰略,沒魄力,沒人才,沒錢糧,什麽都沒有,怎麽可能有資格爭霸天下?

“李某若不是看上了幽州騎兵,哪裏會在乎你。”李師明冷笑,全天下都知道紙甲比重甲實在了,羅藝依然抱著重甲不放,就這見識,就和鄉下老漢沒什麽區別了。李師明看中的,只是那四千騎兵而已。羅藝,以及抱著羅藝的腳痛哭失聲,不能沒有你的幽州將領們,李師明一個都不要。

……

大殿中只有十幾個人,人人皺著眉頭。丹陽和餘杭的距離實在太近,丹陽稍有風吹草動,消息立刻就會被送到了楊暕面前。

“只是想要維護貪官汙吏?”有大臣皺眉,言詞當然是誇張了,越國用酷吏,行酷法,但這貪官汙吏是真心沒有,敢在胡雪亭手下貪汙的,腦袋都在樹上掛著。

眾人懂他的意思,這是覺得胡雪亭對同樣在大隨黑名單上的人抱有特殊感情,物傷其類,臭味相投什麽的,不願意傷了虞世基裴蘊之流。

“倒是有幾分義氣。”有大臣淡淡的道。

楊暕點頭,也不以為意。對外頭當然不能這麽說,必須說狼狽為奸什麽的,但都是核心,若是這裏都不敢說真話,那江南東道幾乎就只能等死了。

“是啊,胡雪亭不洗白自己,洗白手下,倒是了不起。”楊暕讚嘆道,要是胡雪亭鬧騰了這麽大,只是為“新社會舊社會”什麽的打廣告,那大可以任由她折騰,江南東道不需要這一套。

“不太像。”蕭瑀搖頭道。

“從消息看,胡雪亭早早的就在經濟上逼迫虞世基和裴蘊了。”蕭瑀笑了。

楊暕和一群人點頭,胡雪亭只給虞世基二人少得可憐的薪水,他們差點以為這是要逼迫虞世基和裴蘊貪汙,然後找借口幹掉兩人了。

“但是,虞世基和裴蘊怎麽可能是會因為錢少而貪汙的人呢。”蕭瑀笑著,兩個大奸臣都是人精,怎麽可能會在嚴格杜絕貪汙的越國犯法呢,當年他們還警告著自己的族人子弟萬萬不能貪贓枉法來著。

“既然不是這個目的,又是為了什麽呢?”蕭瑀問道。

楊暕拼命的思索,本來按照現在的情況看,胡雪亭這是要用經濟手段和刑罰雙管齊下,逼迫虞世基等奸臣奉公守法,一心為民,然後習慣成自然,安貧樂道,從壞人變成好人,“從鬼變成人”。但看蕭瑀認真的提出來,顯然不是這麽簡單。

“對,就是不應該這麽簡單。”蕭瑀重重的道,眾人心中一凜。

胡雪亭若是想要虞世基等人老實做好人,完成“改造”,根本不需要這麽覆雜,只需要直接開口溝通就是。以虞世基等人的機靈,在明白越國的立國之本就是清廉和守法之後,絕對不會愚蠢的和胡雪亭對著幹的,要麽就是積極的做個好人,要麽就是辭官離開越國,而胡雪亭有虞世基等人配合,更是可以早早的把“新社會舊社會”什麽的刷得全天下都知道,哪裏需要如今這麽晚才發動。

“難道是因為仁義無雙?”楊暕問道。若是胡雪亭的“新社會舊社會”發動的早了,這天下流民是不是會跑到胡雪亭的越國,重覆關中的困窘?或者,胡雪亭本來沒有想這麽深刻,只是看見李建成的仁義無雙倒了,這才想到可以樹一面能夠吸引百姓和人才,卻又有區別的偉大旗幟?

“有可能。”蕭瑀笑著。是不是胡雪亭的目的,他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若是越國也打出了類似“仁義無雙”的旗幟,會有什麽利弊。道德危機,糧食危機,門閥危機,商業危機,同樣適用於越國的。

退朝後,某個大臣看了一眼蕭瑀,又看了一眼楊暕,拼命的打著眼色。楊暕懂他的意思,那是提醒他防備蕭瑀。

“本王怎麽會沒有防備呢。”楊暕默默的想著,又不是白癡,在天下到處都有人稱王稱霸的時候,冒出一個能力比他強大十倍的蕭瑀,就以為蕭瑀一定會因為楊暕與他是親戚,就盡心竭力的輔佐楊暕。

楊家的天下是從別人的手中奪過來的,其中就包括了蕭家。高家,宇文家,甚至一點都沒關系的李家都開始奪回以前的失地了,蕭家若是想要奪回長江以南的土地,那是一點都不奇怪。

楊暕一直在密切的關註著蕭瑀的行為,若是他有所異動,那麽看在親戚的情面上,可以讓他在監獄中待到天下穩定,或者待到死。

但蕭瑀一直規規矩矩的,一點都沒有(奪)權的意思。

“謀奪大隨江山的主謀是蕭瑀。”這個消息,不,謠言,在某一天詭異的出現在了楊暕的案幾上。謠言非常的詳細,蕭瑀怎麽謀劃,怎麽拉攏高穎,怎麽暗算楊広,有鼻子有眼的,好像親身經歷一般。

