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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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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盜:荊軻無法選擇

“沈家的消息,就是如此了。”虞世基微笑著,客客氣氣的說道。王奶媽躲在角落聽著,臉上止不住的歡喜,活該。胡雪亭卻沈默著,眼睛看似盯著虞世基,眼神卻飄忽的很,不知道到了哪裏。

虞世基淡淡的笑,很是理解,別看胡雪亭很是果決的改了姓,到底沈家是她的祖宗,聽到沈家完蛋了,多少都會有些覆雜的感情的,比如想起當年一家人的和睦,父慈子孝,祖孫情義,以及父母雙亡後,沈家的絕情什麽的。總之,失神,糾結等等,乃是人之常情。

虞世基仔細的盯著胡雪亭,此刻,是了解胡雪亭的內心和品行的絕佳時刻,任何一個人在得知了意外的消息之後,都會有些心神失守,在眼神、言語、表情中,露出內心。胡雪亭會不會露出一絲愧疚,只覺身為朝廷官員,竟然沒有因為一時的意氣之爭,沒有照顧血脈至親,導致家族衰敗,物是人非?或者,胡雪亭會慘然的笑,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凈。或者,按照胡雪亭的性格,會激進些,冷笑幾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未能親眼見沈家落魄,真是可惜了。

虞世基靜靜的等待胡雪亭露出真實的內心。

比鬥場中,正在舉行人豬泥漿摔跤比賽,歡呼聲,笑鬧聲,豬叫聲,混成一片,喧鬧無比,這小小的角落卻和比鬥場格格不入,沒有笑聲,沒有對比鬥場的關註,唯有兩個人默然相對,仿佛身處異空間,將世間的一切都隔絕在外,寂靜和孤獨無比。

胡雪亭死死的盯著大隨朝光祿大夫虞世基,這個人很有名,剛當官的時候膽子很大,時不時的就勸諫楊広,後來瞧楊広逼死楊恕,殺了高穎賀若弼,嗖的就成正派人士,大步跳到了反派這一邊,狂拍楊広的馬屁,鬻官賣獄,日進鬥金,卻冷漠的看著書法家弟弟虞世南沒飯吃,睡大馬路,一個銅板都不肯接濟。

奸臣!大白臉奸臣!妥妥的遺臭萬年!

胡雪亭盯著虞世基,認認真真的問道:“虞大夫位高權重,為些許小事,派一小吏即刻,何須虞大夫屈尊親自一見?”你丫一個奸臣,跑到我這裏幹嘛?我是好人!

虞世基道:“丹陽公主聖眷正隆,虞某要拍公主的馬屁,自然應當結好胡縣尉。”

夠直接!果然和聰明人說話最省力了,大家別玩虛的,實際點,時間寶貴,不呢個浪費。

虞世基又伸手探入袖子中,取出一個信封,遞給了胡雪亭:“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胡雪亭捏捏信封,薄薄的,沒幾張紅票票啊,哦,忘記了,這年頭還沒銀票。她當中虞世基的面,撕開了信封。

王奶媽用力的咳嗽,小小姐唉,當面看客人的禮物,很丟人的!她尷尬的看虞世基,虞世基面色不變,恍如未見。

信封中,是一張揚州城的房契。

賄賂!這是赤(裸)裸的賄賂!胡雪亭狠狠的瞅虞世基,胸中的正義澎湃而出,怒斥道:“虞大人此言差矣!下官能結識虞大人,更好的為聖上服務,為大隨朝服務,才是下官八輩子求來的緣分。今晚下官做東,一起吃飯。”房契嗖的就消失在了手中,回頭看王奶媽,“買些雞鴨魚肉來,今晚加菜!”

