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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情敵(2更2)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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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解憂的,都必定是他親自來辦。有時候就算是來送幾件新衣裳,或者送些新鮮的水果,不管他自己有多忙,也必定是親自過來。”

“所以沒道理是解憂回來了,他本人卻沒到。”老人說著皺了皺眉:“難道是病了?或者是他那腿,又走不動了?”

時年難過地垂下頭去。

老人家如此通透,不可能沒想到那個最壞的可能。只是老人家不肯說,只揀著比較簡單的生病來問。

時年小心地屏住呼吸:“他……走了。”

“嗯?”老人楞住,呆呆看了時年半晌。

時年生怕老人會暈倒了,小心地半起身來。可是老人卻只是楞楞看了她半晌,便垂下頭去了,沈默地盯著地面。

時年蹲下,小心地問:“您老……沒事吧?”

老人嘆了一口氣:“這些年我都已習慣了。從惜安去當那個國際會議的翻譯起,我等來的就一個一個都是壞消息。惜安有了孩子,惜安沒辦法結婚,惜安病了……然後,就是那個人死了,惜安也死了。如今……又輪到了他。”

老人疲憊地擡眼:“好了,終於都等全了。我這把老骨頭就也不用繼續再等了……”

老人幹枯的眼裏終於浮起一片水意,擡眼望住時年:“你的模樣有些像惜安小時候。那時候的惜安還是快樂的……呦呦交給你,我就放心了。”

時年也是微微一怔。仿佛忽然之間有一點明白,為何當年只是隔著窗子見到她微笑的模樣,就會讓先生那般念念不忘。

所以她的笑,在他眼裏,與這世上其他的女子都是不同的。

他從出生到長大,也許在記憶裏一共也沒見過母親幾次那樣微笑的模樣吧?

時年委婉地表達了想要將老人接到M國去一起生活的希望。時年勸說老人,哪怕就是為了解憂,也希望能有機會好好照顧老人。

老人家卻疲倦地搖頭:“那個國家,我去做什麽?我好好的女兒,在那個國家被冤枉,然後死在了那裏。還有解憂她爸,去了之後也死了……夠了,夠了,那個地方我是永遠都不會去的。”

時年不便強求,也只能灑淚而別。

走出古鎮,回頭,看見那老人拄著拐杖,黑衣的身影孤單的站在白色的水霧裏,時年含淚按下解憂,叫解憂給老人磕頭。

她知道,以老人的健康狀況,也許這次見面是最後一面。

又坐上了繼續南下的飛機。

解憂擺弄著地圖問:“外婆是在地圖上面的這個地方,可是媽咪卻帶解憂朝地圖下面去了。媽咪這次又是帶解憂去哪裏呢?”

時年微笑:“去香港,好不好?”

香港。

時年立在“回響集團”總部辦公樓下。

這棟大樓她當然認得,多年前就曾查詢過新聞圖片。只不過那時候這棟大樓的名字還叫“湯森集團”,集團主席是沈宛。

她遲疑地走進去,也不知該說什麽,只是問:“我想知道,這家公司與皇甫華章先生是否有關聯?



前臺小姐迷茫地點頭,卻盯著時年的臉看了許久,然後又踮腳看向櫃臺外面的解憂,忽地楞了一下,然後客氣地請時年等一下,她低聲不知給誰打電.話。

很快,電梯裏便走出一個公司高層模樣的男子,走到時年和解憂面前恭敬地鞠躬:“久候大駕,請跟我來吧。”

時年急忙一把扯住那男子:“先生,你怎麽認得我的?”

男子深吸口氣,將自己的名牌拿過來給時年看上面的公司Logo。

是一個女子的側臉。沈靜垂眸,靜美如蓮。

那男子輕嘆一聲:“公司上下沒人不認得這張面容。”

時年跟隨那高層男子到了大樓頂層辦公室,那男子將時年引到一個庫房的門口。門上有面容掃描系統,那男子向時年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輕聲說:“這扇大門除了那個親手創建這裏的人之外,這麽久以來還從來都沒有人走進去過。”

