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71章 王八之氣

關燈
一路行去,胡雪亭努力的想要在臉上擠出害羞和仰慕的紅暈,可惜不太成功,唯有死命的用羞澀的眼神盯著竇建成,時不時拿手帕遮住臉,又覺得這個動作實在太單調了,起碼玩出點花樣啊,於是又增加了躲在小雪嵐的背後偷看的動作。她飛快的思索,還有什麽是表現女孩子對帥哥的仰慕的動作?該死的,竟然想不起來,能不能百度一下?

竇建成微笑著,對女孩子的仰慕習以為常,不時的說幾句話,或與石介評論詩詞,或與王奶媽談論實事,或體貼的關懷胡雪亭,時不時的露出謙遜之色。

王奶媽看他的眼神卻少了幾分崇拜,多了幾分謹慎。

“我這裏有五芳齋的糯米糕。”竇建成從馬背上掏出幾個糕點,遞了過去,“五芳齋的糯米糕很是好吃,定勝糕就差了些,比不上稻香村的,說到芝麻團,卻又是三珍齋的味道好,用得是最好的芝麻,聽說還有秘方,傳了幾百年了。”

小雪嵐眼饞的看著糕點,卻縮在胡雪亭的懷裏,一動不動。胡雪亭想去伸手接糕點,忽然怔住,手僵在空中。

“怎麽了?”竇建成驚訝的問道。

胡雪亭轉身看石介,師父,你搞得定嗎?食物裏下毒那是最簡單的事情了,就連21世紀去酒吧,都知道離開過視線的飲料絕對不能碰。白癡才會接過陌生人的東西,隨隨便便的吃下去。就因為對方顏值高,所以絕對不是卑鄙無恥的人?這麽幼稚的念頭,誰有興趣誰信去,胡雪亭絕對沒有因為一塊糕餅團滅的偉大想法。

石介看都沒看糯米糕一眼,表情嚴肅,下(毒)那是下三濫的手段,華山派名門正派,怎麽會做這種事情?華山派劍法通神,內功無敵,拳法也湊合,名動天下,鼎鼎大名,傲視寰宇,絕對不會碰(毒)藥!

胡雪亭大驚,不是吧,混江湖的竟然不會辨別□□?就這菜鳥樣,能夠行走江湖至今,真是奇跡啊。石介急忙板起臉,努力維持師道尊嚴,當年離開華山太早,忘記問岳不群怎麽搞定鑒毒了,但估計岳不群唯一的測試辦法就是吃一口,被麻翻了就是有蒙汗藥。

竇建成拿著糕點的手尷尬的伸在空中,等了許久,只見胡雪亭和石介眼神亂飆,絲毫沒有接過去的意思,微微一笑,又縮了回去,卻猛然感受到了一道淩厲的目光,轉頭一看,胡雪亭死死地盯著他手上的糕點。

“你喜歡?”竇建成一點都沒有生氣,繼續溫和的問道,又把手伸了過去。

胡雪亭仔細的盯著糕點,虛假的羞澀神情飛快的褪去,變成了面無表情,慢慢的伸出了手。

竇建成微笑著,肯拿他的東西,這是很大的進步啊。

胡雪亭的手越過了糕點,繼續伸向竇建成的手,竇建成笑得更燦爛了,想要牽手了?啊呀呀,這是超級大的進步啊。

“嗖!”

“啪嘰!”

竇建成只覺眼前陡然天旋地轉,重重的被砸到了地上。“怎麽了?”他想要問話,但摔得太重,一時之間卻說不出話來。

“那個誰誰誰,你是誰派來的?”胡雪亭惡狠狠的問道,竇建成茫然的看著胡雪亭,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

“噗!”竇建成肚子上瞬間挨了十七八拳,立刻彎成了一只蝦米。

“本座問話,竟然有膽子不回答?”胡雪亭怒了,威名不夠啊,看來還要繼續加油。

王奶媽驚愕的看著胡雪亭,又看看光速把小雪嵐抱走的石介,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不要用劍,不要見血,打斷手腳,折斷脖頸就好。”石介把小雪嵐的臉轉向一邊,用力捂住她的耳朵,對胡雪亭道。

胡雪亭點頭,拎起竇建成一只腳,拖向路邊樹林深處。

竇建成終於清醒了,忍住劇痛,急切的道:“在下來自關中……”

劈裏啪啦!竇建成又被暴打!

