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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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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盜:胡雪亭版宋襄公

忘記君臣身份,放下仇恨,排除各種隔閡與猜忌,擱置爭議,百分之一百的坦誠的會談結束,君臣四人激動萬分。

楊広英俊的臉龐上露出多年不見的笑容,陽光下,閃閃發光:“朕今日方知,誠實是最偉大的品格。”楊恕高穎胡雪亭微笑點頭,沒有誠實,人就不是人,而是一塊臭肉。

楊恕開心的眼角的皺紋都不見了,幾十年來,都沒人見過他這麽開心:“人生幾十年寒暑,老夫今日才知,只有開誠布公,毫無隱瞞,才是最好的做事方式。”楊広高穎胡雪亭微笑點頭,沒有欺騙,工作效率就會加倍的提高。

高穎人都年輕了,兩鬢白發竟然漸漸有了黑色,走路都充滿了力量:“老夫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想到過,說出各自的需求,求同存異,才是最好的合作之道。”楊広楊恕胡雪亭微笑點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同要求,說出來,正視它,解決它,才是團隊永遠勝利的唯一秘訣。

胡雪亭手腳顫抖眼睛放光,敬佩敬仰的目光像是黑暗中的燈光一樣的刺眼:“雪亭今天能見識如此盛事,深深明白了什麽是做人基本的原則,什麽是做事基本的方法,什麽是大道至簡,什麽是天道無情,什麽是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雪亭受用無窮。”楊広楊恕高穎微笑點頭,活到老,學到老,早早的知道什麽是正確的方向,然後堅決的走下去,才是人生的正確選擇。

君臣四人在禦書房門口依依不舍,灑淚而別,只盼能夠多相聚片刻,哪怕是一毫秒也好。但幸福總是過去的特別快,有太多的繁瑣事情需要面對,四人只能含淚分別,走上了各自的人生道路。

楊恕含著幸福和理解的淚水,坐進了馬車中,淚水嗖的就幹了,臉色陰沈,一回到家,立馬和全家人見面。

“老夫今日和聖上,高穎,胡雪亭會與禦書房……”楊恕完完整整的說了禦書房中發生的一切,當真是一個字都沒有隱瞞。

全家人立馬抖得像篩糠似的。

楊軒感看著楊恕的眼神,與看超級大白癡沒有任何的區別。皇帝讓你暢所欲言,說真心話,你丫還真的暢所欲言,說真心話了?還有沒有腦子!這麽愚蠢的人,竟然還有臉說我是笨蛋兒子,只配種田?你丫種田都不配!

楊積善臉色慘白,手腳發軟,只覺楊恕口中說出的“禦書房君臣對話”,每一個字都讓他恐懼無比,筆呢,紙呢,在哪裏,必須記下來。

“記下來個屁!”楊軒感怒喝,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時候了!

“軒縱,你帶上妻兒,立刻收拾包袱,住到驍騎衛軍營去,再也別出來!

軒挺,你立刻帶心腹去蜀中,隱姓埋名,不可對任何人暴露身份!

積善,你年紀還小,身邊親信只怕會欺你年幼,出賣舊主,你勇敢些,孤身一人去嶺南,只說家道中落,不堪回首,萬萬不要說太多。你找個地方做教書先生也好,買地種田也好,就是不要引人註意。記住,假名萬萬不要用你姓名中的任何一個字!”