時年深吸口氣,走到門前。將自己的面孔對準了掃描鏡頭……

一串流光閃過,大門叮地一聲打開。

時年請那人代為照顧解憂,深吸口氣,擡步走進。

這扇大門的設計,像極了當年鎖住他的那扇大門。只是不知,終於推開這扇大門走進去,是否還能看見坐在薔薇花架的那個人……

---題外話---【稍後第二更】

☆、469.469時間會治愈所有的錯(2更)

走進庫房,裏面別有洞天,一切都裝修成了當年那座宅院的模樣。

還是那架薔薇,還是那堵白墻,還是……那扇窗。

而左右兩邊的墻上,則貼滿了她的照片。

都是他曾經拍攝的那些,她撞見了自己當年的模樣:

或是偏首微笑,淺金色的朝陽從發頂罩過來,穿過她柔軟的發絲,在她臉旁攏上了柔柔的光圈旎。

或是她端著書籍邊走邊看,垂著頭,發絲從一邊臉頰滑落,有幾絲就掃在書頁上。

而同樣是看書的照片,也有細微不同的好幾幅。有的是她屏息凝神,面色微有嚴肅,頰邊的嬰兒肥都嘟嘟地垂了下來。她便明白,那張照片裏的她正在看的書,一定是課本。這樣邊走邊看書,八成又是要有測驗,於是她便是連上學的路上都要臨時抱佛腳鞅。

而那些邊看邊露出朦朧微笑的,則一定是小說,還是那種言情小說。最初由港臺那邊流傳過來,十萬字左右一本,她看得極快,一早上坐車加上走這一段路幾乎就能翻完。

可是不管是哪一種,她都沈浸在自己閱讀的世界裏,享受著自己的快樂或是緊張,卻從來沒有留意到,身外的世界有人在隔著窗欞凝視著她,捕捉著她的一顰一笑。

這些照片有些是她見過的,彼時他曾經拿給她看過;可是這裏還有一些是她沒見過的。

而拍攝的視角和地點也有了轉換,不再只是那座房子、隔著那扇窗。竟然也有她在校園裏的模樣。

中學的日程緊,能出現在草場上相對自由的時間,一般也就是周三下午的體活。那些照片正是她體活的情景。她看見她自己坐在單杠上,45°角望天的模樣,明晃晃的一個多思少女、心事翩躚的模樣。

還有糗的,比方說倒掉在單杠上,馬尾也跟著逆生長進了土裏,手裏竟然還能拿著課本在背歷史大題……渾然不知校服都出溜了下來,露出了一截小肚皮。看得她是又想笑,又惆悵。

這些照片拍得都極好,光線、角度、快門、構圖都恰到好處。於是那照片裏的她不管是何種模樣的,總之看起來都是美的、鮮活的、生動的、獨特的。

她便忍不住拉回視角,不去看照片裏的自己,只是去想象那個拍攝的人所在的位置,以及拍下這些照片時候的心情。

而無論季節如何變換,照片裏的自己又長大了多少,總有一件事是不變的:那就是她穿在身上的校服。

深藍色的西裝上衣,黑色的短裙,領子上配紅色的絲巾。

她有時候也喜歡把絲巾解下來綁在馬尾上,或者是系在手腕上……

她深深吸氣:她穿校服的模樣,她只是在網上跟燕七描述過一回;可是她這般的模樣,實則早已千百次落進了皇甫華章的眼底……

他認識了她那麽多年,悄悄守著她那麽多年,他對她的熟悉,也許遠遠多於湯燕卿。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生出想要覆制出孩子的心願。他將對她的記憶,一點一滴全都傾註在了對解憂的愛裏,終於以一種不用再跟任何人爭奪的方式,恣意地將自己的所有感情,都投註給了解憂;也理所當然地收到了女兒全部的反饋。

走到那薔薇花架下,她看見那張石桌上放了一臺電腦。

她遲疑了一下,然後開機。

皇甫華章的影像,如水一般瞬間滑入眼簾。

他穿一身白衣,宛若當年花架下的少年,對著她寧靜微笑。

“嗨,你來了?”

