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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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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盜:楊広走向昏君的第一步的原因

楊広走進禦花園的時候,蕭皇後正追在小雪嵐的後面跑:“本宮就要抓住你了!”小雪嵐甩開兩條小短腿用力的跑,葵吹雪和椰菜站在一邊,跳著腳,大呼小叫,蕭皇後忽然轉彎,追向了椰菜,椰菜驚叫著逃跑,葵吹雪努力的拉著她的手一起跑。

“被本宮抓住,今天就沒飯吃!”蕭皇後獰笑著,兩個小女孩子拼命的逃,換成小雪嵐在遠處賣力的大呼小叫。

蕭皇後追了半天,一個小女孩都沒有追上,氣喘籲籲的,招手叫了個宮女繼續陪小雪嵐她們玩,轉身擦汗喝水。

“聖上也來了。”她笑著,“小孩子還是這樣最好玩。”皇家的幾個都規矩的很,一點都不可愛。

楊広陪著她坐下,看著尖叫的逃跑或追逐的小孩子們,時不時助威亂喊幾句抓住她,打扁她的屁股什麽的。時間過得飛快。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楊広輕輕的道,眼睛盯著小雪嵐,用力的揮手。

蕭皇後轉頭看著楊広,道:“我大哥在揚州。”

草坪上,椰菜絆了一跤,葵吹雪用力的去拉,沒想到自己也摔倒了,幾個宮女見兩人只是尖叫和笑,草坪又厚,沒有一顆石頭,料想沒有大事,故意放慢腳步逼近,小雪嵐急忙回頭去救二人,卻也倒在了地上,三人在草地上扭住一團,嘰嘰喳喳的叫,就是爬不起來。

楊広大笑,雙手放在嘴邊,叫著:“雪嵐是笨蛋!椰菜是笨蛋!葵吹雪是笨蛋!”小雪嵐努力在草坪上歡笑著撲騰,百忙中抽出時間,對著楊広做鬼臉吐舌頭:“父皇才是笨蛋!”

“蕭琮啊,原來他在揚州。”楊広笑著,輕輕的道。蕭琮是蕭皇後的大哥,和賀若弼關系很好,賀若弼又在江南當過官,有點關系,安排蕭琮住在揚州,也沒什麽奇怪的。

“他怎麽樣了?”楊広又問道,蕭琮是他親自罷免的,名聲太好,西梁的皇室,又有謠傳西梁當興,楊広當時毫不猶豫的罷免了蕭琮。

“我大哥重病著呢。”蕭皇後道,語氣很是平靜。“他悄悄來見我的時候,是擡著進來的。”

楊広微微有些後悔,卻終於沒有吭聲。

蕭皇後的思緒,已經飄到了那天。

【“……二妹,你一定要好好的對待胡雪亭。”蕭琮低聲道。

蕭皇後看著重病的大哥,有些不忍心,這樣下去,只怕這命就要沒了。她低聲道:“是,我一定會拉攏胡雪亭的。”這麽久了,她也看出來了,楊広對胡雪亭沒有男女的情意,只是對能臣的看重。既然利益不相關,她自然就沒有必要和胡雪亭玩什麽宮鬥,客客氣氣的像和其他大臣相處一樣,與胡雪亭相處就行。

“你沒有懂我的意思!”蕭琮厲聲道,聲音太大,好像花了他很多力氣似的,他又重重的喘了幾口氣。

“我要你把胡雪亭當做爹媽一樣伺候著!”蕭琮說道。這話有些太過詭異,蕭皇後立刻就懷疑了。“大哥,你不會也信了胡星君吧?”信了邪教,可沒什麽好下場。

蕭琮冷冷的搖頭:“胡雪亭和楊広沒有情義,胡雪亭不會進宮,胡雪亭不會和你爭寵,胡雪亭不會影響你的地位,但是,胡雪亭能保住你的子孫的富貴!”

