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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唯什麽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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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千百姓敢怒不敢言,滿懷悲憤,只覺天日昭昭,漆黑一片。一群鄉紳卻興奮極了,七手八腳拉起了跪在地上的鄭地主。“你走大運了!”“恭喜,恭喜!”

鄭地主還在夢中,眼睛雖然睜得大大的,看東西卻看不真切,只是朦朦朧朧的晃動著。“我沒事……我不用上吊了……”他只會語無倫次的道,拉扯他的人用力的拍他的背,又是安慰,又是感同生受。人生大起大伏,再也沒有比以為全家要掛了,忽然發覺毛事沒有更讓人懷疑人生了。

又是十七八只手,用力的按倒鄭地主。“老鄭,你腦子有病啊,快跪下謝恩!”“還楞著幹嘛!快痛哭流涕!”“快喊青天大老爺!”這些提醒遠遠比剛才的恭喜和慶幸的聲音要低,幾乎就是耳語,懵懂中的鄭老爺原本是不該聽得清的,但激烈乃至粗暴的按倒動作,卻讓他膝蓋和腳腕劇痛,瞬間清醒了些,神奇的聽清楚了低聲的提醒,又更神奇的瞬間反應過來。

“青天大老爺啊!”鄭地主伏地大哭,用力捶地,覆而捶胸,“胡縣令你是青天大老爺啊!我這輩子做牛做馬都無法報答你的恩情啊。”

按倒鄭地主的鄉紳們又是滿意鄭地主的反應,又是鄙夷那些拉他起來的鄉紳的淺薄,這種時刻竟然只知道恭喜,這種智商情商能發家致富,一定是有個好老子。

“胡縣令乃千古清官啊!”某個鄉紳也跪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顯得眼睛是如此的閃亮。

“老朽能在有生之日,見到胡縣令如此的人傑,這輩子真是不枉了啊。”又是一個鄉紳靈活的跪下,嗚咽著。

“有胡縣令在丹陽,是丹陽人幾千年才修來的福氣啊!”又是一個醒悟過來的鄉紳,跪在地上,還不忘記捋須,可惜跪地捋須的姿勢有點礙眼。

已經空蕩蕩的公堂上,幾十個鄉紳或富商掌櫃之流,用心的讚頌著胡雪亭的偉大,公正,明鏡高懸,愛國愛民。可惜除了口頭的感謝,鄉紳們或者說大隨朝人最熟悉的,仆役們擡著幾箱子金銀做薄禮的事情卻沒出現。鄉紳們對送禮其實最熟練了,只是此刻不太好拿出手,胡雪亭的性格太不明朗,送錢被胡雪亭怒喝“竟然敢賄賂朝廷命官,來人,拉下去砍了”的可能性無限的大,只能用空虛但安全的語言神情態度表示真心的感激和投靠了,但要用空虛的東西表現真實的意圖,比較考驗演技,一群鄉紳們用得不是很熟練,別說神情不太像,臺詞翻來翻去只有那麽幾句,現場就有些尷尬了。

胡雪亭瞅瞅眾人,少來這一套,快點幹活!

“不知道縣令老……”某個鄉紳習慣性的想要說“老爺”,又覺得不妥,混在人堆裏大喊青天大老爺是一回事,單獨談話,用“老爺”兩字稱呼一個女子,就有些顯得自己文盲乃至失禮了,“……姐姐有和差遣,老朽等人一定萬死不辭。”

一群鄉紳看那人,“縣令姐姐”,會不會輕浮了點?但縣令奶奶,胡雪亭肯定不能接受。

“本官要昭告全縣新的法令,你們幾個,去把那些各村的頭頭腦腦都叫來。”既然不能走到代表正義的光輝大道上,胡雪亭破罐子破摔,決定一手遮天,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那個誰誰誰,寫一道榜文,貼在縣衙門口,本官要唯才是舉。”胡雪亭瞅瞅空蕩蕩的縣衙,幹掉一群主簿的時候心情有多爽,現在心情就有多失落,只聽說當官的睡到自然醒的,沒聽說過當官的要天天加班的。雖然那些官員由不得她任命,但文書之類的小吏總是由她說了算,先招募個幾十個,所有的事情都由小吏幹,她只管動動嘴皮子就好。

“你就不能安分一點?”一個男子走了進來,惡狠狠的看著胡雪亭。

毛?竟然有人敢用這種態度對待胡縣令!一群衙役出離的憤怒了,立馬就要抄著水火棍沖上去。

“軒軒!”小雪嵐歡呼。一群衙役立刻變臉:“您請!”