虞世基笑:“那叨擾胡縣尉了。”再不覆言,拱手告辭。

貴賓席上,小雪嵐已經和楊広蕭皇後玩得有些熟了,怯生生的表情再也看不見,在貴賓席上到處亂竄。幾個太監在背後追趕著,不斷地呼喊:“不要亂跑,小心摔跤!”小雪嵐撒歡了亂跑,一點都不在意。

“雪嵐果然是個可愛的孩子。”蕭皇後笑著,雖然一看就知道是個喜歡胡鬧的熊孩子,但確實長得可愛,看著她肥嘟嘟的小臉蛋,圓溜溜的大眼睛,心就化了。

“胡雪亭不懂教育孩子,皇後以後還要費心了。”楊広道,胡雪亭是文盲,教不出識字和有禮節的孩子的。

“胡雪亭聰明伶俐,不知為何不肯讀書?”蕭皇後看著小雪嵐亂跑,好像很是不留意的問道。

楊広笑:“不過是瞞天過海而已。”話剛出口,就有了些悔意,看看周圍,沒有其他人,急忙對蕭皇後道:“想不到皇後也會使詐,切莫對人言。”

蕭皇後笑著點頭:“難道胡雪亭學富五車?”

楊広搖頭:“不好說。”看著下方的比鬥,用力的鼓掌。

蕭皇後微微轉頭,從身後的文武大臣們身上掃過,找到了楊恕和高穎。曾經互相敵對的兩個大臣,竟然湊在一起,指著下方的比鬥嘻嘻哈哈,看上去很是融洽。

蕭皇後嘴角含著笑,從宮女的手中接過茶水,悠悠的品著,又拿過一塊糕點,對著小雪嵐招手,小雪嵐立刻顛顛的跑了過來。

“不要亂跑,小心著涼。”蕭皇後一手摟著小雪嵐,一手給她擦汗,看著小雪嵐細細碎碎的啃著糕餅,心裏卻想著,楊広最近越來越詭異了,竟然生出了幾分高深莫測的感覺。楊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產生變化的?是了,是從遠征高句麗回來之後,再然後,高穎也開始詭異了。想到當日高穎推薦楊軒感領一衛軍,可笑她還淺薄的以為高穎的節操掉了,沒想到其中另有隱情。

“到底,楊広的底牌是什麽?”蕭皇後臉上笑著,心裏打定了主意,必須搞明白,楊広,楊恕,高穎,以及朝廷的一些異常,肯定和楊広的底牌有關。

角落中,幾個官員竊竊私語:“剛才虞世基已經去見過了胡雪亭了。”比鬥場只有這麽大的地方,虞世基和胡雪亭再怎麽遮掩,在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虞世基的眼神果然毒辣,他也看出來了。”其中一個官員低聲道,鄙夷的看著貴賓席上的某些官員。蠢貨就是蠢貨,竟然以為楊広封胡雪嵐,是為了楊恕或者石介。

“胡雪亭,聖上的目標是胡雪亭,絕對不會錯。”幾個官員萬分的確定,自從聖上回京以後,幾次關心朝政,或者探聽天下的消息,都是和胡雪亭有關。他們這些近臣甚至還記得,楊広聽說胡雪亭被楊恕趕出洛陽時候的微笑,那種笑容絕不是男人對女人的愛慕欣賞的微笑。

“結好胡雪亭,是我們必須做的,虞世基已經搶先一步,我們不能落後。”幾個官員低聲道,飛快的盤算身上的銀子,胡雪亭這家夥貪財,送什麽都不如送錢。看虞世基的模樣,一定是有重禮送了出去,否則不會這麽怡然自得。

“可惜銀子不湊手啊。”幾個官員恨恨的道,誰忒麽的陪皇帝看耍把戲,身上會帶著大筆的銀子,就不嫌重的慌?一千兩銀子足夠壓得一個人累得像條狗了。

“今日才知道,虞世基比我們強的地方啊。”有人低聲嘆息,機會果然是等待有隨身大箱子的人啊,能夠隨身帶著一個裝銀子的大箱子的虞世基,這力氣比他們大太多了。

……

比鬥場外,幾個男子悄悄的註視著不遠處的竈臺,一群制服餐飲人員正在忙碌著,包子的香氣和熱氣四處滿溢。

“動手要快!”其中一人低聲叮囑。

“可是,公祏大哥說,要等他的命令。”有人低聲反對,擅自行動不太好。

“輔公祏已經墮落了。”有人不屑的道,很明顯,輔公祏看到這許多官兵,心中怕了,不敢動手,孬種一個。

“其實,我也有一點怕……”有人道,刺殺皇帝啊!這哪裏是隨便就能下決心的事情!從小到大,看見衙役都要躲,做夢都沒有想過刺殺皇帝!