他的聲音輕松、陽光,滿是溫暖。

時年咬住嘴唇,點頭。

他在屏幕裏微笑:“我不知道你會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看見這裏的我。我希望是很久很久以後,我希望你現在的頭發都已經皓白如雪。”

他頓了一下,輕輕垂下眼簾:“當然,我也知道,也許現在只是‘不久之後’……我知道,我也許……留不住你。”

他頓了片刻,隨即又浮起微笑:“不管是哪種,總歸你來了,那就夠了。”

“我知道,有許多事你想要問我;而我在那些時候又做不到全都向你坦白。所以我便將答案都留在這裏……我自己也怕有一天,也許我來不及親口告訴你。”

“先說說我跟湯燕卿之間的事:就算到了此時,我還是要說,我沒有輸給他;我只是向你認輸。”

“正如你所看見的,這間公司原本是他母親的,是他母親不得不售出來幫他父親度過難關……那個難關是我的設計,這間公司順利落入了我的手中;不僅如此,我也早已經安排好了向景盛在他身邊,已經尋到了他競選資金來源的無數黑洞……只要我想,湯明羿便永沒機會競選成功;甚至就算當選,我也能將她拉下馬來。”

他的瞳仁裏飄過一片黑色的霧:“只要我想,我的小姑娘,我可以做下更多的事——在你眼裏被定義為‘壞事’的事。如果我想的話,就算我最終得不到你,我也能徹底毀了湯燕卿,毀了湯家!讓他就算得到了

你,也會付出家人的代價……”

他說到這裏緩緩吸了一口氣,然後擡起眼來:“我曾經那樣做過,在為了挽救佛德集團而不顧一切的時候。那時候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戰場,我不殺人,人必殺我,所以我殺伐決斷,毫不留情……可是在對待湯家的態度上,我最終還是猶豫了。”

他輕輕閉上眼:“盡管,我那麽不想看見你跟他在一起;盡管我都已經布置好了一切……可是我眼前卻不斷閃過你的面容。我能想象到,如果我實施了那一切之後,你面上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看見你那樣落淚的模樣,我便忽然覺得已經成形的計劃,忽然就變得索然無味。我就算能毀了湯家又怎麽樣呢,那終究也不等於我就會得回你。”

“所以事到如今,我應該告訴你:不是我沒能力毀了湯家,也不是我最終肯放過湯家,而只是——你救了湯家而已。”

“所以我將這間公司當做戰利品,留下來,留給你和我們的女兒。你救了湯家,你自己也許永遠都不會告訴他們,可是我卻都明白,所以我要將它留給你。”

他說完這些,忽然別開頭去,不讓她看見他的眼睛。

良久,他才緩緩說:“有時候我自己也在想,你會不會後悔今生會遇見我?因為遇見了我,你接下來才遇見了那麽多的事。我也曾經做過那麽多你願意或不願意的事……所以我想,或許你是有理由後悔遇見我的吧?”

他轉回頭來,對上她的眼睛。

“可是我不後悔。”

“就算你會恨我,我也不後悔。”

“我不後悔這輩子與你相遇,不後悔這輩子愛過你,不後悔這輩子曾經為了擁有你而用盡了我所有的辦法,也不後悔……最後被你打敗。”

“因為我做不到這輩子與你相遇之後,卻要只成為你生命裏的過客;因為我做不到,要眼睜睜看著你走向另外一個男人。所以我也心甘情願,機關算盡之後,自己走上絕路。”

“因為如果沒有了你,這世上的任何一條路對我來說,就同樣都是絕路。”

時年捂住嘴,撲簌簌地落下淚來。卻不敢出聲,仿佛怕驚動了屏幕後面的那個人。

明明知道他已不在,卻仍舊不忍驚醒。

他又垂下頭去,看著他自己的手指。

“至於六年前的那件事……我其實很想知道,你究竟有沒有想起過我?”

“如果你想起了,那麽那件事就自然迎刃而解;如果你從來就沒有想起過……那就忘了吧。”

時年盡管努力克制,走出來的時候還是紅腫了眼睛。

解憂擔心地撲上來:“媽咪,裏面有什麽?”