竇建成委屈了,說了還要打?

“廢話,誰不知道你來自關中?”胡雪亭冷笑,先不說口音的問題,就是敢在胡雪亭面前放肆,也就只有關中的土豪劣紳們了,洛陽城中絕對找不出一個的。

竇建成躺在地上,掙紮著,用力蹬腿,卻爬不起來,他驚愕的看著胡雪亭,前一秒還含情脈脈呢,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翻臉何其速也。

“快?要不是本座想錯了一點,你早已是死人了。”胡雪亭冷笑,“你能活到現在,幸運度很高,起碼是A。”

半路上忽然冒出一個人來,死命的搭訕,傻瓜都知道有問題,不是采花大盜,就是人販子。但胡雪亭身處漩渦中心,又考慮了多了一些,和楊恕在表面上鬧翻後,朝廷定然人人關註,天知道這個竇什麽建成的是哪個方面派來的,又懷著什麽心思。胡雪亭認為,一動不如一靜,只要盯緊一些,不被半路截殺了,有的是時間挖掘竇建成的來歷,朝廷規矩,不就是好像試探,互相琢磨,互相妥協,互相勾結嗎?而且這狗屎的世界人物年齡變化太大,誰知道這個竇建成是不是楊広的兒子蕭皇後的弟弟高穎的孫子什麽的,冒然翻臉打成了豬頭,後患很大,說不定就要流亡天下了。

但竇建成遞出糯米糕的時候,胡雪亭才發覺,不知不覺當中,她腦子進水了。

遇到一個明顯來歷不明的陌生人,裝作不知道,任由對方像是隊友一樣,一起游山玩水,一起下副本,一起打怪獸,然後或在敵人露出鋒利的爪牙的一瞬間,揭穿對方的身份,或者用真善美感動了對方,化敵為友,棄暗投明,敵人的超級打手超級軍師嗖的一下跳反到了己方的陣營?敢這麽做,這麽想的傻逼絕對活不過三天!

為毛?

憑什麽敵人要傻乎乎的混好感度混臉熟混忠誠度?隨便在茶水中點心中下了蒙汗藥或者含笑半步癲,在衣服上馬背上凳子上桌子上,乃至空氣中下了十香軟骨散,主角隊伍立馬團滅!

胡雪亭通過小小的糯米糕,發覺以為掌控著全局,其實命懸一線,能活多久,就看對方什麽時候買到耗子藥,這簡直危險到了極點。

蒙汗藥或者毒手藥王什麽的都是傳說中的東西,哪有這麽容易遇到?那些在酒吧被人撿屍體的,也是這麽想的。

“我是兵部尚書柳述的手下!”暴打中,竇建成大聲的叫。

兵部尚書?哪個啊?見過N多的大佬,可惜還沒把名字和長相配套,唯一記得的是柳述好像是支持高穎的。要不要賣幾分面子給柳述?打了柳述的人,會不會得罪了柳述,把中立的柳述硬生生的逼到了敵對面?

胡雪亭沈默了,然後繼續暴打:“你絕對不是柳述的人,敢冒充,打死你丫的!”

竇建成憤怒了,你丫無恥!