“殺了楊広,我們就是皇帝。”有人眼睛發光,殺了楊広,拿到了傳國玉璽,他們就是皇帝,丞相,大將軍,所有的衛軍都會跪倒在地,向他們效忠。【註1】

“可是……”雖然當丞相,當大將軍是好,但是別說殺透數千禦林軍,就是遠處那守在爐竈邊的幾十個士卒,他們區區幾人,實在是沒有把握。

“不要緊,我們慢慢的靠近,他們不會防備的。”領頭的默默懷裏的菜刀,猙獰的笑著,丹陽縣可以搜走他們隨身的武器,可是,總不能不讓丹陽人不許賣菜刀吧?他麽幾個逛了一下商鋪,立馬就買了幾把上好的剪刀,砸成兩瓣之後,立刻就是兩把鋒利的匕首了。

“拿匕首行刺,那是落了下成,我們只需要在包子裏下(毒),就可以輕易幹掉皇帝皇後和一群大臣。”領頭的人是有智商的,不會盲目蠻幹,懷裏除了剪刀,還有耗子藥數包,肯定可以(毒)死了狗皇帝。

幾個人還是猶豫不決:“我們還是聽公祏大哥的,他說的話不會錯的。”“是啊,公祏大哥說了,他會安排機會的。”

“機會?眼前就是機會!”領頭的怒喝,這群傻瓜太沒有膽量了,真不像個男人,“富貴險中求,又想發財,又想沒有風險,怎麽可能!”

“是繼續被衙役海捕公文追捕,到處逃竄,還是搏一搏,成功了就得到天下,你們想清楚!”領頭的人怒斥,一本萬利的機會都不敢搏,真是太沒種了。

“拿下了!”他們的身後,忽然有人低聲喝道。幾人急忙轉身,看見四處忽然湧出了上百個禦林軍士卒,鋒利的刀劍對準了他們。

“被發現了,快逃!”有人驚慌的道,有人急忙掏出懷裏的剪刀,卻渾身顫抖。

“殺出去!”領頭的獰笑。

遠處,幾個衙役和禦林軍的將軍們攀談著。

“……這些蠢貨,竟然在丹陽縣買菜刀老鼠藥。”一個衙役鄙夷的道,丹陽縣這些時日之內,別說是商鋪內的菜刀和耗子藥了,就是普通百姓家的菜刀和耗子藥,都進入了嚴格管理時代,敢去商鋪內買菜刀和耗子藥,立馬就會被商鋪揭發,十七八個紅袖箍盯上。

“總有些賊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禦林軍的將軍們冷笑,要是隨便就能混入賣包子的人當中,還要他們這些禦林軍做什麽?

衙役們笑,這些蠢貨只怕到死都不會明白,就算他們順利的混進了賣包子的人當中,也不絕沒有機會行刺皇帝。

這些被人輕易找到的包子制作地點,其實是假的。胡雪亭沒想鬧出有人行刺皇帝,結果被皇帝遷怒,屠戮整個丹陽縣百姓的狗血事情,所有制作包子的人嚴格的隔離和監督,外人根本見不到。

廝殺很快結束,只有剪刀的賊人盡數被擒,禦林軍毫發無傷。

看著血淋淋的幾個賊人,禦林軍的將軍們明白,這比鬥場中定然還有同夥。“立刻逼問口供,一定要問出其他同夥。”要是那同夥傻不拉幾的沖向貴賓席,想要行刺楊広,肯定是才跑出幾步,就被射程刺猬,可是,驚嚇了皇帝的責任,誰也承擔不起。

……

李胡鬥完美結束,百姓們嘴裏罵罵咧咧的,心裏還是覺得值回票價的。

“原來朝廷諸位大公,就是玩這些游戲啊。”有人滿意的道,又有趣,又和諧,怪不得個個都要當大官,當大官每天能看這麽有趣的比鬥,比過年還開心。

“玩物喪志,吾等當上書朝廷,請求朝廷嚴格禁止此類淫戲!”幾個年輕讀書人義正言辭,玩物喪志,要是朝廷諸公每天看著這種游戲,哪裏還有心情辦公?