楊軒感笑瞇瞇的掏出一群小玩意,塞在小雪嵐的手裏,轉身怒目胡雪亭:“我還以為你起碼能老實十天八天,哪曉得你不作死就渾身不舒服!”

胡雪亭眼巴巴的瞅著縣衙門口,失望了:“說好的500驍騎衛呢?”還以為楊軒感帶兵馬來了,沒想到空歡喜一場。

楊軒感鄙夷:“做夢!”帶來500驍騎衛,誰都知道是演戲了。

“我這裏沒茶水,你慢走不送。”百廢待興,胡雪亭沒工夫陪楊二代浪費時間。

楊軒感都懶得看她,扯了石介到一邊,嘀嘀咕咕。胡雪亭伸長了脖子,卻什麽也聽不到。

一群衙役和鄉紳小心的縮在角落,看楊軒感的氣勢,好像不是普通人,只怕是哪個大門大閥的公子。

楊軒感小聲和石介說了半天,石介一臉的失望,楊軒感看了胡雪亭一眼,又對石介說了什麽,石介一怔,忽然笑容滿面。

“你們都下去吧。”楊軒感轉身對眾人道,一股凜然的氣勢之下,眾人不敢多問,急急退出公堂,張曉剛還體貼的關上了縣衙的大門。

“那個人是?”一群人互相打探著,卻不得要領。

“噓!”有人忽然提醒,眾人轉頭,縣衙外有幾十人手裏按著刀劍,冷冷的看著他們。眾人抖了抖,急忙擠出溫順的笑臉,快走幾步,遠離了縣衙。

“我等萬萬不可誤了縣令的大事。”有鄉紳道,作為草民,管P個胡縣令的隱私,老老實實把縣令交代的事情辦好了,那才是最重要的。

“是,我們萬萬不能耽誤了縣令的大事。”鄭地主第一個道。

縣衙內,一群衙役也退出了大堂,唯有胡家眾人剩下。楊軒感左右看看,確定沒有外人,臉色立刻難看了:“你到底想做什麽?”

大隨朝,不,自從三皇五帝以來,這天下就沒有出現過新縣令為了權力,清洗一個縣的所有輔助官吏的先例。這種野蠻的清楚其他勢力的行為,徹底的損壞了官場的潛規則,挑戰朝廷的底線,根本是自殺行為。當官唯有妥協!妥協!妥協!看某達康某亮平某瑞金,有多少的妥協,多少的曲線鬥爭,多少的釣魚,多少的挖坑,多少的埋人?就這樣還鬧得差點不可收拾,要是像胡雪亭這般野蠻處理,某達康某亮平某瑞金還需要這麽麻煩?

“官場不是沙場,要在各種利益中間周旋,必須小心謹慎,時刻留心牽一發而動全身,只會砍砍砍,你的腦袋也會被砍掉!”楊軒感厲聲教訓。以前在洛陽的時候,胡雪亭的行為脈絡還是很清楚的,到了丹陽沒多久,立馬就變得不可理喻了,難道真的是絕對的權利,產生絕對的墮落?

石介一怔,問道:“你還不知道。”

楊軒感看看石介,怎麽都不信石介看清楚了胡雪亭的目的。聰明人的腸子,石笨蛋怎麽可能看得清。

石介這回真的是看得一清二楚,胡雪亭不就是在清洗丹陽縣嘛,想要再丹陽縣坐穩了,說一不二,一個女孩子家家不殺個天昏地暗,會有誰怕你?

和胡雪亭搶權利的,殺了;和胡雪亭對善惡有不同理解的,殺了;以為胡雪亭軟弱可欺的,殺了。殺到整個丹陽縣人人聽到胡雪亭的名字,就渾身發抖,習慣性的遵守而不敢反抗,那叫有初步的效果;還要繼續殺,殺到所有人都認為胡雪亭絕對正確,任何事情都有深刻的原因,是被殺的人該死該殺,那叫有了一定的成果;再繼續殺,直到有人敢指責胡雪亭一句話,立刻有百姓自發的口誅筆伐,乃至捉拿了報官,這才叫終於有了完美的成效。