馬車遠去,王奶媽看著樹林漸漸消失在視線,忍不住道:“小小姐,官場有官場的規矩,你這麽做,太粗暴了,只怕不符合官場的規矩。”雖然沒有當過官,甚至連田地都沒有,但是,王奶媽最愛看的,就是某某貧窮男子成了大官,直上青雲的戲曲,從中無師自通了很多官場規則,比如當官的仇視,不能開打,要互相笑瞇瞇的握手,一起吃飯喝茶聊天,然後在某一天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後,在皇帝面前告黑狀,一舉將仇敵拿進大獄;比如遇到了不了解底細的人,或者其他勢力,必須用最平和的方式溝通,試探,打探,刺探,哪怕有了九成的把握,都要繼續忍耐,虛與委蛇,不到十成把握,誰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麽意圖,是友是敵。

“你該客客氣氣的和竇建成公子分別,互相道聲珍重,這才是成熟的做法。”王奶媽有些責怪,莫名其妙的和竇建成以及他背後的人結怨,實在不理智,“遵守官場的規則,才能混得開。”

胡雪亭哈哈大笑,以為只要膽大心細,就能在官場混得風生水起的,那是最底層的平民臆測官場,那是“皇帝家的金斧頭”。戲文中總有年輕俊傑輕易的在官場規則中暢泳,然後一路飛升,但要是信了,腦子肯定壞了。看每年都有才子產生,每幾年就有狀元游街,有幾人一路飛升,進入中樞了?絕大部分才子、狀元,幾乎用光速泯滅人間。唯有極個別的人,才幸運的在翰林院混時間,熬資歷,終於在三十幾年後,已經五六十歲了,終於有資格小小的進一級,重新回歸眾人視線。

“想要和那些混跡官場幾十年,對官場潛規則明規則了若指掌的老油條對抗,基本就是送人頭。”胡雪亭已經想明白一路上犯了什麽錯誤,她的優點就是亂拳打死老師傅,不按照規則辦事。瞧那些以為特(朗)普完全不懂政治,完全不懂國際形勢,完全不懂治國之道的飽學之士鍵盤俠,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老特橫掃世界,然後喃喃的道,這不科學。

“胡某就是要過得痛快,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為什麽要適應官場規則,而不是官場規則適應我?”胡雪亭很是中二的道,心裏卻明白不是那麽回事,她能走的道路,只能是在遵守規則和破壞規則的邊緣打轉。

……

路邊有個茶水攤子。茶攤中,一群穿著粗布衣服的人,敬畏的看著竇建成。

有人用近乎耳語的聲音,對同桌幾人道:“這一定是和某個豪門大閥的公子。”同桌幾人耳朵好的不行,竟然聽清楚了,用力的點頭。這還用問?看竇建成的衣服,一定比周老爺還有錢。什麽?沒看明白?唉,就算不知道那衣服的面料是什麽,看那腰帶上繡著金絲,正中間的那塊鵝軟石大的綠寶石,把周老爺全家的地都賣了,都未必有這條腰帶值錢!

“能在這個小地方,見到如此貴人,實在是三生有幸啊。”有人感嘆著,今天的偶遇,夠他回家吹噓三年的了。

倒不是這條官道上沒有富貴人經過,只是富貴人從來不會走下豪華馬車,在這路邊小攤吃茶。富貴人自有一群仆役跟隨,吃的穿的都有人伺候,哪裏需要在這個小地方落腳打尖。

“真是平易近人啊。”有人驚呼,敬佩的神色從臉上眼睛中滿溢了出來,能夠屈尊在小茶攤喝茶,足以證明這個公子的愛心,以及謙遜。

“看,他對茶攤老漢笑了。”有人差點尖叫,面對用力的在衣服上擦拭了半天,才敢端著茶碗送過去的茶攤老漢,竇建成竟然微笑了,實在是太謙遜太有禮太懷有愛心了。上次周老爺在這裏喝茶,就因為茶攤老漢動作慢了一點,差點踢翻了茶攤。

“這才真正的豪門貴公子啊。”有人長見識了,真正的貴公子原來是這樣的啊。

只是,為毛這個穿著比周老爺還貴的衣服,言行比戲文中的皇子還要優雅的貴公子,臉腫的像豬頭,衣服上全是爛泥和血跡啊?