楊恕臉色陰沈的坐著,似乎還在回味這輩子做的做蠢的事情,楊軒感可沒這個閑工夫陪楊恕感慨萬千,楊広現在可能已經在後悔說了不該說的話,叮囑來護兒宇文述怎麽殺他們全家滅口,這個時候真是一秒鐘都耽誤不得。

“你們幾個跟在我的身邊,有我在一日,你們就不會有事。”楊軒感對其餘幾個弟弟妹妹道。大隨第二次遠征高句麗的要緊關頭,楊広未必會立即誅殺楊恕全家,但是,要是楊恕全家嗖的消失不見,楊広就會不顧一切的發飆殺人。司徒府中只能分批走,先把已經成家立業的楊軒縱楊軒挺全家送走,多少給楊家留一絲血脈,而楊積善年紀小,又不引人註目,就是消失了,楊広也不會在意。

“過得十日,若是朝廷沒有異動,你們再分頭走!”楊軒感想好了,幾個弟弟妹妹由左右驍騎衛和右翊衛軍中的楊家嫡系部隊護送出去,或北上,或入關中,或南下江南,或西去外域,就不信楊広有能耐全部追殺了。

一群弟弟妹妹用力點頭,怎麽看,楊恕這次都做錯了,竟然和打算殺了自己全家的兇手愉快的暢談人生,指出對方的預謀,這是逼著兇手殺人滅口啊,想必楊恕此刻也後悔了,不然也不至於立刻回來警告所有家人。

“大哥,一守不如一攻!楊広要殺我們全家,我們就殺他全家!”楊軒縱厲聲扯著楊軒感的手臂,逃個毛啊!逃到天涯海角做老鼠,味道很好啊?信不信被一個村長欺負到哭!

楊軒縱紅著眼睛:“我楊家有三衛在手,就是在這洛陽內外,起碼也有一衛之兵!大哥有萬夫不當之勇,我家立刻起兵,血洗了皇宮,殺光楊広一族!”

楊軒感猶豫了,好像可能似乎……行得通啊!他雖然不能打,但是,胡雪亭也被牽連在裏面,以胡雪亭的狠辣,肯定也要絕地反擊啊。有猛將在手,有精兵無數,難道還幹不掉楊広嗎?“好!我立刻去聯絡……”

“夠了!”楊恕開口說話,“造反謀逆之事,萬萬不可。”

“父親,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你還要愚忠嗎?”楊軒感感慨萬千,真心想不到老頭子竟然是這種人。

“天下漢人雖重要,但難道家人就不重要了?”楊軒縱楊軒挺等人大驚,想不到大隨朝的權臣楊恕,竟然對百姓熱愛至此,寧可死全家,也不願意天下動亂。

“胡說八道。”楊恕被氣笑了,漢人興,是他一生最大的願望,但是,這個願望和“死全家”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楊恕還沒有高尚到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民族覆興,就把全家的腦袋送上祭壇。

“若是我楊家敢造反,殺楊広是很有機會的,但是,也不過比他晚死幾個月而已。”楊恕看得很清楚,若是老楊家敢弒君,正好是給了那些潛藏在背後的勢力一個借口,全天下都會起兵誅殺謀逆的楊家,楊家必死無疑。

“老夫今天告訴你們這些,不是讓你們立馬逃命,而是告訴你們,這個世界比你們想象的要覆雜。不要相信看到的,聽到的,那些都可能是別人故意說給你聽,演給你看的。”楊恕淡淡的道。

楊軒感憤怒的看楊恕,到了這個時候,教育子女有個P用!

“不用擔心,在半年內,我楊家一定不會有事,有的是時間慢慢的轉移。”楊恕淡淡的道,“只要我們抓住手中的全部力量,就沒有必要驚慌失措。”

楊恕不相信楊広會不後悔。

今天的談話,超出了所有規則的範圍,楊広鐵定後悔極了。楊恕也同樣後悔極了,但是,他,高穎,胡雪亭沒得選擇。一國之君的楊広說要玩真心話大冒險,其他人還能說我要打麻將不成?只能陪著玩楊広說了什麽級別的真話,他們只能說同樣級別的真話。

說謊、隱瞞、敷衍,在突逢大變,心情激動到克制不住自己的楊広面前,立刻就會被識破。楊広是昏君,是暴君,是敗家子,但是,他同時是極其聰明的人!看楊広寫的詩詞就知道了,楊広是大隨最頂尖的詩人之一,他怎麽可能不聰明?