蕭皇後看蕭琮的眼神變得苦澀和柔和了,大哥病太重,糊塗了,完全說反了,應該是她這個堂堂大隨皇後,未來的太後,賜予胡雪亭和她的子孫後代榮華富貴才對。

“是,大哥。我知道了。”蕭皇後溫和的道,想著一定要找太醫給蕭琮看看。

“你以為,我瘋了,對不對?”蕭琮冷笑著,蕭皇後急忙搖頭。

“我倒是想要瘋了。”蕭琮嘆息,又大聲的咳嗽,蕭皇後急忙給他捶背。蕭琮低聲道:“大隨就要亡了!”

蕭皇後一怔,臉色大變,嗓子都有些啞了:“為什麽?”

蕭琮又搖頭,被貶到了民間,他看到了公文中看不到的大隨的真實情況,流民四起,造反的人越來越多,明明可以去江南開荒,卻就是沒有人肯去,寧可找個山頭高呼替天行道。

“我離開進入中樞,得不到更多信息,看不清原因在哪裏。但是,楊恕,高穎,賀若弼,李渾,宇文述,柳述,裴矩,裴蘊,虞世基,來護兒……”蕭琮點著一個一個的大佬,“他們當中,起碼有一半知道大隨要完了。”

蕭皇後還是遲疑,不會是大哥瘋了之後的胡話吧?“你有證據嗎?”

“楊広冒名頂替誅殺突厥都藍可汗,楊恕高穎賀若弼等人默認,就是證據。”蕭琮斬釘截鐵的道,所有人都不服氣的皇帝楊広犯了大錯,露出了大把柄,所有大佬為什麽這麽好心給他擦屁股?

“楊恕沒有比楊広誅殺,就是證據。”權勢大到楊広都羨慕妒忌恨的楊恕,早早的就開始了自汙,早早的把子孫後代往腐朽的文官道路上引導,依然時刻擔憂被楊広滅門,忽然就和楊広親密無間,君臣相安了?

“高穎投靠楊広,就是證據。”一向清高,敢於和楊恕敵對,甚至怒斥楊広的高穎,竟然拍楊広馬屁,派楊恕馬屁,推薦楊軒感領一衛了?

“除了大隨要亡了,還有什麽理由,讓昏君悔改,讓權臣和帝王聯手,讓清流和濁流同流?”蕭琮的聲音很輕,眼睛卻在閃光,他不在朝廷,但他依然是天下有數的聰明人,楊恕?嘿嘿,當年分分鐘被他教做人!

蕭皇後震撼極了,終於想通了這一年多來,無數朝廷中發生的不能理解的事情。

“原來,胡雪亭是楊恕和高穎的繼承人!”蕭皇後臉色慘白,繼承人這個詞語自然是過分了,胡雪亭又不是楊恕或高穎的私生子,楊家和高家有的是子孫繼承家業,怎麽都輪不到把門閥和勢力交給胡雪亭這麽一個外人。但大致的方向是不會錯的,胡雪亭起碼是楊恕和高穎,甚至楊広刻意培養的面對亂世的超級大臣。

“你終於明白了。”蕭琮喘著氣,很是欣慰。

楊恕和高穎都老了,需要後繼有人,支撐朝廷大局,可惜,二代都不爭氣,守成都未必做得到;楊広正當壯年,楊氏皇室中人才濟濟,但大隨要是傾覆,他首當其沖,楊氏皇室首當其沖,只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胡雪亭就是他們選擇的托孤大臣。”蕭皇後冷笑著,豪門大閥要完蛋了,自然要找個可靠的方式,保證後代子孫的延續,找一個可靠的,在未來的亂世當中能夠活下去,並越來越強大的人托付子孫後代,是一個很有效很簡單的辦法。每一個門閥都是這麽過來的,蕭家能從西梁毀滅後熬到現在,也有類似的經歷。

“可是,為什麽是胡雪亭呢?”蕭皇後不太明白,大隨朝的王侯將相,數一千個,都數不到小小的丹陽縣縣尉胡雪亭的頭上。胡雪亭確實有很多值得投資的地方,比如胡雪亭是女人,自古沒有女人當皇帝的,不擔心胡雪亭自立為帝,那就不會是帝皇家的死敵;比如胡雪亭背景幹凈的一塌糊塗,沒有一絲大門閥的牽扯,純草根一個;比如胡雪亭很能打,治理地方也有些手段。但是,這些優點,在大隨朝並不是沒有,甚至在楊恕的家族中,在蕭皇後的家族中,就能尋到很接近的門人弟子。為什麽楊広楊恕要孤註一擲般看好胡雪亭呢?