楊暕只是在燭火中燒了紙條,然後撤換了所有的太監宮女侍衛。

是不是真的,現在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的建立江南東道。沒有實力,什麽都是假的。

“江南東道人口少,沒有關系,本王年輕,十年,二十年之後,這江南東道就會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人了。”楊暕很想的開,時間在他這一邊,他的地盤雖然比江東孫家小了一點,但是同樣的,他不面對任何強敵。

除了胡雪亭。

從戰略上來說,胡雪亭先收拾了江南東道,避免腹背受敵,那是最佳的策略。但胡雪亭在戰略上失誤了不是一次兩次了,楊暕一點都沒有看出胡雪亭要向江南東道進攻的意思。

“這胡雪亭,究竟是想幹什麽呢?”楊暕沈吟著,一不留神,又想到了蕭瑀的身上。“舅舅,又想幹什麽呢?”

“你到底想幹什麽?”同樣的問題,蕭皇後也在追問蕭瑀。原本計劃的覆國計劃,為什麽過去了這麽久,一點動靜都沒有。

“情況大變啊。”蕭瑀苦笑。人算不如天算,原本的計劃當中,大隨分裂,楊広帶領大隨的忠臣們,四處征戰,中原、關中、遼東,漠北、到處打得血流遍地,然後一直躲在楊暕背後的蕭瑀,只要隔絕了楊広與楊暕的聯系,就可以安安靜靜的在一無所知的楊暕背後,慢悠悠的滲透和掌握長江以南,順利發展勢力,最後一統天下。

他不會幹掉楊暕,只會按照舊例,給楊暕一個柱國或者大臣的位置。一來畢竟有血脈之情,二來有楊暕吸收大隨的故舊,穩定局勢,為強大的蕭梁朝效力,那才是真正的雙贏。

但是,不僅僅外部局勢大變,原本以為的大戰,竟然在楊広出乎意料的出兵遼東之後,根本沒有打起來,蕭氏家族的內部,同樣出了大問題。

“我們的好侄兒蕭銑,竟然想做皇帝哦。”蕭瑀苦笑,這回真是禍起蕭墻了。

“蕭銑?”蕭皇後根本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侄兒。

“不是我們一支的,是五叔蕭巖的孫子。”蕭瑀說道,這個小子竟然帶了一幫人,想要自己做皇帝,更糟糕的是,蕭閥內部有很多人跟隨他。

“為什麽?”蕭皇後驚訝的問道,蕭閥中論傑出論輩分論血脈,有資格當梁朝皇帝的,一定是蕭瑀,蕭閥中能夠和他爭奪的,只有蕭璟,但蕭璟自知才華有限,沒想在大業未成的時候內訌,降低了覆國的可能性,他只想封王就夠了。小字輩的蕭銑,還不怎麽出名,有毛個資格做皇帝,還有人跟隨?

蕭瑀苦笑不語。

蕭皇後猛然醒悟:“是因為我?”嫁給了奪取了蕭家天下的楊家,還生了孩子,甚至預定了要給這楊家的子孫做大官,怎麽看都讓保守的蕭閥內部不滿。

“真是比楊家差遠了。”蕭皇後冷笑,楊堅的女兒楊麗華同樣嫁給了敵人,哦,好吧,不是敵人,是當時的皇帝,但楊麗華為了家族,背叛了丈夫,和蕭皇後是一模一樣的,卻在隨朝過得舒服極了。這麽一比,蕭閥那些族人可真是垃圾啊。

“他們想怎麽樣,造反?幹掉我們,奪取江南東道?”蕭皇後冷笑,蕭閥是帝王之家,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子女眾多,旁支自然是多的很,存活至今的族人中,單論輩分,比蕭皇後兄弟姐妹高的也不是沒有,但落魄久了,這見識和氣度就真的差得太多。

“他們想要在江陵稱帝。”蕭瑀道,一群遠古族人,哪裏有能力有膽量在江南東道和他硬杠。

“江陵?”蕭皇後一怔,更鄙夷了,這是只想要“西梁”的小地盤,放棄了曾經的南梁的大地盤了?