時年含笑輕輕搖頭:“等你長大了,媽咪會帶你來看。”

她會給解憂看那些照片,她會給解憂講,爹地是曾經如何地愛過媽咪。而他留在電腦裏的那些話,她已經剪切走了。

他走了,卻留下了解憂;那麽就讓所有的那些不開心的事都隨著他一起走吧,她只會將好的留下,講給解憂聽。

那高層上前鞠躬道:“您放心,每年公司的15%純利潤都會拿出來資助交戰地區的孤兒。這個慣例,我們會永遠堅持下去。”

時年點頭,拉著解憂的小手走過整個公司大樓,然後輕輕說:“解憂記著,這是你的。等你長大了,要到這裏來上班。”

時年帶著解憂離開了香港,回到了家鄉。

祈修齊來接機,目光裏總有些深刻的疼痛。

時年含笑問:“我媽怎麽樣?”

祈修齊點頭:“師母比我們想象中都更堅強。回到家後雖然坐在老師的椅子上落淚,可是情緒卻一直比較穩定。這些天我請了假一直陪著師母。”

車子開動,祈修齊從鏡子裏看著時年,又咬緊了嘴唇。

時年便笑了,“餵,別告訴我你現在還在為我那17個月的失蹤而內疚啊。你雖然是中國的警員,可是莫涯村距離咱們這兒大半個中國呢,又在山裏,你找不到也正常。”

祈修齊抿了抿嘴:“……是他太狡猾,在村裏連藍眼睛都偽裝成黑眼了,而且說話的口音都沒有半點M國腔,當地警方自然找不到擁有那些外貌特征的人。”

時年悵然轉頭望向窗外。

是啊,便如他自己說過的,只要他想,也許就連祈修齊他們也一樣拿他沒辦法。

面對過去的那些是是非非,想說原諒不容易,想說遺忘也更難。不過幸好還有“時間”這貼良藥,所以便一切都交付給時間吧。

時過經年之後,如果已經能釋懷,那便可定義為原諒;如果根本已經記不清,那就索性就讓往事隨風,該過去的就過去吧。

就像她勸過向遠的,過去再重要,總比不過將來。於是還是隨著時間,一路向遠吧。

回到家,上樓的時候她就

莫名覺得祈修齊有點不對勁。

祈修齊故意借著抱解憂的機會,落在後頭,有點鬼鬼祟祟的。

等她站到家門前,連重歸的唏噓勁兒還沒散去的當,家門竟然已經被打開了。

開門的不是媽,門內也不止媽一個人。

是一屋子的人,一屋子的故人。

有爸當年的同事,有把曾經的學生,還有爸過去挽救過的那幫子失足失學的少年。大家都站在門內,含笑望著她,等著她邁回那道門檻,回到那個曾經帶著傷痛和絕望逃離而去的這個家。

爸不在了,家裏卻沒有冷清。這麽多的人,這麽多的舊時光,都在門裏,代替爸,等著她回家。

她不想哭來著,因為這一刻,她是時浩然的女兒。可是她卻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她有些慌張地擡眼去找人,她想要找到一個臂彎,能在這一刻遮擋住她的眼淚,陪著她一起跨過這道記憶的門檻。

可是媽不行,媽自己也一定在落淚;祈修齊更不行,她不適合投進師兄的懷抱。

這一刻……她好想那個人。

如果他在,她便再也沒有猶豫。

---題外話---【稍後第三更~~~別人來寫?咳咳,別人寫不出我筆下的皇甫華章~O(∩_∩)O~】

☆、470.470爸,我們都回來了(3更)

卻也知道,他沒辦法出現在這裏。

時年努力控制情緒,扭頭沖祈修齊紅著臉說:“一定是你安排的。”

這真是絕大的驚喜。

祈修齊抱著解憂,面上有些尷尬:“不是我安排的。”

時年便又險些落淚。如此說來,那就是這些故人聽說了媽和她回來,於是自動自發聚集而來了吧?

當中又有好些人都不在本地了,甚至那幫子後來出息了的失足少年,有些都做生意做到國外去了,可是竟然都能在今天自動自發地千裏迢迢匯聚而來,那的確是太難了鞅。

祈修齊也看懂了她的心思,抱著解憂走上來,有些不情不願的嘟噥了聲:“也不全是自動自發的。比如那些在外地的、國外的,都是通知來的。”

時年又是想流淚,又是懊惱,忍不住想要踩祈修齊的腳。

“方才說是你安排的,你說不是你;這會兒又說是你通知來的了?”

祈修齊忍不住騰出一只手來給了她額頭一個栗鑿:“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笨了?是有人安排的,不過不是我安排的,懂?”