“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蕭家想要存活下去,只要知道結果就行。”蕭琮很是遺憾,若是他還在中樞,怎麽可能不知道理由?

蕭皇後點頭,她不需要知道理由,向胡雪亭表示一下好感,刻意維護一下,又不費多少力氣。

大隨要是沒有滅亡,按照目前的勢頭,胡雪亭至少將會是一方大將軍,有個大將軍幫手,有何不好?大隨要是滅亡,有個掌握著到處都是箭塔的縣城的大將給面子,記得蕭家的好處,小命多一份保證,有何不好?

“把蕭家的弟子都盡量派出去,獲取更多的權力,結好更多的官員,儲存更多的糧食,這就是我們蕭家必須做的!”蕭琮離開前,最後說道。

蕭皇後看著人影消失,道:“來人,通知來護兒,胡雪嵐公主的名號未定,本宮要連夜派人去見胡雪亭。”】

“請了禦醫看了嗎?”楊広的聲音打斷了蕭皇後的思緒。

“已經看過了。”蕭皇後笑著,只字不提蕭琮極有可能就要病故了。

“朕這天下,只怕是要亡了。”楊広淡淡的道,語氣平靜,皇朝更替,不過如此,又有什麽可以悲傷的。

“就算明天就亡,你都是我的聖上。”蕭皇後淺淺的笑著。楊広轉頭,看著蕭皇後溫和的笑,伸手輕輕的攬住了她的肩頭,蕭皇後慢慢的靠過去,兩個人依偎在一起,靜靜的看著遠處。

十幾步外,幾個宮女感動的看著他們,此刻,沒有尊貴的皇帝和皇後,唯有相濡以沫相愛至深的普通夫妻。宮女們默默的註視著楊広和蕭皇後,不忍破壞這美好的剎那,攜子之手,與子偕老,得此深情,夫覆何求。

……

書房內,楊広負手而立,問道:“這幾日,皇後都見了誰了?”

某個太監恭恭敬敬的站著,低聲道:“前日,巳時,皇後娘娘見了來護兒,言‘天下不可無將軍,蕭家定當助將軍一臂之力’;未時,皇後娘娘見虞世基,言‘虞公為天下人唾棄,唯我蕭家知道,虞公心中苦矣’;申時,皇後娘娘見裴矩,言‘以裴公之才,只能趨炎附勢,帝君之錯也’;昨日,午時,皇後娘娘見了柳述……蘇威……宇文述……”一個個大將名臣的名字報了下去。

楊広大笑:“皇後不愧是蕭家的人啊。”揮手讓太監退下,書房中唯有他一人。

大廈將傾,找一個強大的人托付家族的後裔,真是一個非常有效又簡單的辦法,因為,可以托付十七八個人。

“你就是我最重要/最愛的/最看重的人!”這句話用得好,可以產生無數的忠臣。蕭皇後對來護兒,虞世基,裴矩,柳述,蘇威,宇文述……深情表達了對他們的重視,以及將會不顧一切的提拔他們,照顧他們的願望。

全面撒網,重點捕撈,一口氣對大隨所有強有力的大臣示好,並暗示其他人都是掩護,唯有你才是蕭家最看重的人,期待將來天下大變,能夠得到豐厚的回報。

有沒有人會上當?有沒有人會看穿?不重要!當心中有所猜疑的時候,只要想起“其他人都是掩護,你才是蕭家最看重的人”,很多人就會疑神疑鬼,從若幹細節當中,發覺自己果然才是真正被看重的人,其他人都是掩護。

“蕭皇後對其他人也不錯,那是為了掩護我啊!”未來定然有無數的人會看著蕭皇後給與其他人厚賞的時候,真心長嘆。

前一刻還依偎在一起,說著“你是我的聖上”,其實已經在為蕭家安排後路,是不是滿口謊言,對楊広的背叛?蕭皇後對楊広到底有沒有愛?是在深愛楊広之下,順帶照顧家族,還是在照顧家族之下,順帶深愛楊広?

