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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沒得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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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什麽,要把自己的天大功勞,毫不猶豫的獻給了朝廷?”

很多很多年前,高穎同樣在某一次朝會上,問一個年輕英俊的少年。

那少年的身體微不可見的一顫,額頭隱隱看見青筋凸起。這個問題,太誅心了!

“這是朝廷大佬們懷疑我的動機,要摸清我的底細,想要提拔我,重用我,還是想要借機打壓我,陷害我,剝奪我的功勞,甚至誣陷我,把我送進大獄?”那少年在短短的一秒鐘內,想了幾十種可能,最後停留在腦海中的,只有高穎似笑非笑,含著冷漠,含著殺氣的笑容。

“這是老朽的大佬,看見我這般英俊的年輕人,嫉妒了,怨恨了,想要扼殺我的成長!”那英俊少年瞬間看透了一切,立刻想明白了該怎麽回答。

說愛大隨?不夠的!這個理由頂多不得分,不失分,一點新意都沒有,很容易被高穎抓住機會,攻擊他眼神不夠清澈,思想不夠純潔等等的。

那英俊少年智力狂飆,立馬想到了更精彩的理由。

“母親雖然生了我的身體,但是,大隨朝才是我的母親,我作為大隨朝的兒子,難道不該把我最寶貴的東西,送給母親,孝順母親嗎?”

英俊少年眼中閃著淚光,激動的看著高穎。“我,是大隨朝的兒子!我的一切,都是大隨朝的!我愛大隨朝!”

英俊少年心中得意極了,忠孝兩全啊,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絕對的毫無破綻,就不信高穎還能從中找出什麽把柄來,而且這番話要是傳到了聖上的耳朵中,立刻就會對我另眼相看,官升三級是少的,運氣好直接招了做駙馬。

這個英俊少年果然沒有受到高穎的責難,順順利利的被高興的皇帝封了一個大官,到翰林院去做清貴翰林去了,多年過去了,少年變成了中年,還在故紙堆裏翻歷史,寫傳記。

那英俊的少年握著破爛的紙筆,每每認真思索,當時哪裏回答的不對呢,是不是表情上有了重大的失誤?卻不得而知。

現在,高穎又問了胡雪亭同樣的問題,胡雪亭該怎麽回答?

一群朝廷大佬或微笑,或冷笑,或面無表情,或慈祥和藹的看著胡雪亭。

“嘿嘿,我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天大功勞,毫不猶豫的獻給了朝廷?”胡雪亭冷笑,身上氣勢陡然大變,眼神中釋放出無盡的黑暗,以及被黑暗更純粹的光芒,死死的盯著高穎。

高穎微笑,有好戲看了,還是暗黑系的。

胡雪亭眨眨眼,忽然害羞的捂住了臉,用力的晃腦袋:“啊呀,啊呀呀,你怎麽問這種問題?好難為情啊。”

高穎牙都酸了,你丫殺人不眨眼的,裝什麽天真少女啊,哎呀,還裝!竟然還跺腳了!

一群朝廷大佬笑了,老高失算了,胡雪亭就是胡雪亭,不搞出點花樣,就不姓胡了。

高穎死死的盯胡雪亭,自己挖的坑,說什麽都要把它吃完,只能繼續慈祥的笑著,問:“哦,這個問題有哪裏難為情了?”

胡雪亭雙手遮著臉,繼續跺腳,嗲嗲的道:“倫家獻給朝廷,那當然是因為倫家想救聖上啦,倫家早就喜歡上了聖上啦,倫家的一切榮耀,都是屬於聖上的啦!”

“啦”你個頭!信你才有鬼呢!

