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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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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盜:一碗餛飩引出的游街示眾

丹陽縣縣衙內,胡雪亭客客氣氣的會客,金閃閃的李大小姐實在太醒目,想裝沒看見都有難度。

“客客氣氣?”金渺冷冷的鄙夷,就這爛茶葉,粗陋的糕點,也叫客客氣氣?隨便找個大戶人家,這茶葉起碼好七八個檔次,這糕點更必須是縣城最好的。

金閃閃的李大小姐端端正正的坐著,小口的喝著茶水,聽金渺這麽一說,再一瞅金渺的眼色,臉色立刻變了,想把茶杯砸在地上,又覺得不太好,便重重的將茶杯放在案幾上,怒道:“胡員外郎,你用如此簡陋的東西招待本小姐,是看不起李閥嗎?”金渺用力的點頭,就是這樣。

胡雪亭眨眨眼,道:“本官每月的俸祿只有一千三百五十文,加上各種補助,每月收入是一千六百四十七文。每月吃飯穿衣養馬,交際應酬,卻要花掉一千五百九十六文,這裏用得茶葉和糕點,已經是本官能夠買得起的最貴的東西了。”

金渺冷冷的看胡雪亭,誰不知道你還有個大商行,怎麽可能這麽窮,但是,這是一個表現自己窮,但依然有愛心的機會。“金某的官職比你更低,每月俸祿只有一千一百二十九文,也沒有補助,但金某每月依然救助窮苦百姓無數,更知道該怎麽對待貴客。”他轉頭看了一眼李大小姐,眼神很是溫柔。

李大小姐看看胡雪亭,問道:“你有商行,怎麽會沒錢。”李大小姐再不食人間煙火,也是知道胡雪亭有錢的,為了大名鼎鼎的胡雪糖,老爹和胡雪亭鬥了半天呢。

胡雪亭長嘆:“我的商行,被你爹爹吞並了,我只有一成的股份了,你爹說今年商行不賺錢,沒紅利分。”完全是實話,沒有一句謊言。只是少了一部分,比如李渾怒斥胡雪亭,一個平價賣煤炭賣大米的鋪子,沒虧本就是萬幸,還想個P的紅利。

李大小姐點頭,看來胡雪亭果然沒錢,這粗糙的茶葉和糕點,已經是胡雪亭能夠拿出的最好的東西了。鄙視他人可不怎麽好,李大小姐又禮貌的喝了一小口茶,只覺一點茶味都沒有,便放下了茶碗,見胡雪亭看著她,急忙笑著道:“好茶,好茶。”

胡雪亭道:“本官來的丹陽的時候,正好與你父親同路,算算時日,他也該到了揚州了。”

李大小姐用力點頭,再玩幾天,也該回去了,想到那些可憐的百姓,又道:“那些人雖然鬧事,但是情有可原,還請胡員外郎王網開一面。”家裏要是有吃有喝,誰會這麽冷的天跑到外地淘金,在縣衙門口放肆,打十幾板子也就算了,沒有必要抓他們苦役。

“唉。”胡雪亭長嘆,站起身來,負手走了幾步,背對著李大小姐,悠悠道:“你剛從馬車裏出來,本官就註意到你了。想起你父親曾對我言,女兒就在淮南道游玩,我就猜到了是你。”

“本官和你父親相交莫逆,也算是你的長輩,怎麽都要照顧你一二的。所以……”

胡雪亭停住了言語,定定的看著門外的天空,道:“若不是不想嚇著你,我剛才就殺光了那些人。不殺個血流成河,流血漂櫓,本官怎麽能吃得香,睡得安穩。”

金渺佩服極了,胡雪亭太會胡說八道了,要是這胡雪亭是個男的,都以為是霸道總裁在泡妞了,從頭到尾一句真話都沒有。金渺認真的觀察胡雪亭的言行,能夠近距離觀察同行的示範,機會難得。

李大小姐瞅瞅年紀和她差不多的父親的朋友胡雪亭,用力的點頭:“那多謝胡員外郎了。”回頭問問父親,該不該叫胡阿姨。

金渺轉頭看李大小姐,低聲提醒:“不要信她,她在胡說八道。”

李大小姐看看胡雪亭的背影,低聲回答:“我知道啊,我又不是傻瓜。”什麽殺人啊,她怎麽都不信的,一群好好的百姓,怎麽可能殺了呢,就是苦役都是判了重了。胡雪亭明顯是在賣人情。

金渺不太明白,既然知道,為毛不發飆?