這個問題有些誅心,但楊広對此絲毫不以為忤。

出生在帝皇家,不論是隋楊的楊広,還是梁蕭的蕭皇後,心中從來沒有愛情二字。所謂的琴瑟和諧,相濡以沫,與子偕老,只是身為皇帝皇後的責任。微笑,牽手,依偎,溫暖的背後,是程序化必須做的事情而已。

天下需要相敬如賓的皇帝和皇後,天下需要相濡以沫的皇帝和皇後,楊家需要深愛皇後的皇帝,蕭家需要深愛皇帝的皇後,楊広和蕭皇後身為皇帝和皇後,就只能按照天下人的標準,賣力的演好皇帝和皇後而已。

“朕,真的很喜歡小雪嵐啊。”楊広苦澀的笑著,愛哭哭,愛鬧鬧,對她好就還之笑臉,懲罰她就或扁嘴求饒,或憤怒的瞪眼,完全不考慮身份地位,不考慮別人的感受的無限接近熊孩子的小雪嵐,是楊広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真實感情,他的父親叔伯,他的皇子公主們,他自己,哪一個不是從小像是一個模子裏出來,一言一行標準無比,沒有一絲一毫真情實感?或者,偶爾露出了真情實感,比如醉酒之後狂歌,比如聽了某個消息流淚,比如對某種食物特別的喜歡,比如記得某人的某個喜好,其他人卻要疑心重重,反覆考慮是不是某種策略計謀。

生在帝皇家,從此沒有“真”這個詞語。

“願來生,不要投胎在帝皇家。”楊広俯身批閱奏折,一滴水珠滴落在奏折上,慢慢滲透,模糊了字跡。

……

“來人,宣楊恕,高穎,胡雪亭。”楊広下令,胡雪亭到底有什麽平高句麗方案,必須搞清楚,這可不是騎豬大戰,想怎麽樣就這麽樣,一步踏錯,本來已經註定了要完蛋的大隨,很有可能連垂死掙紮的過程都沒了,嗖的就嗝屁了。

議事廳內,楊恕慢慢站起,忽然身體一晃。

“司徒!”宣旨的太監急忙伸手扶住,楊恕笑:“老夫沒事。”大步走在最前面,進了禦書房。

“朕,不能讓大隨在現在滅亡。”第一句話,楊広就開門見山。

楊恕和高穎想要說話,卻被楊広伸手制止。

“此刻只有你我君臣四人,朕不屑虛言誑語。朕不是明君,朕是昏君暴君,朕心中沒有國家,朕心中只有自己。”

“北魏,東魏,西魏,北齊,北周,劉宋,南齊,南梁,南陳,天下沒有不滅亡的朝代,大隨乎乎幾十年,滅了也就滅了,朕從來沒有以為大隨不會滅亡。但是,朕有大志未酬,朕有家人子女,朕沒有做完一切,朕不能讓大隨滅亡。”

高穎看著楊広,重重的嘆了口氣,這是直接撕掉面具,坦誠溝通了?是了,大隨已經走上了滅亡的道路,再玩什麽面和心不和,虛情假意,已經毫無意義,再過數年,盡數要慘死在亂世之中。大家撕下面具,說出各自的真實需求,大隨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老夫只要天下安穩。”高穎道,誰當皇帝,用什麽方式當皇帝,高穎不在意,要是楊恕李渾賀若弼平穩篡位,高穎照樣支持,可惜,就算李渾現在宣布篡位,楊広高高興興的退位,這天下還是要大亂。