石笨蛋回想嵩山派和少林派的所作所為,嵩山派才初級階段,少林派差點到了完美階段。為了能夠讓整個丹陽縣絕對的服從,胡雪亭必須還要大殺特殺,月月殺,日日殺。

“本派要是早有這點覺悟,何至於此?”石介默然嘆息,岳不群就是太心慈手軟了,換做小妹當掌門,華山派早就一統江湖了。但這些殘忍的血腥手段,就算愚鈍如石介,也知道是萬萬不能隨便與人說的,有的是能夠做,但是絕對不能說,還要用各種借口掩飾,絕對不能向楊軒感透露一絲一毫的。

楊軒感隨便看了一眼石介,打死也不信他沒看到的真相,比他笨的石介就能看到。一般笨蛋總是以為看到了真相,最後證明笨蛋就是笨蛋。

胡雪亭瞅楊軒感,其實就是石介想得那麽簡單,她就是要徹底清洗丹陽縣,制造一個沒有第二個聲音的絕對掌控地盤。可惜這種單純的想法,別說習慣了兜兜轉轉,溫言細語,用公文排除異己的朝廷官員,就是放在一群山賊的水泊梁山,都嫌棄太低級太沒有心機了。大隨朝人人都以為做事情要婉轉,要不動聲色,要笑裏藏刀,要不撕破臉,要曲線,要雲裏霧裏等等,只有十幾個打工仔的小店鋪,一個上班不能穿拖鞋的常識性規定,都能瞎扯出辦公室鬥爭。如此推崇覆雜,推崇陰狠,推崇臺面一套暗裏一套的文化,哪裏會想到理應心思百轉,不動聲色的胡縣官,竟然會用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重建秩序。

“你有人手嗎?借幾個主簿典史用用。”胡雪亭道,隨便楊軒感怎麽都看不透她的目的,搞些苦力打工最重要。

楊軒感斜眼看她:“真的?”胡雪亭不顧一切清除的勢力真空,就肯拱手讓出來?

胡雪亭嚴肅的點頭:“本座對司徒府忠心耿耿,天地可鑒!”

楊軒感看都沒看她一眼,信你才怪。

胡雪亭已經想得明白,丹陽縣沒了大半人手,自然會有各路神仙插手,安排什麽小舅子啊,門房的女婿啊什麽的,總歸會有各種人手安插進來,不如賣個人情,讓司徒府的人占全了職務,成分還單一點,沒涉及司徒府的利益,完全不用擔心這些人的忠誠。

“司徒府派不進來。”楊軒感長嘆。

胡雪亭大驚:“司徒府竟然是弱雞?”連個小小的縣衙官員都不能任命,這司徒府可以吃(屎)去了。

楊軒感對這種淺薄的在天上飛的激將法都懶得揭穿,直接怒罵:“要不是你鬧出事情,不出一個月,丹陽縣所有的官員都會是司徒府的人,可是現在你丫鬧得這麽大,還怎麽可能!”雖然楊軒感還沒來得及回到洛陽和楊恕確認,但基本局勢實在太清楚,眾人都關註的熱點,不太合適動太多手腳。

胡雪亭後悔了,早知道去江南游山玩水一個月,等人手到位了再上任的。“你怎麽就不早早的和我說!”胡雪亭悲憤了,溝通太不到位了,再這麽消息延遲,說不定自己人打自己人。

“我哪裏能想到你是神經病!”楊軒感怒吼回去。

胡雪亭負手而立,迎風長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我要殺人,是天下逼著我殺人。”

“我去見見張鎮周,你這段時間老實點!”楊軒感警告道。

“本座一向規規矩矩,奉公守法。”胡雪亭用力點頭,又小心的問道,“新的主簿等人什麽時候可以到?”

楊軒感沈吟,一般流程,地方上報,層層批閱,然後再挑選人手,互相扯皮什麽的,沒有一年半載是到不了的,但這次可能會急事急辦,兩三個月就搞定。“朝廷不會允許你擁有一個縣的。”楊軒感冷冷的道。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胡雪亭期盼著,時間越久,她越能在丹陽建立自己的勢力,“本座正在和司徒府決裂,司徒府在本官的政務和縣衙上動些手腳,那是理所當然的。”

理所當然個P!堂堂司徒府需要為了一個小縣衙的從七品縣令和一群八品九品的小官吏,耗費精力動手腳?