李大小姐搖頭,大家生活都不容易,隨便說句客套話就好,沒有必要每一件事情都要太較真的。

“李大小姐來我丹陽縣,想必還沒有好好玩過,且多住幾日,本官安排人手招待你。”胡雪亭道。

“還要多謝胡員外郎了。”李大小姐笑道。

縣衙的客房中,一群仆役小心的清理著房間,幾個丫鬟很是看不上這簡陋的縣衙。

“瞧,這柱子上的油漆都脫落了。”有丫鬟指著一角。

“還有這裏。”另一個丫鬟指著一張椅子,灰溜溜的,木頭上都有些裂縫,一看就知道是地攤貨。

“聽說丹陽縣富裕,也不過如此。”有丫鬟鄙夷,最有錢的縣衙都這麽破了,不知道那些客棧又會簡陋到什麽程度。

“倒還算幹凈。”有丫鬟找出了唯一的優點。

“大小姐真是脾氣好啊。”丫鬟們嘆氣,這麽爛的地方,竟然就住下來了,換成幾個公子,才不會住呢。

有丫鬟鋪好了毛茸茸的毯子,李大小姐這才坐下,道:“我李閥地位尊貴,萬萬不能丟了面子,但是,也要體諒民情,小地方哪裏能夠和我李閥比。”她驕傲著看著周圍,目光掃過那斑駁的梁柱,灰溜溜的椅子。“胡員外郎已經盡力了,我們也不需要太多計較。”

……

太陽才升起不久,地裏已經有一群人在幹活。

“把那叢草挖了,不能用火,這些草可以餵牛羊的,就算枯了,也能燒火。”有個婦女下著命令,附近幾個男子惡狠狠的看著她,有人忍不住道:“柴火有的是,何必摳成這樣。”

“啪!”皮鞭在空中抽響,嚇得那幾人立刻不言語了。

“叫你們怎麽做,就怎麽做!”那婦女厲聲道,丹陽縣馬上就要來很多很多人了,不珍惜東西,以後不夠用了怎麽辦?

“再有下次,全隊人一齊挨打。”那婦女瞪著那幾人。

“是,是。”幾個男子急忙低頭賣力的幹活,左腳上捆著的繩子揚起薄薄的泥土。

不遠處,一些少年兵手裏拿著兵刃,冷冷的看著。“王大媽,你也太好心了,小娘親說了,這百餘人一組的開荒,要是效果差了,有人偷懶了,不用廢話,殺了就是。”

那婦女搖頭:“若是殺了,誰替星君幹活?頂多打得他們躺屍幾天,萬萬不能殺了。”幾個少年兵點頭,殺了就沒人幹活了。

一群苦役急忙低頭,認真的幹活。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啊。”苦役中,有人低聲道,好好的在家鄉吃香的喝辣的不幹,偏要跑到這種小地方開墾荒地。

“老子以前吃館子從來不給錢,吃雞只吃雞腿,現在吃個野菜饅頭,竟然還不夠吃。”有人惡狠狠地看著地面,用力的一鋤頭下去。丹陽縣抓了他們做苦役,可沒想讓他們吃飽,然後可以反抗。