“老夫只要漢人興。”楊恕笑道,高穎看了他一眼,點頭,果然如此。

“我只要我全家太太平平的活下去。”胡雪亭的要求最低,一點追求都沒有。

“怪不得你和聖上很是投機。”高穎諷刺道,楊広也是只管自己的私人目標的家夥,兩個人蛇鼠一窩。

“我有一點不明白,你為何會投靠聖上。”胡雪亭真心不明白,在楊広遠征高麗的那段時間內,高穎和楊恕明爭暗鬥,在歷史上,高穎反對楊広而被殺,怎麽看,高穎都不應該忽然投靠楊広,拍楊恕馬屁的道理。

楊広楊恕高穎三人目光交匯,這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君臣赤(裸)裸談話,看來是要揭開“遠征高句麗”的真相開始了。

楊恕盯著胡雪亭的目光很是覆雜,嘆氣道:“胡雪亭,你該多讀讀書。”

“老夫知道你很聰明,老夫也知道你有自己的道道,但是,你再聰明,不讀書,在大隨朝終究是不成的。”

他見胡雪亭專心聽著,從袖子裏取出一頁紙。“這張名單,我帶在身上許久了,就等你自己能夠看破。”

名單中,只是寫了大隨遠征高句麗後,被替換的文武百官的姓名和職務。胡雪亭伸長了脖子看了半天,茫然不解,這份名單她研究過許久了,就是沒看明白。

“你看這幾人。”楊恕的手指在名字上滑動著,原右翊衛大將軍於仲文,原右屯衛大將軍麥鐵杖,原左屯衛大將軍吐萬緒。

胡雪亭還是不懂。

“你猜,這三人都是哪裏人?”楊恕笑著。

又不是親戚,誰去管這三人是哪裏人。胡雪亭頂多從名字中猜出麥鐵杖,吐萬緒是鮮卑或者匈奴人。

“於仲文,賀若弼,宇文述,都是鮮卑人。”楊恕笑著道,胡雪亭果然看不出來。

“不是吧!”胡雪亭一怔,宇文述是鮮卑人,她還有些知道,畢竟這種宇文啊,慕容啊,等等覆姓,起碼一半是胡人,賀若弼看名字看不出什麽花樣,還以為姓“賀”,但看是覆姓“賀若”,多半也是胡人,可於仲文這標準的漢人姓名,怎麽也是胡人呢?

“不讀書,怎麽可能知道大隨的真相。”楊恕道,大隨是徹頭徹尾的部落聯盟,不是僅僅指大隨的政權是各個兵頭聯合而成,而是大隨的高級官員,一半以上是胡人。大隨的朝廷,只是一群部落首領,把一頂頂帳篷,換做了一座座漢人的宮殿而已,從血統到形勢,徹頭徹尾的部落聯盟。

“另一半,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胡人的血脈。”高穎冷笑,楊恕,楊広,李淵,高穎,李渾,大隨朝哪個敢說自己的血脈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胡人血脈?只是多少而已。

“原來如此。”胡雪亭懂了,鄙夷的看著楊広和楊恕,“你們兩個真是廢物啊。”楊広和楊恕苦笑著看著胡雪亭,還真敢說。

“你們難道還不承認?”高穎同樣鄙夷萬分,這大局的衰敗,就是敗在這兩人的手上。

胡雪亭回頭看高穎:“我敢打賭,你看錯了!”

高穎苦笑,該死的,從種種跡象看,他確實看錯了。但是,胡雪亭是怎麽知道的?他熟知歷史,知道眾人的底細,依然看錯了,胡雪亭為什麽會看清真相?這不合理。

高穎看楊恕和楊広,兩人的神色中絲毫沒有疑問,仿佛胡雪亭理所應當的該知道。高穎的心中一凜,只覺胡雪亭身上的謎題越來越大。

楊広慢慢的道:“遠征高句麗,其實是為了……”