有人不斷的擦眼淚,能夠和聖上,皇後,諸位大臣一起同樂,實在是太幸福了。“今日沾得龍氣,吾家定當興旺。”

幾個人低聲的對輔公祏道:“公祏大哥,他們一直沒有進來。”少了將近一半的同夥,白癡都知道問題大了。

“他們不會想要動手吧。”有人忐忑的道。其餘人臉色蒼白,來之前,想著殺了皇帝,自己做皇帝丞相大將軍,只覺熱血澎湃,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是,到了這丹陽縣,見了處處甲兵防守,刀光刺眼,盔甲炫目,再看看身上沒有絲毫防禦力的布衣,以及赤手空拳,深深的感覺到了差距,以及由此帶來的震撼心靈的恐懼。

“我等已經努力過了,只是狗皇帝命不該絕,行刺失敗了。”輔公祏利索的道,本來還想繼續拖下去,直到楊広離開丹陽回洛陽,才裝出盡心竭力的模樣,但其他幾個腦殘同夥很可能要作死,這丹陽縣是留不得了,必須立刻走。

“我們立刻回齊州,和杜伏威匯合。”輔公祏下定了決心,逃之夭夭絕不會錯。“其他人不見了我們,自然會和我們在齊州匯合。”眾人點頭,小心的混入人群中。

……

“聖上,可回洛陽?”某個太監恭敬的問道。

“去揚州,朕要去揚州看看。”楊広道,神情不變,心裏卻激動萬分。西京長安,東京洛陽,都已經不是他的天下,或許能夠在這揚州,殺出一片天地。但是,這是未來幾年的事情,眼下只能想去看看。

“老臣能迎接聖駕,真是不勝惶恐。”李渾淚流滿面。

楊広笑了:“知道你忠心。”李渾這個人還是可以用的。

有太監看著在人群中亂轉,到處尋找胡雪亭的小雪嵐,問道:“可要請公主一同去揚州?”

楊広看著焦急又惶恐的在人群中亂找的小雪嵐,微笑著搖頭。

“姐姐!”小雪嵐終於看到了胡雪亭,笑著撲了過去。

“咦,你又吃糕餅了!”胡雪亭立刻看到了小雪嵐衣服上的碎末,再吃就變成小胖豬了,“今天晚上不準吃飯!”

小雪嵐撲在胡雪亭的懷裏拱拱:“姐姐,我最喜歡姐姐了。”

“喜歡也沒得吃。”胡雪亭抱起歡笑的小女孩,“你變重了,姐姐抱不動你了,下來走路。”

“不要!”小雪嵐死死的摟住胡雪亭的脖子不放。

楊恕看著胡雪亭和小雪嵐遠去,微微有些嘆息,楊広發起狠來,還是很舍得下重註的。

高穎低聲道:“今晚老夫要見胡雪亭,你安排一下。”楊恕心中一凜,這是要密會了?

“好。”

……

丹陽縣萬餘百姓出動,跪倒在路邊,齊聲歡呼:“萬歲,萬歲,萬萬歲!”更有數十個百姓拿著花籃,不斷地向著車駕前扔著鮮花。

楊恕笑道:“聖上受萬民敬仰,民心安穩啊。”楊広得意無比,不時向著百姓們招手。

“這也叫鮮花?”李渾怒視胡雪亭,這是狗尾巴花,油菜花,野花!你丫倒是搞點正經的花草來啊。一轉身,又看見幾十個丹陽百姓頭頂南瓜,稻草,桔梗,野菜,跪在路邊。

楊広高興地聲音傳了過來:“這是百姓對朕的心意,都收下了!”一群大臣尷尬無比,貢獻南瓜也算了,好歹是四季蔬菜瓜果,這稻草桔梗野菜算個毛啊!