遠處的樹林中,柴紹和一個十歲的小孩子悄悄的註視著。

“這次是柴某失誤了。”柴紹認真檢討,還以為胡雪亭會非常幹脆的殺光所有人,殺雞駭猴什麽的,沒想到胡雪亭竟然直接抓了做苦役。

“看來胡雪亭已經發現,區區一個丹陽縣,容不下太多的人口。”柴紹冷笑,土地這東西,不是只要能蓋房子,就會有人住下來的,田地不夠多,沒有糧食,再多的空房子,都不會有人住下來。胡雪亭和李渾打著高句麗家人的主意,卻忘記那些家人老的老,小的小,都是老弱婦孺,在田地裏根本做不了什麽事情。此刻胡雪亭抓了地痞流氓淘金客開墾荒地做苦力什麽的,顯然是終於想到了壯勞力的嚴重缺乏了。

小男孩笑瞇瞇的看著地裏勞作的人,手裏把玩著一片樹葉。

“要動用你,是迫不得已。”柴紹認真的看那小男孩,看著荒地就知道了,多了千餘個壯勞力,老弱婦孺種地就方便了,其他移民也不需要從零開始開荒,吸收外來人口就會更輕松。

“胡雪亭現在徹底封鎖了關卡,丹陽縣已經無法進出。她是要消化了這千餘人口,再做打算。我們萬萬不能給她時間,否則對主公的大業不利。”柴紹繼續道,若是繼續由著胡雪亭肆意妄為下去,解決了流民,解決了田地,解決了勞動力,人人有口飯吃,丹陽縣,淮南道,大隨天下的局面就穩定了,哪裏還有百姓起來造反。

那小男孩笑了,肆無顧忌的看著柴紹:“你能做到這個地步,很不容易,辛苦你了。”

柴紹陰沈著臉:“聽著,小屁孩!老子找你,是因為你正好在丹陽縣,以及老子不能出現在胡雪亭面前,不代表老子就是向你求助,更不代表老子是你的下屬!”

那小男孩傲然看著柴紹:“身為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覺悟,你不過是一顆過了河的小卒子,只能往前沖,不能往後退,完不成主公的任務,就是沒用的棋子,你覺得,沒用的棋子,該怎麽處理?”

柴紹看那小男孩的眼神中透著殺氣,只覺眼前這個小P孩討厭無比。

“唉,總有蠢材,以為可以和天才做同樣的事情。”那小男孩冷冷的鄙夷道,“若不是看在師明的面子上,我哪裏有空理會你這種蠢材。”

小男孩揮手,幾個仆役跑過來,小心的扶著小男孩上馬。

“你且看著,我怎麽混入胡雪亭的隊伍當中,怎麽輕易的摧毀整個丹陽縣。”小男孩驕傲的擡起頭,全盤計劃早已都想好了。

……

某個城市。

街上熱鬧的很,小小的街道中人擠人。

“張兄,這家的筆墨不錯。”某個男子對同伴道,同伴看看筆墨,微微試了試手,只覺拿在手裏的感覺馬馬虎虎,隨口問道:“多少銀子?”

夥計微笑著:“這支徽州狼毫,只要三兩銀子。”

兩個男子點了點頭,才三兩銀子而已,便宜貨。“那就買了試試。”付了銀錢。

兩人等著夥計包裝毛筆,閑聊著。

“最近泥腿子越來越多了。”走在街上,總能看到乞丐和流民,簡直是汙染市容,朝廷也不知道管一管。

“那些窮鬼,哪裏管得過來。”另一人道,家族中有人在府衙當差,對那些流民也很是頭疼。“我們這算好的了,這些流民還老實,其他地方很多流民再鬧事呢。”

“我家決定把田裏的租金再長一成,這麽多泥腿子,不愁沒人租。”一人道,人多了,勞動力就賤了,再高的佃租,都不怕沒人租。

另一人點頭,這是收割韭菜,發家致富的機會:“我家的糧食決定漲價,你家漲不漲?”其他府縣已經漲了一倍了,本府才漲了七成,實在是太少了。

“漲啊!起碼漲到一倍。”糧食不愁沒人買,怎麽漲價都不怕。

一道瘦小的人影從鋪子的一角跑過來,在他們身上撞了一下,急急忙忙的道著歉,飛快的擠到了熱鬧的街道中。

兩個人憤怒的罵著,這種賤人也敢弄臟他們的衣服?不住地拍著衣服。

“客觀,已經包好了。”夥計小心的遞上毛筆。一人接過毛筆,忽然一怔,錢包沒了!破口大罵:“那人是小賊!”再看街上,哪裏還有人影?