門內的大家都在看著時年,她卻站在門外一時走不進來。

大家都明白她的心情,卻也都更多地是充滿了期待。

就連許心箴都走過來向時年伸手:“念念,家裏來了這麽多客人,你快進來呀。在想什麽呢?”

時年悄然攥緊了兩手,鼓勵自己:走進去,你行的。

就在此時,一個慵懶的嗓音從人群後面傳進來:“她在找人。”

這縷聲音不大,可是卻叫時年雙耳瞬間轟鳴。

幻聽了是不是?怎麽可能?

她擡眼望過去,只見一個頎長的身影從人縫兒裏鉆了出來。脖子上竟然套著條圍裙。

解憂便歡聲叫起來:“小燕子!”

時年則傻了。

那雙剛攥起來的手,趕緊擡起來去抹了抹眼睛。

這個朝她慵懶地越走越近的人,不是湯燕卿,又是誰啊?

門廳的距離其實就那麽短,他的腿又那麽長,三步兩步就已經走到了眼前。時年視野裏還在模糊著,手腕就被他捉住了。他輕哼了一聲,手指穩定有力地便捉了她跨進門來。

原來跨回記憶的距離,不是長長的六年,也沒有那樣的遠隔重洋,而只是這樣的只需一步而已。

爸,還有曾經的自己,我回來了。

我很好,你們,也好麽?

時年走進門檻去,大家便都迎上來。她一一握手、鞠躬、致意。他則一點都不面生,就大方地陪在她身邊,還順手從祈修齊的懷裏接過了解憂。

故人們跟時年說完了話,自然地問到解憂,他便再自然不過地代為解釋說:“我們的女兒。”

客人們寒暄過後,終於一個一個告辭而去。時年還有些眩暈,回眸看他,總有些如在夢裏般的不真實。

他便笑笑地挑眉:“要捏捏麽?”

時年這才臉紅起來,垂首問:“你怎麽會來的?你怎麽能來的?”

就算那邊的工作難不住他,可是身為警員要堂而皇之地入境,總歸需要個理由啊。

祈修齊站在門口送完了最後一位客人,回來將門鎖好,才沖湯燕卿翻了個白眼兒,然後走過來報功:“是我跟局裏打報告邀請他來的。誰叫人家是M國警方著名的年輕華人行為分析專家呢,咱們這邊相關的科目剛起步,我就請人家過來講兩節課。”

“人家出身好,局裏也賣他二大爺的面子;況且當初因為Father的事兒,咱們兩邊也有過合作,於是這事兒就這麽順當批下來了。”

祈修齊說著湊近時年耳朵:“當然,紀律還是有的,所以局裏要求得有人24小時‘陪同’。”

時年一挑眉:“人呢?誰陪同?”

祈修齊深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自然是苦命的我唄。”

他一臉哭相:“師妹,你說我這叫不叫替他人做嫁衣裳?”

祈修齊唱念做打夠了,湯燕卿已經看不下去了,便上前用肩膀隔開了祈修齊,說了聲:“沒錯,齊齊繡花繡得挺好的,跟東方不敗有的一比。”

祈修齊也不客氣,揪住湯燕卿的圍裙問:“你的飯也做的不錯啊,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別光說不練,怎麽樣了,飯做好了沒?”

時年紅著臉,兩眼亮晶晶地觀賞他們兩個鬥嘴,看完了便抱過解憂來,兀自陪著母親去了,不理他們兩個碎嘴的男人。

回到家的第一個晚上,盡管湯燕卿兩眼亮晶晶地,時年也沒理他,陪母親一起睡。

母女兩個帶著解憂睡在爸媽曾經的主臥,將她的房間給了湯燕卿和祈修齊。

可憐的祈修齊,既然答應了局裏要24小時“陪同”,晚上就也得跟湯燕卿共枕而眠。

夜色深了

,可是除了解憂之外,其實誰都睡不著。

時年輕輕握住母親的手:“媽,咱們回家了,真好。是不是?”