“被打劫了。”有人低聲的道,貴公子出門一定帶著滿車的錢財,被人打劫那是很正常的,說不定就是他的仆役見財起意,想要謀財害命。

“怎麽可能。”有人低聲的道,要是那樣,這個貴公子就已經是死人了,怎麽還能坐在這裏。“依我看,他是和家裏鬧翻,被後媽趕了出來。”這種情節時常可見,路邊撿了一個乞丐,還高傲的很,肉不方正不吃,水不加蜜糖不飲,瞅那些幫他的恩公就像瞅仇人似的,最後一定證明這個欠揍的乞丐是某某某大佬的長子嫡孫,只是被後媽欺負,趕出了家門,然後在某個同樣是大佬的長子嫡孫的小夥伴的無私幫助下,一舉回到豪宅,趕走了後媽,身穿華服,醉臥豪床。

另幾桌上,幾個女子端坐,腰板筆直,不時在漫不經心之間,對著竇建成淺笑,或露出最美麗的側臉。雖然這個貴公子好像落難了,但是落難的鳳凰還是鳳凰,怎麽都比他們這些普通人強,而且落難的貴公子有九成的可能會翻盤,現在不趕緊乘著身份雖然依然懸殊,但經濟實力差距意外的縮小到了零,立馬下手吊金龜婿,以後一定後悔一輩子。

“妹子,這樣子是不行的。”某個男子看著妹子努力的瞅竇建成,微微搖頭,僅僅微笑,怎麽可能吸引到貴公子的視線?起碼要更有獨特性。

妹子急忙問:“那要怎麽樣?”那男子立刻就啞然了,怎麽在貴公子面前表現,實在是不專業啊。

遠處馬蹄聲響,數十騎飛快趕到,當先幾人神色焦急,見到了茶攤中的竇建成,這才神色一松。

“大公子!”數十人翻身下馬。茶攤中的人沒有一個覺得奇怪。

數十人走近,這才註意到了竇建成變成了豬頭,人人臉色大變,好些人立刻抽出了刀劍:“大公子,是誰下的手?”

竇建成微笑著站起,在數十人的簇擁下,上了馬,淡淡的道:“這些人全部清理了。”

“是。”十幾個人點頭道,拔出了刀劍,慘叫聲在茶攤中響起。

“胡雪亭下的手?”馬隊飛快的前行,有人策馬趕到竇建成的身邊,凝重的問道,這句話其實是廢話,怎麽可能是其他人,他想問的是,胡雪亭為什麽動手,要是竇建成被識破了身份,只怕有些不利。

“她沒有認出我是誰。”竇建成微笑,胡雪亭一介草民,連朝中大佬都沒有認全,怎麽可能知道他。“阿紹,我終於確定,一切只是巧合。”

阿紹松了口氣,原本還擔心事情古怪,有了洩露,畢竟是胡雪亭挑起的:“終於可以放心了。”

竇建成大聲的笑,這次甘冒大險,親自和胡雪亭會面,不僅僅是為了摸清了胡雪亭的底細,還為了後續的發展。在見面之前,他就認為胡雪亭不知道真相,發生的一切只是巧合,會面的重心,他就放在了後續上。“以我的才華和氣質,能不能迷住胡雪亭還在兩可之間,但是,留下一個非常好的印象,那是易如反掌。”

竇建成絕不認為被胡雪亭打成了豬頭,就代表兩人之間關系徹底破裂了,相反,只是被打成豬頭,可以解釋成胡雪亭顧忌那“兵部尚書柳述”,也可以解釋成胡雪亭內心深處多少對竇建成有了一絲的愛慕和欣賞。

“留下一步棋,以後用不用得上,就要看機會了。”竇建成豬頭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變形的肌肉牽扯,立刻詭異無比。“可惜,若是在丹陽之後被識破就好了。”

“阿紹,你派人去丹陽了嗎?”竇建成問道。

阿紹點頭:“我已經親自選了人過去。”竇建成繼續催馬,胡雪亭再怎麽小心,也會跌入圈套。到時候該怎麽發動,就要看局勢了。

“真是奇怪,那個王奶媽為什麽看我的眼神全變了。”胡雪亭的反應,其實還算在竇建成的預料之中,但那王奶媽的反應反倒出乎竇建成的預料。在路遇馬車之後,那王奶媽的眼神就大變了,再也沒了最開始的那種期盼成為姑爺的熱切,隱隱更有隔閡。