“老子的錢都敢偷!”那人怒罵。

幾條街外,那瘦小的人影晃蕩到了角落,瞅瞅周圍沒人,淡定的打開一只錢袋,數數裏面的銀子,倒黴,只有一兩多銀子和一些銅板。

“早知道該在他買狼毫前下手的。”瘦小的人後悔極了,丟了西瓜,撿了芝麻。

“算了。”瘦小的人隨手扔了錢袋,大搖大擺的又走了幾條街,進了一家肉鋪。“掌櫃的,來二十斤豬肉。”

掌櫃的一瞅,又探頭看看外頭,這才小聲的道:“祁蕾,你又去……小心被抓到,打死你!”

祁蕾嘻嘻的笑:“老規矩,給每家都送上一斤肉。”也不等掌櫃的再說,扔下些銅錢揚長而去。

寒風吹過,她打了個哆嗦,看看周圍,急忙進了一家鋪子。“有棉被棉衣沒有,來十套。”她手裏晃蕩著銀子,大聲的道。

天快黑的時候,祁蕾坐在一輛馬車上,晃悠著進了一條黑黝黝的巷子。

“都出來哦,分吃的穿的咯!”祁蕾大聲的叫著,附近的破舊房子中,有很多人出來,有人歡呼的搬著馬車上的大米和衣服被子,有人卻擔憂的看著祁蕾。

“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失手。”幾人將她扯到角落。

“好好的存下銀子,打扮打扮,找個人家嫁了,也算有個依靠。”有人勸道。

“我心裏有數。”祁蕾笑瞇瞇的。幾個街坊嘆氣,怎麽看祁蕾都沒往心裏去。

“我們家有吃有喝的,你別想著我們,多想你自己。”又有訓斥著。

祁蕾已經掙脫他們,回了自己的家。幾個街坊嘆氣,這樣下去,這孩子只怕是沒有好下場的。

“我們看著她長大的,怎麽也不能看著她作死。”幾人商量著。

祁蕾的家中,什麽都沒有,窮人家都有的破舊桌子椅子床什麽的,也一件都沒有,整個屋子裏空蕩蕩的,連老鼠蟲子都不光顧。

祁蕾的爹爹是朝廷的士卒,後來在征討陳朝的時候戰死了,那時候祁蕾還非常小,小到爹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爹爹是哪個部隊的士卒,是官,是兵,上級是誰。只知道從那以後,娘親就天天的哭,家也從帶著花園的宅子,變成了只有兩間房的破屋子,又到了只有一間屋子。又過了幾年,祁蕾的娘親病死了。街坊都說,是憂傷死的。祁蕾也不懂,為什麽憂傷就會死呢?

這以後,祁蕾就開始吃百家飯了,周圍的鄰居誰家吃飯了,想到了祁蕾,就來破屋子喊她,忘記了,祁蕾也就在家中苦苦的挨著,稍微大一點,知道家裏的東西能夠換東西吃,家中的所有破舊家具,都換得幹幹凈凈。

再大一些,祁蕾無師自通,學會了小偷小摸什麽的,餓極了,就去街上偷些吃食,仗著跑得快,倒也沒有被抓住過,有時候那些被偷的吃食老板,也沒存心要抓她。

饑一頓,飽一頓,祁蕾也就熬了下來。有時候偷到了銀錢,也會隨手花掉,給那些街坊買些東西,總之,分文不曾剩下。那些街坊並沒有全心全意待她,不然她也不會時不時沒飯吃,要忍饑挨餓,但她記著娘親說過的話,“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雖然街坊們只是隨手幫她一把,就和給流浪的貓狗買吃的一樣,可是,沒有這份善心,她早就餓死了,她不能苛求什麽。

“有的吃就此,有的還他們人情,就還。明天,誰管明天啊。”祁蕾躺在地上,蜷縮著,根本對明天不抱任何的希望,卻也不是絕望,只是過一天,算一天。

“祁蕾!”有人在外頭大喊,祁蕾揉眼看外頭,是幾個街坊在叫。“快走,你有闖大禍了!”