從某種角度看,除了楊広有些失言,楊恕,高穎,胡雪亭都是萬分克制的,說的都是一眼就能看破的東西,算不上揭開什麽了不起的(黑)幕。那“禦書房君臣對話事件”的危險程度,其實就決定於楊広說出了一些誅心之言上,比如要淘汰其他勢力,比如要殺楊恕。

以楊広的驕傲,以及理智,應當不會在大隨朝要第二次遠征高句麗,決定大隨朝氣運的關鍵時刻,殺了楊恕和高穎滅口,引起朝廷的巨大的動亂。用P股想也知道,楊恕和高穎手中都有軍隊,不是楊広想殺,他們就會跪下任殺的,敢動楊恕和高穎的腦袋,楊広起碼要傷筋動骨。

但是,要是被楊広僥幸完成了第二次遠征高句麗,挾大勝之威,禦百戰精兵,天下臣服,萬民敬仰,楊広的武力值將達到歷史最高峰,楊恕和高穎全家必死無疑。

“加強驍騎衛右翊衛的訓練!集中各種戰略物資!”楊恕下令道,老楊家稱霸天下不太容易,保住自己的小命卻很容易。

“老夫會努力保住漢人的江山,成不成,就看天意了。”楊恕看著天空,只覺要不是楊広忽然發癲,大家和和氣氣的,這保住漢人天下的機會就大了好幾倍。

“豎子不可與謀也。”楊恕從心裏鄙夷心理素質爛到家的楊広,一點點打擊就心浮氣躁,全世界委屈了他似的,怎麽可能成大事。

……

胡雪亭滿地打滾。

“啊啊啊啊啊!完蛋了!”本來不關她什麽事的,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有個P的真心話好說。但是,錯就錯在她不該發出對高穎的疑問。

“好奇心害死人啊。”胡雪亭唯有慘叫,誰能想到高穎對楊恕和楊広的態度變化的背後,牽涉到楊広遠征高句麗的真相啊!瞧人家楊恕楊司徒都不敢當面和她說,等著她自己醒悟呢,她怎麽就傻乎乎的撞到了槍口上。

聽見了這麽多大秘密,只怕死無葬生之地。楊広可不是好人,肯定要殺她滅口。

“不用擔心,若是楊広想動手,為師定能護得你們安全。”石介道,三尺青鋒在手,天下誰能阻擋?

胡雪亭瞅瞅石介,安靜一秒,然後繼續打滾:“啊啊啊啊啊!”

石介沈默,努力思索,什麽意思?

小雪嵐快活的撲到胡雪亭身邊,一起打滾:“啊啊啊啊!”

……

太原。

驍騎衛某部軍營中,幾個將領驚訝的看著飛鴿傳書,有些不敢置信。

“太原太守李園叛國!”這個消息實在是太突兀了,他們一點跡象都沒有發現。

“確定不是有人假傳軍令?”有將領有些猶豫。其餘將領搖頭,印鑒,暗號,甚至送信的鴿子,全部都對。

“將軍,張儀同飛鴿傳書。”有士卒匆匆的跑過來。

幾個將領一驚,急忙看了,卻是張須駝準備從雁門關抽調精兵奔赴太原,要求他們堅持,援兵很快就到。

“看來是真的。”幾個將領確定無疑,張須駝這是怕李園伏兵四起,要他們謹慎從事。

“李園能有幾個兵?”有將領獰笑,驍騎衛在太原的人手不多,只有千人而已,但是,李園明面上的人手只會更少,只要他們動作快,一定能夠在李園集結伏兵之前,一舉殺光了李園全族。

“立刻拔營!”另一個將領厲聲道,現在就是比快的時候。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驍騎衛該部已經全軍出擊,殺向太原城。太原城和平時一模一樣,城門大開,不時有商旅進出,一點防範的樣子都沒有。

“加速!直沖太原太守府!”領隊的將軍們大喜,千騎直入太守府。

太守府中,連個人影的都沒有,所有的金銀細軟全部消失不見唯有李園的臥房中,放著辭呈和官印。

……

長安。

街道的一角,有個小小的算命攤子,一塊破舊的布條高高的挑著,“神相李布衣”的黑字隨風招展。一個中年清瘦男子,穿著相士服,坐在桌後閉目養神。

“你就是李布衣?”一個男人的聲音問道。

“是。”李布衣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到問話的男子衣衫華麗。他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動容,只是淡淡的道:“閣下是看相,還是算命?”