楊恕微笑:“民心淳樸,心中未有貴賤,以日常使用,度量天子。聖上的責任不輕啊。”也就是說,百姓只是貢獻自己最好最熟悉的東西,條件差了,自然就貢獻得差了。楊広想要更好的東西,就要讓百姓條件更好。

一群官員鄙夷的看著楊恕,這麽能扯,怪不得能當司徒。

聖駕再走數十步,有一群白衣之人,在路邊高高舉起橫幅:“聖上千秋萬代,一統天下。”

楊恕捋須:“百姓對大隨朝,對聖上充滿了期待和信任啊。”一眾官員佩服極了,今日方之,楊恕的臉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楊広抖了一下,好像更高興了,不停的道:“民心淳樸啊。”

李渾看著淳樸的白衣人手中的橫幅,指著胡雪亭的手指都顫抖了,你丫的竟然用草席當畫布!

胡雪亭認真道:“這些都是江南百姓的日常用品,代表著江南百姓的風俗習慣,雖然簡陋了些,但是心意實誠,聖上必然不會見怪。”洗幹凈了,還能用的。

李渾鄙夷的看胡雪亭,繼續忽悠。轉身就對心腹手下招手:“你去通知揚州,立刻召集了百姓,在城外五十裏接駕,一路要鮮花鋪地,聖上到了,要萬眾高呼。”胡雪亭竟然在楊広離開的時候搞這一套,太愚蠢了,要搞就要在一開始搞,現在搞這一手,好像搞得巴不得楊広早點走似的。

“我忘記了啊!”胡雪亭長嘆,治安就忙得要死,哪裏有心情想到狗屎的迎接啊,這次讓李渾撿了便宜,學到了歡迎領導的訣竅。

“我再告訴你幾個要點。”胡雪亭好人做到底,“歡迎的時候,要找一些小朋友,拿著鮮花,不斷地跳,用力的揮舞,嘴裏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李渾忽略掉那俗氣到掉渣的歡迎詞,嚴肅地問道:“為何不是找一些耆老簞食壺漿?”自古迎接皇帝皇師大臣,都是這一套,小朋友跳舞算個毛?

“兵法以正合,以奇勝。迎接是正道,顧不得不為,否則就是失禮,小朋友就是‘奇’,與眾不同,才是王道。”胡雪亭道。

李渾用力點頭,立刻領悟了胡雪亭的“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胡雪糖”,也不過爾爾。他斜眼打量胡雪亭:“你不像是文盲嘛。”竟然還知道孫子兵法。

胡雪亭詭異的看李渾,李渾恍然大悟,憤怒的指著:“你無恥!”大隨朝最出名的兩個無恥之徒,能夠用不要臉闖出一片天地,各有依仗。李渾靠的是年紀大了,紈絝當久了,又家大業大,不要臉也照樣有人求著他,胡雪亭靠的,卻是文盲屬性。

從胡雪亭進入洛陽開始,一切的行為都是有違禮法的,甚至很多行為直接違法。遠的不說,這丹陽縣的治理當中,違法違禮的行為數不勝數。

只說一群紅袖箍大媽追著光屁股男人罰錢,換成其他知書達禮官員,“不合禮教”,“有辱斯文”,“男女授不親”,“非禮勿視”,“不合聖人之言”等等言語,就能讓這罰款的事情立馬消失,下令的官員引咎辭職。做出如此有違禮法的事情,不辭職,還要臉嗎?