幾個街坊憤怒的看著她:“早叫你不要偷東西,現在闖了滔天大禍了!”

一早起來,這條街中就有發現情況不對,數條街外,有幾個衙役在四處的找人詢問,知不知道一個十三四歲的小賊。這不是抓祁蕾,還能是抓誰?

再稍微一打聽,立刻就知道衙役老爺們是在抓一個偷了官老爺的公子的小賊。

這個該死的丫頭,偷誰不好,竟然偷了官老爺的公子,這不是找死嗎?若是被衙役老爺查到,只怕整條街的人都要被連累。

“說不定,會被抄家!”有人顫抖著道,周圍的人都顫抖了一下,都是最底層的百姓,大字不識幾個,不懂得“抄家”的罪名不是他們能夠享受的,但不妨礙他們理解問題的嚴重性。

去年,有人就因為說某捕頭有姘頭,被逮到了大牢中,活活打死了,全家還被判賠名譽損失費五百兩銀子,誰又賠得起?結果還不是全家死得死,逃得逃,好好的一家人,就這麽沒了。

得罪了捕頭老爺就要全家倒黴,得罪了比捕頭老爺還要尊貴的官老爺的公子呢?只怕一旦被查出來,整條街的人都要抄家問斬。

“我們什麽都沒做啊,不是我們叫祁蕾去偷的。”有街坊辯解,以為自己占著理,豬肉,大米,被子,都是祁蕾硬要送他們的,又不是他們自己要的,關他們什麽事。

有幾個人嘰嘰喳喳的辯解著,堅定地認為和自己沒關系。有人實在聽得煩了,厲聲道:“你什麽時候見過官老爺講道理?”要是講道理,那說捕頭有姘頭的人,會被打死?會全家死的死,散的散?

那幾人臉色大變,雖然還嘀嘀咕咕的認為和自己無關,這嗓門卻小了很多。

“我家如此照顧祁蕾,竟然好心沒有好報!”有人捶胸大哭。

“把祁蕾趕走,我們這條街上,就沒有這個人!”昨日還想著為祁蕾考慮未來的街坊,臉色猙獰:“無論如何,休要拖累我們!”

一群街坊用力點頭,早知道祁蕾會得罪官老爺,就該讓她死了算了。

祁蕾看著憤怒的看著她的街坊鄰居,心裏既不憤怒,也不覺得可笑,反倒是一身輕松。這“養育之恩”,算是扯平了。

“好啊,我立刻走。”祁蕾笑瞇瞇的,轉身就走。她也沒地方可去,隨意的就出城往南,長長的官道上,唯有她一人。但她已經習慣了。

幾十輛馬車從背後慢慢的靠近。

“去哪裏?要不要搭個車。”車中的老人掀開布簾,淡淡的問道。

“我要去淮南道挖銀礦!”祁蕾隨口道。車上的老人哈哈大笑:“這淮南道可沒有銀礦啊。”

“沒關系,說不定我挖著挖著,就挖到陰曹地府了,閻王爺怕我挖壞了他家的房子,送我很多銀子。”祁蕾笑嘻嘻的。

車中的老人大笑,卻聽出了這句話中的淒涼。“老夫姓魚,一條魚的魚。最近在倒大黴,也缺銀子,不過,怎麽也比你有錢一些。你要是不嫌棄,不如跟我一起去發財。”

祁蕾看看幾十輛馬車,看看那魚姓老人,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不覺得對方有必要對自己有所圖謀,道:“好。”

“上來吧。”那魚姓老人笑道,“你去不了淮南道,因為,你走錯了方向了,這是去洛陽的方向。”

