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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故意引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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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缺一位妻子。◎

暮春季節雨水較多,密集的雨滴落在屋檐上形成一幕雨簾往下落,最終在地面堆積出水坑。

一輛銀頂邁巴赫駛過,濺起路面積水,晶瑩水花迸發而起在路燈的照耀下像是一顆顆純凈透明的鉆石。

就在半小時前,丁夏宜遭尾隨的人跟蹤到拍賣會,緊急情況下隨意開了一道門,誰知就遇上了小時候那位紈絝公子哥喬時翊。

丁夏宜這輩子做夢都不會想到,六年前她親手斷了聯系的人六年後居然會重逢,還是在她最窘迫的時候幫了她。

自小的禮儀和家教告訴她得人幫助要感恩,可屋子明亮看清喬時翊臉的那一刻,她慫了。

或是想起人間蒸發的行為,又或是想起這六年來的經歷,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丁夏宜都沒膽面對他。

所以選擇了逃,和兩年前一樣。

可她忘了,她逃不掉。

從昏暗走廊跑回內廳,拍賣會已經結束,陸遠洲拎著她的包在門外等候,神色焦急,像是有什麽大事要同她說。

丁夏宜趕到時,陸遠洲第一句就是:“那人說要親自和你談。”

丁夏宜不明所以,“為什麽?”

黑色西服的男人表情肅穆,一板一眼地表示,“想要浩宇之藍,隨我來。”

陸遠洲不放心,拉住丁夏宜不讓走。

丁夏宜心有餘悸,擔心是剛才的那夥人,也躊躇不決沒上前。

直到她看見男人指引的方向,停了輛連號的銀頂邁巴赫,從後座車窗伸出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夾了根燃了一半的煙,那人的手指很好看,白玉似得,掐著灰白煙蒂時關節清晰凸起,好像在故意引.誘丁夏宜前往。

男人微俯身靠近丁夏宜,壓低聲線對她說:“丁小姐,我的老板姓喬,是浩宇之藍的所得者。”

……

於是,丁夏宜就這麽坐上邁巴赫後座。

本著來談判的她,在躬身進車廂看見靠椅背閉目養神的男人後,如鯁在喉,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一手還伸在窗外,一手隨意搭在扶手,食指一下一下輕敲在真皮面料上,頭微仰起,從他鼻腔和唇邊吐出的白煙升騰,不一會兒,靜謐的車廂煙霧繚繞,丁夏宜這會兒本就心神不定導致了呼吸加速,實實的吸入他呼出的白煙,嗆得咳嗽兩聲。

聽見她咳嗽聲,喬時翊拇指和食指捏著剩餘的煙蒂摁滅在魚肚金煙灰缸裏,擡手掃開飄浮的煙氣。

丁夏宜咳的臉頰連帶脖頸紅了一片,沒察覺身旁男人摁滅了煙,難以忍受的按下車窗,窗外灌入涼風沖開鼻腔堵住的煙味,她才如釋重負的深深呼吸一口氣,也不知是嚇得還是真的被嗆著了。

她剛舒口氣,就聽見身後平冷的嗓音。

“關上,夜風寒。”

丁夏宜乖順關上車窗,再坐回位置已回到方才端正坐姿。

喬時翊往主駕駛睇了個眼色,周浩開了換氣系統。

他斜睨過去,將坐姿異常挺拔的姑娘從上至下打量了遍。

模樣和小時候沒變,明眸皓齒,一席烏黑長發如瀑撒在肩後,碎發被挽至耳後,露出一片又白又長的脖子,下頜線連接的脖頸處有一顆淺淡的黑點,像雪山長出的無名果實,為單調的雪色平添濃墨重彩的一筆。

模樣是沒變,但她人變了。

她的雙肩或因為緊張而內扣著,和他見面以來,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不錯眼地看他,吝嗇的連看他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喬時翊斂回眸,沒等他開口,丁夏宜包裏的手機響起了鈴聲。

姑娘慌張接通電話,音色從紊亂逐漸沈靜。

“我沒事,放心。”

“沒希望了,改設計吧。”

“嗯…好……好……”

掛斷陸遠洲的電話,丁夏宜把手機放回包裏,身側男人徐徐沈沈開了口,“你那位未婚夫?”