張鎮周要是敢像胡雪亭一樣在揚州玩罰款三文,禮教,文化,信仰,輿論,等等隨便哪一樣,就能讓張鎮周自盡。

面對不識字的胡文盲,那些飽學大儒沒學小儒,又能拿她怎麽樣?指著她有違禮法,有違三綱五常?她連這些是什麽都不知道,自當耳邊風。當眾指責張鎮周不尊聖人之言,張鎮周必須慚愧的鞠躬道歉,當眾指責胡文盲不尊聖人之言,很有可能被胡雪亭下令當眾脫了褲子打板子。

輿論對文盲,和對飽學之士的不同要求,就是如此的巨大。

“老夫如今裝文盲,有些晚了。”李渾深思,文盲的屬性越是深思,越是發覺其用無窮,在各個方面都有些便宜占。“來人,通知我家幾個小子,以後他們就是文盲了。”

車駕中,楊広笑瞇瞇的坐下,立馬翻臉對楊恕道:“去警告胡雪亭,再把朕當白癡耍,朕就帶了雪嵐進宮,天天給她吃肥肉吃糕點,養成一頭豬!”

楊恕點頭,對手下吩咐著,又額外的加了一句:“告訴李渾,不想死就不要學胡雪亭的一套。”

李渾受了警告,傷心極了,捶胸痛哭:“胡雪亭,你誤了老夫!”多好的拍馬屁手段,竟然被小氣鬼胡雪亭搞砸了!

“多花點銀子,做得漂亮點,會死啊!”李渾怒視胡雪亭。

“當然會!這丹陽縣的所有錢都是我妹妹的了,多花一文錢都不行!”公款隨便花,反正可以報銷,自家的錢怎麽能隨便花?有這浪費的錢,不如買件衣服穿。

車駕前,忽然有幾十個人搶出路邊,跪在路中間,用力的磕頭。

所有官員都尷尬了,麻痹,胡雪亭竟然玩攔路告狀的把戲?當著這麽多百姓的面,興致沖沖的楊広能翻臉拒絕嗎?

“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人頭落地。”一群官員暗暗嘆息,攔著縣令告狀,都要滾釘板,敢攔聖駕,有多大的可能被當做刺客殺了?胡雪亭敢鼓動人下此狠手,那些人多半是得罪了朝廷大佬,家破人亡,沒有退路,把命都豁出去了。

“是哪個大佬要倒黴。”一群官員互相打量,眼神悄悄往大佬們的馬上瞄。

“大佬不是這麽容易搞下去的。”有官員冷笑,胡雪亭就是嫩啊,要是攔路告狀好使,大隨朝的大佬們早就全死光了。

“大佬們倒不倒黴不知道,胡雪亭死定了。”有官員笑,被告的大佬要發飆,誰都攔不住,楊広同樣未必高興,前腳還說民心淳樸,國泰民安,後腳就冒出告禦狀,這臉打得不輕啊,不殺了胡雪亭,都不像是楊広的為人了。

虞世基驚愕極了,胡雪亭不像是這麽不理智的人啊。

李渾死死的盯著胡雪亭:“你瘋了!”攔路告禦狀太誇張了,這也敢玩?

胡雪亭臉都黃了:“這回真不是我安排的!”

楊軒感傻了半天,瞅瞅禦林軍的老大來護兒,來護兒咳嗽一聲,下令道:“來人,接過狀紙。”胡雪亭死不死,已經不是他們能做主的了。楊軒感回頭努力找小雪嵐,不知道小雪嵐抱著楊広的腿撒嬌,能不能保住胡雪亭的小命。

跪在地上的幾十人面面相覷,然後有人用古怪的腔調道:“大隨天子陛下,我等不是告狀的,沒有狀紙。”

“高公,是那些藩國的人!”高穎的手下認出來了,急忙道。高穎點頭,馬蛋,嚇出一聲冷汗。進了楊広的禦駕,低聲道:“聖上,是番邦的使者。”

楊広聽見身邊的楊恕重重的舒了口氣,不由好笑:“且交給左相處理。”胡雪亭要是這麽沒腦,他倒放心了,可惜。

高穎陰沈著臉,真想砍死了這些藩國的使者,但眾目睽睽之下,一句話不問就殺人,有違大國之道。

“你們有什麽事情,且送奏本過來。”高穎毫無誠意,這些藩國使者多半是要求取一些好處什麽的,何必理他們,打發了這群人再說。

一群藩國使者不肯起來,齊聲道:“小國求聖上做主,賣給小國一些胡雪糖。”

高穎掏耳朵,你丫再說一遍?