高穎瞅瞅周圍的大臣們,人人笑瞇瞇的看著他,怎麽樣,想耍胡雪亭,反而被耍了吧。

高穎的這個問題,在英俊少年的眼中,好像非常的尖銳,直指核心,回答必須慎重到每一個字都必須仔細的斟酌,以免被抓住把柄,或者誤了前程。其實,那英俊少年想錯了。

到了高穎這種級別,經歷過少年輕狂,經歷過寒窗苦讀,經歷過萬裏血戰,經歷過高堂珠簾,這世界上的心態,幾乎沒有什麽是他沒有經歷過,沒有見識過的。

高穎根本不在乎被問的英俊少年和胡雪亭回答什麽,是年少輕狂,以為天縱之才,為了拯救世界而生也好;是心機深沈,一心想要往上爬,所有站在更高處的人都是絆腳石墊腳石炮灰,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就除掉的中二冷酷霸道總裁也好;是以為一輩子受人欺負,有錢人要欺負他,年紀大的人要欺負他,資格老的人要欺負他,比他帥的要欺負他,比他醜的要欺負他的迫害妄想癥患者也好,不管是哪一種人,高穎都不在乎,既不會阻撓對方個,也不會幫助對方。高穎只是純粹的想要拿年輕人戲耍,看看在上位者的忽然質問之下,這些年輕人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每當看到那被質問的年輕人,或惶恐,或強做鎮定,或拙劣的演戲,高穎就會哈哈大笑。

純粹的,再也沒有了後續的,單純的惡作劇,如此而已。

當然,也多少能從年輕人的回答當中,看出一些什麽,比如,這家夥是中二,是熱血,是陰謀家,是霸道總裁,是迫害妄想癥,還是其他什麽稀奇古怪的類型,以後若是有機會打交道,心裏也有個底。

預先扼殺了天才人物?開玩笑!世界這麽大,有迫害妄想癥,就去太平洋找個荒島,保證沒人害你。

一群大佬微笑著看胡雪亭,果然是少有的神經病類型的。

“既然胡雪亭對聖上如此愛慕,那老夫可以推薦你去做聖上的嬪妃。”高穎淡定的捋胡子,敢耍老夫,老夫就將你一軍。

“太好了!”胡雪亭大喜若狂,“天下最輕松的職業,就是做嬪妃了!不用幹活,不用洗衣服,不用背書,有吃有喝,幸幸福福的在冷宮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哦,那老夫一定如你所願。”高穎捋須微笑,玩死你丫的。

胡雪亭繼欣喜若狂目放精光:“本座最佩服的人就是妲己,看誰不順眼,管你丫的是三朝元老,還是托孤重臣,想炮烙就炮烙,想剝皮就剝皮,做人做到這個份上,才叫真正的爽啊!等本座進了宮,一定拼死魅惑聖上,殺了本座看不順眼的人全家老小,拿他們的腦袋當球踢!想想每天人頭足球,實在是太美好了!”

楊恕笑瞇瞇的看高穎,你敢推薦胡雪亭進宮,胡雪亭真敢殺了你全家,想試試嗎?

高穎哈哈大笑,神經病就是神經病,白癡才和神經病玩命呢。

“我們繼續計劃,一定要讓聖上風風光光的回洛陽。”高穎臉色一正,認真的道,“大隨朝現在亂不得,亂了,我們這裏所有的人都沒有好處。”

一群大佬紛紛點頭,不服楊広,想要取而代之是真的,但也沒想在毫無準備之下,接受一個亂七八糟的大隨朝。住在一堆廢墟中,面對小貓小狗,自稱“朕”,很有意思嗎?朝廷大佬們都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不會這麽低級。

……

司徒府中,楊軒感鬼鬼祟祟的瞅瞅左右,只有石介,沒有外人,一把扯住了胡雪亭,問道:“你為什麽把功勞獻給了朝廷?”

胡雪亭瞅他,這個問題難道是今年最流行的問題,一天之內,被人問了兩次?

楊軒感抓狂:“當然要問!”

深入突厥王庭,兩度殺入突厥牙帳,火燒突厥牙帳,擊殺突厥可汗,這簡直是天大的功勞啊。

“石介做成如此盛舉,近可以封侯封王,遠可以名傳千古!”楊軒感真心憤怒,胡雪亭這是慷他人之慨,把石介的功勞做了人情,太卑鄙了。

“就算是石介的徒弟,你也要記住,師父的,就是師父的,徒弟的就是徒弟的,師父不能搶占徒弟的功勞,徒弟的也不能搶占師父的功勞,這才是天理!”楊軒感厲聲道,那種以為師父可以剝削徒弟,以為徒弟可以剝削師父的落後思想,全部要不得!