楊軒感遞給石介一疊紙,轉身就走,胡雪亭又在搞什麽,沒想明白之前,和她聊天都是浪費時間。

胡雪亭伸長了脖子想看是什麽,石介卻以光速藏到了懷裏,用力捂著,絕對不讓胡雪亭看到。

“雪亭,為師有些事情找你商量。”不等胡雪亭說話,石介板起臉,嚴肅的道,“這主簿等人都被族滅了,家產充公,所以……”

胡雪亭大驚失色:“難道你想學韋小寶?抄家的銀錢一半落袋?太兇殘了。”

“為師是華山派弟子,怎麽可能做這種不仁不義的事情。”石介拂袖,一臉的不悅。“為師只是想,那些主簿等人定然是有很多田地的……”

胡雪亭使勁瞅他:“你想買田地?是了,楊軒感塞給你的,是田契,你托他買田地了?哦,不對!楊軒感沒買到田地,只買到了房子,交給你的是房契。”

石介急忙負手而立,板著臉,看縣衙外的藍天白雲。有個聰明徒弟真是倒黴啊。

“也罷,沒道理便宜了外人,這些田地,我按照市價……”胡雪亭道。

“打個折扣啊!”石介急忙道,“我是你師父!”

“那就市價的六折……”胡雪亭繼續道。

“太貴!”石介難得機靈了,“楊軒感說了,罪官的家產拍賣,頂多四折!”

胡雪亭瞅石介,楊軒感和石介就這麽短短幾句密談,撐死告訴他可以在丹陽買地,哪有空說這麽多。她看看石介,石介呼吸平穩,卻額頭見汗。

“好吧,你都這麽拼了,我一定給你點優惠。”胡雪亭道,“就四折吧。”

石介大喜,華山派終於有田地了。

翻看賬冊,主簿等官吏所有的土地加起來,起碼有七八萬畝。丹陽縣已經屬於蠻荒的江南,地價遠遠比洛陽便宜,按照一畝良田3兩銀子的價格算,再打個四折,石介的身家財產,也就買個一萬七八千畝地。

“一萬五千畝!”石介已經算得清楚,扣除交給楊軒感買房子買糧食以及改建房子的錢,他還有一萬八千多兩銀子,正好可以買個整數。

“會違制的。”王奶媽悄悄道,聽說百姓能有多少地,都是有規定的,超過了要充公砍頭。石介不怕砍頭,就怕充公,臉色立刻變了。

胡雪亭大笑:“本官要是連這種事情都搞不定,還配叫官?”大筆一揮,丹陽縣上好良田1000畝,以1200兩銀子,售賣給了石介。

“才一千畝?”石介失望極了,換做以前肯定是高興壞了,華山派就沒有過這麽多地,但此刻心裏期望值太高,心裏不是一般的失望。

“你不懂這裏的套路。”胡雪亭繼續揮筆。

“……丹陽縣上好良田1000畝,以1200兩銀子,售賣給了岳不群……寧中則……岳靈珊……”

石介眼珠子都突出來了,用力按了回去:“……可是……”假名是好,沒人怎麽辦理手續啊。

胡雪亭嘆氣,老實人真可憐。隨手又取了一疊紙,開了岳不群等人的戶籍。

“名字不太夠,你再報些名字過來。”胡雪亭數田契,才4千畝,差得遠了。

“勞德諾,梁發,施戴子,陸大有……”石介一口氣報下去。

“沒有令狐沖?”胡雪亭頭都沒擡。

石介冷笑:“叛徒沖早已被開革出本門門墻,提他作甚。”

胡雪亭點頭,心裏盤算,石介的本源世界中,看來變化很大啊,令狐沖的下場看來不怎麽好。

石介笑瞇瞇的捧了十五張田契,又耐心的等胡雪亭辦了假戶籍,蓋了印,小心的收在一起,用油紙包了,這才心滿意足的放在懷裏,用手死死的捂住。“我華山派終於有了基業!”

“雪嵐,過來,姐姐送你一萬畝地玩玩。”胡雪亭抱過小雪嵐,隨手繼續寫道:“……丹陽縣上好良田10000畝,以12000兩銀子,售賣給了胡雪嵐……”

“會違制的!”王奶媽急忙道。

“你沒有這麽多銀子!”石介急忙道。

“P個違制!”胡雪亭不屑一顧,“若是朝廷規定沒有功名,只能有10畝地,那麽,若是張三的爹傳了10畝地給他,張三的娘是獨女,張三的外公也傳了10畝地給張三,那麽張三就有20畝地,是不是違制了?”