丁夏宜自然想起那段謊言,沒敢看他,“不是……”

“換了一個?丁小姐追求者真多啊。”

丁夏宜有愧於他,左手因為緊張不停挽耳邊碎發,盡管鬢角已沒散落的發絲。

“那時候……”

“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他問的突兀,也沒給她解釋的機會。

丁夏宜再一搖頭,說不知道。

喬時翊隱入黑暗靠著椅背,邁巴赫後座空間大,大到喬時翊的長腿一點也不用拘束,他交疊著腿,疲怠地靠著扶手,低沈沙啞的聲線從嗓子裏震出。

“我在想,要怎樣才能讓你牢記待人禮貌。”

他忽然擡頭看她,像檢察官一一列數她的罪狀,“兩年前,德國,今天,寧城。”

停頓了幾秒,寡冷的語氣終於有了絲溫意,“真是個沒良心的,見到哥哥也不叫,白護著你這麽多年了。”

丁夏宜理虧,又怕他秋後算的越來越多,及時止損地喚他,“哥哥。”

溫軟的嗓音入耳,喬時翊才懶怠地斂眸,垂目看著食指上的黑耀金戒指,戒指以黑色為底,表面鎏金線條如藏金般流露,像黑夜裏閃爍的星火。

“什麽時候回來的?”他邊轉動戒指邊問。

丁夏宜實話實說,“一周前。”

喬時翊嗓音低沈醇冽,“還走嗎?”

丁夏宜搖頭,“不走了。”

他們都默契的不提半小時前發生的窘迫,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對許久未見的兄妹在敘舊。

邁巴赫開上寧江大橋,從新城區跨入老城區,入夜後橋上的車輛不多,行駛中耳邊靜的落針可聞,丁夏宜雙目凝在窗外往後倒的風景上,心中斟酌著語術。

該怎麽禮貌又不讓他生氣的提起想買下浩宇之藍的事呢?

喬時翊闔著眼,雙手虛握垂在腹前,明明沒睜眼,卻又好像能感受到她心中所想。

“想說什麽直說。”

丁夏宜緊張的捏著包包的珍珠鏈條,力道緊張的愈來愈大,好像下一秒珍珠就要被捏碎蹦到他們臉上。

她卯足勇氣,最終啟唇說話卻換成:“好久不見。”

話落,喬時翊眼皮輕掀,看向她的眼底多了探究的意味,“多久?”

丁夏宜小心翼翼地:“六年。”

說話間,她悄然觀察身側的男人,眼看凝著的眉舒展開,她才敢松口氣。

看來是答對了。

等他下一句說出口,她就順便搭上跟他買浩宇之藍的事。

一氣呵成。

丁夏宜的算盤打的好好的,奈何喬時翊閉嘴不聊了,話題也就終止在她的那句“六年”後。

車廂內靜的連心跳聲都如雷貫耳,丁夏宜下巴抵著肩偷偷轉頭,前方掃來一束光,光束從喬時翊臉上滑過打轉一圈就又消失,像落在泥土的種子一樣找不到也抓不住。

光束消失,丁夏宜心虛的回頭,覆明的幾秒,她才能清晰看見喬時翊冷貴矜嬌的面容,淩厲疏遠的神情像揉碎的月色溫和了幾分,黑色西裝外套褪去,領帶被扯松了些,白色襯衫頂端的紐扣也解開了一顆,這麽看來倒是和小時候桀驁公子的形象有幾分相重疊。

兩秒後,丁夏宜再回頭,發現喬時翊靠著椅背閉目,薄唇微抿,眉宇看不清繚繞了什麽情緒,表情沈斂,周身洋溢勿靠近的意思。

丁夏宜咬咬下唇,猶疑了片刻,又收回目光。

幾秒後,她像下定了決心,再回頭看過去時,身側的男人終於沒忍住開口。

“看夠了沒?”

兩人目光在半空相遇。

他黑又深的眸子望著她,像一口幽深的古井深不可測。

偷看被抓包,丁夏宜一窒,淡定地整理裙擺,才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他,“你今晚怎麽會在那?”

他望著她,明知故問,“哪兒?”

