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此時羅大順正焦急地在門口踱著步子。

走一步便朝著那層子裏頭望一眼，聽著從裏頭傳來的叫喊聲，心裏如同刀割一般難受，十指也緊緊地攛成了了拳。

雖然表面上倒還是一臉淡定的模樣，可是那額頭上顯而易見的汗珠和腳下有些匆忙的步子，倒是出賣了他眼下的內心。

不過，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哪家男人在見到自己媳婦兒生產時不都擔心得要死？

羅正也是過來人，想當年自家媳婦兒生產時，自己不也是這個樣子？所以眼下倒也淡定許多。

還對著羅順勸慰了起來：“順子啊，這婦人生娃都是這樣的，過了這一關便好了。”

“嗯…”羅順雖然這麽應著，可是心卻還有些慌了起來，眼下見不到母子平安，說什麽都是徒然。

柳紅這會兒已經在產房裏了，瞧著春明那個樣子，倒也是著了急，再加上產婆本就說她這是雙胎，一時間倒是有些擔心起來。

“春明，加把勁兒！”她在一旁同產婆一起給她打氣兒。

可是眼下的春明倒像是沒有力氣了一樣，只覺得眼下的這具身體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只覺得疼得撕心列肺的，身上也沒有什麽勁兒。

感覺眼前都快要黑了…

那產婆見了這樣的狀況倒是心下有些不妙，春明這本就是雙胎，再加上胎位有些不好，要是不再決定倒是不行的。

若是保大人，孩子便會憋死在裏面，可若是保小孩兒，大要便會因著血崩而死。

一時間也有些愁眉不展。

柳紅見了那產婆臉上的愁容，倒也是知曉了幾分，不過既然有這事兒，自然也不能讓春明知道的，以免讓她分了心神。要知道，產婦的心情最為重要的。

只走到產婆的面前，輕聲地開了口。

“阿婆，我家弟媳這是？”她的聲音很輕，再加要春明本就在撕心列肺地叫喊著，哪裏會聽得到這樣的話來。

不過，那產婆倒是聽見了。

眼下倒也跟柳紅說了實話來：“她這個胎位不好生產，眼下又是雙胎，這會兒怕是要你們做決定了，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柳紅雖然正擔心著這事兒，可自己想的，和這產婆說出來的倒又有些不一樣了。

此時只覺得心口一堵，瞧著床上的春明，一時間只覺得有些慌了神來。

這個緊要關頭，她也做不得主，雖然她是想著要保大人，至於孩子的事兒，他們兩人都還年輕，以後多的是機會。

可是，這畢竟是個大事兒，也不是她一人能做主的。

眼下，倒也不能給那產婆回話。

那產婆見著她有些猶豫的臉，又開了口：“當然，若是兩個都能保，那是最好不過了，可眼下，倒是要看她的造化了…”

柳紅怔了怔，想著眼下倒是要將這事兒跟他哥倆兒說下。

便又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

外頭的羅順正了臉的焦急，眼下見著自家嫂子出來，倒也是忙地走了上去，開口問了起來。

柳紅見著蘭綾同裴璟也來了，只客氣地笑了笑，便轉頭對著羅順和自家男人開了口。

“難產，那產婆正問是保大人還是孩子…”

雖然這話說出來有些困難，可是，眼下她倒底是說了出來。

可話剛一落音，兩人便異口同聲地說了出來。

“保春明…”

“保大人。”

羅順此時見著他哥哥這麽說，倒也心口一暖，不過羅正眼下倒是覺得保大人是理所因當的事兒。

娃兒沒了可以再生，可是大人沒了…

自己這個弟弟又是一個直腸子，真是不敢想若是春明沒了對他的打擊。

再加上這樣緊要的關頭只能是二選一。

蘭綾一聽這話，倒也是有些懵了，她雖然知道這女人生孩子兇險。

尤其是在這古代沒有剖腹產的年代，更是像走了一遭鬼門關似的，眼下見著他們這樣說，倒也是面色沈重起來。

也不待眾人反應，直接擡腳給沖了進去。

當時的她也沒有想那麽多，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麽忙，只是自然而然的反應。

……

那產婆見又一年輕的女子沖了進來，倒也是一楞，要知道這產房是最忌諱未出閣的姑娘進來了。

可是見著她頭上綁得是婦人的發髻，倒也緩了神來。

要是已成婚的夫人，倒是沒什麽了…

眼下的蘭綾倒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沖進來，只是覺得，不管是保大人還是小孩，舍棄一個取另外一個都是十分殘忍的事兒。