王奶媽目瞪口呆。

“上下五千年,哪一個王朝不是因為土地兼並嚴重而崩潰,那些田地就不違制了?”胡雪亭笑。

石介才沒空管什麽違制不違制的:“你沒有銀子!”胡雪亭絕對沒有12000兩銀子。

“胡說,本縣有的是銀子。”胡雪亭淡淡的道,那些主簿等人的金銀細軟,她毫不猶豫的劃到了自家名下。

“你竟然敢貪汙!”石介懂了,這絕對是違反華山派門規的。

“精神賠償!”胡雪亭反駁,差點砍死她,不用賠錢啊,精神賠償很高的!

一邊是不可思議不明覺厲的精神賠償,明顯違反華山派的門規,一邊是小雪嵐名下的10000畝地,石介沈思片刻,決定裝作沒看見,姐姐為了妹妹籌劃點家產嫁妝,和華山派沒關系。再說,精神損失費,那是應該的。

胡雪亭忽然流淚了:“沒想到,我何其的愚蠢。”買毛個地啊,屬於縣衙的公田,難道不就是她的嗎?收成肆意支配,買個P啊!

要不要撕毀了小雪嵐的田契,省下一大筆銀子?

胡雪亭想了想,算了,還是買個保險的好。小雪嵐的賬目必須幹幹凈凈,不要沾惹了黑色的好。

……

數日之後。

至少有三五千人,站在縣衙前的空地上,靜悄悄的等著縣令宣布新的法令。

“都機靈點,得罪了縣令,主簿家滿門抄斬,就是你們的下場!”幾個鄉紳大聲的呵斥著眾人,眾人根本用不著鄉紳們呵斥,面對小小的衙役都要渾身發抖的人,怎麽敢面對天一般高大的縣令老爺。

“記住,縣令老爺是個小女孩,千萬不要驚訝,更不能叫,否則全家人頭落地!”鄉紳們繼續喝罵。眾人用力點頭,地主家的小姐都必須恭敬,何況是女縣令老爺呢。

“等會看我的眼色,我一打眼色,你們就呼喊青天大老爺!”鄉紳們最後提醒,這萬萬不能忘記。眾人牢牢記住,死死的盯著鄉紳們的眼睛,不敢移開一絲一毫。

與黑壓壓一堆的周邊村落的人隔開幾十丈,是丹陽縣城內的一些百姓,其中便混著竇建成的手下們。

“等縣令公布完了新的法令,我們就去投靠縣令。”有人低聲的重覆計劃,胡雪亭張榜納賢,簡直是天賜良機,他們隨隨便便就能混進去了。

“記住,我們幾個都互相不認識。”這是重點,一群人一齊去,很容易被當做小山頭或者別有用意的。幾人都點頭,眼看就能完成大公子的囑托,只覺精神百倍。

“混到胡雪亭的身邊只是第一步,我們要混到核心位置。”有人低聲警告,切不可松懈了。幾人笑,瞅瞅周圍那些字都不認識幾個的鄉民,他們簡直是學富五車了,哪有不能混到核心位置的道理。鄉下小地方的人,哪裏配和他們這些精英比較。

萬眾矚目中,胡雪亭終於出了縣衙,站到高臺上,厲聲開始說話。

“本縣胡雪亭,從此以後,在丹陽縣執行以下法令……”

胡雪亭話音落下,臺下鴉雀無聲。胡雪亭很是惋惜,一群鄉下人,竟然連熱烈鼓掌都不會,太不會做小P民了。

一個鄉紳走了出來。

胡雪亭註視著他,目光冰冷,竟然有人當眾砸場子?但看四周的氣氛,好像又不像。

那個鄉紳站到了一張小臺子上,用力的對著胡雪亭鞠躬行禮,然後轉身面向眾人:“嘰裏呱啦!嘰裏呱啦!”