華衣男子慢慢的搖頭,道:“我有一人畫像,你可能算出她的命運。”從袖子中出去一尺畫卷,認真的展開,畫中人惟妙惟肖。

李布衣笑了:“不能。”

惟妙惟肖個P!就算找最有名的畫家畫人像,畫出來的照樣和原來人物的臉,毛關系都沒有。大隨的畫風講究的是意境意境意境!完全不寫實,畫一百張臉,保證看不出有什麽不一樣的。

“大名鼎鼎的神相李布衣,不過如此。”華衣男子冷笑。

李布衣淡定無比,要麽見真人,要麽請便。

“手相呢?”華衣男子繼續問,又取出一張畫著手上紋路的畫卷。

李布衣還是搖頭:“閣下若只能提供畫像,還是另請高明吧。”

“可能測名字?”華衣男子又問,整個長安最有名的神相李布衣可不是只會看相,還有奇準無比的測字。

“能。請!”李布衣遞過毛筆。

那華衣男子伸手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名字:“胡雪亭”。

李布衣取過名字,仔細的看著,讚嘆了幾分,道:“名字印象:純潔,勤奮,熱情,耿直,成熟,冷靜。”

“字音清晰、流暢,音調優美。”

“字形:胡,9畫,部首為月,左右結構。雪,11畫,部首為雨,上下結構。亭,9畫,部首為亠,上下結構。字形美觀、協調、勻稱。”

“字義:雪,指雪花,取名寓意像雪一樣白、純凈。亭,指亭子,也指適中、均勻。”

“歧義:無。”

“使用率和重名率:雪,起名使用最頻繁的字。亭,起名常用字。名,雪亭,重合率小於0.01,同名概率小。

姓名,胡雪亭,重合率小於0.01,遇到同名同姓的概率極小。”

“男孩占31.58%,女孩占68.42%,中性。”

“相關成語:雪,冰雪聰明,雪兆豐年,含霜履雪。亭,亭亭玉立,裊裊亭亭。”

“相關詩詞:遠雪亭亭望未銷,岳陽春淺似相饒。——羅隱《早春巴陵道中》

初若大練,觸崖石,噴薄如急雪飛下,故其上為飛雪亭。——鄧牧《雪竇游志》

彭傳師於吳江三高堂之前釣雪亭,蓋擅漁人之窟宅以供詩境也,趙子野約餘賦之。——盧祖臯《賀新郎挽住風前柳》

雪芳亭畔,秋香一樹金丸。——張可久《【越調】天凈沙_馬謙齋園亭》

湖上有感玉雪亭前老樹,翠煙橋外平蕪,物是人非謾嗟籲。——張可久《【中呂】朱履曲_歸興堂上先》”

李布衣滔滔不絕的說著,那華衣男子認真的聽著,盡管覺得直到此刻,李布衣依然滿嘴廢話,但是他一個字都不敢聽漏。

“五格分析:外格,10,屬水;天格,12,屬木;人格,22,屬木,地格,20,屬水,總格,31,屬木。”

李布衣在紙上寫下了幾個數字,以及五行。那華衣男子一點都看不明白,但看李布衣的眼神卻更加專註了。

“天格,乃祖先留下來的,其數理對人影響不大;人格,又稱主運,是整個姓名的中心點,人一生的命運;地格,又稱前運,主管人中年以前的活動力;外格,主管命運之靈力;總格是後運,主中年至晚年的命運。”