一時間倒就這麽沖了進來，想著自己能幫上什麽也是好的。

可一進來發現，似乎自己什麽也幫不了…

屋裏的血腥味兒熏得她想要作嘔，只是眼下非常時期，倒也讓她沒有想那麽多。

看著床上春明，臉色蒼白嘴唇幹裂，只覺得竟同平常不像一個人一般。

春明見有了動靜，倒也是迷迷糊糊睜開了眼，見著蘭綾一時間倒也來了些精神。

蘭綾見她精神好了些，倒是想到一種方法來，雖然不知道對於眼下有沒有用，可是，她倒是也想試一試。

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要好…

她立馬坐在了春明的床邊，抓住了她的手，在她的耳邊柔聲地開了口：“春明，再忍一會兒，過一下就可以見著小寶寶了…”

蘭綾沒有經歷過生孩子這種事兒，自然也無法想像得到這有多疼。

可是眼下見著春明的樣子，只覺得疼得快要虛脫了。

“阿綾，我，我受不了了…”

春明好不容易打起了精神，聽了她說肚子裏小孩的事兒，又加了一把勁兒。

蘭綾緊緊地抓著她的手，任由她將自己的手抓得泛紅，雖然有些疼，可是比起眼下的春明，只覺得這些都是微乎其微的了。

“要堅持，我方才來的時候見著羅順正一臉焦急地等著你呢，你要想想你跟她的孩子，生出來，會像你多些還是像他多些…”

蘭綾前幾日便來瞧過春明一次，見她說這兩天便要生產了，今日又聽了人說。

這才拉著裴璟跑了過來。

眼下她這話說完後，春明的眼裏又亮了一些，想著羅順想著自己的孩子，再怎麽也得堅持下去。

一咬牙，又使了一把力。

蘭綾這些話，倒底是起了一些作用的，這些都叫心理暗示，眼下春明本就處於一個極度恐慌和痛苦的狀態下。

一切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會更糟糕。

可眼睛，蘭綾同這些話，倒是讓她心情沒有那麽的緊繃，還可以提了她的精神來。

要知道有時候一件事兒，往往就是有極度輕松狀態下完成的。

雖然眼下，春明無法做到極度輕松，可是，在她的耳邊說這些話，倒是只會有所幫助的。

“我覺得將來你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可愛，對了，雙生呢，要是一男一女便再好不過了…”

蘭綾又同她講了許多，不過，聽上去雖然是一些無用的廢話，可是卻讓春明一顆心只想到了孩子身上。

眼下雖然讓她苦不堪言，可是為了她和羅順的孩子，說什麽也得堅持！

“名字想好了沒有？”

“還有小娃娃穿得衣服呢？”

蘭綾瞧著產婆激動的眼睛，只覺得自己這個方法似乎是奏效了。

眼下，倒又開口忙不疊地說了起來。

“名字沒有想好，以後，倒是要，麻煩你替我想一個了。”

春明和蘭綾說著，又加了一把勁兒，眼下只覺得眼下自己輕松了不少，再配合產婆的叫喊的聲，倒是覺得下腹處隱隱有些松動了起來。

心想著自己的孩子怕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來了吧。

那產潑見孩子的頭都透出來半截了，頓時大喜過望，立馬又叫了起來：“再加把勁兒，可見著孩子的頭了！喲，這小娃娃頭發可真不少呢！”