臺下排的整整齊齊的村子代表中,有數列人忽然一起舉手歡呼:“嘰裏呱啦,嘰裏呱啦。”而附近的人卻安安靜靜的,別說歡呼,頭都沒有轉一下。

那個鄉紳對著胡雪亭再次鞠躬,一臉的不負所托,下臺,站到了隊列前面。

“他在幹嘛?”胡雪亭莫名其妙,喚過張曉剛問道。

“縣令,他在向其他人重覆縣令的話呢。”張曉剛畢恭畢敬的道,“鄉下人聽不懂洛陽雅言,必須有同村或同鎮的人解說。”江南地方雖小,但是十裏不同音,兩個村子就是兩種不同的語言,丹陽附近更是有不少從北方遷移過來的外來人口,語音更是差異巨大。

胡雪亭臉色大變,死死地盯著人群,果然,又是一個鄉紳上了小高臺,嘰裏呱啦,然後又是一列村民代表高聲歡呼嘰裏呱啦。

“這是在喊青天大老爺呢。”張曉剛其實也沒聽懂,但是,這是所有鄉紳聯絡好的規定語言,絕對不會錯。

“以前的縣令說話,也是這般如此?”胡雪亭臉色已經黑的像鍋底了。

“當然。”張曉剛點頭,別說是外地來的縣令,就算是本地人當了縣令,照樣沒有辦法和其他村子的人溝通,每次縣令要開大會親自發言,就必須有人現場翻譯。瞧,那些小臺子放得多整齊多數量。

胡雪亭盯著下面整整齊齊的隊伍,剛才還在奇怪,為毛到了滿清,左右都分不清,站隊都站不整齊的百姓,忽然能站成一條直線了,原來忒麽的是熟能生巧啊。

張曉剛好心的小聲提醒:“縣令千萬不能說太長的話,否則他們記不住,重覆就會出錯,最好說三句話,就停上一停,等他們解說。”

胡雪亭盯著張曉剛,一字一句的道:“本官那次開堂審案,為何他們都能說洛陽話?”

張曉剛理所當然的道:“那是運氣好,正巧都是從北面來的外來人,幾十年鄉音未改。”

胡雪亭對這個神奇的幾率深深的懷疑,一定是某個精神病院的常住人士忘記了設定,出了BUG,強行補齊。

“那麽,本官那次庭審,公堂之下,又有多少人聽懂了本官的話?”

張曉剛有些尷尬,沒多少,真的沒多少。

胡雪亭轉頭看高臺下,已經又換了一個鄉紳,然後又是一列整整齊齊的人開始歡呼。

“很好,本官的第一個工作,是推廣普通話!”胡雪亭瞧瞧起碼還有一半人耐心的等待翻譯,滿腔的雄心壯志,盡數化為嘰裏呱啦,以及一臉的狗屎。

好不容易熬到所有人翻譯結束,胡雪亭以袖掩面,就要落荒而逃。

“嘰裏呱啦。”幾個漢子走了出來,接下了“唯才是舉”的榜文。

張曉剛大驚,這好像是長安口音,糟糕,他也聽不懂,急忙看胡雪亭。

“你們是鄉野賢能,想要助本官一臂之力?”胡雪亭瞅著幾個漢子,微笑著道。

“嘰裏呱啦!”幾個漢子用力的點頭。

張曉剛佩服極了,到底是縣令啊,長安雅言也能聽懂。

“你們學富五車,心懷壯志,願意為了拯救地球而奉獻自己的生命?”胡雪亭喜氣洋洋。

“嘰裏呱啦!”幾個漢子大喜。

“你們願意當場面試,一顯才學?”胡雪亭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嘰裏呱啦!”幾個漢子點頭。

“但是,你們說的話,本座一句都沒有聽懂啊!狗屎!”胡雪亭慘叫。

幾個漢子互相打量,該死的,洛陽話能聽不能說,完全沒有辦法和胡雪亭溝通啊,這還怎麽混到胡雪亭的身邊?

胡雪亭痛定思痛,立馬撕掉了“唯才是舉”的告示。

“你們幾個,都過來跟本官做事。”胡雪亭招呼一群鄉紳,“本官不在乎你有沒有能力,也不在乎你識不識字,本官只要求你會說洛陽話!本官唯洛陽話是舉!”

毛個能力,毛個識字,毛個野心,胡雪亭完全不在乎了,這些統統可以手把手教,只要能說洛陽話,是條狗也行。

怪不得古代師爺比縣官還要囂張,沒有師爺翻譯,外放百裏做官,根本就是成為聾子啊。想想這麽多縣令昏庸無比,天知道為師爺欺上瞞下,背了多少黑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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