“就因為我沒有下馬推車?”竇建成想不明白,沒有助人為樂,所以就是壞人了或者紈絝了?這簡直沒道理。推車那是粗人下人卑賤人幹的事情,貴人只有在沒有幫手的情況下,才會不得已下車推車,不,這個不得以也不會有,這是身份問題,馬車壞了,楊広會下車推嗎?絕不可能!“算了,愚夫愚婦的想法,我又何必介意。”

……

馬車慢悠悠的過了厲陽,向丹陽進發。胡雪亭絲毫沒有停下來,拿回屬於自己的財產的意思。王奶媽有些不忿,這是還念著舊情?念舊是好事,但對搶奪父母遺產的人念舊,腦子就不太正常了。

“這種小事情,何須我動手?”胡雪亭冷笑,“本座的東西,誰都休想奪走!”

小雪嵐悄悄的靠近,伸過手,嗖的就奪走了胡雪亭手中的糕點。

“哎呀,敢搶我的東西,打死你啊!”胡雪亭奮力探身到馬車內,追殺小雪嵐,小雪嵐在小小的車廂中不斷地掙紮,車廂激烈的震動。石介擔憂極了,會不會翻車啊?

街邊的樹蔭中,王慶和等人淡定的看著。

“沒去我家,也沒有去沈家。”王一鑫低聲道,佩服的看著王慶和王慶松等人,被他們說對了,胡雪亭的眼中,根本沒有王家和沈家。

“不孝女,以為翅膀硬了,大多如此。”王慶松冷笑,看著遠去的馬車,雖然早有預料,依然心裏止不住的憤怒。沒有家族觀念,不知道飲水思源的人,全部都是渣渣。眾人附和著,紛紛罵著胡雪亭。

“都小心些,莫要意氣用事!”王慶和轉頭怒喝,想要從忘恩負義之人手中奪回該得到的利益,可不怎麽容易。一群人急忙克制了情緒,又恢覆了平靜。

“奇怪,沈家為何沒有動靜。”王慶通看著周圍,沒有看到沈家的人影,難道沈家竟然不知道胡雪亭今天經過這裏?

王家的人都皺起了眉頭,最近沈家好像詭異的很,不知道在謀劃些什麽。

“他們越是愚蠢,我們的機會越大。”王慶和道,要是沈家插手,事情肯定會變得更覆雜,哪有王家吃獨食來得好。

……

丹陽縣。

酒樓中,一群鄉紳不斷地敬酒,幾個穿著衙役或官服的人坐在首席,隨意的喝著,敬酒的鄉紳卻酒到杯幹,誰也不敢怠慢了旁人。

“胡雪亭胡縣令就快到了吧?”一個鄉紳一邊給丹陽主簿敬酒,一邊小心的問道,丹陽已經多年沒有縣令和縣尉了,忽然朝廷邸報新派了縣令兼職縣尉,整個丹陽縣多少有些轟動。【註1】

“是啊,大概這幾天就到了。”主簿臉上露出喜色,好像很高興丹陽終於有了主心骨。“能夠有縣令主持政務,這丹陽的振興,指日可待。”

一群人都笑著敬酒,誰都知道,丹陽縣有了新縣令,最不高興地就是主簿了。以前沒有縣令,自然是主簿職務最高,代縣令行事,自然威風八面,新縣令一到,首當其沖的就是主簿手中捏了數年的大權,要重新回到縣令手中,繼續做一個只能管雜物的悠閑小官。

“莫要擔心,這丹陽縣,可不是隨便一個外來人可以掌管的。”巡檢喝多了酒,有了些醉意,說話就有些把不住門,其餘官吏急忙推他,有些話可以想,可以做,但是萬萬不可在公開場合說出來,尤其是眼前這些鄉紳面前。別以為這些鄉紳這些年服服帖帖的,有了新的大腿可以抱,指不定會支持誰呢。