大隨朝遠征高句麗,放在明面上的理由是高句麗屢次聯合其他蠻夷進犯大隨,威脅大隨北疆,必須趁著軍隊鼎盛的時候,一舉鏟平高句麗,開百世太平。如此高大上的理由之下,自然很多人不信服,紛紛鄙夷楊広好大喜功,征討高句麗的真實目的是為了宣揚他個人的功績,更有人認為楊広一輩子都在想著超越其父楊堅的功績,所以才不停的折騰。

但是,楊広征討高句麗的真實目的,卻不是這麽簡單。【註1】

……

“楊広征討高句麗的真實目的,是為了……”大河上,數十個蒙面人坐在船中,看著一個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正是太原李園。

李園的身後,數個仆役拉開一張屏風,屏風上,寫著無數的姓名。左邊是在高句麗中被貶謫的官員,右邊是被提拔的官員。比較之下,一目了然。

“清洗,”李園淡淡的道,“楊広在清洗大隨權貴中的胡人血統。”

於仲文,麥鐵杖,吐萬緒,以及一長串被貶謫的官員,都是胡人,被提拔的官員,都是漢人。

船中靜悄悄的,一群蒙面人都不吭聲,這份名單或許能看出楊広刻意清洗胡人力量的跡象,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巧合。

“普六茹堅出身卑微,靠投靠鮮卑發家,鮮卑是他的恩人,沒有鮮卑,就沒有普六茹堅!”李園厲聲道。

“可是,普六茹堅一旦得勢,立刻改名楊堅!簡直忘恩負義!”

一群蒙面人默不吭聲,這種熱血的話,去做傳銷啊!

“為何普六茹堅當年為何要取鮮卑姓,為何又這麽急著改回漢姓?無非是當年卑微,像條狗一樣的投靠鮮卑,想要有塊骨頭啃,心中卻引以為恥。”李園道。

蒙面人們點頭,這點不奇怪,趨炎附勢,改了祖宗姓名的又不是少數,發財了,自然要重新改回舊姓,這是人之常情。

“楊広比楊堅更進一步,想要殺盡滿朝胡族血脈。”李園惡狠狠的道,直呼楊広的名字,毫無敬意。

一群蒙面人中,有的驚訝,有的卻鄙夷的看著李園,蠢貨!

……

“朕不在乎什麽胡人,漢人。”楊広道,他盯著楊恕,“在乎胡人漢人的,是楊恕,不是朕,朕在意的是,這些胡人將領大臣手中握有重兵!”

“先帝建立大隨,這大隨的天下兵馬,我楊家卻只占有了十分之一,這天下,哪裏是我楊家的?”楊広冷冷的道,這番話,他早就想說了,卻無法對人言,今天既然大家徹底撕掉面具,面對大隨的生死,幹脆就說個痛快。

“朕貴為天子,可是,哪裏使喚的動你們!”楊広盯著楊恕,怨恨的道。楊恕,宇文述,麥鐵杖,於仲文,吐萬緒等等手中有兵的人,誰理會過楊広?“朕要往東,你們說往東不符合禮儀,乃昏君之道;你們說要往西,朕只能準了,你們說這是明君之道。這也叫皇帝?”

“朕擴建軍隊,建十二衛,手中握有四衛之軍,總算有了些做皇帝的感覺。”楊広道,有四衛的絕對優勢,終於成了最大的兵頭,可以碾壓其餘大臣。

“朕還要擴建十六衛!當朕有了天下一半兵馬,誰敢不服從朕?朕要誰死,誰就必須死!”楊広聲音轉厲,惡狠狠地看著楊恕等人。

胡雪亭點頭,傀儡皇帝很容易成為變態。

“可是,你們竟然聯合起來了。”楊広冷笑,十六衛的計劃胎死腹中,一群兵頭不允許楊広手中握有大隨一半的兵馬。

“那朕就沒有其餘選擇了。”楊広的計劃很簡單,鼓動朝廷大軍去攻打高句麗,白癡都知道萬裏迢迢的勞師遠征,深入不毛,十有(八)九要跪。“只要你們的勢力都死在了遼東,誰敢忤逆朕!”