車駕內,楊広看楊恕,這胡雪糖這麽寶貴?楊恕萬年笑臉沒了,一臉懵逼。

為了胡雪糖,值得一群番邦使者,冒死擋在楊広的聖駕面前求取嗎?

“來人,砍了他們!”胡雪亭蹦出來怒吼,“敢驚擾聖駕,你丫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拉下去,殺了!”要是楊広要面子,說一句“送你們每人一萬斤”,她喝西北風去啊?

“冤枉啊!小人實在是沒辦法了。”一群番邦使者用力磕頭。高穎斜眼看胡雪亭,你丫賣個糖都能賣出是非來?

胡雪亭無辜極了,這次真的是飛來橫禍。

“哦,說說看,為何你們要求取胡雪糖。”楊広反倒好奇了,聲音從車駕中透了出來。不僅僅是楊広,一群大臣,周圍的百姓,個個好奇無比。

“這胡雪糖乃天(朝)聖物,有治病祛毒之效,小國上下懇請聖上許我等購買。”番邦使者們認真的道。

胡雪糖橫掃洛陽城,番邦使者們自然不會不知道,這從來沒有見過的潔白無比的糖,立刻讓他們感覺到了巨大的商機。要是能運回藩國,甚至賣到波斯等地,這利潤該是多少?

番邦使者們急急趕到丹陽縣,卻怎麽也拿不到大批購買的名額,有錢賺不到,當真是心急火燎。

“我們去攔大隨天子的禦駕。”有番邦使者咬牙,有番邦使者的身份在,大隨怎麽也不會立馬殺了他們的,到時候大隨天子一句話,就不信拿不到胡雪糖。

“運氣好,還會白送我們幾十萬斤!”番邦使者們大笑,大隨朝作為上國,皇帝死要面子的,每次他們拿一些不值錢的木箱子,竹籠子什麽的上貢,大隨皇帝就會死命的回禮,金銀玉石古玩什麽的數都數不清,價值超過萬倍那是小意思,有時候超過億倍都有。他們開口要胡雪糖,大隨皇帝白送他們的可能性高到了六個九。

但為了發財,才要大隨皇帝賞賜胡雪糖的真相,是萬萬不能說的,擺明了賺錢,大隨皇帝再要面子,也不會當眾做傻逼,必須另外找個借口。機靈的番邦使者從丹陽縣百姓口中的“胡星君”的名稱上,想到了主意。

“我等只要說這胡雪糖有治病的功效,定然可以騙到大隨天子。”有番邦使者道。大隨的人都驕傲的很,把他們這些小國的人當做白癡,要是發現他們以為胡雪糖能夠治病,肯定會嘲笑他們愚蠢,然後不再追究。

“對對對!就這麽說。”一群番邦使者道。

此刻,他們按照計劃,回答為了治病,車駕中的大隨天子果然笑了。

“我們快成功了。”一群番邦使者互相打眼色,準備開香檳。

胡雪亭對著李渾諂媚的笑:“我現在把胡雪糖的配方作價一萬兩賣給你,成不?”

李渾裝作沒聽見,楊広太要面子,肯定會說每人白送幾十萬斤的,更倒黴的是,這很有可能成為慣例,以後每年都要白送這麽多,數數這裏的人頭,三十幾個番邦使者肯定是有的,說不定就要每年白送上千萬斤胡雪糖,商號肯定拿不出,然後秘方就要充公收歸國有。

充公了,還會有個P的保密,到時候全天下都會知道怎麽做白糖。

“你和聖上熟,讓他出錢買配方啊。”胡雪亭笑的更諂媚了。

李渾冷笑,當他傻啊,楊広怎麽可能出錢。李渾捋須,厲聲指責胡雪亭想賣錢的念頭:“那是為國為民的大事,怎麽能沈迷錢眼之中!”不交出來,就是不愛國!