李布衣侃侃而談,附近有幾個路人圍了過來,聽得似懂非懂,不明覺厲。

那華衣男子眼神一變,四周立刻有一臉橫肉的人走了過來,將圍觀的人盡數趕走。“看什麽看!再看抓你見官!”一群看熱鬧的人還想爭辯幾句,卻看見那些人衣角掀起,露出裏面的衙役服裝,打了個寒顫,立刻就散了。

李布衣微微顫抖了一下,麻痹!竟然是官老爺微服私訪算命攤!你丫的有空也該去微服私訪紅袖招宜春院啊!微服私訪算命攤,腦子有病啊!早知道這個家夥是官老爺,李布衣打死都不接這筆生意。

官老爺微服私訪紅袖招宜春院,那很有可能是抓黃,微服私訪算命攤,難道還是促進精神文明建設了?只看那些罩著便服的衙役們兇神惡煞的樣子,李布衣就有極其強烈的不祥的感覺。難道,這是某個貴人的名字?

胡雪亭?胡雪亭?好像哪裏看過這個名字?是誰?宮中的貴妃,還是皇後?還是王爺?該死的,想不起來!啊啊啊!

心驚膽戰之下,李布衣記性急速跳水,怎麽也想不起叫“胡雪亭”的貴人究竟是誰。但那些算命界前輩的敦敦教誨,卻光速浮現到了眼前。

曾經,某個大師給人算命,卻不想牽連了宮中貴人,被人砍成十八段滅口;某個大師給人測字,卻不想事關權貴,被沈到了湖裏滅口……滅口滅口滅口!

李布衣後悔極了!我該給自己先算個命的!

“啊呀!”李布衣捂住肚子慘叫,“客官,小人忽然肚疼難忍,不如改日再來?”回頭我就去老家種田養雞。

那華衣男子從寫滿了五行術語的紙上擡起了頭,原本平靜從容的臉色,已經換成了殺氣凜然。

“說下去。”那華衣男子淡淡的道,身後有幾個衙役掀掉了罩衣,露出裏面的衙役衣服,伸手按住了刀柄。

李布衣抖了半天,深深呼吸,道:“天格,兇,人格亦兇,此乃混沌未開,進退保守,志望難達;

地格,兇,外格亦兇,此乃辛苦不絕,早入隱遁,安心立命,化兇轉吉。

總格,吉,此乃萬物開泰,生發無窮,利祿亨通。”

李布衣說到了這裏,停了下來,滿是希冀的看著那華衣男子。一般來說,測字說到了這個份上,已經是足夠了,保證付錢的人受用無窮了。

“說下去!”那華衣男子繼續道。

李布衣小心的賠笑:“小人已經全部都……”

“哢擦!”幾個衙役的腰刀出鞘一半,惡狠狠地看著李布衣。

李布衣立即道:“社交,兇,雖富於理性,但也難免猜疑,雖善計謀,重德望,但難免劫財之災。應慎重察人而行事,以免災禍。

三才,吉,得長者引進而順利成功發展,基礎安穩,身心健全,繁榮隆昌,得長壽幸福。”【註1】

李布衣神色平靜,袖子中拳頭緊握,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這是真的說完了,從名字上只能看出這麽多。

那華衣男子皺著眉,身邊有衙役已經寫下了李布衣的所有評語,遞給了那華衣男子。

那華衣男子沈吟著,手指不斷的敲著桌面,篤篤篤的響著,就像敲到了李布衣的心上,每一次手指落下,李布衣汗水就嘩嘩的流淌。

“走,回府衙。”那布衣男子起身,看都沒看李布衣一眼。李布衣根本不敢動彈,最危險的時刻,終於到了!