“拍賣會。”

喬時翊放下交疊的腿,骨感漂亮的手指輕點前方扶手,鋼琴面板自動打開,他從裏拿出兩個浮雕冰花青墨色玻璃杯,杯裏裝了半杯液體,他遞過來,液體盈盈晃晃漾出微波漣漪。

丁夏宜雙手接過,說了聲謝謝。

喬時翊喝了口水,端著杯子摩挲杯壁的浮雕冰花,嗓音似被溫水滋潤多了些溫意。

“想要浩宇之藍?”

從他語氣判斷他應該沒生氣,丁夏宜才敢點頭表明心意,“我可以跟你買。”

“買,”笑意從鼻腔哼出,喬時翊食指一下接一下敲在浮雕杯壁,聲色溫暾,像同陌生人說話一般,“我為什麽要賣給你?”

“你是我的誰?”他追問。

丁夏宜想錯了,面前這位爺不再是小時的紈絝公子,就算他的面容沒多大變化,單從相處這晚的壓迫感來看,他的變化是悄無聲息的。

比如現在,他問出她是他的誰時,明明聽起來只是隨口的問題,落在丁夏宜耳朵卻像一雙大手如魔爪似得伸向她,時刻提醒她過去發生了什麽。

五歲那年,丁夏宜第一次見到喬時翊,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她追在喬時翊身後要他泡奶粉喝,喬時翊不搭理她,她便一直跟著,直到把人吵的受不了,喬時翊忍住想扔她出去的沖動,問了她一句“你是我的誰?老子憑什麽給你泡奶喝?”

當時她是怎麽回答的來著?

“你是阿翊哥哥,我是你的妹妹呀。”

“哥哥要照顧妹妹噠。”

“阿翊哥哥……”

奶音奶氣的幾句話是丁夏宜當初眨巴著眼睛望向喬時翊說出來的。

記憶有些模糊,但丁夏宜記得當時喬時翊沒再說什麽,可往後的每天,泡奶粉的重任也被他攬下了。

時過境遷,熟悉的問題再度飄入腦海,丁夏宜卻怎麽也無法像小時候那般天真單純地喚他“阿翊哥哥”。

她緊抿著唇,大腦飛速轉動試圖接過他的問題,掙紮約半分鐘,她在極度糾結下,微張雙唇,那一聲“妹妹”連m的音都沒發出,就被喬時翊生硬地音色截斷。

“到了。”

丁夏宜扭頭,車子不知何時已經停在嘉園小區門口,同她一起望向窗外的還有喬時翊,車子開入老城區後他眉宇就沒舒平過,似乎不解她為什麽會住在這種地方。

可不解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她今晚被人跟蹤,比如為什麽淪落如此落魄的求他幫忙。

可她不說,他也沒立場問。

丁夏宜擡眼,目光落在他微蹙的星眉,知道跟他討浩宇之藍是徒勞,沈了口氣,開門下車。

可上半身剛探出車廂,手腕被握住。

“傘帶上。”

她手裏被塞了把材質偏硬的長骨傘。

車廂裏的男人的掌心溫熱,分明是正常溫度覆蓋在丁夏宜腕間卻像帶了熱烈火星,好似她再慢點推開就會被燙出個洞來。

車外細雨紛飛,整個世界都像籠罩在淡白的雲霧中,姑娘撐著黑傘跟他道謝,聲音嬌嫩帶了些顫,也不知是被他嚇得還是冷的。

道謝後,丁夏宜擡步離開,剛往前走兩步,車裏傳來喬時翊的聲音。

淡淡的,尾音略沈,像大提琴音色般低醇。

“想要浩宇之藍不是不可以。”

丁夏宜驚喜轉頭,長及蝴蝶骨的黑發在後肩揚開一道弧,發梢重新垂落,喬時翊清緩提醒:

“剛才我幫了你,你還沒兌現你的謝意。”

春風吹拂,雨水攜了一圈微風灌入丁夏宜耳畔,涼意滲人的風吹進沈靜的心田,流淌過她每根神經,記憶匣子也隨之被揭開。

半小時前,她抓著他衣角求他幫忙,面對他提出的好處,丁夏宜顫顫巍巍的詢問:“您缺什麽?”

“什麽都不缺,唯獨缺一位妻子。”

這是他當時的回答。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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