不是吧?祁蕾尷尬了。“其實,我是想去洛陽繞一圈,再去淮南道的。”

魚姓老人招手叫過仆役,取了一些食水和衣服遞給祁蕾。“洛陽啊,到了洛陽,說不定老夫就更不可能去淮南道了。”他怔怔的出神,去洛陽是兇是福,真的難以預料。就算是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埋骨遼東而已。

“老夫縱橫一生,起起伏伏,還在乎這些嘛。”魚姓老人嘴角露出一絲譏笑,年紀越大,竟然越膽小了。

“走,去洛陽,我們要發大財!”魚姓老人大聲的道,陽光下瞳孔收縮,竟然似乎有雙瞳。

……

胡雪亭沒有帶其他人一起回丹陽縣,趕時間,沒日沒夜的快馬加鞭的趕路,小孩子經不起顛簸,她把其他人都留在了洛陽,孤身回丹陽縣,然後,結果就是沒人做飯。

“你不會做菜。”佘戊戌面無表情的道。

“胡說!誰不知道胡某堂堂一代廚神,辦天下第一味,風靡大隨,開創了豬油炒菜,座下大廚弟子無數,名下數十家連鎖飯店,誰見了我,不尊稱一句胡廚神,我怎麽可能不會做菜?”胡雪亭怒斥謠言。

“你不會做菜。”佘戊戌淡定的吃著飯菜,你再怎麽吹噓都沒用,盒飯,就這麽一份,沒你的份。

胡雪亭怒目,這種手下太不會做人了,起碼把雞腿給領導啊。

佘戊戌記著呢,當初你打了我兩次,還想我給你雞腿,做夢去吧。

“我有仇報仇,在打還你之前,絕對不會給你雞腿吃的!”佘戊戌仰天大笑,饞死你丫的,一轉頭,雞腿沒了。

“啊啊啊!你竟然偷我的雞腿!”佘戊戌大哭,揪著胡雪亭的脖子用力的搖。

胡雪亭一臉的認真,指著大堂外:“是喵星人幹的!不是我!”

騙誰呢,你的嘴上都是油!賠錢!

最後的結果,是胡雪亭必須賠償佘戊戌的雞腿,“一碗加兩根雞腿的大肉面,不能再多了。”“小氣鬼!”

在胡雪亭和佘戊戌進入酒樓的時候,有個小男孩微笑著。

“果然出來了。”小男孩微笑,柴紹這人實在太愚蠢了,一點都不懂的觀察敵情,他只是稍微看了一下,就猜到胡雪亭今天肯定要外出吃飯。廚房裏空空的,爐竈都沒有點燃,怎麽能不外出吃飯?

“看我的。”小男孩擠出天真活潑的笑容,走進了酒樓。

“小二,給我一碗大肉面,加兩個雞腿。”小男孩掃了一眼佘戊戌的面碗,叫道。

佘戊戌轉頭瞪了一眼小男孩,小男孩天真的笑。

小二很快端上了面。“客官,你的面。”

小男孩微笑著點頭:“謝謝。”

小二很是高興,回頭就和掌櫃的誇獎那小男孩:“這孩子長得端端正正的,穿得也整齊,又可愛,又聰明,又講禮貌,以後一定是人中龍鳳。”

掌櫃的仔細的看那小男孩的衣服,用力的點頭同意:“果然是人中龍鳳。”可愛講禮貌有個P用,上品無寒門,不是貴胄,能成為龍鳳的機會少得看不見。

那小男孩卻不吃面,又叫道:“小二。”

小二急忙過去,笑著問道:“客官有什麽吩咐?”那小男孩道:“這面我不要了,換一碗餛飩。”

小二看看沒有動過一筷子的面,回頭看掌櫃,客人叫了面,又不要,這面自然就不太好處理,給了別的客人,多半會被打,倒了又可惜,當然,也可以悄悄的端到後廚房,等以後不知情的客人來了,照樣端出來。但那顯然會壞了店裏的名聲。