幾個衙役獰笑著,慢慢的靠近李布衣,下一刻,就要鮮血橫飛。

“這個人還有用。”那華衣男子轉頭看了李布衣一眼,很多地方算得還是很準的,殺了可惜。

幾個衙役點頭,松開了刀柄。有衙役詭異的笑著,伸手拍李布衣的臉,低聲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懂嗎?”李布衣飛快的點頭。

片刻間,華衣男子和衙役們離開長街,消失不見。端坐在椅子上的李布衣松了口氣,身子骨立刻軟了,嗖的就滑到了桌子底下。他不及起身,就這麽躺在地上,仔細的看自己的手相。

“還好,還好!命不該絕!”李布衣長嘆道,掙紮著從桌子底下鉆了出來,眼角掃到了掉在地上的,寫著“胡雪亭”名字的紙張。

“胡雪亭……我想起來了。”沒了死亡的威脅,李布衣的記性終於恢覆了,胡雪亭就是那個賣胡雪糖的縣尉。

“糟了!”李布衣大驚失色,“我剛才算錯了!”一直都是按照普通人算的,忘記計算胡雪亭是改姓的了。

他膽戰心驚的看看周圍,打死也沒膽子追上去和那華衣男子解釋。“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李布衣喃喃的道,再也不去看“胡雪亭”三字,心裏卻不知不覺的開始默默計算。

“咦,這個人是死人啊!”李布衣大驚失色,臉色慘白。

……

洛陽。

皇宮。

楊広淡淡的道:“朕,決定禦駕親征高句麗。”

大殿中一片沈默,文武百官們唯有暗自嗟嘆,民心如此,就算是皇帝也無法違背。有大臣看看楊広,只覺有這個十八流軍事家在,誰要是參與遠征,肯定玩完。有大臣微微閉上眼睛,大隨只怕又有幾十萬大軍要喪命在白山黑水之間。

“此次征討高句麗,以司徒楊恕為行軍元帥。”楊広繼續道。

一群文武大臣放寬了心,人人臉色好轉,透著驚喜。

“有楊司徒在,我大隨定然旗開得勝,馬到功成。”有大臣歡喜的道。

“我大隨滅高句麗必矣!”有大臣用力的道,透著強大的信任。

楊恕為毛權傾天下?因為楊恕參與了大隨朝開國期間的所有戰爭,從北打到南,從國內打到國外,從陸軍打到水軍,從滅國打到剿匪,什麽樣的戰爭沒有經歷過?卻屢戰屢勝,從無一敗。大隨朝會打仗的人,楊恕排第二,還真沒什麽人敢排第一。

楊広那點軍事水準和楊恕比,起碼差了十七八條街。好多大臣甚至認為,要是楊広第一次遠征高句麗,是楊恕做行軍元帥,高句麗現在已經是廢土了。

楊軒感看著一群文武大臣喜上眉梢,笑逐顏開,聽著一群文武大臣讚同和吹捧楊恕的功績,以往定然是開心自豪無比,現在只覺渾身冰涼。

什麽是功高震主?什麽是打了帝皇的臉?什麽是太能幹害死全家?這就是!

楊軒感用最強大的意志力,保持著臉上溫和的笑容,以及沒有轉頭去偷看楊広的臉色。“無論如何,一定要把楊家的血脈送出去!”

有一些大臣嘴裏說著欣喜的言語,心中卻有另一種想法。“果然是楊恕領軍。”“老楊死矣!”

大隨朝如今殘兵敗將一大片,只有四個衛兵力完整,不把楊恕的嫡系部隊左右驍騎衛派到高句麗去,於公於私,都沒天理了。只是,這“天理”之後,又有多少殺機?

來護兒很是擔憂,楊広的嫡系已經只剩下了一衛,再次出征,怎麽也要帶上這一衛護駕,要是稍有不慎,只怕這楊広的家底就盡數折騰幹凈了。

“那些門閥可不好對付。”他盯著大殿中的文武百官,這些人當中,有多少人會落井下石,甚至謀朝篡位?