楊軒感一邊說話,一邊瞅石介,見石介一臉的無所謂,徒弟想要,就給徒弟好了,更怒了,這個師父做的一點尊嚴都沒有,厲聲道:“華山派就沒有師道尊嚴嗎?”

石介一怔,急忙板起臉,用力咳嗽幾聲,道:“徒弟,為何要搶為師的功勞,細細道來,若是違背了本門門規,為師必不輕饒了你!”

楊軒感終於舒了口氣,石介這個笨蛋,一次不盯著,就被人欺負了,以後一定要多註意些。他使勁的瞪石介,人,要有志氣,作為笨蛋,也不是註定了就要被聰明人欺負的。

胡雪亭鬼鬼祟祟的看看周圍,確定沒人,認真的看楊軒感:“你白癡啊!”

楊軒感怒。

胡雪亭真心以為楊軒感白癡:“你倒是說,我師父殺了突厥可汗的功勞,我們殺入突厥牙帳,朝廷會如何封賞?”

楊軒感冷笑,瞬間明白了胡雪亭的思路,淡淡的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幾個人微言輕,就算立下了大功勞,未必就能得到相匹配的獎賞?”

他沒有忍住,冷笑出聲:“那日我們匯報殺了突厥可汗,一群大佬們互相推諉,拒不承認,寒了你的心。”

胡雪亭的目光越過楊軒感,空洞的落在了他的背後,一言不發。

這是默認了?楊軒感的笑聲更加大了,滿滿的嘲笑:“我告訴你胡雪亭!你個白癡!你個迫害妄想癥患者!朝廷根本不會貪汙你的功勞!

朝廷諸公,或許有奸佞小人,但是,有的是正氣凜然的公卿,我父親,高穎,賀若弼,宇文述,來護兒,張衡,庚質,魚俱羅,誰不是一身正氣?誰的功勞,就是誰的,我大隨朝絕不會虧待了有功之臣!

你這種小女兒心態,可以休矣!”

楊軒感鄙夷的看著胡雪亭,大聲的指責:“你聰明過人,英勇果斷,楊某很是佩服,楊某在你這個年紀,絕對做不到。可是,你已經站在了高山之巔,就要望著山巔的風景,一覽眾山小,萬萬不可爬到了山頂,依然死死的盯著山腳下的歪脖子樹!”

胡雪亭一聲不吭,一會兒盯著楊軒感的眼睛,一會兒挪開,盯著楊軒感的身後。

這是心虛了?

楊軒感更加冷笑了,繼續道:“我知道石介淡薄名利,不在意萬世傳頌,可是,你可知道,石介擊殺了突厥可汗,能獲得何等功勳?”

胡雪亭的目光依然忽左忽右的游離不定。

“正七品安遠將軍,”楊軒感扳手指,“石介沒有朝廷品級,官職上吃虧點,頂多連升六級,成為正七品安遠將軍,可是……”

他嘿嘿的冷笑:“封侯是少不了的。大隨朝的侯爺可沒幾個!石介躋身進入了本朝的顯貴之中,一身衣食無憂!”正七品安遠將軍,侯爵,石介不論是身份地位,還是錢包,在大隨朝都可以橫著走了。財迷石介,再也不用擔心沒銀子了。

“為了你的小心眼,你可知道你害苦了石介!”楊軒感怒氣勃發,要不是有一切為了救楊広救隨朝的大帽子壓著,他就去滿大隨公然揭發胡雪亭了。

胡雪亭長長的嘆了口氣,同情的看著楊軒感……的背後:“我已經盡力了。”

“嘿嘿,未必吧。”楊恕的聲音從楊軒感的背後傳了出來。

楊軒感一怔,急忙轉身,楊恕,高穎,賀若弼,就站在他背後數尺外。

高穎笑瞇瞇的看楊軒感:“多謝賢侄的誇獎了。”

這是從頭聽到尾了?楊軒感尷尬極了,還好沒有說什麽太離譜的話。

他憤怒的看胡雪亭,我和石介的位置看不見背後,你丫的就在對面,也不吭一聲?就不怕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被楊恕當場打死?