整個征討高句麗的計劃,就是消耗大隨權貴門閥兵頭勢力的計劃。

楊広禦駕親征,把不服指揮,必須要折損的軍隊放在第一線,把自己的嫡系部隊安放在了第二線,就等前方與高句麗打得難分難解,損失慘重,然後嫡系精銳出擊摘果子,滅了同樣損失慘重疲憊不堪的高句麗,大勝而歸。

那些被打殘的軍隊,比如麥鐵杖,吐萬緒,於仲文,他們的嫡系部隊全部都是鮮卑族人,死一個少一個,就算回到大隨之後,楊広允許他們征兵補充,所征之兵也是大隨子弟,又哪裏會對麥鐵杖等人言聽計從?更不用說楊広定然會借機安插親信。

如此,滅高句麗,除兵頭,天下軍權盡歸皇權,這大隨的天下才真正的姓了楊。

“把那些胡人血統的軍隊放在前面,只是巧合而已,不是朕的安排,朕不在乎死得是胡人還是漢人。楊恕安排的遠征高句麗序列,朕只是利用而已。”楊広直言不諱,這些胡人個個驕橫,出了宇文述,沒有一個是楊広的嫡系,損耗了誰都沒有關系,他只要清理其他勢力,留出自己的空間就夠了。

“意識一流,操作是渣。”胡雪亭鄙夷極了,不論楊広想得多好,結果是,楊広的嫡系部隊同樣死得幹幹凈凈。“你現在搞明白是巧合,還是被人陷害沒有?”

楊広苦笑搖頭,一年多來,反覆的想,甚至在夢中依然在想,卻就是想不明白,到底為何會全軍覆沒。大隨三十幾萬大軍是滅亡在他這個廢物皇帝的指揮下,還是那些前線將領大敗之後發現真相,故意坑死了他的嫡系。“這個疑問,朕只有去地下問閻王了。”

“待聖上大軍回轉,就是老夫身死之日。”楊恕淡淡的道,楊広滅了其餘兵頭,楊恕和賀若弼立刻成為最礙眼的人物,非殺不可。

“是。”楊広毫不隱瞞,天下有眼睛的都看出來了,他絕對容不得還有威脅自己的力量。“不殺光朝中重臣,我楊家如何坐穩天下?”

高穎擦汗,事情和他預料的稍微有些出入。

“你以為,老夫是聖上的親信,故意竄通了演戲,一心滅胡?”楊恕看高穎。高穎點頭,楊広大敗而歸,一直被楊広忌憚的楊恕,竟然沒有立即造反滅了楊広,反而安排楊広演戲,怎麽看都是忠心耿耿了,他自然會認為以前的楊広和楊恕爭鬥,只是演戲而已。

畢竟楊恕曾經是楊堅楊広的嫡系中的嫡系,兩朝元老,誰敢說楊広就必須和楊恕翻臉?

“美好的誤會。”楊恕微笑,“老夫確實一心滅胡,這份名單上的胡人將領,也確實是老夫故意安排的,老夫的目的就是讓他們折損在高句麗。”

“老夫這輩子被胡人欺辱慘了,殺掉胡人,老夫心中才會痛快。”滿朝文武中,動不動就有人說胡人高貴,漢人卑賤,而當楊恕去附和他們,說胡人高貴的時候,又會蹦出幾個大臣,冷冷的鄙夷楊恕,此胡非彼胡,此胡低賤,彼胡才高貴。

狗屎!

吃人的胡人!有他們的血統,有什麽好驕傲的!