楊恕慢悠悠的拍著身上的衣袍,出列啟奏:“遠征高句麗,兵力不足不堪用也,微臣欲起兵六十萬。”

“準奏。”楊広道。

文武大臣們神情覆雜了,六十萬?那肯定要征兵了,再計算上運輸糧食的民夫,需要多少人?一百二十萬,還是一百八十萬?這大隨的民力還有幾分?天下還有多少人在種田,多少人在經商?但是,沒有六十萬軍隊,又怎麽打敗高句麗。

楊恕並沒有回到班列之中:“微臣已有滅高句麗方略在此。”揮手,胡雪亭出列。

蘇威等大佬們冷笑著看著胡雪亭,這計策肯定是胡雪亭想出來的,楊恕這是不想占人便宜,所以故意給胡雪亭揚名來了。一群文武官員屏住呼吸,淡定的等著胡雪亭開始解釋滅高句麗方略,無非是誰誰誰參與,誰誰誰是陸軍,誰誰誰是水軍,誰誰誰殿後什麽的,這種大方略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其實沒什麽好聽的,眾人只是想聽胡雪亭有什麽平高句麗秘技而已。

“聖上,請移禦駕。”胡雪亭道,想要聽詳細方略,那就到皇宮門口去。

毛?一群大臣完全不明所以。

楊広點頭:“準。”

浩浩蕩蕩中,一群文武大臣跟著楊広,到了皇宮內墻的城門之上,一瞅,一群文武大臣人人臉色大變。

“胡雪亭,你想幹什麽?”有大臣厲聲呵斥,城墻下,十幾萬百姓默默的站著,期盼的看著城頭。

“聖上為大隨百姓報仇雪恨,禦駕親征高句麗,自然要讓天下百姓知道。”胡雪亭嚴肅極了,“大隨百姓人人關心,難道還要秘密行事?汝等視天下百姓為何物?”

數百禦林軍士兵大聲的覆述胡雪亭的話,城墻下,百姓轟然大叫:“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大臣們看楊広不動聲色,懂了,早就請示過了,那你們愛怎麽玩就怎麽玩。

禦前侍衛們快手快腳的在城頭拼好了一個巨大的木架子,鋪好了紙卷。眾人看去,紙卷上顯然是大隨地圖,上面還密密麻麻的畫著一個個的紅色的箭頭。

“什麽玩意?”一群大臣目瞪口呆,好幾個懂軍事的大臣忽然臉色大變,不會吧?

胡雪亭取出一根小木棍,指著圖紙開始解釋。

“我大隨遠征高句麗,當起兵六十萬,水路並進……此處箭頭,代表左路軍,經過……直指……”

“此處箭頭,代表中路軍,經過……直指……”

十幾萬百姓靜悄悄,又興奮無比的聽著,只覺有史以來第一次參與了朝廷的對外方略。“聖上果然視我等我子民,絲毫都不隱瞞。”“聖上愛民如子!”

一群武將肝疼極了,果然是進軍路線。不過,就這種大而化之,並且在大隨境內的進軍路線,沒什麽機密可言,說就說吧。但是,胡雪亭總不至於在十幾萬百姓面前,說出驚天的機密吧?

“……我大隨當遣使責令靺鞨,契丹,室韋,各出兵5萬,從北面進攻高句麗!”胡雪亭指著地圖上的三個箭頭說道。

城墻下,有禦林軍士卒看著來護兒,在來護兒的威逼下,硬著頭皮扮托,大聲的叫:“我大隨乃(天)朝上國,為何要靺鞨,契丹,室韋這些蠻夷參與征討高句麗?難道我大隨無人否?”

一大群百姓點頭,安靜的城墻下,響起了碎碎的言語。

“是啊,為什麽要讓蠻夷去打高句麗呢?”“沒有蠻夷,我大隨都不敢打高句麗了嗎?”“太丟人了!”

胡雪亭哈哈大笑。

數百禦林軍看著胡雪亭,要“擴聲”嗎?胡雪亭瞪他們,你丫看我幹嘛,笑啊!