周圍的客人果然有好幾個轉頭,冷笑著看著掌櫃。

掌櫃看看那小男孩的衣服,嘆了口氣:“換!”招手叫了小二過去,就把面放在櫃臺上,讓所有的客人都看著。為了一碗面,被人懷疑質量和誠信,實在不劃算。

小男孩微笑著,吃完了餛飩。

小二已經感覺不到小男孩的可愛了,擠出笑容,道:“盛惠一文錢。”

小男孩大奇:“你幹什麽?”小二大奇,當然是收錢啊。

小男孩更奇:“可是,我不該給你家錢啊。”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只覺有熱鬧看了。

“客官,你吃了我家的東西,自然該給錢,若是身上不方便,下次送來,也是一樣。”掌櫃的道,一文錢的生意,沒得留下難為小孩子的名頭。

小男孩笑了:“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吃的餛飩,是用我的面換來的,我可沒有白吃你家的餛飩。”

周圍的人立刻全部都懂了,遇到個腦殘智障兒!竟然想玩“我用我的面換的餛飩,所以不該給餛飩錢,但是我沒有吃你家的面,所以不該給面錢”的把戲。

佘戊戌吃吃的笑,只覺這次出來實在是賺大了,竟然能看到如此弱智的把戲。

掌櫃的回頭看胡雪亭,小娘親,你倒是說句話啊。

胡雪亭笑瞇瞇的看著小男孩,一臉的讚嘆。小男孩微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想要引起胡雪亭註意,最好的辦法,不是裝帥裝逼,因為,胡雪亭根本不懂欣賞!

小男孩鄙夷柴紹,鄙夷李建成,就是在於這一點。

胡雪亭出身卑微,又沒有學過什麽四書五經,不懂得高雅,哪裏會理解吹紫竹蕭,翩翩公子什麽的?看胡雪亭身邊的人就知道了,個個粗鄙沒有文化。胡雪亭只是一個市井小民暴發戶,身上沒有一絲的貴族和文化氣息,玩任何高雅的手段,都註定了不會被她看中。

想要引起胡雪亭的註意,唯一的辦法,就是展示自己的無恥和聰明。

所謂臭味相投,胡雪亭身邊只有一群小人,哪裏有過半個君子?只看胡雪亭和李渾關系融洽,對李渾的女兒客客氣氣,就知道胡雪亭只欣賞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卑鄙小人。

小男孩的計劃很簡單,利用“沒吃面,換餛飩”的把戲,顯示他的機靈加無恥,與同樣機靈和無恥的胡雪亭產生共鳴,然後用年紀小,賣萌裝可愛,接近胡雪亭。胡雪亭才十六歲,小雪嵐才六歲,那李建成柴紹怎麽可能和她接近,怎麽可能有共同話題?當然是要由他這個年齡相仿的人去接近了。

“皇後都知道找幾個同齡的孩子陪丹陽公主,你們竟然不知道。”小男孩很是鄙夷李建成和柴紹,愚蠢到了極點。

“若是順利,馬上就可以撲在她的懷裏,叫姐姐了。”小男孩計算過了,遇到一個粉雕玉琢,聰明伶俐的小男孩,那些富貴人家的女人十有八九會喜歡孩子,戀愛小生命。他只要再用小鹿的眼神,濕淋淋的看著胡雪亭,從懷裏取出幾個不值錢的小玩意,送給“姐姐”,胡雪亭就會立刻把他當自己人。

小男孩微笑著,天真的,純潔的,勝券在握的,看著小二和掌櫃,可憐巴巴的道:“我的餛飩是用我的面換的,我不但不該給你錢,你還要給我錢。”

掌櫃肝疼極了,瞅周圍的人,周圍的人興奮極了,難得看到白癡,必須看完。掌櫃努力看胡雪亭,這玩得太低級了,真沒臉玩啊。

胡雪亭笑瞇瞇的瞅掌櫃,心裏轉著幾百個念頭,陰謀,一定有陰謀!打死都不信有這麽多腦殘,還都蹦在她的面前。

掌櫃熱淚盈眶,看周圍的人,你們看完了戲,會給演出費嗎?周圍的人很理解:“小二,加菜!”“再來一壺酒!”這樣你能演完了吧?