楊恕家族當年多少也投靠了胡人,和胡人聯姻,才有了地位,但是,現在發財立品了,胡人又大敗,被趕出了華夏土地三百年,憑什麽還要以胡人為貴?自然要徹底消滅胡人,樹立漢人的威名。

所以楊広要遠征高句麗消滅不服管理的勢力,楊恕順水推舟,把那些胡人的衛軍放在了遠征的名單中。

高穎嘆息,怪不得楊恕一萬分的支持遠征高句麗,卻又不怎麽支持楊広禦駕親征。

“有胡人的血統不重要,只要我們以為自己是漢人,我們的子孫後代以為自己是漢人,那麽,他們就是漢人。”楊恕斬釘截鐵。

“老夫沒想做皇帝,老夫只想興漢人。”遠征高句麗失敗,大隨出現衰敗之相,但奇妙的是,那些胡人的勢力竟然也衰敗了。楊恕拯救大隨的同時,歡欣鼓舞。漢人人數超過胡人十倍百倍,此消彼長,漢人終能一統天下。

“老夫若是造反,這天下漢人只怕要十死其九。”楊恕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大臣,他想要平靜的篡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關中各大門閥第一個就不答應,定然會引起天下烽火。這是楊恕萬萬不想看到的事情。

“老夫不在意胡人還是漢人。”高穎嘆息,五胡亂華已經過去二三百年,胡人在中原都已經繁衍十代人了,哪裏還有很明確的胡人漢人之分?胡人被刀劍刺了,就不會疼,不會流血?高穎的心中,胡人漢人都是大隨子民。

高穎只是在楊広大敗而歸之後,忽然發現,朝中胡人勢力大衰,原本胡人七成漢人三成的局面,竟然成了漢人七成,胡人三成。聯想到楊広和楊恕可能勾結在一起演戲,高穎深深的懷疑楊広和楊恕聯手清洗胡人勢力。考慮到胡人人少,漢人人多,胡人又已經被清洗了部分,高穎幹脆支持楊広和楊恕清洗胡人勢力,以此保證大隨平穩過度,國泰民安。

“所以,你才向朕建議提拔楊軒感,李渾等等漢人貴胄。”楊広笑,“美妙的誤會。”

三人的目標完全不同,手段卻一樣:“清洗某個勢力,加強另一個勢力,穩定天下。”

楊広,楊恕,高穎,在不同腦回路的情況下,在行為上,神奇的高度的統一。

……

船上,有蒙面人大聲的冷笑,聲音透過蒙面巾,有些模糊不清,顯然那蒙面人刻意的掩蓋了聲音。

其餘蒙面人理解,李園算個老幾,又是發起人,所以蒙不蒙面都無所謂,但是他們就不同了,個個高貴無比,怎麽可能隨意暴露身份?說不定這些看似志同道合的人當中,就有朝中的死敵。

“宇文述貴不可言。”那蒙面人譏笑道,宇文述可是實打實的鮮卑胡人,要是楊広清洗胡人血統,哪裏容得下宇文述耀武揚威?

其餘蒙面人也笑著,李園這種小家族的三流貨色,胡說八道什麽。要不是看李建成被抓進去了,必死無疑,想要看看李園蠢到什麽程度,今天都懶得來聚會。

“記住這個說法。”李園笑著,“我們以後有用。”

一群蒙面人愕然。

……

“朕不能征兵。”楊広淡定無比,各自的訴求都說清楚了,不矛盾,可以全面的合作。

“起碼不能征兵五十萬。”楊広想要保住大隨,就萬萬不能再征兵,否則大隨根基徹底完蛋,流民處處,立刻被那些想要取而代之的人煽動造反。

“我不需要五十萬大軍。”胡雪亭搖頭,開始述說她的計劃。

“荒謬!”楊広冷笑。

“十八流將領不要說話。”胡雪亭道,楊広怒視,太打臉。

楊恕和高穎卻皺眉苦思,大方案真的沒什麽問題,白癡都能做得出來,但是,重心的重心,就是胡雪亭說的那一套,能不能成功。

“老夫要親眼目睹。”楊恕道,高穎也點頭,胡雪亭那一套太荒謬了,難以置信。

“沒有問題,現在就可以實驗。”胡雪亭道。

……

船上。

蒙面人們已經沈默不語,眼神卻炙熱無比。

“李園說得對。”一個故意做出嘶啞的嗓音道。

其餘人緩緩點頭,機會就在眼前,稍縱即逝。

“怪不得你要現在動手。”有蒙面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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