數百禦林軍哈哈大笑,可惜笑聲不怎麽整齊,更像鬼哭狼嚎。十幾萬百姓立刻鎮住了,又安靜了下來。

“誰說打仗就一定要自己從頭打到尾的?老大打人,還要自己動手?有沒有老大的尊嚴啊!我大隨作為老大,要揍高句麗這丫的,靺鞨,契丹,室韋這些小弟,自然該為老大賣力,難道還躲在背後看老大擼袖子揍人?像話嗎!這還叫老大?地主老爺的狗腿子都比這專業!”

十幾萬百姓用力點頭,紛紛道:“有理!”從來就看見兩群人對峙,老大揮手,背後一群小弟湧上去揍人的,誰見過老大動手,一群小弟在後面大聲叫好的?

胡雪亭繼續指著地圖,道:“此乃三路大軍矣,我大隨還將出使聯合新羅,百濟,從南出發,直插高句麗的腹背。”

城墻下的禦林軍托兒繼續努力大叫:“為何又要用新羅,百濟,吾嘗聽聞,新羅,百濟和高句麗血脈相通。”

胡雪亭熱淚盈眶,嚎啕大哭:“胡說八道!新羅和百濟受高句麗之苦久矣!高句麗兇殘無道,禍害天下,新羅和百濟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日夜嚎哭,盼我大隨解民倒懸,救民水火,我大隨難道能無動於衷嗎?”

一群官員看楊恕,剛才真是高看了楊恕,楊恕哪裏是想要讓胡雪亭揚名,根本是做不出這種事情,只能甩鍋給胡雪亭。

“高句麗的土地,都是奪自勤勞善良的靺鞨,契丹,室韋,新羅,百濟,我大隨替天行道,滅高句麗之後,所有土地盡數還與苦難的百姓們,一畝地都不要。”胡雪亭大聲道。

為了別人搶回土地,並還給了別人,分文不取,怎麽看都是很有逼格的事情。大隨百姓們歡呼:“是,我大隨就該如此!”“我大隨想打誰就打誰,不是為了錢財和土地!”“我大隨乃禮儀之邦,怎麽會占人土地。”“靺鞨,契丹,室韋,新羅,百濟當感謝我大隨恩德,永世忠誠。”

歡呼聲中,胡雪亭又指著一路箭頭:“這是新歸降我大隨的東突厥。東突厥曾聯合高句麗,偷襲我大隨遠征軍腹背,罪該萬死,但我大隨聖上仁慈,允許東突厥戴罪立功,征討高句麗!”

一群大臣緊緊的閉住嘴,被第二次遠征高句麗的事情擋住了眼睛,誰都沒去理會被抓進大牢的東突厥使者,誰知道東突厥投降是真是假。

這次不用禦林軍的托兒說話,就有百姓大叫:“要是東突厥不肯呢?”東突厥是被西突厥打的滿地找牙,不得不投降大隨的,怎麽肯繼續打高句麗呢?

“若是東突厥不肯戴罪立功,就是替高句麗做二五仔,詐降我大隨,我大隨當先滅了東突厥,再遠征高句麗!”胡雪亭毫不猶豫。

十幾萬洛陽百姓歡呼,以為我大隨容易騙啊,就該殺了這些二五仔。

胡雪亭繼續指著幾個箭頭:“這是我大隨的藩國,他們個個忠心耿耿,願意為我大隨遠征高句麗出人出錢出馬出糧,我大隨哪裏稀罕?但是,作為老大,不能寒了小弟的心,就勉強讓他們出錢出人出馬出糧吧。”胡雪亭不斷的搖頭嘆息,做老大不容易啊。

十幾萬洛陽百姓用力的點頭,當日一群藩國的使者主動想要出力,人人都聽見了,既然這些藩國的小弟個個想要拍大隨老大的馬屁,老大也不能寒了小弟的心,就勉強接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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