許心箴輕輕地哽噎了一聲:“從前不敢回來,是因為覺得你爸不在了,我怕這房子裏空落落的……可是回來了才知道,你爸他,其實還在這裏。”

時年的淚便又滑落了下來。

再加上此前關於皇甫華章的種種,便也更覺媽的話說得對。

兩人又說了關於當年,關於爸的許多事,母女兩個一起流淚,一起笑,也一起唏噓。終於都說累了,時年猜忽地咕嚕翻身過來,在夜色月光裏盯住母親的眼睛。

“媽……你竟然都記得;而且,竟然全都說得這樣清晰。”

許心箴登時有些尷尬,想要轉過身去,像個小姑娘似的害羞。時年卻一把抓住,低低地笑:“媽,我沒猜錯,是不是?”

“其實,從上回媽有意無意說出段勝軒來,讓我留意到他有可能就是協助皇甫除了老佛爺的人……我就覺察到媽也許已經康覆了;或者說沒有之前表現出來的那樣病重。”

夜色月光裏,許心箴幽幽地嘆了口氣。

“終於回到家了,就也終於可以說了:沒錯,我已經好了。最初的一年病得很重,可是我知道你爸爸不在了,如果我也跟著這麽倒下,就更沒人能護著你。所以我總在跟自己說,我得好起來,趕快好起來。”

“可是等我好起來才明白你還是已經跟向遠結婚了,而且當時看你的模樣是很愛向遠,很依賴他,所以我也就想那也許沒關系了吧……”

時年點頭,想起皇甫華章在“回響”裏留給她的話,才對母親的所作所為更為理解。

“媽,我知道向景盛其實一直身在曹營心在漢,他是有自己算計的人……可是在向家的四年,他卻對我真的是比較呵護,才讓郭正梅沒機會更傷到我。現在想來,媽其實是早看懂了這些,於是用自己的病情來讓向景盛覺得於心不忍,來換取女兒的平安吧?”

許心箴輕輕閉上眼睛:“……還有,原來向遠到中國來師從你爸的時候,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是向景盛的兒子。等到了M國,知道了這層關系,我便對向景盛心生了警惕。最開始我甚至以為當年的事與向景盛脫不開幹系,所以我繼續裝病,我需要借此來觀察向景盛。”

時年深深點頭,伸臂抱住了母親:“媽,都過去了……我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再也不用活在曾經的夢魘裏了。如果爸還在的話,他也一定能聽見。媽,安心地睡吧。”

翌日時年一家人去了時浩然的墓地。

時浩然因公殉職,犧牲後享受到的是烈士的待遇。這塊墓地上沈睡的都是氣質高潔的人,時年心下也略覺欣慰。

時年先將解憂帶到墓碑前,告訴解憂這是外公,然後說:“爸,不孝的女兒回來了。爸您看,這是解憂,是我的女兒呢。爸,您的女兒也有了女兒啊,您都作了外公呢。”

解憂還好說,介紹到湯燕卿的時候,時年還是有了一點小小的猶豫。

他當年還是燕七,如果一切果如他自己所說,她被顧勇他們抓走是他的授意……那麽爸的犧牲,便與他脫不開幹系。

那她該怎麽跟天上的爸解釋,又該怎麽對媽解釋?

湯燕卿看出了她的為難,便走過來。

他今天還正正經經地穿了全套警服來,還將他所獲得的勳章全都掛上,然後脫帽,鄭重向墓碑裏的時浩然敬禮。

然後,他托著警帽,竟然雙膝跪倒在了墓碑前。

---題外話---【還有一更,稍後哈。】

☆、471.471最好的決定(4更)

看見湯燕卿這樣雙膝跪倒,時年的眼淚便也跟著掉了下來。

她明白,他這一跪,就也是承認了當年的許多事。

祈修齊則瞇起了眼,狠狠盯了湯燕卿一眼。

許心箴長嘆一聲,回轉身攏住解憂,柔聲說:“呦呦乖,外婆去給你買糖。”

許心箴攏著解憂走,經過祈修齊身邊,也拉了祈修齊的手臂:“小齊,孩子眼睛凈,不宜在這墓地裏呆太久。你幫我抱著她,咱們先往外走走。”

祈修齊便也明白師母是想讓時年和湯燕卿兩個,單獨在老師的墓碑前說說話鞅。

他們說的,也許就要涉及到當年的事。作為當年的親歷者之一,祈修齊這幾年也努力還原當年的事,只是有些事還是無法一時廓清,於是也十分想留下來,十分想聽湯燕卿都說了什麽……