掌櫃的哈哈大笑,小男孩笑瞇瞇的等著掌櫃說沒付面條錢什麽的,然後他就可以用沒吃面,繼續忽悠暈了掌櫃了。

掌櫃笑容未斂,忽然抱著肚子大喊:“哎呀,我肚子疼!小二,你處理!”老子的演出費就只值這麽點?滾!

一群客人大聲的喝倒彩,胡雪亭和佘戊戌喊得特別的大聲。

小男孩來勁了,看胡雪亭的反應就知道,他贏了!

“你必須倒給我一文錢。”小男孩與死魚臉的小二巴拉巴拉扯了一通道理,淡定的等著店小二苦笑幾聲,或者向周圍的人作揖,本店本小利薄,但是從來沒有欺騙客人什麽什麽的,或者自認倒黴,直接掏錢什麽的。

那店小二看看周圍,尤其是快要站到桌子上的胡雪亭,再看看天真可愛有禮貌的小男孩,一咬牙,一文錢而已,老子自己給!“是,我再給你一文錢。”

小男孩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掌,接過一文錢,得意的看四周,聰明人就是可以白吃白喝,斜眼悄悄的瞅胡雪亭,看到了胡雪亭開心的笑容,是不是該蹦蹦跳跳的走到胡雪亭面前說,哇,姐姐你好漂亮什麽的了?

“噗!”一巴掌打在小男孩的臉上,小男孩立刻就懵逼了,怎麽動手了?劇本不是這樣的!

胡雪亭大聲道:“來人,拿下了!”七八只手把小男孩死死的按到了桌子上,一點都不能動。

“放開我,你們幹什麽?”小男孩大驚,一塊臟兮兮的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逮捕詐騙犯一名,判戴枷鎖游街十日,五十大板,苦役三年!”胡雪亭大聲宣布。

“好!”一群客人用力的鼓掌,熊孩子坑自己的家人親戚也就算了,竟然跑到大街上坑無辜群眾了,人人得而誅之。

酒樓掌櫃從裏面出來,惡狠狠的瞪小男孩,你丫就知道你玩得開心,考慮過我們小百姓受到損失沒有?你以為一文錢兩文錢是小事情,知道我們小本生意,能不能經受的起嗎?

小男孩徹底懵逼了,開什麽玩笑?堵著的嘴努力的叫:“我不服!我沒有詐騙!”可惜只是嗚嗚聲。

“誰要你服!”佘戊戌神奇的聽懂了嗚嗚聲,做鬼臉,活該!連她都看出來了,這個小男孩忽然出現,忽然裝模作樣,是有深刻用意的。

酒樓外,幾個衣衫華麗的人急忙跑了進來,道:“誤會,誤會!他只是個孩子。”“小孩子淘氣而已。”“我賠一百文錢!”

胡雪亭冷笑,賠個P!早不蹦出來,晚不蹦出來,現在蹦出來,還不是看著自家的熊孩子要吃虧了。哪裏涼快哪裏待著去!

那幾個小男孩的跟班心疼的看著被打腫臉的小男孩,氣憤的看胡雪亭,小孩子都打,算人嗎?不懂少年兒童保護法?法盲還當什麽官!

“來人,這幾個是同夥,一起拿下了!”胡雪亭道,敢瞪我,一起打。

“噗!”一個衣衫華麗的人被踢飛。

“啪嘰!”踢人的佘戊戌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原來踢飛人需要這麽大的力氣啊。

十七八只手亂打那幾個小男孩的跟班。“在丹陽縣,竟然還敢放肆?”“誰給你的勇氣?”

被打的跟班中有人抱著腦袋,大聲的叫喊:“住手!你知道我家老爺是誰嗎?”

胡雪亭正氣凜然:“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管你家老爺是誰,本官哪裏能夠徇私枉法?”

小男孩被堵住了嘴,帶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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