“你真是找了一些好族人啊。”蕭皇後諷刺道,蕭瑀為了重建南梁,辛辛苦苦去各地找了流散的,八竿子打不到的族人,結果這些族人不是為了覆國,而是為了找個小地盤,稱王稱霸,過過官癮。

蕭瑀嘆息,脫離底層太久,忘記了什麽是鼠目寸光,怎麽都沒有想到,他在謀劃南梁的故地的時候,一群族人只盯著小小的江陵,或者荊州各地而已。

南梁全盛的時候,地盤可是包括三國蜀國和東吳的全部啊。

“他們拉走了我手上唯一的軍隊。”蕭瑀淡淡的道,心裏已經給那些族人的生命畫上了句號。他們兄弟姐妹花了多年積累的千餘精銳,還想著依靠他們擴展成數十萬大軍,沒想到就被他們親手找來的族人給坑了。

“現在怎麽辦?”蕭皇後皺眉問道。

“只能從零開始了。”蕭瑀道。江南東道總歸就在眼前,有不少他招募的手下滲透到了方方面面,怎麽都比一無所有要強。

“而且,現在的雌伏,未必不是好事。”蕭瑀認真的道。

……

丹陽。

“哇哈哈哈!”胡雪亭猖狂的笑聲從房間裏傳了出來。

“胡某終於趕上了!”胡雪亭紅著眼睛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終於在元宵燈會前完成了歷史性的巨作。石介斜眼看她,繼續吹。

“姐姐,我要看!”小雪嵐撲到胡雪亭懷裏打滾,姐姐說給她做個最最最了不起的燈籠的。

“還以為是什麽呢,原來是燈籠啊。”張夫人放心了,胡雪亭一直躲在房間裏搗鼓了許久,就是燈籠啊,轉頭向張雨寧和張修聞打眼色,胡雪亭一定做了一個非常巨大的燈籠,上面畫滿了花鳥蟲魚什麽的,到時候一定要非常給面子的驚嘆,絕不能有一絲的鄙夷,否則胡雪亭沒面子還算了,小雪嵐要是哭了,立刻打死你們兩個。

張雨寧擔憂的看了一眼張修聞,燈籠從來不是大就是好的,元宵燈會的燈籠,講究的雅致。燈籠的面上,必須是典雅的圖畫,配上符合元宵的詩詞。一個燈籠是不是最好,九成九靠的是詩畫是否出色,是像南瓜一樣大,還是像水缸一樣大,或者是圓形的,八角的,五星的,還是方塊的,其實一點關系都沒有。

張修聞悄悄點頭,眼神中唯有淒苦,想想就知道,字都寫不好的胡雪亭,又懂什麽水墨丹青呢,肯定是片面的在大小和形狀上下功夫了。

“去通知各人,見了雪嵐,就要往死裏誇她的燈籠好看。”張夫人毫不猶豫的道。皇帝給長公主做的燈籠,誰敢說不好看試試。

“姐姐,你做的是什麽燈籠啊。”小雪嵐仰著腦袋,扯著胡雪亭的衣角。張夫人等人認真的聽著,早知道大小形狀顏色圖案,早通知其餘人。

胡雪亭鼻孔向天:“姐姐做的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走馬燈!”

“噗!”石介笑出了聲。小雪嵐瞪石介,敢笑話我姐姐,師父也不給面子。

“真是巧了,師父也給你做了走馬燈。”石介板起臉,走馬燈出現在宋以後,石介在大明自然是看膩了走馬燈,也會做幾個膚淺的樣式,見小雪嵐念念叨叨的元宵什麽的,他就找了畫師,畫了漂亮的燈籠面,一口氣做了四五個,幾個小弟子人手一個,絕不偏袒。

“還以為你做了什麽歷史性巨作,原來不過如此,為師隨手就做了四五個。”石介微笑捋不存在胡須。

“師父做的,一定沒有姐姐的好看。”小雪嵐握拳叫。石介抱過小雪嵐,捏她的臉蛋,太偏心了。

胡雪亭抱過小雪嵐打滾:“放心,姐姐的走馬燈勝過師父的百倍。”

張夫人高興了,這是華山派獨門燈籠?那就好辦了,待會去瞅瞅石介的燈籠,就知道胡雪亭的燈籠是什麽樣的了。

張修聞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道:“要不要舉行詩會?”按照慣例,元宵節其實是三大盛景。

單身文學狗去官府或大儒舉辦的詩會,力求揚名天下,早日攜手佳人;情侶手牽手看燈籠,猜燈謎,猜不猜得到,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牽手;父母帶著小孩子點著小桔燈什麽的,到處看漂亮的燈籠,順便吃各種零食。

這三大盛景並非是只能參加一個的,每年都會有一些才子佳人在其中的一個盛景中相遇,然後一起參加其餘的兩個,公然虐單身狗。

但今年的元宵節,其餘兩個也罷了,詩會就不太妥當,皇帝胡雪亭幾乎要歸在目不識丁的類別中,詩會中若是冒出一兩個一心想要在佳人面前出風頭、拿詩詞嘭嘭嘭的打胡雪亭的臉的腦殘,只怕立馬血流遍地。

“舉辦啊,不用管朕的面子,其實,本帝有的是流傳萬世的雄偉詩句,只是不想欺負小孩子而已。”胡雪亭沒有攪了傳統的意思,更不會為了一兩個本來智商就欠費,泡妞時智商直接消失的中二腦殘的言行而生氣。

“朕是極其有氣量的。”胡雪亭真奇怪怎麽會有人覺得她在乎被人用詩詞打臉,當年那個薛無牙,她就沒有把他怎麽樣嘛。

張修聞嘴角抽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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