高穎笑了:“是老夫不許胡雪亭出聲。”能夠聽見楊軒感對朝中大臣的看法,很是有助於了解推敲楊恕的真實性情。

楊軒感怒視胡雪亭:“不能當面說,你丫倒是眨個眼啊!”

胡雪亭無辜極了:“我眨了呀!你丫沒看見我死命的看你背後嗎?”

楊軒感憤怒,枉費我們在草原出生入死的袍澤情義,今日要割袍斷交。

高穎笑嘻嘻的看楊恕:“老楊啊,其實你這個兒子還是不錯的,一點都不紈絝。”

楊恕搖頭:“就是蠢了些。”

高穎笑:“心地純良,比什麽都好。”

楊軒感努力泛起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心裏繼續狂罵胡雪亭,太沒義氣了。

“這個笨蛋,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胡雪亭為什麽把功勞交出來。”楊恕淡然的笑。

高穎和賀若弼好笑,楊軒感的腦袋太單純了,實在不適合從政。

“他們都是壞人,個個不肯說,不如老夫來告訴你。”賀若弼笑著,看胡雪亭的模樣,是堅決不說出心中的謀劃了,那麽他來說。

楊軒感破罐子破摔,誠懇的鞠躬,道:“多謝宋國公解惑。”

賀若弼笑道:“你只看見了胡雪亭和石介失去的,可有看到她得到的?”

得到的?楊軒感一怔,然後恍然大悟。

“該死的,太狡猾了!”楊軒感怒目胡雪亭。

胡雪亭幹巴巴的看楊恕,這根本是朝廷的規則,你兒子連這都不懂,混什麽朝廷啊。

胡雪亭主動把功勞給了楊広,或者所給了朝廷,會怎麽樣呢?殺了突厥可汗的功勞,自然是不能再計算了,否則無法向天下人交代,可是,石介,胡雪亭,楊軒感,以及驍騎衛千餘將士,可以有其他功勞啊!

隨便捏造一個殺敵上萬,斷了突厥人的後路,劫了突厥人的糧草,殺死萬夫長一名,千夫長十名的功勞,立馬就能讓石介,胡雪亭,楊軒感,以及驍騎衛的所有將士,得到相近的功勞。

石介的“侯爵”肯定是沒了,頂多封個安北伯什麽的,但是,這正七品肯定是不止了,起碼要提高到正五品散騎侍郎。從爵位上失去的,從官職上找回來。左右不會吃太大虧,後續還會有些其他特別關照,以後說不定就官運亨通了。

“只從朝廷的官職上看,吃虧是有的,但後福卻綿長。”賀若弼道,幫了楊広,楊広怎麽都不能讓他們吃虧的。

楊軒感用力的點頭,就是這樣,胡雪亭太狡猾了,竟然熟知朝廷潛規則。

胡雪亭看楊恕,你家兒子真是太幼稚了,賀若弼說什麽,他就信什麽,一點腦子都沒有。

楊恕苦笑,以後有機會讓他去種田,要是讓他當官,遲早全家滿門抄斬。

胡雪亭奉獻擊殺突厥可汗的大功勞給楊広,真的是為了以後的福澤綿長?

腦子有病啊!

明明功勞歸自己,立馬就能當大官,卻偏偏去當個小官,花個十年二十年的“福澤綿長”,努力獲得自己本來就該有的官位?這種腦子有病的邏輯,直接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胡雪亭把功勞歸於楊広,只是因為要是楊広完蛋了,大隨朝完蛋了,就算封了國公爺,又有個P用!

擺在胡雪亭面前,其實只有兩條路,要麽功勞歸自己,當幾天國公爺過過癮,然後大隨朝完蛋,國公爺不如一條狗;要麽功勞歸楊広,大隨朝多蹦跶幾年,安安穩穩混個小功勞,努力“福澤綿長”。

這忒麽的根本沒得選!

楊恕高穎賀若弼暗暗可惜,胡雪亭這種聰明人沒有生在楊広家,否則大隨多綿延幾年的把握,還能多上那麽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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