可是顯然,他的存在已經多餘了。

回眸,看見師妹就站在那跪在墓碑前的警服男子身邊,面上身上寫滿了緊張,卻也同時更是寫滿了——疼惜。

祈修齊便輕輕閉了閉眼睛。

既然心有疼惜,那麽在這種感情面前,也許什麽仇恨、埋怨便都不重要了。就算當年還有湯燕卿做錯了的事,可是也許師妹都早已經全都釋懷,只是在等待一個答案,而不是追究不放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也沒有了留下來的必要。

他抱起解憂,扶著師母,邁下那條長長的階梯而去。

再長的路,也終有走到盡頭的一天。

許心箴、祈修齊帶著解憂先走了,湯燕卿卻仿佛並未察覺。他全副的精神都凝註在眼前的墓碑,凝註在那張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面上。

時年更像許心箴一點,五官柔媚靈動;可是時年的眉宇之間卻繼承了時浩然的一副凜然正氣。他見過她專註推理時候的模樣,也見過她堅持自己觀點的時候,那些時候她眉宇之間的這股子正氣就更為明亮,叫人不敢質疑。

湯燕卿嘆了口氣:“老人家,咱們爺倆兒今天終於見面了。今天不管怎麽說,我都占了個大便宜,因為您老已經沒辦法再跳起來反對,更沒機會抓住我痛罵一頓了。所以今天不管我是請求什麽,您老也沒辦法拒絕。”

他說得笑謔,可是時年卻看得見,他的眼裏還是隱隱閃爍起了淚花。

他輕咳了聲,掩飾自己的情緒,然後又緩緩說:“今兒我啊,是來跟您老請求,把您那唯一的掌上明珠嫁給我當媳婦兒唄?”

時年便覺喉頭一梗。

他含著淚,搖著頭帶了點孩子氣的無賴沖著照片裏的時浩然笑:“您老沒辦法反對,那我就當接受了。再說就算您老有辦法跳出來反對,那我也還是不會放開她的手。總之啊,老爺子,您的女兒這輩子我要定了。不管誰攔著,也不管有什麽人要來搶,都沒用。”

山風吹來,林梢颯颯地響,像是有人在不滿地哼聲。

湯燕卿便笑了:“您老嚇我也沒用,要麽您老就直接跳出來,打我一頓也行。”

他深深吸氣,垂下眼眸:“我知道我當年辦的事兒有多渣,我都覺得當年應該死的人是我。怎麽可以讓您老替我去了呢?”

“您老可知道,當我兩個月之後清醒過來,知道您老的噩耗的時候兒……我多想一頭撞死。該死的人是我啊,是我,我跑回中國來想要最後看您一眼,或者也跟著死在您眼前兒算了。可是我回到中國來卻聽說就連……她也不在了。警局的人告訴我,說她也葬身在那場大火裏了……如果他們不這麽說,那我興許就真的陪您一塊兒去了。”

“那個對我這麽說話的警員,我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撒謊。那時候中國的警方還從來沒開展過微表情分析的課吧?所以他們都不知道掩飾表情,就連你們局長也一樣不會,所以就讓我看出來這當中定有隱情了。”

“我想,我陪著您一起去死簡單,可是如果我也一起死了,那如果真的是她遇見了危險,那該怎麽辦?所以我得厚顏無恥地活下來,我得,找著她。”

“雖然……那時候她也不認得我,就算我站在她眼前,她也未必能認得出我;更何況……我欠了她您的命,我也沒臉去自我介紹。可是我想,我總歸得找著她,總歸得看見她安好,總歸得——代替您老,在旁悄悄兒地守護著她。”

“在她心裏,您老是正義的象征,是她的保護神。可是您不在了,她的信仰就也崩塌了,那她就會變得不再是她,所以必須得有個人成為像您那樣的人,像您曾經那樣地守護在她身邊,那她才會找回原來的她自己。”

“所以,我就這樣厚顏無恥地繼續活下來了。並且厚著臉皮一步步走回了她身邊,一步步讓她找回了對我的愛……老人家,我知道我真的是個厚臉皮的人渣呢。本該到您的墓碑前來自殺謝罪,卻反倒還請求您賜下最珍貴的珍寶。”

他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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