那產婆也學著蘭綾的思路，給春明將起了孩子這事兒來。

不過眼下她真不是誇大，那孩子的頭真是出來了半截，一頭烏黑的頭發，還密得很呢。

春明聽了這話，一想著自己立馬便可以見著孩子了，倒也是歡喜。

又死命地加了把勁兒，這一下，那小娃娃整個頭便出來了，這頭一出來，倒是好生多了。

產婆又打著氣兒，沒過片刻，倒是全部都出來了。

“嗚哇嗚哇…”隨著這一聲哭聲，蘭綾同產婆都是舒了一口氣兒，可是外頭的人倒是神情緊繃起來了。

尤其是羅順，心想著這孩子都出來了，那春明怎麽樣了呢？

想到這時，倒是恨不得立刻沖了進去。

可正在這時，屋內又傳來了陣小孩子的哭聲，不過這次的聲音倒是比之前那個輕了許多。

因為第一個出來了，第二個便好生多了，春明聽著這兩個孩子的哭聲，心都揪在一起了，眼下倒也不知道是難過還是歡喜。

竟然流出些淚來。

蘭綾也長出了一口氣，又見產婆忙裏忙下的，將那兩個小娃娃抱去洗澡了。

眼下，她倒是走進門邊，打開了門，對著外頭的幾人嘴角帶笑地說了起來。

“母子三人平安。”

這話，倒是讓羅順的心口一松，見著蘭綾將門打開，立馬沖了進去。

屋內，這邊的產婆也將兩個孩子收拾好，放在了繈褓裏包了起來，見著幾人都進來了，才高興地說了起來。

“今兒個真是大喜了，生著的頭一位是個男娃娃，後一位是女娃娃，你們當爹娘的可真是好福氣！”

那產婆對著羅順恭賀地說了起來，又將那兩個孩子一個一個地抱到春明的床上。

“好一對龍鳳胎！”

羅正兩口子也高興著呢，柳紅也是個明白人，直接又給了那產婆一些銀子。

羅順看著自己的兒子女兒，一時間倒真是感慨萬千，想著經過今日這一出，以後一定要加倍對春明和孩子好。

不讓她們受一丁點苦。

“阿綾，今日，我生這兩個孩子時，多虧了你，你給他們兩兄妹起個名字吧。”

春明眼下，倒真是對蘭綾充滿了感激，心想著要不是她這麽一來，自己怕真是要過不去這個難關了。

蘭綾瞅著那兩個娃娃，一時間也難以置信，雖然這不是她第一次見過剛出生的小孩兒了。

可是今日自己也算是為他們兄妹倆共同努力了一把。

這感覺，倒還真是不一樣。

可說倒起名字，她還真沒有想好，不過，盡管這樣，倒也是開了口。

“哥哥就叫羅奕，妹妹就叫羅姝吧！”

其實她這名字倒也沒什麽來由，只是單純覺得聽起來上口罷了。

羅順和春明都覺得這個名字不錯，比那些村裏的娃娃名字響亮多來，倒也立馬笑了起來。

“好好，奕兒，姝兒。我的好孩子…”

羅順本就是第一次做父親，眼下瞧著這兩個孩子裏眼神雖然有些靦腆還帶著些不知所措。

可是，臉上倒全是一幅慈愛的模樣。

蘭綾見些，倒也是拉了拉裴璟，悄悄地出去了。

屋內的春明因著有些虛脫，倒也沈沈睡了過去，兩個小娃娃倒也是乖巧地在她身旁睡著。

羅順看著眼下自己的一家由兩個人變成了四個人，一時間心裏暖暖的。

不過，想到今日自嫁媳婦兒在屋裏邊的叫喊聲，倒也有些揪心。

以後，他再也不會讓媳婦受苦了，再也不想生孩子了。

只這兩個足夠了…

……

外頭的蘭綾只覺得出了那帶了些血腥的屋子，一時間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想著方才的經歷，倒也覺得像做了一場夢一樣的。

古代女子生孩子兇險，可是，她卻沒想到，會這麽兇險，還好今日沒有出意外。

若真的出了意外呢？

這是她想都不敢去想的問題…

裴璟眼下見著蘭綾一張臉兒白白的，倒是想著她方才跑進那產房的樣子。

怕是在裏頭嚇壞了吧。

他倒是有些心疼，想著自己之前還想著以後讓媳婦兒多生幾個呢。

可眼下，看著春明這般模樣，又想到了之前她那淒厲的叫聲，和羅家上下沈重的眼神。

只覺得，不生孩子，倒也挺好的。

他雖然喜歡孩子，可是，倒也不能讓媳婦兒受苦。

蘭綾倒是沒想到，只不過就這樣一瞬間的工夫，裴璟這個家夥既然想到了這兒。

剛才只不過是頓了頓，眼下回過神來，便瞧見若有所思的裴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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