“胡鬧,我們怎麽是這種人。”某個鄉紳長嘆,重重的放下了酒杯,酒水從酒杯中晃蕩著,終於溢了出來。“我等在這丹陽土生土長,知根知底,起碼也有數十年了,豈能容下一個外人?”算算年紀,倒真的有數十年的交情了,但是,這丹陽縣沒有了縣令,也就四五年功夫,這真正的交情,也就只能算四五年。

主簿等人微笑著,等著就是鄉紳們這句話。但主簿繼續釣魚:“聽說這新縣令是並州道行軍總管衙署的舊人,與司徒府熟的很,定然能讓這丹陽縣興旺的。”

鄉紳們冷笑,天高皇帝遠,司徒府又怎麽樣,能管得著這種小地方?某個鄉紳隱晦的道:“以老夫的意思,我們現有的局面益靜不益動。”

眾人都懂,這是架空新縣令的權利,保持目前的利益格局的意思。任期短短幾年的縣令,哪裏有在這裏落地生根的主簿等小官吏重要?和這些小官吏打好交道,才是發家致富的捷徑。

“只要諸位支持,老夫定然能讓丹陽縣更加興旺。”主簿微笑著,“只是,恐怕需要一些銀錢周轉。”想要架空縣令,自然需要疏通上級知府什麽的,當然需要銀子。

一群鄉紳立刻支支吾吾,埋頭喝酒吃菜了,保持眼前利益雖好,但是要出血給銀子,就不那麽好了,誰知道主簿的胃口會不會是個無底洞。

主簿微笑:“以老夫的估計,想要知府肯調走胡縣令,不會超過500兩。老夫願意先墊付上,再趕走了胡縣令之後,諸位再給老夫銀子不遲。”先辦事,後收錢,這麽好的事情,上哪裏找去。

一群鄉紳更加支支吾吾了,每一個肯答應。主簿笑著,只管喝酒吃菜,也不再提這事情,這幾年刮錢太狠了,這些鄉紳竟然不上鉤了。

某個鄉紳借著更衣的機會,悄悄問同伴:“張兄,主簿的條件很不錯啊,為何你們都不答應?”雖然這個500兩銀子的價格貴了些,但是,諸人分攤,總能賺的回來的,更重要的是,現在不答應又有什麽用,要是主簿真的趕走了新縣令,諸位鄉紳敢不給錢,主簿立馬就能玩死他們。

“唉,你還是嫩了些。”另一個鄉紳長嘆,“趕不趕走新縣令,其實關我們P事?難道有了新縣令,我們的生意就會差了?對我們來說,抱哪條大腿,還不是一樣?”話只能說到這裏,剩下的就要各人自己琢磨了,要是以為今日宴請這些官吏,只是為了莫名其妙的聯手對付新縣令,那也別做鄉紳了,老實種地比較安全。

……

“主簿,你真的要聯手對付新縣令?”酒宴散去,幾個官吏們同樣驚訝的問主簿,賄賂知府,趕走縣令什麽的,這也太荒謬了,也就能忽悠那些白癡了。

“怎麽可能。”主簿冷笑,主簿只是從九品,但也是體制內的人,多少都有些消息來源,早已知道胡雪亭是被貶出洛陽的,自古以來,從京城的權力中心被貶到南方小縣的,有幾人是安安穩穩的回到京城的?絕大多數被貶的官員,只會每日借酒消愁,或拍案大罵朝廷昏庸,奸臣當道,然後再一次被人抓住把柄,直接一擼到底。

主簿根本沒有和知府溝通,趕走胡雪亭的意思,他只要耐心等待胡雪亭自己留下把柄,然後在適合的時機,一封奏折就搞定了。

“而且,說不定會有往日的仇家繼續盯著呢。”主簿笑,聽說胡雪亭在洛陽殺人不少,簡直得罪了所有人,如今落魄了,定然有人痛打落水狗,何須他們動手。

“我等想要的富貴,又何須趕走縣令?”主簿笑得更暢快了,丹陽縣多年空缺主簿縣尉兩個要職,當地官吏卻沒有一人能夠升遷接任,足以說明他們這些官吏早已沒有了升遷的可能,花再多的銀子都沒有用。沒了前途,自然只能盯著銀子了。但要富貴,一群在丹陽土生土長,紮根了一輩子的人,何必和縣令蠻幹?只要架空了就好。