胡雪亭的臉都綠了,要被愛國了?

“你就認命吧。富貴在天,你的財運還沒到。”李渾安慰道,別想為了一張秘方和楊広頂撞,皇帝丟不起那人,不滅了你九族,就不叫皇帝了。

“來人,盯著那幾個番邦的王八蛋,回頭砍死他……”胡雪亭惡狠狠地下令,忽然頓住,看著石介按著手中的劍,哈哈大笑:“本座要黑吃黑!”

奪了胡某的秘方,胡某就等你們拿了幾百萬斤白糖以後,攔路打劫,然後跑到美洲去做野人!

石介點頭,敢動華山派的銀子,殺了就殺了!對了,那個美洲在哪裏?在杭州邊上嗎?

李渾看胡雪亭,認真安慰:“冷靜!冷靜!談到銀子就掉智商,是病,得治!”

車駕中,楊広沈默許久。

咦?難道有變化?

胡雪亭緊緊的握住拳頭,死死的盯著車駕:“頂住啊!大隨朝泱泱大國,怎麽能對幾個垃圾小國服軟!砍了他們!”一群衙役死死的扯住胡雪亭,根本不敢放手。

車駕中,楊広的聲音傳了出來:“既然你們幾個誠心想要胡雪糖,那麽,朕就……”

一群番邦使者咧嘴微笑;胡雪亭臉色綠油油的;楊軒感惋惜的看著胡雪亭;李渾對著一群衙役打眼色,抓緊了!一群衙役吃奶的力氣都用了出來;石介手握劍柄,殺氣四溢,內力在經脈中狂湧。

“……朕就讓她賣給你們一些。”

賣……賣!賣!!

胡雪亭大喜若狂!一群番邦使者不相信耳朵!

“那些什麽邦的使者過來,要買多少,隨便說,聖上開了金口,本官說什麽都先滿足你們。”胡雪亭昂首挺胸,臉上放光,生怕楊広反悔,立馬大聲的喊著。

一群番邦使者死死的盯著禦車,幾乎要將眼神瞪穿了馬車,什麽時候,大隨朝的皇帝這麽小氣了!竟然談拿錢買!無恥!沒有大國風度!

“看什麽看!”胡雪亭怒斥,“你們想要買,沒門路,聖上給你們找到了門路,還不謝恩!沒聖上開口,你們這輩子都休想買到胡雪糖!”

一群番邦使者死死的盯著禦車,道理沒錯,可是,這不是他們要的結果,要不要在努力一下?

“來人,拖下去!”胡雪亭下令,立馬有丹陽縣的百姓七手八腳把一群番邦使者拖出了官道,順手堵住了嘴。胡雪亭瘋狂打眼色,想坑我?先打他們個半死!

周圍靜悄悄的。一群官員默默的看著胡雪亭。

看個毛啊?

哦,有件事忘記做了。

胡雪亭氣沈丹田,大聲的道:“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路邊的丹陽縣百姓歡呼雷動:“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一群士卒和文武百官只能跟著喊。

胡雪亭滿意了,都喊過萬歲萬歲萬萬歲了,楊広不至於反悔白送吧?

李渾小心的湊過去,問胡雪亭:“一萬兩把配方賣給老夫的話,還算數嗎?”

“滾!”

馬車中,蕭皇後微笑著:“聖上這是怎麽了呢。”果真是性格大變啊,連上國皇帝的面子都不要了嗎?

一群官員詭異的盯著楊広的禦車,只覺楊広和胡雪亭的關系詭異的讓人不敢想象。就是蕭皇後,也不可能讓楊広這麽幹脆的不要大隨朝皇帝的顏面。

“長久以往,國將不國!”有官員痛斥,禮儀之邦,怎麽能對小國的誠心懇求,要求金錢呢?太不符合禮了!沒了禮,國還叫國嗎?

胡雪亭問李渾:“那是誰?”馬蛋,竟然腦子有病,必須教訓!

李渾伸長脖子瞅了一眼:“那是蘇威!”大隨的大佬之一,你丫惹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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