“我等官位雖低,但是沒有我等配合,這縣衙又怎麽可能運轉?”主簿微笑,其餘官吏一起笑,被基層聯手排擠,卻無計可施,不得不趕走主動走人的縣令,到處都有。

……

丹陽縣城門口,一輛馬車悠悠的駛入。

“姐姐,這就是你的地盤?”小雪嵐扒著馬車窗戶,大聲的道,好幾個路人轉頭看了過來。

胡雪亭傲然的笑:“哇哈哈哈!這裏就是胡某爭霸天下的第一步!”只要用出穿越者的手段,過不了多久,這裏就會糧滿倉,錢滿庫,利刃堆積如山,鄉民踴躍從軍,誓死效忠。

石介小心的看周圍,這種話隨便亂說,後患很大的,卻沒看見有人神色大變什麽的。

“走!去縣衙!”胡雪亭縱聲大笑,然後揪住一個路人,厲聲問道:“縣衙在何處,速速帶本官前去!”

那個路人甲驚訝的看著胡雪亭,極力掙紮,道:“嘰裏呱啦,嘰裏呱啦!”

胡雪亭驚恐的松開了手,差點暈了過去。“又是語言不通!”

該死的大隨朝,竟然沒有全面推廣京城語言嗎?蘇東坡當年被貶到杭州,貶到嶺南,是怎麽聽懂當地話的?在線等,急!

路邊,一個鄉紳驚訝的看著胡雪亭,這個滿口洛陽官話的人,難道是新縣官的家屬?今天出門的時候喜鵲歡叫,原來應在了這裏。

“請教小姐,可是姓胡?”那鄉紳搶先幾步,拱手行禮。

胡雪亭聽著不太標準的洛陽話,用力點頭,能遇到一個會說洛陽話的人,運氣不錯啊。

“可是胡縣令車駕?”那鄉紳驚喜了,果然是大腿,緣分啊!必須立馬抱住。

胡雪亭繼續用力點頭,順便把鼻子高高的翹起。

“在下丹陽鄉紳張曉剛,有要事稟告胡縣令。”張曉剛深深的鞠躬,這個女孩子一定是縣令的女兒,對待她的態度一定要恭敬,得罪了縣令的女兒幾乎是死路一條。

“有何要事?”胡雪亭隨口問道。

張曉剛看看馬車,沒有絲毫的動靜,依然只有小雪嵐趴在窗口,看來新縣令很是沈得住氣,連馬車的布簾都懶得打開。他一咬牙,想要抱大腿,就要敢下註,湊前幾步,壓低聲音道:“草民聽聞丹陽縣主簿等一眾官員,意圖賄賂知府,調走胡縣令。”

和主簿等官吏吃飯,就是為了莫名其妙的加入到了排擠縣令的醜聞中?幹掉那些貪心的主簿等人才是目的!

胡雪亭大怒:“本官剛到,毛事都沒做,就被人排擠了?那就休怪本座心狠手辣了。”

張曉剛微笑:“本縣鄉紳對胡縣令忠心耿……等等,你就是胡縣令?”

胡雪亭傲然點頭,恨不得一腳踩在馬車的頂上:“本官正是胡雪亭胡縣令兼縣尉!”

張曉剛淚流滿面。

胡雪亭大笑,這就是王八之氣啊,隨便鼻孔朝天,立馬感動的小弟來投。

張曉剛哽咽著,道:“胡縣令,能當做剛才沒聽見,我也沒來過嗎?”

【作話】

PS:註1.前面搞錯了一個官職,我把縣丞和縣尉搞混了,胡雪亭應該是縣令兼縣尉。

2018.10.30 18:32修改錯字,感謝讀者“胡胡”捉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